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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浇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priest
宣玑有苦难言,心想:“那谁知道啊。”
那位祖宗可没有法制观念,万一他老人家觉得这些人“论罪当诛”,那搞不好直接就“诛”了,连程序都不走。
“啊……是的吧,呵呵。”宣玑挤出一个干笑,朝窗外看了一眼——他俩现在正在紧急调配的私人飞机上,在飞回总部的路上,宣玑开始盘算着要么自己干脆“跳机跑路”算了。
幸好肖征没注意,他这会手机、邮件提示音此起彼伏。
“肖主任,总部三个涉事外勤的账户里,发现了给前任善后科科长巩成功的转账记录,最高金额十八万,最低三万四千。我们查了转账记录前后七十二小时,他们所有的通讯记录,发现除了巩成功,他们都联系过老局长,大部分是电话联系,其中一个外勤在转账后发了一条信息给老局长——‘您托我带的土特产已交给巩主任,巩主任让我向您传达感谢,改天亲自上门回礼’。”
肖征转手把信息复制给了全国各地的调查组。
很快,他就收到了各地的反馈,那些动过镜花水月蝶的人,通讯记录里,不约而同地都出现了这么个词。
“如果不是贵局风俗特别淳朴,走到哪都互相带土特产的话……这个‘土特产’应该就是个关键词,”宣玑摩挲着下巴说,“你们这帮不争气的外勤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了事故,伤亡人数超过规定,就去巩成功那买镜花水月蝶来粉饰太平——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到的,得通过熟人介绍,暗号就是土特产。”
肖征冷笑一声:“以带‘土特产’的名义贿赂巩成功,拿到蝴蝶,看‘回礼’的说法,大概巩成功还会分给‘中介’一些好处,产业链真够明确的。”
宣玑又问:“金额怎么不一样,还有零有整的?”
肖征拿起电话打给总部:“调‘万年仪’,查嫌疑人转账前后一周之内有没有负责过什么任务。”
宣玑好奇地问:“嗯?什么仪?”
一个小时候,飞机降落在异控局总部,宣玑见到了那座巨大的“万年仪”。
“万年仪”在地下十八层,足足有四五米高,存放它的大厅差不多是个标准足球场的尺寸,四壁是一层一层摞起来的阶梯屏幕,输入日期和大致的地点坐标之后,万年仪周围的气温、湿度,立刻调整到当时的情况,连雷阵雨都能模拟。
与此同时,周围的屏幕上开始滚动当天发生的重要事件,世界各地的异常能量反应分布等等。
宣玑看见几个研究员打开万年仪,把一个昏迷的涉事外勤塞了进去,仪器“嗡”一声,屏幕上各种数字一通乱跳。
“原理是世界上发生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肖征说,“万年仪能通过一些分析运算,追溯到这个人某一时段身上发生的能量反应,再通过模拟还原当时的环境,以及被调查人身上的能量反应,激活被调查人压抑隐藏的记忆——当然,被调查人首先得是‘特能’,普通人的能量太低,达不到阈值,万年仪检查不到。有时候被调查人还会有意识反抗,不过这些无意识的……”
他话音没落,万年仪周围的屏幕上就出现了被调查人的脸。
那衣冠楚楚的外勤一身狼狈,满身尘土,他浑身颤抖地拿着电话:“局长,求求您了……抓捕变异蝎的时候不小心点着了一个加油站……真不是故意的……死了、死了……”
屏幕上的图像随着他的目光移动,地面上大大小小的尸体有好几十具,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正好停靠在附近的游客,大部分尸体已经血肉模糊。
肖征倏地眯起眼:“就可以当成呈堂证供了。”
调查员转过头来请示:“肖主任,现在怎么办?”
肖征一摆手:“抓捕,给黄局打正式的报告。”
这时,宣玑若有所思地盯着万年仪,忽然问:“这东西能追溯到多久以前?几百年?几千年?”
“有史以来,”一个操作万年仪的研究员回过头来,对他说,“当然,太远的事只能查查当时的天气,因为没有活人记得了嘛。”





烈火浇愁 50|第五十章
在阿洛津的“溯洄”里, 宣玑曾经被盛灵渊用视角问题坑过一次,看了屏幕上显示的那段视频, 立刻就敏感了, 追问:“但在他这个记忆里,为什么能看见他自己?”
