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末世[星际]

被戳到了伤心事，宋末的心情一时有些低落。
他不说话，青年也不会主动挑起话题，两人之间就变得有些沉默起来。
“对了，我一直没有问你，你失忆后，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么？”宋末忽然问。
等了半晌，青年迟迟没有回答。
宋末凝视着对面的人，一时陷入了莫名的尴尬中。不知怎的，他宋末明明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糙汉子，然而每每对上着青年那双黑沉沉眼睛却总觉得心里发憷，有种莫名的恐慌滋生。
许久，当宋末以为青年不会给出回答的时候，他听到风中隐约飘来的、青年低低的声音。
“我记得。”
“赵寒。我的名字。”





来自末世[星际] 第8章 流放星（三）
沧澜星域，帝国第一军，银翼军团驻地上方。
一艘巨大的星舰如同蛰伏的巨兽，在浩瀚的星海之中静静停驻。
星舰内部最深处一个隐秘的空间中，密密麻麻的钢铁支架上，盛放着一架巨大的机甲。
线条凌厉的金属外壳，墨蓝近黑的激光镀层，机甲整体颀长而不显臃肿，身上每一分每一寸地方都堪称艺术品，显得优雅而神秘，美丽又危险。
每一个亚加帝国的公民，可以不知道帝国的财务大臣是谁，也可以不知道帝国首相是谁，甚至可以不知道当今的皇帝陛下是谁，但却绝对不可以不认识这架曾经重创了虫族之王，正面击退过虫族大军的ss级传奇机甲——“塞壬”。
“塞壬”旁站着一个身着黑色军装的男子，他修长而骨架分明的手落在机甲冰冷的外壳上，轻轻摩挲着，动作十分轻柔。男子的面容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只隐隐约约露出个俊美的轮廓，勾人心神。
忽然，他手上腕表状的个人终端闪烁起请求通讯的绿光。
男子抚摸机甲的动作顿了顿，从衣兜中掏出一只白色的手套缓缓带上，才不紧不慢地把个人终端的屏幕点开。
光屏上出现了一个军装笔挺的中年人，他对着屏幕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军礼，神色肃穆地道：“日安，沈上将。”
男子微微颔首，“诺曼中将。”他的声音低沉，说不出的好听，让人发自心底地觉得舒服，“有什么事情吗？”
“实不相瞒，我此番联系，是想请求您的援助。”诺曼中将说道，“十日前，依照惯例，帝国指定的联盟子弟被遣送前往帝国第一军校进行学习，他们也按照约定的日期出发了。”他顿了顿，神色夹杂着忧虑，“但就在三天前，他们所搭乘的星舰失去了联络。”
“根据消息反馈，这艘星舰应该遭到了虫族攻击。按星舰的飞行速度计算，失联方位应该在海澜星域接近沧澜星域的左侧边境附近。我已派遣远戍军的侦察部队前去搜救，但三天过去，仍一无所获。”
说到这时，诺曼中将的语气中带上一丝恳求，“我怀疑他们的星舰已经落入了死亡陨星带。那里的地形诡异复杂、虫族成群出没，远戍军的侦察部队实在力有不逮。第一军团曾有过数次与虫族在死亡陨星带交手的经验，对地形的掌握比远戍军熟悉，找起人来更加迅速，还望您能够相助一二。”
诺曼中将心里发苦，他之所以这么着急，甚至跨了军区寻求帮助，是有原因的。
三百多年前，联盟与帝国之争以亚加帝国的胜利告终，从此人类五大星域均归亚加帝国管辖。
联盟剩余的一小部分势力逃窜进入图格星域，与图格人达成协议，暂且借居图格。
图格星域虽说名义上是帝国领土下一个自治星域，但其实帝国对它的掌控权并不高，图格人才是那儿名副其实的‘土皇帝’，有了图格人的庇护，联盟势力得以残存。
但亚加帝国的实力也不是盖的，图格人并不能庇护联盟多久，很快帝国第一、二、四军团便开进了图格星域，将联盟势力团团包围，强大的兵力让图格人也只能干瞪眼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着帝国就要彻底把联盟灭干净了，偏偏这时候，虫族的出现把帝国打了个措手不及。帝国无暇他顾，急需调兵支援海澜星域，只得与联盟签订和平协定。
协议签订后，联盟成为帝国名义上的附属国，同时保留了自身的军队和行政权。
至此，人类持续了几百年的内战落幕，人虫战争开始。
