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江湖人真会玩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凉蝉
迟夜白听了一遍,又在心里回味了一遍,没察觉出司马凤说的不对,便疑惑地看向沈光明。沈光明满脸无奈:“司马家主这人太坏了,罢了罢了,走走走。”
迟夜白同意他前面那句,却不赞同后面那句。他还是很想知道司马凤到底前面说了什么话的。
四人从张子蕴居所那里找到了几件雪白的披风,换去身上原本那件,便出发了。
裹着这披风,藏身在雪地里也不易被发现。只是在谷中休憩一夜,习惯了那里头温暖和缓的气候,一踏出谷口立时被狂风吹得倒退几步。唐鸥在沈光明背后用手掌顶着他的背:“脚下不能松劲!把你的大吕真气凝在脚上!很快就会习惯!”
昨天虽然风雪颇大,但远不至于像今天这么狂放,每走一步都要将脚深深扎入雪地之中,再用力拔起。众人朝着北边走,那凛冽寒风正好从北边来,顶风走了片刻,人人头脸都是一片雪白,眼皮都僵了,睫毛上的雪粒积得又重又厚,像是要把眼皮按压下来。四人以唐鸥为首,沈光明紧跟在他后面,最后是司马凤和迟夜白两人。唐鸥运转起青阳真气,不似别人那么难受,至少能将面上雪沫消融,看清前路。
在这样的风雪里说话也是听不到的。唐鸥偶尔回头瞧沈光明,生怕他受不了。
但沈光明却越走越顺,身上反而不那么冷了。
张子蕴当日给他的大吕真气原本是不服主的。但经过这大半年的修习和运用,沈光明已经能很自如地运转大吕真气,也许久没感觉到丹田的剧痛了。大吕真气已被他驯服,如今正顺应他的心意,流畅地运转。
大吕真气原本是极寒的真气,与七星峰的这气候恰好相似。沈光明似是被大吕真气保护着,而大吕真气又与这气候相处融洽,因而他渐渐不觉冷,也不觉僵,行动时反而比其余三人都更流畅。
但他体格始终不够唐鸥高大,也不敢提出让自己开路,便紧紧攥着身后迟夜白的手,以免后头两人掉队。四人一色的白,混在天地间茫茫的风雪里,根本瞧不出行迹。
七星峰北峰比南峰稍低,是被年年的暴风吹刮而成的。山上偶有巨大怪石,突兀地蹲坐在道边,因与山体紧紧相连,反倒能给他们提供短暂的避风处。唐鸥在前头,眼力很好,看到大石一路排布,便叮嘱众人朝着大石行走,一段段地走完这一路。
根据张子蕴的说法,大约走出三四里,风就不会那么大了。越靠近北峰,风就被北峰遮挡,风势渐小。只是这三四里路程,却走得人筋疲力尽。
走到山坳下,风雪果真小了许多。沈光明脖子都僵了,仍坚强不屈地艰难抬起,看向灰茫茫的天空。唐鸥伸手给他揉揉,沈光明被他的手冰得脖子直往衣服里缩。头顶仍有纷繁雪片随着狂风奔流,但都似隔在某个看不见的透明琉璃之外,影响不到他们了。
司马凤双手发白,僵直得伸不开。他方才在队伍最后,手持最粗的木棍来稳定自己和支持前面三人,为了便于抓握,他把手套也给了迟夜白。站在山坳里,他颤抖着把自己的手给迟夜白亮出来。
“冷死啦。”他说,“我这手真要废了。”
迟夜白剥了自己的手套给他戴上,见他仍木木地发抖,干脆笼着他双手,缓缓搓动,并将温暖内力慢慢渡入。两人确系师出同门,虽然没有师兄弟这一层称谓,但源头都是司马世家,因而内力相似,很快缓解了司马凤的僵冷。迟夜白感到他手指开始回暖柔软,便打算放开,谁知司马凤反手一抓,迅速将他双手攥在掌中:“哎哟小白,你冷不冷?你肯定很冷,瞧你这手呀……让我摸摸——不是,让我帮你揉揉……”
迟夜白毫不犹豫,飞快地抽出一只手,隔着厚厚的衣料与披风,又稳又准地卡在司马凤的脖子上。
“你说要揉什么?”他问。
“我说揉我自己的手。冷极了,这天儿真冷啊。”司马凤飞快道,“各揉各手,各揉各手。”
沈光明和唐鸥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互相将手搓了又搓,直到发热。
张子蕴说的山洞就在这一侧,四人休息了一阵,开始循着张子蕴说的路线出发。
张子蕴当日孑然一人,身手又好,因而并不从地面移动,仅是攀附着林木和山崖谨慎接近。现在四人都在地面行走,风险比他当时要大了许多。且四人并不清楚洞中情况现在是否有变化,故而走得更加缓慢。
因山坳风雪常年都小,山石与林木都较山路上多,也便于藏身隐匿。四人各自分散开,小心地朝着山洞的方向走。
沈光明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活动,十分激动,紧紧跟在唐鸥附近。
山洞虽然极大,但洞口掩了两块巨石,反倒不易被发现。四人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不敢再接近。
洞口四周寂静无人,但皑皑白雪覆盖的地面上,有黑色的枯干躯体露出来,或是手,或是脚。
“那些是尸体吗?”沈光明问。
“黑成这副样子,纵然是尸体也是上了年头的古董。”司马凤低声道,“这些无用的东西随意丢弃在外,看来狄人对这地方也不是很上心。”
四人正商量着如何继续接近和潜入,互听山洞中传来隐隐的嚎叫之声。
那声音嘶哑难听,曲曲折折地从深处传出,听得人直冒鸡皮疙瘩。
“什么在叫!”沈光明惊讶道,“他们做出了会叫的僵人?!”
