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江湖人真会玩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凉蝉
“这玩意儿差点就被割下来了。”司马凤打量着那物,“留着死者的脸不加以损伤,反而破坏他身为男子的重要部位,这是一种典型的屠杀羞辱。”
有人立刻问:“什么是屠杀羞辱?”
“有屠杀羞辱意图的凶手,杀人不是他的唯一目的,而是和羞辱死者并列的强烈愿望。”迟夜白接口道,“去年三月发生在苏州城里的弑父案便是一个有着强烈的屠杀羞辱愿望的凶手做的。那少女年约十六,正是待嫁年纪,但被继父玷污多年,在临嫁人之际又受恶父胁迫,与情郎哭诉之后,两人便举刀杀了那男人。男人的脸面并未受到太大损伤,但全身□□,身上遍布伤痕,被阉割了之后扔在山上。”
“杀人的过程可以看出凶手怀着什么情绪,但凶手处理尸体的方式,是最能抓住他根底的。一个人怎么处理一具死去了的、无力反抗他的尸体,他就是怎样的人;他选择损坏那些部分,就说明他最憎恨哪个部分。有的凶手处理细致,说明他心思缜密,有的凶手处理粗糙,说明他紧张慌乱……”司马凤接话道,“话说回来,苏州的弑父案与黄大仁这事情有些类似。”
他话音刚落,迟夜白立刻开口:“不可。”
“好好好,我知道。这是两件事,不可将旧经验套进去。”司马凤走了几步,缓缓将手套摘下来,“那我们来整理一下目前推断出来的结果。”
一个年纪约在二十到四十五岁之间的壮实男人,力气很大,最近一段时间不喜言辞,常常独自呆着。他对黄大仁怀有恨意,且这恨意是从黄大仁身下那条肉虫而来。
众人理了片刻,只觉这人似乎隐约就在面前,但总是看不清楚。
捕快从门外将管家拉进来,厉声责问他是否对这样的人有印象。
管家怕得发抖,说了一件事。
“三个月之前,家里死了一个奶妈。那女人是表少爷的奶妈,才来了半年就死了。”管家颤着舌头说,“好像、好像和老爷是有些关系。”
“什么关系!”捕快怒吼。
管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禁不住责问,把那奶妈死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奶妈是夫人买回来的,她家中除了她之外,只有他丈夫一人。两人没有孩子,相携到镇上讨生活。那奶妈死得颇不寻常,说是在房间里下胎,结果喝多了药,出血太多,人就没了。
事情一出,府中流言四起。女人的丈夫不能生育,她腹中胎儿绝不是自己男人的。又用下胎这般惨烈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这孩子也绝不是她想要的。
“她丈夫……就是府里的花工。据说是个逃兵,挺高大壮实,人倒不坏。他和他妻子是同乡,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虽无所出,但两人也不见有何怨言,还算和美,连夫人也夸她夫君为人老实可靠,又体贴热心,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管家连连磕头,“自从他婆娘死了,话就少得可怜,一天踹不出三个屁,人也阴沉许多。老爷和夫人还商量着等少爷回来了,把人放到他那里,生死由天……”
迟夜白点点头:“腹中胎儿是黄大仁的。”
司马凤:“这厮可以啊。淫□□子,还想将人这样打发。你家老爷真不赖。”
管家吓得瑟瑟发抖,连磕几个头:“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瞧你知道得不少。”司马凤转身对捕快们说,“也许就是那个人。”
“多谢司马家主。”带头的捕快作揖道,“我们这就去缉捕凶手。”
司马凤摇摇头:“不说凶手,嫌疑者吧。只是可能。”
他嘴上说着可能,心里其实已笃定就是那死了妻子的逃兵。
捕快们纷纷涌向后院,未几便传来打斗之声。
迟夜白和司马凤都没有过去,各自站在门廊下,看庭院里残留的雪。
年轻的仵作解开了罩布和黑衣,是一个瘦巴巴的身材,但有一张颇为机灵的脸。他踌躇片刻,走上前来。
“不用说。”在他开口之前司马凤就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会带你回去的。”
那仵作脸色一白,有些凄惶。
“我要怎么才能跟着你学艺?”仵作鼓足勇气问,“在下仰慕司马世家已经许久,但苦于不知道拜入你们门下的方法。”
迟夜白打量着这个因为紧张和羞涩,手脚微微发颤的年轻人。
“为什么想去他们那里?”迟夜白问他,“觉得我的鹰贝舍怎么样?”
