家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卫风
四奶奶左思右想,愁肠百结。
又林可不事情已经暴露,而且还令四奶奶生出了误会。她拆了头发,洗漱宽衣上了床。被窝里用汤婆子暖得热乎乎的,今天晚上是白芷在她屋里上夜。
当的可以宽了衣裳好好睡一觉,当丫头的可不成,怕晚上要端茶倒水,所以只把外头的袄脱了压在被子上,就这么侧着身卧着。好在屋里也暖和——姑娘住的屋子,当然比她们丫头们住的要暖和多了,姑娘又向来是个省事的,晚上很少叫人,所以在姑娘屋里上夜倒不是苦差。
白芷是姑娘和小英那会儿出去的。虽然她不内情,可是在李家做丫头的日子也不短了,白芷很是学到了一些下人的生存智慧。姑娘要出去,她决不多问半个字,也不会好奇去的瞎打听。只要尽心尽力把份内的事情做好,旁的闲事最好别去管。
白芷迷迷糊糊的,听着姑娘在榻上翻身的动静——姑娘这是有心事?平时都睡得很好,今天就一直没有睡着?
听着又林轻轻咳嗽了一声,白芷抬起头来轻声问姑娘可要喝口水?”
又林嗯了一声。虽然声音也轻,可是能听得出来,声音里并没有睡意。
白芷披衣趿着鞋去倒了茶,屋里拢着炭盆,这会儿火压下去了,但是借着那红融融的一团光亮,倒是省得点灯费事。
白芷服侍又林喝了两口水,顺带一扭头瞥了眼更漏,早过了三更了。
“姑娘早些睡吧,明儿不是还要和奶奶一起出门吗不跳字。
又林应了一声,可是还是睡不着。她披着袄靠着床头坐着,她不睡,白芷当然也不能睡,就这么站在床边。又林往里挪了些地方进来暖暖吧,陪我坐一会儿。”
白芷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屋里昏暗,也看不出,她就应了下来,脱了鞋钻进了被窝。
姑娘的被褥当然是都是上好的丝棉,雪白的被头,被窝里也是软乎乎暖融融的。帐子里有一股淡淡的甜甜的香,象是秋日里甘脆的青色的苹果香。
“白芷,你们老家过年,都是样的?”
“年景好的时候,就挺热闹的。”白芷轻声说记得有一年,家里杀了一头猪,从腊月二十六七就吃着肉,一直吃到出正月呢,娘扯了花布,给我做了新棉袄棉裤,还有新鞋。我会帮着娘包汤圆煮汤圆,弟弟那会儿就在旁边淘气,弄得一手一脸都是面……”
“也走亲访友吗不跳字。
“走十里八乡都互相走动,磕头、拜年,有时候其实磕头给的红包里就两个小钱,那也乐得不行。两个钱也能买个大糖人儿了……”
她这么说着,又林心里也渐渐安定下来。
白芷说着说着,也觉得说得都是些琐碎的鸡毛蒜皮,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家是穷人家,也没好说的。”
又林轻声说你想家吗不跳字。
白芷诚实地说想。不过前两天家里才捎了信来,说今年年景挺好的,还有我的月银帮衬着,日子很过得去。姑娘赏我的簪子和耳坠子,我让人捎了回家,银簪子给了娘,耳坠子给。她也不大不小是个姑娘家,戴了正合适。”
没听着又林出声,白芷侧过头看了一眼,又林已经迷糊起来了。白芷扶她躺好,又替好盖好被子,起身回一边小床上躺下。
第二天又林原来是要和四奶奶出门去的,结果四奶奶那边临时有事,又林也就跟着留在了家中。饭桌上,又林察觉四奶奶在看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四奶奶已经收回目光,给德林挟了一块糖醋排骨慢些吃。”
可能刚才是她的觉。
又林低下头去,四奶奶把排骨放进了碗里,回头又看了女儿一眼。
有句话叫疑邻窃斧,大概就是四奶奶现在这样儿。心里没事儿的时候,四奶奶当然不会多心。可是现在一觉得女儿已经情窦初开,四奶奶只觉得她一举一动都和往日不一样了。
这么再二再三的几回,又林也有感觉。
她只觉得四奶奶今天有些怪怪的,但到底哪儿怪,又说不上来。
娘这是了?难不成……更年期了?还是和爹闹别扭了呢?可是看爹的样子却不象有。
要不要问一问?