和平协定中其中有一条规定是，每五年联盟都需送十名子弟前往帝*校学习，而这十个人选，必须由帝国指定。而这些被指定者，大多是联盟的高官子弟，到帝国去与其说是学习，倒不如说是去做‘人质’，人身自由受到严格监控。
但当时的联盟势弱，对此只能忍声吞气。
于是，这条对联盟而言耻辱般的规定，一直延续到了三百年后的今日。
不难看出，联盟对帝国一直心怀怨恨，三百年来未曾停息，帝国高层也都心知肚明。因此，如果这些联盟高官子女在海澜星域集体失踪，会引起联盟怎样的反弹，诺曼中将不敢想象。
听了诺曼中奖的请求，男子的神色十分平淡从容，“情况我已清楚，银翼军团将立即前往指定地点协助搜寻，中将不必担心。”
“那就有劳沈上将了。”诺曼中将诚恳地感激。
“不必客气。”男子按下手中的按钮，一块宽大的幕布落下，将机甲‘塞壬’盖住。他缓步走出房间，然后随口问道，“失踪者中有特别需要注意的人么？”
“有，”诺曼中将本来已经松了一口气，这时焦虑之色却更重，“联盟圆桌会议议长的儿子也在飞船上。”
闻言，男子眼中划过一丝深沉。
多年以来，除了和平协定刚签订的那会儿，帝国指定的联盟高官子女，一般都极有分寸，选的大都是在联盟既不举足轻重也不无足轻重的官员子女。这些人既能起到掣肘联盟的作用，又不至于让联盟太过狗急跳墙，已成为几百来的惯例了。
而联盟圆桌会议的议长，在联盟的地位等同于帝国的皇帝陛下，是联盟的最高领导人，因此，议长的儿子从来都不在帝国选人的名单中，可偏偏这一次……
堂堂议长的儿子若死在帝国，那么帝国和联盟之间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极有可能降至冰点。虫族败退不过三年，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图格人蠢蠢欲动，虎视眈眈，联邦经过三百年休养生息，力量逐渐恢复，就现在的情况而言，绝对不是发动内战的好时机。
思及此，男子神色凝重起来。
——
流放星的夜空，和其他星球山清水秀的星球并没什么两样。
这大约就是宇宙的公平之处。
赵寒背靠飞船，屈着半条腿坐在地上，黑沉的眼底倒映出几颗寥落的星，苍白俊秀的侧脸显得非常沉静，是一种近乎于无波无澜的平静。
仰望星空的时候，人总会生出一些感慨，时而会觉得它太过广阔而遥不可及，时而又会觉得自己渺小如同蝼蚁尘埃。
正因为生而卑微，所以人自诞生之日起便带着强烈的野望。人们企图用头脑和四肢去征服世界，殊不知最先被征服的，其实是自己那颗狂妄而又不甘的心。
赵寒慢慢合上了眼睛。
他其实很少睡觉，在末世的时候是因为不能，在虫巢的时候是因为不用。但现在这个人类的身体，却仿佛天生对睡觉这种事情有独钟，动不动就犯困。
宋末则在旁边生起了火。萨尔温星球寸草不生，并没有树枝等易燃物，他用的是一种焦炭状的石头，点燃后，一簇明亮的橙色火焰升了起来。
宋末黑铜色的脸上那道刀疤在火光中跃动着，不见狰狞，反倒是有些柔和了。
他的目光掠过睡着的青年，片刻后，落在那艘损毁的银白色逃生舰上。
夜幕下，船身那个荆棘围绕的珙桐花图案反射出点点星光，笼着一圈微薄但平和的光晕。宋末从怀中掏出一枚徽章，上面同样是一圈荆棘，中间是一双张开的金属翅膀。
宋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神追忆中隐含悲伤。
这时候，本应该睡着的赵寒忽然醒了过来。他半合着眼，不动声色地望向宋末身后的方向。
能把他惊醒的，只有两种东西。
恶意，以及……杀气。
“谁！”宋末也觉察到了危险，大喝一声。
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空旷的焦土平原中，没有人迹。
夜风袭来，宋末只觉得一阵寒冷，突兀涌上心头。




来自末世[星际] 第9章 流放星（四）
“宋末，没想到失去了异能，你的敏锐仍不减当年，”一团黑影在火光旁慢慢凝聚，立起来成了个佝偻的人形，“不枉我千里迢迢过来，送你下地狱。”
宋末看着这个影子人，脸色阴晴不定，半晌，他咬牙吐出两个字，“影三。”
那团黑影便发出桀桀的笑声,语气中不乏讽刺“大少爷好记性，还记得鄙人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人物，鄙人真是不胜荣幸。”
“我怎么会不记得？”宋末的眼中有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凝聚，“当年若不是你，母亲就不会……”