年轻的仵作看看他,低着头小声说:“鹰贝舍也很了不起,但我是个仵作,自小跟着师傅学如何剖尸检验,更擅长断案寻凶……”
他话音未落,司马凤就笑了。
“你一个仵作,擅长断案寻凶?”他笑得停不下来,“若是仵作也能断案寻凶,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还要捕快做什么?既然是仵作,就做仵作该做的事情吧。”
年轻人脸色更白,手指绞在一起:“仵、仵作有什么好做的,天天对着死人……”
“仵作可是很厉害的。”司马凤转头看着迟夜白,“是不是?”
迟夜白点点头:“你面前的司马家主手底下有一个仵作先生,那一双眼、一对手,可谓又狠又巧。你听闻过京城那件杀人碎尸案罢?所有尸块都堆在一个坑里,坑中有十三个头颅。那位仵作先生拼了三天三夜,拼出了十三具尸体,和两具无头尸首。他更根据那十几具尸体的骨骼、伤痕,分析出凶器和死亡状态。这案子可是当年京城人人自危的大事,他一出手,迷雾顿开。”
年轻的仵作听得一愣一愣的。
“仵作是不能参与断案的。你方才分析尸体情况的时候做得非常好,但若是妄加揣测,就会误了大事。”迟夜白神态平和,温柔道,“世上需要断案寻凶之人,但这断案寻凶,却决不能离开现场,也不可能离得开仵作。你有这样的本事,若是继续深研下去,世间所有断案寻凶之人,都甘拜你下风的。”
迟夜白说得十分温和,语速平缓,那年轻的仵作盯着他,竟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眼中尽是憧憬。
司马凤和迟夜白离开黄宅的时候,忍不住问他:“你对那小仵作说这些话做什么?什么世间断案寻凶之人都甘拜下风。这是什么鬼话?”
“给他点希望,免得他纠缠。”迟夜白放松了缰绳,任马答答往前走。
“这人虽聪明,但感觉不太可靠。”司马凤随着他慢慢走着,左右浏览汇龙镇街市景色。
迟夜白回头见他在四处张望,善意提醒:“烟花之地在我们后面,位于汇龙镇东北方。这里最有名的青楼叫如香阁,去年的花魁就是如香阁的香琴。香琴最喜文人墨客,你捣鼓几篇诗,可以去试试。”
司马凤:“……”
他知道迟夜白记忆力很好,想记的东西很快就能记住。但他并不是在寻妓院,听到迟夜白这么说,不由得有些莫名的尴尬。
“我又不找那些地方。”他策马赶上,与他并排同行,两人很快出了镇,“你这般为我着想,哥哥心中是又欢喜,又感激。”
迟夜白这下真给了他一个白眼。
司马凤更来劲了:“好弟弟,你多久没到哥哥家住了?我家里那些小猫儿小狗儿,可都想着你。那新床铺,那香褥子,哎哟……”
他故作柔弱,说着酸话往迟夜白那边靠。两人各骑在马上,迟夜白也不跟他客气,抬腿就踹。
司马凤闪过了,从怀里掏出扇子,慢条斯理地摇:“你一正经起来我就觉得不对劲,还是这样好。”
“彼此彼此。”迟夜白冷冷道,“你正经起来太像人了。”
司马凤嘿嘿地笑。
“你再将那些烟花巷陌里头学来的话用在我身上,我真不客气了。”迟夜白对他说,“鹰贝舍别的本事没有,挖出司马家主幼时丑事的本领还是有的。”
“要挖吗?”司马凤奇道,“你不是都知道?”
迟夜白一想,确实噢……他哼了一声,勒紧缰绳,也不管司马凤了,径直往前跑。
司马凤的身边的侍卫阿四正从路上赶来,见到迟夜白迎面跑来,连忙行礼。
“少爷,你们这么快就完事儿了啊?”
“完什么事儿,事儿都没成。”司马凤盯着他,“爹叫你来的?”
“是的。老爷说,去,阿四,你最可靠,你去盯着牧涯和那不像样的混帐。”阿四学着司马良人讲话的口吻。
司马凤:“……”
阿四:“可现在牧涯跑了。”
司马凤:“牧涯是你能叫的吗!我都不能叫!”