她这边琢磨着,四奶奶那边也在琢磨,女儿这件事情,要不要直接问她?
不……不合适。
四奶奶也是打那个年纪的,自然姑娘家患得患失的心情,脸皮儿又格外的薄。要是话一挑明了,女儿羞愤惭愧之下,要是做出事儿来,那岂不是小事变大事?
左右这会儿离春试还有些日子,看管得严紧些,不让他们再有见面的空子。等朱慕贤真去应了试,考取了功名,再看朱家有没有旁的意思——当然,四奶奶可没有一定要把女儿许给朱家的意思。
等着看,要是朱家小子只想诳骗自家女儿,根本没打算结亲事,这件事当然更要牢牢捂住。要是他是认真的……
朱家人多事杂,做这样人家的,可不是件易事。和他家比起来,又林的表哥说不定是个更好的选择。虽然陆伯荣平庸了些,可是平庸普通未尝不是一种福气。再说,陆家知根知底,公公婆婆妯娌姑嫂都好相处。
吃罢了早饭没多会儿功夫,就有人来禀报,关于五老爷家的消息。说是五奶奶和五老爷争执的时候被五老爷推了一把,跌着了。听说跌得不轻,已经不醒人事了,据说看着象是要不好了。
四奶奶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破口痛骂的冲动。
这一家子……真是死都不拣好日子大过年的给人找不痛快,非得把这个年都给搅散搅坏了才甘心。
“请了郎中吗不跳字。
“去请了……可是大过年的,镇上黄郎中和蔡郎中都不在家,黄郎中回乡下老家去了,蔡郎中今儿陪妻小去了十里铺的岳丈家。只有一个治跌打的宋郎中在,可是这跌着头的病,他不敢给看啊。”
平时的恩怨是一回事,这会儿事关人命,四奶奶想了想我记得原来程家药铺坐堂的郎中姓万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可是程家药铺不是关了么……”所以这些人一时都想不起来这回事。
“铺子关了人总还在啊。去打听下魏郎中的家,我记得有谁提过一次,他家应该在镇西,要是人在家,就让他们家快去请了来,救命要紧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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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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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汤是煨了三四个时辰的,面条也是擀好了晾在篦子上头用细纱布盖着的,一说要吃,下了锅一滚就熟了,热腾腾香喷喷的,闻着就让人食欲大振。李光沛吃了两碗面条,还又添了一次汤,肚子饱了,人也暖和了,懒洋洋的打起了呵欠。
“事儿怎么说的?”四奶奶比较关心这个。
“没议出什么来。空口说白话,个顶个能说。一到真金白银,就全都不吭声了。”
族大了,外面人看着显赫,其实族里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据说以前据到战敌年月,族里倒是上下一心度过难关。可现在是太平年月,谁不顾着自己呢?你上赶着揽事儿,族里人面上夸你,背地里肯定要说这人真缺心眼儿。
“这倒也是,谁也不愿意平白背这么大包袱。要是孩子人品好也就算了……”关键这几个孩子都随爹娘,实在不是什么好苗子。都这么大,要扳过来可难。再说,谁又不是至亲,费那功夫费那个钱有什么好处?
“其实办法有,只不过族长碍着面子不肯自己说出来就是了,指望着别人先开口。”
“嗯?”