“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影三冷笑着打断他，“要怪就怪你妈流着联盟的血，还恬不知耻地黏上家主，生下你这么个玷污了宋家血脉的杂种！”
宋末眼神闪过一丝痛苦，他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发出的声音压抑甚至有些颤抖，“你的意思是父亲……宋真派你来杀我的？”
“我的大少爷，恭喜你，”影三话语中带着嘲讽的笑意，“——猜对了。”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就化成了一道黑影，向宋末袭来。
宋末脸色黯然了一瞬,但随即便凝神戒备。
影三速度很快，黑影在暗夜中更显悄无声息。宋末的战斗本能还在，但退化的五感却让他难以捕捉到影三的身形，和闭着眼睛挨打差不多。偶尔才能凭直觉还上一两招，造成的伤害也很小。
宋末心中苦笑，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已经远远跟不上他自己的思维。
随着时间推移，宋末身上伤痕越来越多，伤口中流出来的血，已变成了暗沉的黑，显然是中毒不浅。影三明明有机会一击必杀，却迟迟没有动手，反而像是猫戏老鼠一样，带着游戏的意味。
他心里甚至是有着快感的：瞧，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帝国天才、宋家大少，现在还不只是他一个宋家仆人的俎上鱼肉了么？
宋末狼狈应对，感到不甘的同时，又倏忽涌上几缕浓郁的悲怆。想来十分可笑，他堂堂一个体质s，精神力s，异能s的人，如今竟然要败在一个体质、精神力、异能都只有b的人手中，实在是可悲又可叹。
生死之际，他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家族，想到了自己温婉如水的母亲，想到了自己威严稳重的父亲，想起了平日里那些兄友弟恭、家族和睦的场景。而这些东西，全都在一夕之间，轰然崩塌。
母亲被揭发是联盟救赎之翼的成员，在一个凄惶的雨夜中永远离开了他。而他自己，则被诬蔑成为联盟的走狗，犯过卖国通敌罪行的叛国贼，被判处终身流放。
但最让他感到绝望的，是临行前父亲给的那一杯水——一杯让他的异能尽废、万劫不复的□□。而也正是这杯水，彻底断了他对家族最后的念想。
他真的不明白，帝国与联盟的恨为何那么深，那么牢固，明明帝国已经胜利了不是吗？联盟也已经俯首称臣了不是吗？母亲的确曾加入过救赎之翼，但在遇上宋真之后就已断然退出，一心一意地去努力着，作为一个帝国人的妻子而活。
母亲为爱人放下了仇恨，为什么家族却不肯放过他们？
他越想，心里越是悲愤。受极度悲恸的心情影响，宋末经感觉到一丝久违的热流在体内产生流淌。
忽然，他的掌心冒出一缕本应该枯竭的火系异能，蓝紫色的火焰明亮，映在他黝黑的脸上。
s级火系异能变种——紫焱炎，外焰温度达到上万摄氏度，能把机甲烧穿的火焰。
影三见机不妙，迅速停止攻击退到一旁。只见黑影快速闪动落下，然后变成个矮小猥琐的男人，正惊疑不定地望着宋末，“不可能！喝了千枯水，你怎么还能动用异能？”他说话的神色中带着一丝恐惧——三年过去了，影三对这种火焰仍记忆犹新。
当年宋末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宋家大少时，凭着优秀的格斗技巧和这手独特的异能，在帝国第一军校可谓风光无二，也是当时少有能在沈澜上将手下走过十招的军校学生，虽然沈澜当时并没有动用异能，但这也足够成为宋家向外吹嘘的资本。
影三的异能是b级的幻影系异能，隐身变形很在行，却从来躲不开宋末铺天盖地的火。是以他在一边兀自惊惧着，却没发现宋末额头上隐隐的冷汗。
“影三，”宋末开口，异能回归后，他一举一动中都带着某种压迫感，“看在家族的份上，立刻消失在我面前，否则你的下场，就如此物！”
宋末意念一动，远处一块巨石就被烧成了灰烬！
影三瞳孔收缩，心中不禁萌生一丝退意，但转念又想起命令他袭杀宋末的那人狠辣的手段，只能咽了咽口水，默默环视四周，寻觅机会。
然后，影三就看到了那个背靠飞船坐着，看起来十分削瘦，似乎睡着了的青年。再瞄了一眼飞船上荆棘围绕的珙桐花图案，心中顿生一计。
