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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重生[红楼]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苗苗1988
“唉,也是个苦命的。”王熙凤轻声叹着气,方才她虽说是按着以往的习惯小睡了片刻,可心里头搁着事儿,哪里能睡得着?无非就是阖眼躺着,思量着这其中的事由。
瞧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王熙凤有时候总觉得眼前的事儿不大真实,甚至有一种闭眼睁眼之后,又回到前世的错觉。
前世,金钏投井死了,今生也是如此,那其他人呢?所嫁非人的迎春,被逼和亲的探春,出家为尼的惜春,还有那早逝的林妹妹……
“紫鹃,你也别太难过了,金钏这也算是走得干净走得利索。你是个聪慧的,荣禧堂里的事儿,纵是我不说,只怕你也猜到几分罢?昨个儿,小红说的话,你可是听到了?无妨,这本也没甚大不了的,知便知了,我不怕你。只是金钏,她的气运不好,二太太去照顾宝玉了,她身为二太太跟前的大丫鬟,又被委以重任,自是要将兰儿照顾妥当了。如今,兰儿出了事儿,甭管究竟是谁的过错,她却是逃不过的。”
王熙凤也不知晓她这话到底是向着紫鹃说的,还是在自我安慰。金钏两世都是投井而亡,起因却大不相同。唯一巧合的是,她都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前世的事儿暂且不提,单说今生,二房嫡孙出了事儿,这样的过错就不是她一个小丫鬟能够承担得起的,拿命去填是最好的结果。
“别说是金钏了,这事儿就是我摊上了,只怕也要被揭掉一层皮。如今我只庆幸,当初让大太太帮忙照顾兰儿时,因着大老爷的阻止,没能成。这事儿若是成了……也许金钏倒不至于没命,可大太太,也许还有我,甚至大老爷、琏二爷都要惹上一身的是非!”
“奶奶,金钏对二太太绝对是忠心耿耿的,更不可能存了心去害兰哥儿。她不敢的,她不会的!”紫鹃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替金钏辨了两句。可几乎同时,她就拿手捂住了嘴,一脸的惊慌失措。
“别怕,我不会骂你的。”王熙凤打量了一番镜中的自己,见已经妥当了,索性起身拍了拍紫鹃的胳膊,淡笑道,“有一句话你说对了,这就是命。你以为二太太不知晓金钏是无辜的?不过就是寻个替罪羔羊罢了。说起来也好笑,只怕二太太也不曾料到,金钏竟会有这般大的气性,直接投井一了百了。”
“奶奶的意思是,二太太并不知晓金钏会投井?”紫鹃愣住了。
“那是自然的,你当二太太是甚么神仙人物,竟还能算到这一层?只怕她不单没料到金钏会投井……”王熙凤的声音愈发轻了,紫鹃侧耳听了一会儿,愣是没听清楚她后头的话。好在半刻后,王熙凤又换了语气,朗声道,“走,咱们一道儿去寻老太太,只怕这会儿老太太还被蒙在鼓里呢。”
何止蒙在鼓里。
荣庆堂里,一切照旧,贾母小憩醒来,让宝玉陪着用了点心,随后便笑看着宝玉同湘云玩闹斗嘴,直到王熙凤带着紫鹃过来。
“凤哥儿来了。”贾母笑眯了眼睛,向王熙凤招了招手,“怎的不将巧姐带过来?这不,你宝兄弟方才还惦记着呢。”
王熙凤顶着宝玉期盼的眼神,目光却只落在贾母身上,先是行了礼,才缓缓的道:“老祖宗,巧姐还在院子里歇觉呢,我今个儿……琏二爷他又作幺了,老祖宗您可得为我做主!”
贾母愣了一下,见王熙凤悄悄的同她眨眼,迟疑了片刻后,看向宝玉道:“宝玉,今个儿天气不错,要不然你带着云儿往园子里去逛逛?放心罢,若是你老子回来骂你了,你让他来寻我。”
宝玉看了看贾母,又瞧了瞧王熙凤,旋即笑着点头应了,伸手去拉史湘云,不多会儿俩人就带着几个丫鬟婆子离开了荣庆堂。
“凤哥儿,到底怎的了?琏儿今个儿竟是这般早就回来了?”