唐鸥示意他不要出声。四人死死盯着洞口。
片刻后,洞口处传来隐隐的铁索拉拽之声。铁链在石头地面上摩擦,刺耳至极。
随即有数人从洞口行出。一个四肢着地作爬行状的人,被铁索拉着,慢慢走出。
那人一眼便能看出不是活人,无论神情还是姿态,都怪异无比。
走出来的数人之中,有一位高大男子气度不凡。他裹着一件皮毛大氅,头戴厚厚的猎帽,帽上有一块颇大的绿石头。男子浓眉大眼,白面微须,迟夜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惊讶地回头和司马凤对眼色:“有点像舒琅。”
“那应该就是东原王木勒了。”司马凤压低了声音,“得来不费功夫,就是不晓得这些人在这里做什么。”
唐鸥和沈光明却一声不吭,仍盯紧了那头的几个人。
木勒身边的一个年轻男子正牵着那僵人。男子作汉人打扮,一张脸虽长得英俊,但面无表情,十分冷漠。他举起手中的铁链,与木勒说了些话。
司马凤眯起眼睛,又不太确定:“那个……是那个谁吗?”
唐鸥冷冰冰地说:“就是他。辛暮云。”
你们江湖人真会玩 第61章 七星峰(5)
那作汉人打扮的男子,正是辛暮云。
少意盟大火之后,少意盟人一直死死盯紧辛家堡,唐鸥和司马凤等人从未听过辛暮云行动的消息,如今见他在这里出现,不能不惊诧。
他们既不知辛暮云是如何从严密的监视中逃走的,更想不出他和东原王木勒混在一起是做什么。
唐鸥察觉沈光明心跳呼吸都开始急促,悄悄攥着他的手,试图安慰他。
沈光明又恨又怒,浑身发抖。想到他和自己身世也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又觉愤恨中有无法说明的凄楚。
他永不会跟唐鸥说,自己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想象过辛暮云是自己的家人。或者不是辛暮云也可以,是林少意,或者是别的大侠。只要他们武功高强,沈光明就无需论善恶;只要他们能在他最困苦、最艰难的时刻,有如神降一般站在自己面前,说,我是你亲人,我带你走吧。当他随着唐鸥踏入了这个比想象中更诡谲的江湖,接触了辛暮云和百里疾,这些想法便慢慢变了。
辛家堡的人和方大枣、柳舒舒、丐帮弟子及少意盟的大火有关,于是便和他的愤恨有关。
他为当年辛暮云孤身一人对抗试图踏平辛家堡的江湖的壮举心折,但也无法理解他那些扭曲的想法。
唐鸥紧握着他的手,将他拉近自己身边,又快又轻地抱了他一下,
不远处的辛暮云正和木勒说着话。他一边说话,一边拉拽着那僵人,令僵人踉跄跌在雪地中。
“要演示控尸术吗?”司马凤很快判断出了现在的情况,“木勒那边懂控尸术的人是他自己?他要操纵这干瘪玩意儿?”
“不可能。”迟夜白立刻道,“东原王即便懂得控尸术也不可能亲自去操作的。这样做风险太大,他要用死灵军队去征战杀伐,必定需要有人在阵前操纵。”
他话音刚落,果真见木勒退了一步,随即身后有两个略为年轻的狄人走出来,站在辛暮云身边。
司马凤:“???”