旁边的研究员推了推眼镜, 一脸傲气地回答:“宣主任, 这不是记忆, 万年仪是我们过去十年最伟大的发明, 您以为它是什么?催眠仪或者读心术?”
宣玑:“……”
这研究员什么毛病, 非得用这种英雄母亲的语气说话吗?就跟那玩意是他亲自下的一样。
“万年仪, 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数据库, 有世界最前沿的超级计算机作为硬件支持, 哦,机房就在楼下,”研究员用瞭望江山的姿势, 指点着四壁大大小小的屏幕, “当我们输入一个变量——也就是那边那位失去意识的嫌疑人时——万年仪会根据他的个人信息,生命轨迹,特殊能量流动模式, 以及大脑对刺激的反应等等, 作出综合性的推演与模拟……”
“等等,”宣玑一头雾水地打断他,指着屏幕问,“也就是说, 这是你们那机器推演的结果,不是真的。”
研究员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在异控局里,总是显得低人一等,因此越发看不起这些没读过什么书的特能人——靠老天爷赏饭吃,没事在深山老林里进行封建迷信活动,自以为“修炼”,逻辑混乱如泥塘,还觉得自己挺了不起。
他不耐烦地一推眼镜,说:“这您可以放心,万年仪对最近二十四个月内的事件推演,精确度高达98%……”
宣玑忍不住再次打断他:“二十四个月以前呢?比如三千年以前。”
“参数越少,自由度越高……就是事情发生的可能性越多,这您听得明白吧?”研究员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尽量把自己的意思翻译成白话,“万年仪会根据事件发生的概率高低,把推导出的可能性排布这些屏幕上,按照屏幕编号从高到低分布。因为屏幕只有三千块,所以您只能看见发生概率最高的前三千种情况。”
“啊,了不起,”宣玑听完以后,一脸恍然大悟状,“这么牛逼,‘万年仪’这么平淡的名字真配不上它。”
研究员表情略微一松,感觉这个宣主任虽然也像是“深山老林品种”,小学没毕业的样子,但人话还是会说几句的。
然而他脸上得意还没来得及摊开,就听宣玑又说:“应该叫‘两年仪与九千多年蒙特卡罗(注)模拟器’嘛!”
研究员:“……”
“怎么还跟他臭贫!”在研究员被气出心脏病之前,肖征及时插了进来,“工作都不用干了是不是!”
随着总调度一声令下,整个异控局总部的弦绷了起来,高速运转的万用仪机房“嗡嗡”作响,黄局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拉出了一份触目惊心的名单。
涉及用镜花水月蝶瞒报伤亡人数的嫌疑人中,包括四位分局长级别以上的干部——老局长,外勤安全部的宋部长都有事,各地区安全部主任级以上十一人,剩下的全部是一线外勤精英。
这仿佛是一个悖论,因为废物点心们都在搞后勤,遇事不用出头,当然也没有风险。
只有最优秀的外勤,才会被派去处理最凶险的任务,一边是行走在刀尖悬崖上的工作,一边是严苛的管理条例,临到最后,留给昔日“英雄”们的路,似乎也就剩下两条——要么像以前“风神一”的燕秋山一样,连自己的刀都保不住,黯然离场;要么像老局长一样,终于从巩成功手里买下几千年前的巫人遗咒,踩着良心垫脚,爬向更高的地方。
黄局看完以后,把名单还给肖征,长叹了口气:“小肖,我是个普通人,我说什么,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怎么想呢?”
肖征板着脸:“黄局,我俩都活得好好的,亲友健在,我俩说什么,也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毕春生们又该怎么想呢?”
黄局摇摇头:“这不是让人寒心么,以后还有人想干外勤吗?”
宣玑:“可是黄局,英雄已经变成恶龙,不抓不行了。”
黄局沉默了一会,终于抽出了钢笔,在拘捕令上签了字。
异控局内网的光荣榜上,那些代表着光辉履历的照片被紧急撤掉了一半,页面来不及重新编辑,像狗啃的一样。
老局长被扣留在家里,安全部的宋部长一早上班,在门口被缴械,总部大厅里的那条金龙顺着立柱攀上半空,苍茫的龙吟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宣玑跟那条龙隔空对视片刻,忽然问肖征:“老肖,如果有一天,你知道自己不是凡人,会怎么样?”