“没有琏二爷的事儿,是太太那头……”王熙凤见屋里除了自己和贾母外,也就只有紫鹃和鸳鸯了,当下松了一口气,凑到了贾母跟前,低声道,“早一会儿,紫鹃听人说,太太屋里的金钏没了。”
贾母:“……没了?”
“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也不大清楚,只知晓人没了,就在方才不久前。紫鹃同几个丫鬟凑了钱,恰好被我听着了,唤来一问才知晓了这事儿。老祖宗,若只是个小丫鬟没了,我也不会特地来这儿污了您的耳朵,偏先前,我记得二太太往这儿照顾宝玉来了,金钏却是留在荣禧堂里伺候兰儿的。”
“对!”贾母霍然变了脸色,她也想起了这事儿,“丫鬟没了就没了,兰儿呢?兰儿如何了?莫不是他先前出喜传了那丫鬟?这到底如何了?凤哥儿,你赶紧让人将你太太唤来,同我好生说说,兰儿究竟如何了!”
“老祖宗莫着急,我却是想着,兰儿未必会有事儿。这丫鬟没了,赏点钱财衣物,也就把事儿掩过去了,兰儿哪怕是出了丁点儿大的意外,那也是天大的事儿。二太太可不是那等子糊涂的人。”
“都到这会儿了你还替她说话!”贾母气得将手里的拐杖狠狠的捶地,好在她及时想起若非王熙凤特地赶来通风报信,只怕她到如今还被蒙在鼓里,当下对王熙凤的气倒是消了,可心里头却是更憋闷了。
“老祖宗您可千万别着急,唉,都怪我,都怨我,就该打听清楚了再来告诉您,可偏生荣禧堂的丫鬟婆子都被拘了起来,我也是打听不到消息,这才……”
“走走!我老婆子也没有老到走不动道的份上,鸳鸯,还不快扶我去荣禧堂,我要亲眼看看我那可怜的曾孙儿,这会儿到底如何了。走!”
贾母虽早已卸了管家权,可她到底是有诰命的老封君,别说鸳鸯这个当丫鬟的,就是王熙凤,在贾母打定主意后,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跟随在后头往荣禧堂而去,并不敢发一言。
荣庆堂离荣禧堂近得很,绕近路走过堂的话,也就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不过,以往没甚么人的过堂里,如今却是守了两个粗使婆子并一个二等丫鬟,一见贾母等人过来,皆纷纷跪倒在地,却并不让开。
这一次,王熙凤却不曾强出头,而是低着头落后了贾母三两步,见贾母被挡住了去路后,也只是立在一旁学了邢夫人往常的模样,假装自己是个摆件儿。
“反了!真是反了!”贾母恨恨的捣了手里的拐杖,只是她这话听着却不像是冲着挡路的下人说的。可饶是如此,俩婆子并一丫鬟,也吓得浑身战栗不已,没等贾母再说旁的话,就不由得将身子挪开了。
贾母没工夫同下人们计较,走过过堂,就往荣禧堂后头的抱厦而去。
看到这一幕,王熙凤目光微闪。贾兰住在荣禧堂后头抱厦一事,王熙凤自是知晓的。事实上,自打她生下巧姐出了月子后不久,就开始帮着王夫人处理家事。那会儿,她几乎是日日都待在荣禧堂里,又怎会不知道这里的房间安排?可因着贾母从不往荣禧堂来,她还当贾母并不知晓此事,如今看来,她还真是够白目的。试想想,若非贾母的默许,王夫人如何敢光明正大的漠视贾兰?且李纨在进西面偏院前,可是一直在贾母跟前伺候的,只怕李纨也曾为自己的儿子抱屈过,却不曾得到贾母的援手罢?
真是好一对婆媳!