“既然少爷的异能还在，鄙人自然不敢久留，还望少爷好自为之。”他貌似谦卑地弯腰行了一礼，身形一闪，消失在黑夜中。
宋末松了一口气，身后已被冷汗湿透。他本来是无法动用异能的，刚才怒急攻心侥幸成功，却维持不了多久，影三如果再不走，他就只得缴械投降。
许是消耗太过，他一时没有看见，在他的身侧，一抹存在感极低的黑影偷偷摸摸地绕过火光，与飞船落在地上的阴影融为了一体，向那个靠在飞船旁边、似乎毫无所觉的青年靠了过去。
宋末忽然有所觉察，转头大喝：“小心！”
影三从隐匿处现身，扼住了青年的喉咙，对着宋末满脸狰狞的笑意,“宋少爷，晚了。”
赵寒平静的视线落在掐住他脖子的那只手上，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一丝隐藏极深的戾气从黑沉的眼底涌出，又悄然消散，仿佛只是错觉。
“影三，放开他，你想怎样？”宋末强撑住自己余毒未解、摇摇欲坠的身体，幸好黝黑的脸色将他本身的不妥遮盖大半，才没被影三觉察出端倪。
“大少爷，”影三笑着，“鄙人奉命而来，所取为何，你不是早就清楚了么？”
宋末脸色怒视着他，不发一语，脸上的刀疤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大少爷的命果然金贵，”影三眼神转冷，“那就得委屈你的同伴为你偿命吧。”他刚想动手给宋末一点颜色瞧瞧，却猝不防及被人用手肘击中了腹部。影三手一松，迎面便撞上了一双冷凝的眼，心下便是一激灵。
赵寒左手并指如刀，指锋凌厉向前劈去，带起一阵劲风。
影三匆忙闪避，随即运起异能，身化为无数条残影向青年攻去。
赵寒干脆闭上眼睛。
影三的动作太快，这具身体的视觉跟不上，与其被莫须有的幻象迷惑，还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看，仅凭其余感官来应对。
他曾经在无光无声的黑暗中呆了整整七年，视力对他而言早就不是一个必需品。
青年的动作简洁利落，但恰到好处地都抵挡住了影三的攻击，铭刻在骨血之中的战斗本能并没有因为换了个身体而被遗忘。
影三则是越战越心惊，和宋末那种招式巧妙但循规蹈矩，学院派的战斗风格不同，青年完全没有招式可言，却招招致命，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杀气，是真正在杀戮之中历练出来的人才有的狠厉。
青年的力量比宋末还弱一些，估计体质连b都不到，却比宋末要难缠太多，若非力量有差距，他早就……影三没有再想下去，他用眼尾余光看了一下站在旁边还未出手的宋末，知道自己今天是栽了，不但杀不了人，还惹得一身腥。
——还是逃吧，不管幕后那人手段多么可怕，当下之急，还是保住小命要紧。影三想。
于是他的身形便陡然扭曲成一道黑线，向远方逃遁。在宋末看不见的地方，赵寒苍白的指尖中涌出一抹黑气，跟随着影三而去。
周围再度恢复了宁静。
“今天这事，对不起了。”宋末走过来，黝黑的脸上带着歉然，还有几分来不及收起的讶色。
赵寒微摇了摇头，重新在火堆旁找地方坐下，“之前你救了我。今天只是意外。”
“救你只是举手之劳，并不算什么，”宋末也坐了下来，“我的事情……比较复杂，影三逃了，肯定会把你的消息传出去。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来暗杀我，你如果再和我待在一起，会非常危险——虽然你的身手很好，但毕竟双拳不及四手，说不定哪一天……”
赵寒并没有立刻回话。
火光映照在他那张苍白而清俊的脸上，为其染上了一丝虚幻的沉静和柔和。
“不会的。”他说。
不会什么？宋末心中疑惑。
但接着，他就听见了从几里外传来了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




来自末世[星际] 第10章 流放星（五）
流放星，某处无人的荒地上。
一条影子狼狈地在漆黑的夜空中掉落下来，捂住眼睛在地上翻滚不休，发出挣扎的嘶吼。
影三只觉得一种阴冷的力量覆盖在他的眼睛上，一步一步地将他的眼睛慢慢吞噬。痛极，然而他自小到大受过太多严苛到几近残酷的训练，这点疼痛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但影三现在所感受到的，却不仅仅只有痛楚，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深入骨髓的恐慌和畏惧。