“族里头远支的,都快数不上关系的破落户子弟多着呢,乡里乡亲的,眼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了呢,就给口饭吃,不拘是在铺子里头当个伙计当个学徒,还是帮着谁家跑腿打杂儿收个租什么的,都饿不着。李光沛铺子里就有这么个伙计,说起来也是李家同族,只是关系远了。一个人干着活儿养活多病的老娘和弟弟妹妹,很是勤快。去年李光沛还借了他银子做本钱算他一股,贩了一批蜀中来的锦缎,转手挣了差不多一倍,还了本钱,他剩下的钱够盖屋娶媳妇了,对李光沛当然也更死心塌地了。
只要勤恳,愿意吃苦花心思花力气,日子总是能过的。
四奶奶十分感慨,但还不忘叮嘱丈夫:“别的就算了,咱家出点钱也没问题。但是可不能把人弄咱家来。老大就不说了,去年秋天在庄子上调戏佃户家的闺女,差点让人拿锹拍死,这品行实在太差了。还有六丫头,干的净是那没羞没臊的事儿,名声早坏了。”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四奶奶有些心疼地摸了下丈夫的额头:“累坏了吧?这几天就没闲下来过。床铺好了,被窝也暖过了,早点儿睡吧。”
李光沛握着妻子的手,就让她软乎温热的掌心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每天这么回来了,家里热饭热菜热被窝,还有这么热乎的贴心的话,在外头就算再苦再累再烦他也都甘之如饴。
这件事情拖了好几天,老五家撇下的几个崽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没饭吃了可不会自己忍饥捱饿,直接到族长家大门前去哭去了。哭诉没爹没娘的苦处,说希望族人可怜可怜他们兄弟姐妹几个。
族长又给噎得难受,把人召集起来再商量。这次大家倒不象上一样全装鹌鹑,眼见事情逼到大门口儿了,再不管一管,保不齐明天就会跑自己家门前去嚎丧去。族长本来顾着面子,可现在面子已经挂不住了,不如快刀斩乱麻。
果然事情的结果和李光沛预料的差不离,兄弟俩一个被打发去了杭州,一个送去了房安镇的书院读书。姐妹俩则交给了族里一位长辈照料。那位长辈算是李光沛的堂姑。她守的望门寡,从十六岁定亲,未婚夫死了之后,她就立志守节,一直没有出嫁,在族中很受敬重。由她抚养这两个姑娘倒是让人挑不出什么刺来。至于她们将来的婚事——那到时候再说,现在谁也不肯提这事儿。仿佛大家都不提,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一样。
这当然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可是换个角度想,有了这样一对爹娘,这两个姑娘将来只怕也很难嫁得出去。尤其五老爷不是死了,他是逃了。谁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活着?即使带了一笔钱财,可他没有户籍,没有个堂堂正正的身份,活法绝对不会光彩,说不定还会作奸犯科——这么一来谁还肯求娶他的女儿?只怕连儿子也很难讨媳妇。毕竟谁家都不想受牵连。
族中人是很满意这样的安排,但是被安排的人当然不满意。五老爷的长子一向也是游手好闲的,要他出力挣饭吃,他一百个不愿意。可是以前放纵他的父亲和溺爱的他的母亲已经都不在了,面对族人的安排,他不愿意也只能忍气吞声。而李心莲她们姐妹跟随那位守寡的姑奶奶,日子也并不好过。那位姑奶奶又林见过,她不象李老太太一样,要奉养婆母,抚养儿女,操持家务。她是全身心投入的在“守寡”,
四奶奶这些日子都把又林拘在身边儿,走到哪儿带到哪儿,象是生怕自己稍一疏忽,女儿就被谁给拐跑了一样。这些天出了这么多的事,等尘埃落定,已经是正月十五了。镇上的花灯会到了正日子,越发热闹。从正月十二日到十六日,镇上张灯结彩的的,处处都是花灯,家家都放炮竹烟花。
十五是正日子,李光沛也带了家人儿女出门观灯,当然,十分低调。他们从后门出来,就直接上了船,河的两岸都是灯,有人家在门前悬挂着灯笼,有的在树上系着灯,桥栏上还系着莲花灯、鲤鱼灯什么的。有的做的考究,但大多数都是红纸竹篾糊的,红彤彤的讨个喜气。
通儿被四奶奶抱在怀里,兴奋的左看右看。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么晚出门,而且又有这样的热闹看。德林对弟弟炫耀:“这有什么,我以前就看过”可他自己的眼睛也快不够用了。
上年正月十五的时候天气不好,下着雨,家里当然不会让出门,外面也没有什么热闹。再上一年……德林记不清了,好象也没有出来。
这回他用压岁钱买了好些花炮,可惜娘和祖母怕他炸了手,不敢让他玩。可是能出来看灯,那比关在家里放花炮玩更有趣。他缠着又林,不停的问东问西,一会儿问这个是什么,一会儿又问那个东西是什么来历。又林打小儿把他给抱大的,很有耐心地一一告诉他。姐弟俩亲亲热热坐在一处说话。四奶奶嘱咐着:“可不许乱动,这个天这么冷,万一掉下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老太太笑着说:“难得出来一趟,别老拘束他了。这前前后后都是人,他也懂事,不会乱跑乱动的。”
德林连忙点头:“是是。”
四奶奶也忍不住一笑。
这些天风波不断,实在让人烦心。难得一家人出来赏灯,是应该好好儿开心一次。她转头看了一眼,李光沛就坐在她身边。舱里灯光柔和,大家的面容看起来都显得朦胧。这么看着丈夫,岁月留下的风霜的印迹都淡去了,看上去他就象二十年前一样并没有改变。四奶奶听着桨片打水声,忽然想起刚嫁过来那一年,丈夫也曾经陪自己出门观灯。小夫妻俩混在人群中,偷偷的手牵着手,其实花灯如何根本都没有留心,心怦怦的直跳,握在一起的手,掌心出了汗,热乎乎潮乎乎的。
李光沛也想起了同一件事情,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那会儿人年轻,脸皮也薄。再说,就算是夫妻,在外头也得相敬如宾,不能有什么亲密的举止。
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已经儿女成行,也早已经不复年轻。
李光沛的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妻子的手,低声说:“你看,那边有芙蓉灯。”
那是并头的两盏灯,俗称叫做并蒂莲的。
德林忽然朝后头挥起手:“朱大哥,朱大哥。”
又林转头去看,后头一条船的船头上站着个人,正是朱慕贤。他笑着朝德林也挥了挥手。
前面要过桥,已经有两条船等在那里,李家的船也停了下来,朱家的船从后头赶上。朱慕贤招呼又林:“李家妹妹,你们也出来赏灯?”