阿四连忙诺诺点头。
“他刚跟你说了什么?”司马凤问。
迟夜白与阿四会面时讲了几句话,阿四便惟妙惟肖地学:“迟少爷说,阿四,我回家了,你把后面那人带回去给你家老爷,杀了还是剖了都随意。”
司马凤:“……不可能。”
阿四:“迟少爷确实是这样说的。”
司马凤拿起马鞭在他背上抽了一把:“那你回去跟我爹说,我也跟着小白回家了,让他别惦记我。”
阿四一愣:“那是迟少爷的家,不是少爷你的家。”
司马凤已加紧马腹,往前奔去了。
阿四:“少爷!”
路上烟尘滚滚,司马凤已窜出老远。
阿四原地愣了一会儿,只好往回走。他一边走,一边练习着一会儿要跟司马良人复述的话:“我跟小白回家了,爹,您就等着好消息……不对不对……”
(番外一·完)
你们江湖人真会玩 第78章 番外:盟主和和尚
涧水横斜石路深,水源穷处有丛林。
浓绿的密林之中,斜斜挑起一角房檐,琉璃瓦在日光下灿然生光。
骤雨方歇,日头已煌煌从云里挣出来。檐角滴水淋漓,有瓮瓮钟声隐隐传出。
山路上正走着几位蓑衣的僧人,个个都戴着便于雨中行走的蓑帽。蓑帽与蓑衣吃饱了雨水,重重地贴在身上。僧人们都身怀武功,行动不见迟滞。
“要我说,根本不必深究。”年轻的僧人顶了顶蓑帽,“如净来寺里不过半月时间,他本来就不是按照剃度削发的规矩出家的,就算死在少林寺外头,又和少林寺有什么关系?”
“给他剃度的可是性海师父。”有人压低了声音,“丐帮人跑来杀了如净,用的还是伏龙掌,你说我们真能吞下这口气?”
那年轻僧人奇道:“伏龙掌怎么了?”
“蠢货!”讲话人忍不住斥道,“你学佛学到哪里去了!佛经里说的八部天龙是哪八部,你说说!”
年轻僧人这才恍然大悟:“伏龙掌……这是明摆着要跟少林斗啊……”
他还未说完,只见周围几位僧人都口念佛号,怒视着方才说话的和尚。那和尚也是紧张,自己无意中脱口说了句“蠢货”,已是犯戒。他连忙扑通跪下,朝着队列最后的僧人连连磕头:“阿弥陀佛!照虚师兄,我一时失言,请你大人大量,千万莫向住持提起!”
照虚将蓑帽取下,举掌念了句佛号。他面带倦色,声音微哑。
“师弟,无论我说与不说,你都已犯戒。你还是自己去跟住持禀明的好。”
和尚又恳求了几句,照虚不为所动,拂衣慢慢走了上去。
穿过寺门便是山门殿。山门殿又称“三门殿”,三门谓之空门、无相门、无作门,照虚垂头一一沉默走过,直进入天王殿。
天王殿中立着一尊巨大佛像,正面为弥勒佛,背面则是韦驮像,四大天王分列两侧。照虚站在弥勒佛前面,躬身一拜。
韦驮像正对着天王殿之后的大雄宝殿,面朝释迦牟尼。照虚进了大雄宝殿之后,在阿弥陀佛旁找到了性海。
少林方丈空缺多时,日前性海终于被推选上位。他比性严性苦的威望高,也颇得人心,行事不过分狠辣,寺里算是暂时平稳下来了。
如净和尚的死,便是性海遇到的第一件大事。
辛暮云在少林得到了罕有的礼遇,比如可独享一间禅房,比如不必日日早课,比如出入自由。性海给予他充分的尊重,辛暮云也没有违背诺言,他将自己所知的、少林遗落在外的经书或武功秘籍的所在地,一一写了出来。只是他仍然有所戒备,日日夜夜坐在禅房里埋头书写,写了许久都还未写完。
他死得太突然。巡山的僧人发现他尸首后马上禀明性海,性海披衣立刻外出察看。他只瞧了一眼便知道,这是丐帮七叔的伏龙掌。
性海连呼几句佛号,心内恻然。
那日在灵庸城的佛寺墙外发现了一具小乞丐的尸体,林少意第一个认出那是丐帮的弟子,称作阿岁。性海一听照虚说这孩子的师父是七叔,顿时知道不好。辛暮云不承认自己杀了阿岁,他们也确实找不到证据。但林少意临走的时候扔了一些狠话,随即丐帮便目标明确地找了上来。性海知道定是林少意将这个什么阿岁的死告知了七叔,但辛暮云不承认,又没有人证物证,他们便也抵死不认。
性海只是万万没想到,七叔竟然这样光明正大地上山杀人来了。
周围弟子纷纷围着,紧紧瞧他。
伏龙掌的伤口特点明显,性海知道性觉性悟等人也已经瞧了出来。他新任住持,不能遇险便退避,否则威信全失——他衡量片刻,安排少林弟子奔赴丐帮总舵,去找帮主和七叔讨说法。
队伍是由照虚带领的,他连忙向照虚询问事情进展。
照虚等人一路往南,直奔金溪城的丐帮总舵。
但丐帮郑大友郑帮主拒不见面,七叔又没有踪迹,照虚等人此行一无所获。
性海大为失望:“就这样回来了?”