“老太太,您怎么过来了?”抱厦处,王夫人听着廊下丫鬟的惊呼声,赶忙走了出来,见真的是贾母过来,慌得手足无措。
“我来瞧瞧兰哥儿。”贾母淡淡的丢下这句话,抬腿便往里头走去。
王夫人有心想要拦住,可终究没这个胆子,一瞥眼却瞧见王熙凤跟在后头,赶忙紧走两步,低声道:“凤哥儿,这是怎么回事儿?老太太怎么会……”
“姑母,金钏投井死了,您可知晓?”王熙凤并不正面回答,而是提起了金钏之事。
登时,王夫人面色大变:“你胡说甚么?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没这样的事儿!”
“我的好姑母哟!都到了这会儿,您不仔细想想如何回老太太的话,瞒着我是作甚?左右不过死了个丫鬟,我还能替她跟您讨公道不成?跟您实话说了罢,老太太压根就不在意那金钏,可金钏原是伺候兰儿的,这不,老太太惦记兰儿,才……”
“兰儿,我的兰儿,你这是怎的了?兰儿!”
王熙凤的话尚未说完,屋里就传来贾母的一阵阵唤声。再瞧王夫人,却是面色惨白如纸,倒是同早些时候紫鹃的脸色有的一拼。王熙凤见她的身形有些晃悠,忙上前搀扶了一把,朗声道:“太太您没事儿罢?是不是日头太高了,您热着了?快快,赶紧去请大夫来!”
“我……”王夫人只说了一个字,就自动自发的住了嘴,任由王熙凤高声唤丫鬟去请大夫,她本人则是两眼一翻,软软的瘫倒在地。
一时间,里头贾母的悲切声,加上外头王夫人的忽然“晕厥”,荣禧堂再度陷入了兵荒马乱之中,好在王熙凤是个能耐的,没多会儿就让人将王夫人送回了自己的屋里,又恐旁人照顾不周,让紫鹃在王夫人跟前守着。王熙凤这回倒不怕沾染上事情,左右王夫人那是装的,铁定无事,而紫鹃虽替金钏感到不值得,却不会傻到向王夫人出手的。
忙活了足足一刻钟,王熙凤才再度回到了后头抱厦处,一进门,就看到贾母沉着脸坐在外间,身畔除了立着的鸳鸯外,脚边还跪了一排的人。
“老祖宗,兰儿怎的了?屋里可有伺候的人?对了,我记得先前恐荣禧堂这边忙不过来,我还寻了您跟前两个稳妥人往这儿来了,却是一直不曾瞧见。”
“哼,这不就在这儿嘛!凤哥儿你倒是个好的,却没料到奴才里头也有反水的!”贾母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森然的寒意。
这话,听在王熙凤耳里倒不算甚,落在底下的丫鬟耳中,却何止诛心。当下,几个丫鬟拼命的向着贾母磕头,许是因着恐惧,几人都是往死里磕的。没一会儿,就磕得一头一脸的血,甚至还磕晕过去了两个。
“王氏如何了?”贾母压根就不在意底下的丫鬟是死是活,甚至连个眼神都欠奉,只向着王熙凤问道。
一听贾母这等称呼,王熙凤面色也略微变了变,只道:“太太晕过去了,我让人去前头通知管家,想来再过一会儿,大夫就该来了。”
王熙凤自是个乖觉的,只说晕了,也不提旁的,更不会妄自断言。如此一来,哪怕事后贾母知晓王夫人这纯粹就是装的,也不会寻王熙凤的麻烦,毕竟她可不是大夫,哪里就能分辨得出来,王夫人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
“哼,早不晕晚不晕,偏就我来了,她晕了。这算是甚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将她气晕的?”