“是啊,难得天气好,外头也热闹。”又林问:“你不用温习功课么?”
“总看书,只觉得脑子都僵了,祖父硬赶我出来,说让我换换脑子。”
朱老爷子这是让孙子劳逸结合呢。说实在的,一味死读书确实不是个事儿,又林听说过有苦读十年的书生,一下场看着试卷,居然一个字都不认识了——除了过度紧张之外,之前的日夜苦读大概也没起到什么良性作用。
“张驰有道,朱爷爷说得有道理。”
朱慕贤笑着说:“正是。出来吹了吹风,看了会儿灯,是觉得思路更清明了。”
李家妹妹说话总是很熨帖,而且她懂的也真不少,没读过礼记,可说不出张驰有道的话来。可惜,表妹却不怎么喜欢读书……
朱慕贤很快将思绪转了回来:“你们这是要去西边塘湾吗?我们正好顺路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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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
??费章节(12点)
“是啊,听说今年西塘湾那边几家大户出钱,请了两个好班子来演戏。还有许多焰火热闹可看。”
朱慕贤看旁边并没什么人,轻声问:“前些日子的事,都妥了吗不跳字。
又林有些意外,点头说:“已经都办妥了——长辈们商议着拿的主意,多谢你还记挂着,已经没事了。”
说起来朱慕贤是无故被牵连的,也被说了好几日闲话,他倒不计前嫌,倒是心宽。
又林倒很想问他,究竟有没有给杨重光送信。这些日子家中有事,四奶奶要忙着,又林要看顾弟妹,陪伴祖母,一直没有空暇再和朱慕贤通消息。
可是眼前并不是说这事的时机,又林话到了嘴边,也只能咽了下去。
反正这还有一路要同行,总会有机会问的。
前面水道让了出来,朱家和李家住得近,关系也好,互相推让了一下,李家的船先过了桥,朱家的船紧跟在后头。德林在自家船上坐不住,老想往朱慕贤那儿挣。
又林敲了他一下:“快坐好,别乱动。这会儿掉进水里非把你冻成根冰棍儿不可。”
德林还不太服气,又林语带威胁:“你想回舱里去和祖母一块儿坐吗不跳字。
这话比什么都好使,德林顿时老实了。
朱家的船就跟他们差不多是并行的,朱慕贤也听见又林是怎么吓唬弟弟的了,他忍着笑,但是耳朵却比刚才更用心了些听,听他们说话。河里的船越来越多了,挤挤挨挨的,都走不快,慢慢的向前晃着。两岸的灯火也渐渐更多了起来,还有鼓乐吹打的声音,奏的多是一些乡野俚曲,跟在京城听到的鼓乐不能比,但是充满了欢悦的气息。
又林看德林的脑袋还是总想往朱慕贤那儿转,可是大过节的又不能为这个真训他一回。
又林明白,德林还是很想往有一个朱慕贤这样的哥哥的。优秀,风趣,眼界开阔。德林这么大的男孩子,已经不象小时候一样,给他吃的喝的,在内宅里姐姐、母亲哄着逗着就会满足的。他向往成年人的一切,向往外面的一切。可他现在走不出去,那只能将注意力放在进入他的视界的人身上。
朱慕贤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德林每次见着他都有说不完的话,几天不见他就要念叨一回,怎么朱大哥这两天没来啊。那股亲热黏乎劲儿,让又林都觉得怪吃味儿的。闹得好象朱慕贤才是他亲哥一样,自己这个当姐姐的倒要靠边站了。
但是再一想,小男孩儿嘛,顽皮些的不怕,要真是天天跟着姐姐裙子后头,那才没出息哪。
不过德林也讲道理,又林和他说,朱慕贤要用功温习,不久就要下场了,这可是关系他前程的大事,现在是紧要关头,不能让他分心打扰他用功。
德林也读书了,懂理了,行事儿比以前有章法,简直一天一个样子。又林看着真是说不出的欣慰。