照虚垂头回道:“就这样回来了。”
见他神情不振,性海拍拍蒲团命他坐下。
“有什么话尽可对我说,照虚。”性海缓声道,“我知你性情,也知此次……确实为难了你。”
“住持,照虚有些话,不知应不应当说。”照虚道。
性海自然让他说。
“此番去向丐帮讨要说法,少林的底气不够。”照虚平静道,“辛暮云杀了阿岁,这是丐帮认定的事实,也是照虚和住持都心知肚明的真相。七叔为自己弟子报仇,无可厚非。虽说放下屠刀可立地成佛,但辛暮云杀了阿岁之后立刻要求剃度出家,未免太巧,避责之心也太过明显。丐帮下手合情合理,更合乎江湖规矩。住持,我们再上门讨说法,是师出无名。”
性海捻着佛珠,轻轻摇头。
“照虚,你说的我都已想过。但我身在其位,凡事便不能全凭正义公平。性严和性苦圆寂,少林现在不止伤了元气,更跌了威望。这才是最可怕的。少林若无法重振声望,你觉得江湖会成什么样子?少林下去了,便会有其余帮派争抢着站上来,到时候又是一片腥风血雨,你我都不想看到的。”
听他这样说,照虚便只好沉默了。
殿中只听得木鱼轻敲,来自另一侧正在念经的僧人。性海顿了片刻之后,再次开口:“我方才见你在拜弥勒尊佛?弥勒是未来佛,你拜它,是做什么?”
“不做什么。”照虚念了句佛号,“照虚不知未来为何物,想请佛祖指点一二。”
“有何体悟?”
照虚抬起头,静静看着性海:“弟子愚钝,未有体悟。”
性海眼神里便带了些怜悯:“阿弥陀佛。”
照虚转头去看那边轻敲木鱼的僧人。浓云破了,一线日光刺进殿里,微尘翻卷飞舞。
几日后,少林寺外迎来了一个奇特的客人。
他在山下遇到去挑水的照虚,兴奋地与他打招呼。照虚认了片刻,发现他是一年前归俗的和尚照圆。
照圆和照虚从小就在少林里学佛学武。本以为他和照虚一样都无父无母,谁料一年前的春节,有一对夫妻到寺里上香,两人身旁的儿子竟与照圆长得一模一样。痛哭询问后,原来是在剪径强人手里失散的一对双生子。照圆武功学得不错,但佛性一直很令师父们扼腕,他找到了爹娘,自然也不想在寡淡的少林呆下去,便归俗了。
一年不见,他头顶已长出浓密头发,一身俗家衣裳,手里还提着两只鸡。
“照虚,你怎瘦得这么厉害?”照圆抓起他手腕把脉,未几皱眉道,“受过内伤?现在怎样了?”