迟夜白:“辛暮云懂控尸术?”
这回轮到司马凤断然道:“不可能。这门功夫是百里疾的家传之秘,怎么可能随意传授?而且辛暮云自己也有看家本领,不至于去学这玩意儿。”
这时沈光明从一旁低声插话,语气低沉:“如果辛暮云早就知道百里疾会在少意盟大火中死去,所以让百里疾把控尸术传给了自己呢?”
余下三人齐齐一愣。
山洞处的雪地簌簌乱响。那原本四肢着地爬行的僵人竟然慢慢站起,在风雪中直立着。
而辛暮云带着两个年轻人站在僵人之后,双手缓慢举起,口中念念有词。
——他果真习得了控尸术。
以前每每看到控尸术,都没有细细观察的机会,四个人此时不免都屏息凝神,全神贯注。
僵人僵硬地走了两步,似是还不够熟悉。辛暮云手指抓拢又放开,随着他的动作和口令,僵人缓慢做出举手、弯腰和站立的姿势。木勒脸上显出愉快神情,推了那两个年轻狄人一把,让两人去试。
这一试就试了近半个时辰。两个年轻的狄人还不够熟悉控尸术,僵人偶尔会不听使唤,甚至慢慢回头盯着辛暮云。辛暮云倒是从始到终都一派镇定,就连僵人行走逼近,也只是轻轻弹动手指,驱使僵人后退。两名年轻狄人尝试之后,再次由辛暮云向木勒演示。
他让僵人做出了一个弯腰挖掘的动作。
僵人手中并无工具,但它弓腰翘臀,很显然是在盯着地面某处。
辛暮云开口念了一句话。下一刻,僵人便慢慢伸出双手,突地一把深深抓入雪地之中。
雪沫四处飞溅,黑乎乎的僵人挥舞细瘦双手,在雪中挖掘不停。
这情景无声无息,又实在太过诡异,唐鸥等人大气不敢出,全都死死盯着那僵人。
“它在挖东西……”司马凤低声地自言自语,“挖的什么?为什么要让僵人演示挖掘的动作?”
无人可回答他这个问题。众人一直等到辛暮云和木勒等人回到山洞之中,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我们跟进去吧。”沈光明立刻道,“不然辛暮云又要跑了……”
“跑不了,天涯海角都有小白帮你抓回来。”司马凤截断他的话,“先回刚刚那个山坳,我想起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司马凤想起的,是少意盟大火当夜,他和迟夜白赶到少意盟附近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当时百里疾已经坠入郁澜江,两人各自率着帮众正巧过江,恰好于此时发现百里疾,因而顺手救起了他。
“起火的地方是少意盟的正前方和东西两侧,郁澜江在少意盟的北面。而后来据盟中帮众说,百里疾是出现在书阁那里的。书阁也位于少意盟的北侧,与郁澜江只隔了一道围墙。”司马凤让众人都坐在山坳底下,抄出他昨夜削的那根扁平扇状棍子,在地上划了个方形,解释一通后抬头问沈光明,“沈光明,哥哥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百里疾是从哪里进入少意盟的?”
唐鸥:“……谁是他哥哥?”
司马凤:“噢,对不住,您是,唐大侠您才是。”
唐鸥不悦地皱眉,他觉得司马凤在无故地拖延时间。这时沈光明开口了:“他是从北面进来的。”
“你说说?”司马凤循循善诱。
“正前方和东西两侧都有很多人把守着,林盟主、林大侠与照虚大师,还有我师父和柳姑姑,都不是一般的武林人士,百里疾身手再好,也不可能闯过这些地方而没有任何人发现。而且他一心要烧少意盟,火点就是书阁,因此他不会耽搁时间,必定第一时间接近书阁。只有从北面,从郁澜江上进入少意盟,才比较稳妥。”
司马凤很高兴:“说得很好。那我问你第二个问题:百里疾是不是辛家堡最重要的武力?”
这次沈光明几乎是不假思索:“当然是。青蝎之名遍传江湖,辛家堡除了辛暮云,就是他武功最好了。……说不定他比辛暮云还要好。”
迟夜白插话道:“他确实比辛暮云更强。”
“第三个问题。”司马凤亮出三根手指,“为什么辛暮云派遣这个最重要的高手进入少意盟,却没有及时接应他?他为什么要舍弃百里疾?”