肖征灌了一口咖啡,脸上挂着一对黑眼圈,听了这个问题,不由得挑起了眉——爹英俊多金,正直靠谱,跟你们这帮穷酸凡俗本来就不是一回事。
然而他一抬头,却见宣玑双臂抱在胸前,脸上是罕见的若有所思,没有开玩笑。
“我说的是字面意思。”宣玑说,“不是凡人,是……比如你属于另一个物种。优于人类,高高在上,但这种优越的力量被封印在某个地方,如果你知道了这个秘密,会想打开封印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肖征似乎没听明白,“封建农奴制度都灭亡多少年了,还‘高高在上’?上火箭吗?这都哪来的古董思想,‘众生平等’啊。”
“众生平等。”宣玑无声地弯起眼角,转过身问,“那你们又是怎么对待那把‘知春’刀的呢?”
肖征一愣,无言以对。
宣玑在他肩头按了一把:“辛苦了。”
永安的太阳照常升起,东川依旧车水马龙,异控局关起门闹得惊天动地,也并不影响平稳的地球自转,但插了翅膀的消息还是很快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
蓬莱会议因为月德公被捕而突然中断,紧接着,黄局又不告而别,一干特能大佬们个个灰头土脸,怨气横生。反倒是主持人玉婆婆涵养最过关,没事人似的,一边安抚众人,一边该干什么干什么。
凌晨四点半,玉婆婆打坐完毕,穿戴整齐,早餐照常是清粥小菜。她举箸无声,花一刻吃完,净手漱口,端庄得像一尊玉雕的菩萨像,这才对旁边幽灵似的侍女说:“收了,把客人请进来吧。”
侍女一躬身,收走了碗筷——她长得眉清目秀,但面容微僵,有点像玻尿酸打多了的样子,不知道哪不对劲,再仔细一看,两个嘴角到下巴处有两条垂直的线,下唇到下巴处是活动的……就像那种民间艺人表演腹语用的木偶!
片刻,诡异的木偶女领进来一个男人。
男人十分高大,一进门,玉婆婆那好像能让时空静止的小屋立刻就显得局促了起来,他头发有点长了,随意地扎在脑后,胡子没刮干净,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落拓味,剑眉,面如刀削,深陷的眼窝里,有一对亮得惊人的眼睛,脖子上挂着一片指甲大的金属残片。
这人进屋后,先不动声色地把周遭打量了个遍,这是神经时刻紧绷的外勤的习惯,这才开口打招呼:“打扰您了。”
“燕队,”玉婆婆冲他一点头,“坐。”
“早不是什么燕队了,您要不嫌弃,叫我秋山就行——哎,谢谢。”男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坐也挑了个角落坐,后背笔挺得像一把随时出锋的枪,他接过木偶侍女递过来的茶,却没动,从外衣内袋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玉婆婆。
那信封红黑相间,不知道是什么质地,红的地方像血,黑的地方又一点也不反光,十分刺眼,看久了让人头晕恶心。
玉婆婆眼角一跳,端起茶杯挡住半张脸。
“我这人平时不怎么爱应酬,寒暄的客气话说得也不好听,怕耽误您时间,我就直说来意吧,有点莽撞,您别见怪。”燕秋山说,“我估计您也知道了,因为瞒报伤亡人数那事,昨天晚上异控局大换血,连以前老局长也抓了。”
玉婆婆不动声色地回答:“这不是很好么,我组织这次蓬莱会议,本来就是想跟异控局要一个交代的。”
燕秋山垂下眼,一笑,他本人是有点硬汉气派的,牙弓却收得很窄、很秀气,因此笑起来莫名有点天真腼腆的意味,眼皮一掀,目光却像刀子一样:“我觉得不是,玉婆婆,大家都是自己人,明白说吧——这些年异控局什么都要把持,三天两头出一个政策,根本不跟诸位商量,官架子十足,诸位应该早就受不了了吧?新局长是普通人,看着也不像什么雷厉风行的,‘拿不起来’,前辈们这才想趁着异控局出丑闻,敲打敲打他,让他们以后不要管太宽,对吧?反正这种闹出来没法收场的丑闻,他们是不可能一查到底的。”
玉婆婆眼角一跳:“燕队,有一句话你说对了,你们异控局出来的人,哪怕是个叛徒,也是官架子十足。”
“我不绕那些没用的圈,您听着逆耳,是因为我说到点子上了。”燕秋山面不改色,“只不过你们没想到,这个姓黄的老疯子扮猪吃老虎,在蓬莱会议上装得窝窝囊囊,转手就让人铲平了月德公在东川的老巢,而且根本不怕闹丑闻,回手就把自己前任抓了。遇到这种老奸巨猾又不要脸面的滚刀肉,现在诸位骑虎难下了,是不是?”