这种剧烈到仿佛能够将人的灵魂都吞噬的恐惧，来自于人类生存的本能。
这是——死亡的恐惧。
即使被扼住咽喉，屏了呼吸，也能清楚看到那恐怖的预兆和轨迹，以及那其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为什么世间上会存在这样的力量……
为什么有人能够掌握这样的力量……
地上翻滚的肢体停下了，接着慢慢地颤动了一下，像条濒死的鱼。影三竭力想要发出一声呼喊，以宣泄心中不可名状的惊怖。
却到底，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腕表形状的个人终端从他的手上掉落，被迅速缠绕而上的黑暗吞噬殆尽。
血流了一脸，影三却并没有死。可是当他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变作了一个五感全失的废人，看不清光线，摸不到方向，所以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诡秘的力量已经逝去，但那恐怖的死亡阴影，俨然成了即将伴随他一生的梦魇。
——
远处的惨叫声渐渐停歇下来，唯有夜色夹杂着几缕呜呜的风声，如怨如诉。
宋末皱着眉盯着眼前削瘦的青年，脑海中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他张了张口，“你……”究竟是谁？他止住了几欲脱口而出的询问，沉默下来，浓黑的眉皱的更紧了些。
他似乎救回来了一个危险的人。
珙桐花，联盟，母亲……以及帝国。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他会在联盟与帝国之间，进退维谷、脱身不得的境地。宋末有些自嘲，随即是极度的疲惫——激斗了一场，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消耗极大，而且还中了毒，在流放星的恶劣条件之下根本无处可解，只能硬撑。
撑过去了，就活着，撑不过去，也就是死。
这三年，宋末都是这样熬过来的。栉风沐雨的严酷生活，早就把以前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宋家大少爷，变成了如今这个体貌黝黑壮实的刀疤大汉。
连他自己都快要认不出自己来了，真难为宋家还惦记着他的命。
宋末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感觉到毒性发作得愈加剧烈，只好踉踉跄跄地找了一块半人高的金属碎片靠着，抱着铁棍合了眼，沉沉睡去了。
赵寒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
月光穿透苍白到几近透明的掌心，仿佛能看到其下青色的血管。一抹细小的划痕赫然出现在掌心中，伤口里淌出来几滴血珠，漆黑而黏稠，是墨一样的颜色。
不知道是因为中毒，还是因为……这具身体的血，本来就是黑色的。
他回忆起刚才的情形，黑色的眸中掠过一丝晦暗。
伤不可杀……
第一个精神指令‘不可伤害人类’的限制，削弱了。
这种削弱，到底是在他刚刚在虫巢中醒来时发生的，还是在他转移到这副躯体之中时才有了的？而且，这具身体，并不寻常，有很多东西，似乎都不是‘巧合’能够解释的……想到这，他的眼神沉了沉。
按理来说，精神指令削弱的情况，很难发生。
ss级异能者用生命设下的限制，唯有两种途径可解。
第一种是施予者亲自出手取消被施予者身上的禁制，这个条件，在当初那人死亡的时候，就已经绝无可能了。而第二种，就是让另一位异能等级更高的异能者强行帮破除禁制。
比ss级等级更高的异能者，就是sss级。
而sss级，在末世中，有一个更为人所熟知的称呼——“神之领域”。
据说异能一旦达到sss级，不仅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不在话下，甚至还可以逆乱生死、扭转乾坤，到那时候，异能的拥有者就不能称之为人，而是神了。
可是世界上真的存在着所谓的‘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