唐鸥和沈光明都是一愣:“什么意思。”
“司马,他们不知道当夜的情况。”迟夜白平静开口,“发现百里疾之后,我立刻派出鹰贝舍身手最快的几名好手,逆流而上,看是否还有辛家堡的人在江面徘徊。只有一艘船,船上只有一个人。那艘小船停在郁澜江边,正好能瞧到少意盟北面的战况,包括燃烧的书阁。辛暮云就在那艘船上。”
沈光明呆了半晌,讶然道:“辛暮云看到百里疾坠江,但是没有理他?”
“他必定也看到了百里疾和照虚缠斗,还有和你师父……但他什么都没有做。”迟夜白道,“他站在那艘船上,没有任何动作。”
唐鸥终于明白:“他想要百里疾死。沈光明的推测很有道理,那时辛暮云已经从百里疾那里获得了控尸术。”
司马凤靠着冰凉的山壁,叹气道:“现在虽然不死,但也差不多了。”
他启程出发到灵庸城之前,去看过百里疾。百里疾仍旧时时昏迷,但偶尔也有苏醒的时候。他苏醒的时候也是一片茫然的,想不起自己是谁,也记不得自己做的事情。还想再问的时候,他又陷入了昏迷。因而迟夜白等人才会想去寻找圣手屠甘,好从百里疾口里挖出些讯息来。
“百里疾已经没用了。”司马凤说,“他伤太重,而且是新伤旧伤叠在一起。辛暮云用起他来真是不要命。据说他脑壳已经被水泡坏了,现在只盼屠甘真有回春圣手。”
沈光明默默不语。他知道一旦屠甘把百里疾治好,等百里疾说出辛暮云和辛家堡的打算,他的结果肯定也是一个死。而且死得绝对不轻松。
真好。沈光明暗暗想。世间有多少种不轻松的死法,不妨都让百里疾亲身试试。
唐鸥低声道:“辛暮云还真是恨百里疾。他是怨辛大柱疼爱百里疾甚于他么?”
司马凤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坐在他身边的迟夜白却犹犹豫豫地开口了。
“辛暮云有多恨百里疾,我说不清楚。但百里疾和辛大柱的渊源却不简单,百里疾的父亲百里川之死,和辛大柱有些联系……”
此言一出,三人都露出惊讶神情。
司马凤最为激动,推了他一把:“哎哟你还有什么事情没跟我说的?来来来讲来听听。”
迟夜白很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抿紧了嘴摇头。
司马凤和他逗笑几句,看到他仍是不开口,面色渐渐变得严肃。
“迟夜白,我们现在正在狄人的地盘上,四个人,还有一个唐鸥的没用师叔。”司马凤遥指山洞的方向,“我们面对的是一大群邪气玩意儿,你还憋着不说做什么呀?万一百里疾和辛大柱的关系,能动摇辛暮云呢?说不定我们就能把辛暮云逮回去了。”
他始终出身刑名世家,再艰险也不忘逮人。
迟夜白抬眼看他,仍旧摇头,竖起食中二指在自己唇上斜着一比。
司马凤愣了片刻,突然笑了。
一旁的唐鸥和沈光明一头雾水,不知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我知道了。”司马凤笑道,“这个手势的意思是,这个消息是绝密的,他不能说出来。”
他用那扇形棍子抵着迟夜白下巴,立刻被迟夜白打掉了。
“你不能说,但我可以问,对不对?”司马凤笑了两声,敛去脸上嬉闹神情,认真起来,“迟当家,你只需要回答你能回答的部分。你说的这件事是鹰贝舍主动发现的吗?”
迟夜白:“不是”
司马凤:“这个谜只有鹰贝舍的人才知道吗?”
迟夜白:“不止。”
司马凤笑着点点头:“我明白了。”他说完转头看沈光明。沈光明一头雾水还没擦干,急道:“看我做甚!你明白了什么?”
“不要急,哥哥再问你一个问题……”
“不用问了,说。”唐鸥利落打断他的话。
司马凤:“……好罢。首先我们已经知道,小白和他家里那些人都特别懒,除非那个情报特别值钱,或者是有人委托,他们才会出发去搞。”
迟夜白:“……”
唐鸥:“司马,我劝你好好说话,嘴巴清爽点儿。我是为你好。”
笑了一会儿,司马凤终于再度认真起来。
“如果这是个值钱的消息,那么鹰贝舍肯定会主动去找,并且会将它出售。但小白说不是,并且这是个绝密的信息,所以百里川之死和辛大柱的关联,是有人委托鹰贝舍去调查的。”他再度使用扇子,在地上比划,“这是其一。其二,这个谜不止鹰贝舍的人知道,但鹰贝舍对这种委托调查向来都十分严格地执行保密原则,所以知道这件事的别人肯定是委托者。因此,委托鹰贝舍去调查的人还活着。其三,会委托去调查的人,肯定和辛大柱或者百里疾有关系。其四,我们都觉得辛暮云眼睁睁看着百里疾去死很奇怪,也都认为他对百里疾有很复杂的恨意。”
“哦!”沈光明惊喜道,“委托鹰贝舍调查的人是辛暮云!”