船到了塘湾,这里人特别的多,岸上全是人,河里也尽是船。城隍庙前的台子上有人唱戏,周围闻了许多闲人在那里看着,不时的轰然叫好。有的人挤的没地方站,就站在河里的船上看,还有的爬上了树坐在树上看。李家的船驶过去,正好前面有船挪开,正好占了个空档,朱家的船也就跟着过来,两船泊在一处。两处台子上头演的戏不一样。一边正在演月楼记中的一折永团圆,另一边却演的是大闹天宫,乒乒乓乓打得正热闹。月楼记这戏李老太太和四奶奶都爱看,朱老太太也爱看,倒是合她们的胃口。舱里拢着炭盆,很是暖和,坐在舱里看戏可比在岸上舒服得多了。
可德林却不耐烦听这种文戏,书生小姐们咿咿呀呀扭扭捏捏的,既不好听也不听不懂。可他想看的离得又远,看不表楚。德林拉着又林的手央告:“姐姐,咱们去岸上逛逛吧?”
“不行,不能去。”又林一口拒绝。
“姐姐~~”德林撒起娇:“我不走远,就在岸边看看。那边有演杂耍的,还有做糖人的——”
做糖人的会打小锣,锣声又脆又响,这声音对于的孩子的诱惑力太大了。
“那也不行,你忘了,去年镇东头就有个孩子看灯被拐走了,到现在都没找回来?”
德林嘴角耷拉下来,怏怏不乐。
朱慕贤在旁边说了句:“要是令尊令堂放心,我正要上岸去走走,让德林跟我一块儿去也成,我保证把他怎么带出去的,原样儿给带回来。”
又林还没说话,李光沛倒是听见了,笑着说:“那就请贤侄多费心了。”
既然父亲都已经点头,又林也只能放行。
德林欢呼一声,如猛虎下山一样朝朱慕贤扑了过去。朱慕贤笑着接住他,倒是挺稳当的,没给扑倒。
说实在的,又林也想去。但是一来她是大姑娘了,人多的地方不便去。二来母亲祖母还有玉林通儿都在船上,老的老小的小,她理当留下照看。
四奶奶有些不放心,小声问:“贤哥儿自己也没经过事儿的,人这么多,能照看得过来?”
李光沛笑着说:“他虽然年纪不算大,但人很周全。每天早上起来还跟着他们家护院师傅练一趟剑的,不会出岔子。再说,他不还带着两个人么。”
既然丈夫这样说,四奶奶也就不作声了。可是当娘的还是挂心孩子,吩咐家里下人也跟上去仔细照看。
除了挂心儿子,四奶奶更挂心女儿。
从刚才朱家的船一靠过来,四奶奶心里就再也装不下旁的事了。两眼一直灼灼的注意着两人的动静,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四奶奶都没放过。但是外头人声喧攘,又有水声,又有桨声,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四奶奶断断续续只能听着一半。
其实四奶奶也知道,就算他们背地里有瓜葛,现在当着这样多的人,肯定也不会说什么私情密语,可又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猜疑。听得清楚的,固然要在心里过两遍,仔细咂摸。没听清楚的,更是忍不住去深想。
这儿大不由娘……孩子大了,有事也不会都和爹娘说,学会了隐瞒。四奶奶又是伤心,又是气忿,可更多的还是担忧。女儿年少,万一行事有一个不慎,一辈子的名声都毁了,那可怎么是好?
四奶奶这些天吃不香睡不好的,又因为族里的事情烦劳,又忧心女儿的终身,瘦了好些。李老太太也都看在眼里,只是她不知道四奶奶担心的另有其事,只以为是因为五老爷家的那摊子事儿,再者过一个年,主母有多少往来应酬,那真是数也数不清。所以今天出来,也是想让四奶奶散散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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