照虚笑道:“快好了。”
照圆将那两只待宰的鸡放在照虚瞧不见的大石之后,与他坐在破亭子里聊了起来。
照虚没有问照圆的俗家姓名,仍旧以照圆来称呼他。照圆也无所谓,兴致勃勃地和他谈起家中的事情来。
人间烟火,柴米油盐。争吵笑骂,哭闹嗔痴。
照圆与他关系还算亲近,知他性情温和,便说得自在开心。
“归俗之后,反正我是觉得舒坦了。没那么多规矩,没那么多限制,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吃什么吃什么,多快活。”照圆拍着大腿道,“以前在寺里规矩太多,那些这样那样的烦心事儿也多。我感觉归俗好,俗世比出家好多了。”
他大咧咧说完才意识到照虚现在还是个和尚,忙安慰道:“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照虚你听听就罢,莫在意。”
“没事。”照虚温和道,“各处有各处的好,我明白。”
两人聊了许多,照圆见他内伤将愈,还帮他提了四桶水上去。
“怎么你也要去提水?如字辈的人呢?”照圆问。
“没事。”照虚又说。
照圆放下水桶,认真打量他。
“照虚,你气色不好,心情也不好。”他说,“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不妨跟我说说。”
照虚看着他,看着这个已经脱离桎梏返身尘世的人,一时间竟真的生出了想与他倾诉的心。
只是胸中的话太多,想说的事情太复杂,他一时又理不清楚。
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两人挥手道别。照圆匆匆下山去提鸡了,照虚将水全都浇完,又下山去提。
一来二回,过了许久。
他提了最后两桶回来,突觉有生人气息,抬头便看到林少意穿着一身新衣裳坐在田边的树上,嘴里叼着根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照虚放下水桶,举掌跟他阿弥了一个陀佛:“阿弥陀佛。林盟主。”
林少意坐在树梢,将一棵高树尖翘的树尖儿压得弯下去,他便在上头摇摇晃晃,脸色严肃。
“春分了,爹让我来看看你。”
照虚想了想:“快到清明了。代我问夫人好。”
林少意的娘亲葬在林家的墓地里头,那墓地距离少林不远。照虚知道林少意是去他娘亲那头打理坟头,才会转到这儿来瞧自己的。
林少意在树上晃荡着,看照虚浇完了最后两块地。
“刚刚和你说话那个也是和尚?他武功路数倒是像少林的,可杀鸡是怎么回事?”他高声问。
“照圆是归俗的和尚。”照虚回答他,“犯了寺规戒律被逐出寺门的我们称还俗,自愿脱离的,便是归俗。照圆是归俗……”
“那你想还俗,还是想归俗?”林少意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照虚一愣,忍不住回头瞧他:“什么意思?”
“别跟我装陌生人。”林少意从树上跳下,“爹让我问你,你是想还俗,还是想归俗。”
照虚心中一震,脚下不稳,竟踢翻了身边的水桶。他声音都颤了,按捺良久才慢慢说出一句:“你不是骗我?”
你们江湖人真会玩 第79章 番外:盟主和和尚(2)
见他激动至失态,林少意一时惊讶得愣了。
而意识到自己失态的照虚也涨红了脸。他以为林少意会笑他,但林少意只是看着他,眼神里很有些悲悯和可怜。
他心中大恸,说不清因何而生,连忙转身背对着林少意。
照虚盼这句话盼了许久,从性苦死之后就开始盼着林剑让他回去了。他是性苦捡回来的,也是性苦的弟子,性苦死了之后跟着性海性觉等人做事,但始终觉得束手束脚。性海性觉等人肚量也算比较大,但他们手底下的少林弟子却不是这样看照虚的。
有人认为他背叛了性苦,有人憎厌性苦,便觉得照虚也面目可憎起来。
而性海又十分倚重他,凡事都要带着他,一来二去,寺里居然有了流言,说性海是想将照虚培养成下一位住持。
和照虚相熟的和尚很为他打抱不平,照虚甚至知道性海等人也是知道这流言的。但他们没有将流言压下去,反而任他愈演愈烈。这其中虽有想试试照虚定心本事的意思,可更多的却让照虚对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寺院产生了陌生感。
少意盟大火之后,他在少意盟呆了些日子。
少意盟上下只有林剑和林少意知道他身份,其余人都只将他当做一个少林大和尚来对待。人人称他照虚大师,对他礼遇有加。照虚在少意盟里看到自己幼时居住过的房舍、和林少意一起练武的地方,甚至是曾记得他最爱吃什么的厨娘,看得越多,越是渐渐舍不得。
众人知道他是来帮助少意盟的和尚,又听林少意和林剑等人说起当日他在盟前如何抗敌,又是他将百里疾这个杀死林澈的凶手抓住的,个个对他都无比尊敬。照虚有些不适应,但这感觉始终比在少林呆着要好得多。
“不是骗你。”林少意在他身后开口,“我闲着好玩么?骗你?你回不回?”
照虚仍是不太相信。林剑让他进少林来,他已暗地传了许多消息回去,林剑现在怎么就让他回去了,难道不需要安排暗桩了?
“爹说,再不回来,照虚这孩子心就黑了。”林少意说。
照虚:“……我不会变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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