这话可没法接,王熙凤只是讪讪的笑着,满脸的为难。
好在贾母原就没想过为难王熙凤,在沉默了半响后,贾母吩咐道:“凤哥儿,你让人将兰儿的东西归整出来,只消带上如今在用的,旁的无需准备,待会儿就送到我那儿去。”
“老祖宗您的意思是……”
“哼,你太太晕了,天知晓要几天才能醒来。纵是醒来了,若是同上回那般,一病就是一两月的,那要如何是好?左右我还没有老到不能动弹,索性将兰儿挪到我那儿去。”贾母冷冷的道。
王熙凤抿了抿嘴,似在考量着甚么,直至贾母说完后,才勉强笑道:“老祖宗愿意亲自教养兰儿,那是兰儿的福气,想来就算太太知晓了,也是极为乐意的。”
贾母听了这话,面色微微舒缓了一些,忽的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精力不济无法抚养巧姐的话,登时僵硬了一下,好半响才向王熙凤解释道:“凤哥儿,我也不是不愿意亲自教养巧姐。巧姐是个好的,可兰儿……你就当怜惜他年岁尚小就没了爹罢。”
“老祖宗说的这是甚么?巧姐哪儿能同兰儿比?再说了,巧姐多大呢,如今还在吃奶,夜里头还要哭闹,纵是老祖宗愿意养,我还怕她饶了老祖宗的休息。倒不如等将来宝玉成亲了,巧姐也大了,我再让她去老祖宗跟前,好生学上几招。”
“好好,就按你说的办。”
“那如今,老祖宗您就先回了荣庆堂?这里的事儿就交给我罢,只是荣庆堂那头,怕是还要收拾收拾。好在兰儿年幼,纵是云妹妹养在老祖宗跟前,也无需避讳甚么。”
“嗯,那我先带着兰儿回去,云儿……他们本就不是一个辈儿,没得计较那么多。”贾母让两个婆子拿藤屉子春凳抬了贾兰走,动作虽小心,也往贾兰身上盖了一层小薄被,却仍是被王熙凤看了个正着。
王熙凤倒抽了一口凉气,哪怕贾母等人去了许久,她也没能缓过神来。
最终还是底下跪着的丫鬟们忍不住哭了出来,王熙凤猛地惊醒,狠狠的剜了她们一眼,口称:“哭!谁准没有哭的?一个个也不知道是怎么做事的,几个人看着一个孩子,竟能闹成如此?我看都是主子们太和善了,倒是惯得你们弄不清楚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说罢,王熙凤也不管那几个丫鬟的反应,直接拂袖离开。不过,她却并未离了荣禧堂,而是又唤了个小丫鬟,让寻出几件正当季节的贴身衣裳。至于旁的被褥之类的,荣庆堂绝对不缺,外头衣裳估计在短时间内也用不着,况且这一季的衣裳应当也快做好了,到时候直接让送去荣庆堂即可,倒是容易。
吩咐完了这些事儿,王熙凤径直回了王夫人房里,大夫倒是尚未到来,王夫人却是一副晕迷不醒的模样,额上还放着帕子。
王熙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索性这会儿屋里只有一个紫鹃,王夫人又是闭着眼睛的,倒是不怕给旁人瞧见。略缓了缓气,王熙凤勉强笑着道:“姑母您感觉如何了?我已经将老太太劝回去了,如今只有我和紫鹃在。罢了,紫鹃你先出去,记着将门户看住,若是来了挡不住的人,好歹记得唤一声。”
紫鹃轻声应着,转身出了内室。
“凤哥儿。”王夫人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总算是放心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确实只有王熙凤一人,才算长出了一口气,道,“这事儿怎就变成这般了?凤哥儿你同我好生说说,到底怎的一回事儿?”