三人齐齐看向迟夜白。迟夜白盯着司马凤,脸上流露出很复杂的神情,但最终没有否认。
司马凤继续拐弯抹角地问之后的事情。
百里疾的父亲百里川当年死得蹊跷。沈光明记得当时七叔说过,百里川因为发现妻子懂得控尸术并教授儿子控尸术,决定与妻子谈谈。两人在房中谈了一夜,之后百里疾破门而入,便发现父亲已死,母亲在一旁掩面痛哭。当夜,百里疾的母亲也自杀了。
沈光明当时便对那一夜夫妻俩发生的事情十分好奇。沈直没有正儿八经地娶过妻,沈正义虽是他亲儿子,但沈光明和沈晴都没见过沈正义的母亲,因而沈光明也很少见识夫妻争吵。
原来吵架还能吵死人,他觉得挺可怕的。
“百里川身死当夜,那个房间里只有他和他妻子两个人吗?”司马凤的第一个问题便问得很奇怪。
沈光明:“自然是两个……”
但迟夜白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头。
司马凤冷笑一声,摇着那把不存在的扇子:“果真如此。辛大柱的目标不是百里川,是百里川的妻子,对不对?”
沈光明和唐鸥没能跟上司马凤的思路,只能好奇又紧张地随着司马凤的眼神盯着迟夜白。
迟夜白慢慢点点头。
沈光明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但又说不上来懂了什么,连忙拽着司马凤询问。
“一个房子,两个人。百里疾进入要破门,说明房子是从里面关上的。”司马凤又开始比划,“一个人死得不正常,那么害死他的肯定是另一个人。百里川死了,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他妻子所杀,而妻子最后又殉情身亡,更是坐实了这个结论。但是小白刚刚说了,辛大柱和百里川的死有关。那么百里川死的时候,那个地方就肯定有蹊跷,不是我们一开始认为的那样。”
“这只是一个推测,万一当时辛大柱不在房中,是他授意那女子杀夫呢?”唐欧问。
“那我便再多问两个问题而已。虽是推测,内里也有关联。”司马凤道,“房中不止两人,那么当夜辛大柱也在房中。小白,对不对?”
迟夜白默认了。
“看来三人是在商谈某件事情,谈着谈着,三人一言不合,辛大柱出手杀人。但为什么只杀了百里川?”司马凤说得飞快,“如果辛大柱一次杀了夫妻两人,说明夫妻知道了某些事情,他是要灭口。可他只杀了百里川一个人,留了女人活下来。你觉得是为什么?”
沈光明被他这么一问,立刻皱眉思索起来。他还没理清楚,一旁的唐鸥已平静开口:“威慑和恐吓。”
“对。”司马凤笑道,“唐兄不愧是江湖中人,对这些手段十分熟悉。”
“我与辛暮云曾相交过一段。辛家堡在处理郁澜江水务的时候,很善于用威慑和恐吓这个手段来达到目的。辛暮云也曾说过,在必要时的时候,取一两条人命就能达到威吓的效果,是值得的。我现在才明白,这种想法是他爹教给他的。”唐鸥补充道。
“可是为什么要威吓一个女人?”沈光明疑惑道,“他要做什么?”
“既然是威吓,自然是有目的。说明那女人身上有辛大柱想要的东西。”唐鸥也是越说越顺溜,“辛大柱和夫妇二人商谈,但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真正想要与之交涉的是百里川的夫人,因而以杀害百里川为手段威吓那女人。女人或许是不从,或许是不信,因此辛大柱最后将百里川杀了,以彻底恐吓那女人。杀了夫君,下一个或许就是她儿子。女人为保百里疾性命,干脆吞银自杀。”
“对,这个推测可能性最大。”司马凤赞同道,“所以这也说明,女人宁可选择死也不交出那‘东西’,那玩意儿必定非常紧要,且非常可怕。而且她知道自己一旦死了辛大柱就拿不到他要的东西了。因而辛大柱想要的东西是看不见的,是藏在那女人脑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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