“姑母,您问我,我又去问谁?我原好端端的正在歇午觉,睡得迷迷瞪瞪的,却是听到窗棱下头传来一阵阵哭声。您说这晦气不晦气?气得我午觉也不歇了,直接将外头的丫鬟唤进来好一通责骂。结果呢?她们竟同我说,姑母您屋里的金钏没了!我当时都被吓懵了,也懒得骂她们了,只赶紧往荣庆堂去,就怕有人拿这事儿冲撞了老太太。”
“不过就是死了个丫鬟,你也忒没成算了!”王夫人听到这里,是又气又急,只这会儿她也实在是没精力同下人们计较了,因而只埋怨王熙凤没成算,竟是惊动了贾母。
王熙凤自是要喊冤:“这怎的能怪我?我这不是想去瞧瞧老太太可安稳。哪儿想到,老太太忽的就提起了兰儿,我能说甚么?就想着,与其让金钏这事儿冲撞了老太太,还不若让她去瞧瞧兰儿。就算兰儿是出喜病了的,可老太太早就出过了,怕甚?可……姑母您也真是的,出了这样的事儿,就不知晓派个人来支会我一声,弄得我只想着掩了金钏的死,没曾想兰儿竟也出事了。”
“呸呸,胡说甚么!金钏那死丫头能同兰儿比?她死便死了,还要连累我。”王夫人恨恨的道,“你当我想瞒着这事儿?兰儿面上那么恐怕,我这不是想等他伤口结疤了再说吗?如今,血淋淋的两处,吓唬谁呢!唉,谁能想到,我不过才骂了金钏两句,让她出去跪着,结果她竟去寻了死!”
这里头的内情,王熙凤倒是不知晓,可即便这会儿她知晓了,也绝对不会同情王夫人。试想想,若非王夫人平日里习惯性的漠视贾兰,下人们如何敢怠慢他?至于金钏,却是没能逃得过宿命。
等等……
“姑母!”
“你这孩子一惊一乍的,干甚呢?”王夫人原就心慌慌的,王熙凤就这么冷不丁的惊呼一声,吓得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捂着心口面色煞白。
“姑母哟,都甚么时候了,我这不是……哎呀,说正经的,我觉得金钏这里头有问题。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当主子的,骂她两句让她跪会儿,又如何?就是气狠了伸手打几下,不也是她该受的?气性再大,能因这个缘故就去寻死了?就算对姑母您再不满,值得拿自己的小命赌气开玩笑儿?”
王夫人愣住了。





王熙凤重生[红楼] 第089章
王熙凤偷偷的打量着王夫人,见她确是处于呆滞之中,心下暗叹一声,只怕金钏的死因愈发复杂了。
前世,金钏之所以最终选择了投井,原因有三:其一,她本就存了当通房的心,一朝被撵,丢了差事不说,未来更了没了指望。其二,她原是王夫人跟前的体面人,乍一下从天上落到地上,这样的失落让她如何承受?更妄论还有家里人的埋怨,外头人的指摘。其三,虽说她确是存了某些难以启齿的心思,可说到底,她当时仍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就这样被扣上了不知廉耻的屎盆子,叫她还如何有脸活下去?
可今生呢?不曾照顾好贾兰确是大错,可像这样的错误,没甚么不能说出口的。况且当时贾兰跟前也不是就她一个人,奶嬷嬷、贴身丫鬟,甚至还有王熙凤从荣庆堂求的那俩丫鬟,金钏又何必独自担责,拿自己的小命往里头填!
“人都已经死了,到底是自个儿没的,还是被旁人害的,有甚差别?罢了,都别提了。我还要仔细思量一下,如何同老太太、老爷交代。”王夫人哀叹一声,明显就是打算将金钏之死直接揭过去了。
对于王夫人的做法,王熙凤虽心下暗嘲,却也算是早已料到了。当下,她整了整神情,详装出担忧的模样来,劝道:“姑母,您道我想追究一个丫鬟的死?死便是死了,我哪有这番闲工夫管那些个事儿。可姑母您怎的不想想,兰儿是如何出的意外。说甚他自己挠破了水泡,谁瞧着了?还不都是上下两张嘴皮子一碰,话就出来了?”
水痘不是甚么严重的病症,一般从见喜到病愈,快则十日,慢则半月,只要照顾周全基本上都是能痊愈的。至于发病时起的水泡,只不去理睬便可,等痊愈了,自然而然的就会结痂,最后脱落,并不会留下疤痕。可若是在水泡发起时,伸手抓破的话,却是会留下可怕的疤痕,万一发炎起了脓,届时就是好了,也会留下一个凹陷的坑痕,甚至表面的颜色也会同其他完好的皮肤有着明显的差异。
贾兰便是如此,且还是最可怕的那一种。不仅挠破了水泡,还没人为他处理伤口,隔了这些日子,竟是全部起了脓。倘若在这之前,王熙凤还认为贾兰多养几年能痊愈的话,那么在见过了贾兰的伤口后,她已经不抱甚么希望了。
也许上好的创伤药确是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可很明显,科举怕是不成了。
可明明只是出水痘!
“姑母,不是我想对姑母房里的丫鬟指手画脚,实在是这事儿……就算她们所说属实,可事儿怎就变成这般了?谁都知晓,出喜的人会起烧,有时候整个人都烧得晕乎乎的,哪里就能知晓这许多?兰儿年岁小,若是晕着时觉得身上痒,胡乱抓挠那才是正常的。这不才有了用软棉布条子绑缚手脚的法子?唉……如今兰儿破了相,金钏又莫名的投了井,我读书少不懂得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姑母您自瞧着办罢。”
该说的都说了,王熙凤自觉也算是对得起贾兰了。要是王夫人执意要和稀泥,那她也没有旁的法子了。当下只说自己还要往荣庆堂回话去,起身告退了。
离了荣禧堂,王熙凤径直穿过过堂往荣庆堂去。哪儿想到,王熙凤刚进了正堂,就听得贾母一叠声的让人去立刻去寻贾政,忙急急的上前劝着:“老祖宗您莫急,二老爷如今还在工部办差,咱们贸贸然的派人去请,只怕吓着二老爷又失了颜面让人瞧了笑话。我心想着,不若唤个人守在门口,一瞧见二老爷就让先往老祖宗跟前来,可好?”
“听着你们琏二奶奶说的话了吗?还不赶紧去办,省的让那等心眼子比针尖还小的人给截了道!”
贾母这话意指何人,已经再明显不过了。王熙凤低头掩了眼底里的嘲讽,碍于身份的缘故,有很多话她都不能说出口,可贾母却是能肆意说道的。当下,王熙凤只在一旁候着,老实听着贾母一叠声的数落王夫人。万幸的是,贾母纵是再恨王夫人毁了她的曾孙,也不曾迁怒到王熙凤身上,倒是让王熙凤大松了一口气。
劝了好半响,王熙凤忽的想起了一事,提醒贾母太医的手段要比普通大夫高明多了,不若拿了贾赦的名帖,往太医院求个善治外伤的太医过来。贾母听着不错,忙唤人往东院去了一趟。
比起每日上衙极少休息的贾政,显然贾赦要清闲得多。一刻钟后,贾赦带着邢夫人、迎春、惜春浩浩荡荡的就往荣庆堂里闯。
“母亲,您……您可安好?”贾赦一进正堂,面上就闪过一丝狐疑,他本想说看着挺好的,请啥太医?好在他年轻时吃够了乱说话的苦,那等子不敬的话在嘴里打了转,很快就换了一种说辞。只是后来这话也没有好听到哪里去。
好在,贾母倒是知晓贾赦素来不大会说话,加上这会儿她恨王夫人恨得牙根痒痒,不仅不会跟贾赦计较说话中听不中听的问题,反而一见到贾赦就红了眼眶:“赦儿,那王氏简直欺人太甚!”
贾赦望着贾母,看他面上的神情,明显就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凤哥儿,你替我好生说说。”贾母到底年岁大了,先前在荣庆堂先是惊吓,后又狠发了一通火,回到荣庆堂后,也忙着安顿贾兰,顾不上休息。这会儿难免有些精力不济了,只懒懒的靠在椅背上,不住的叹气。
王熙凤尴尬的笑了一下,这让她怎么说?
“呃,见过大老爷、大太太。”先恭敬的行了礼,王熙凤思量了一下措辞,缓缓的开口道,“前些日子,宝玉和兰儿见喜了,这事儿您二位应当都是知晓的。这不,宝玉已经大好了,可兰儿……出痘的时候,丫鬟婆子不曾仔细照顾,竟是挠破了两个水泡,如今尚不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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