玉婆婆盯了他片刻,笑了:“你背后的人是谁?居然会让你来做说客?”
燕秋山朝她一点头:“谢谢您,我只说实话。”
玉婆婆从木偶侍女手里接过那刺眼的信封,打开后,发现里面有一块阴沉木雕的令牌,上面画了一个古怪的图腾,龙头、鸟翼、蛇身、虎尾,目呲欲裂,背面是‘天火’两个血字,红得触目惊心。
玉婆婆“啪”地一声,把木牌倒扣在桌上,缓缓地说:“重燃赤渊,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我不这么认为,”燕秋山平静地说,“赤渊在我看来,就像一个人为的堤坝,里头困着本来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当年人皇诛灭四方,强行逆天而行,在我看来,是他太异想天开了。可这个异想天开的人留下的谎言骗了我们三千多年,以至于现在诸位同胞都还以为自己是人,心甘情愿地为人族卖命,不可笑吗?”
玉婆婆默然无语。
燕秋山一低头:“我听说您是这世界上最资深的特能,最后的‘清平司’旧人,这些事我不说,您应该更清楚。”
玉婆婆终于叹了口气:“我老了,蹦跶不动了。”
“哪里,”燕秋山说,“您还不到一千岁,要知道,九州混战前,千岁以内的妖族大能还都是少年呢,如果不是赤渊被封,您怎么会年纪轻轻,就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这句话终于戳到了玉婆婆心里,没有人不怕无情时光。
她沉默了更长的时间:“你们想要什么?”
燕秋山赫然一抬眼:“九州混战的时候,有个高山族,高山族人本身没什么本事,武装也不行,偏偏还擅长铸造兵器,传说他们打出来的刀剑都有灵,所以各方势力都想吞了他们,高山王夹缝求生,哪边也不敢得罪。最后投靠了人族,把自己的养子派到人皇身边做侍从,只想在乱世中求一线生机,没想到人皇还是不满意他们到处勾勾搭搭,利用完以后就过河拆桥,让这个种族彻底从历史上消失了。”
玉婆婆嗤笑一声说:“你背后的人知道得真多。”
“不单是这样,”燕秋山继续说,“据说高山王那个在人皇身边做侍卫的养子提前得到消息,逃走了,在被人皇追杀至死之前,藏起了一批有灵的神兵……”
玉婆婆说:“我依稀记得是有这么回事,但那又怎样?清平司追踪千年,直到解散,也一无所获,你要问我那些东西在哪……”
“您不知道,”燕秋山打断她,“但有人知道——比如当年那个高山王子,高山王子的葬身之地一直是人族秘辛,藏在清平司最深处,婆婆,您见过吗?”
“你们疯了吗?那个高山王子都死了……”玉婆婆先是一愣,随后想起了什么,“等等,你的意思是……那个阴沉祭?”
燕秋山笑了。
玉婆婆的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的金属残片上:“怎么,这一次的祭文,难道是你来写吗?你想唤醒高山王子,替你修复一把刀?自己命都不要了吗?”
异控局总部,调查组已经连轴转了四十八小时,终于尘埃落定。
镜花水月蝶这件事,大概就要告一段落了,宣玑眼看没他什么事了,就独自溜达到了异控局的档案室,刷了工作证,把异控局里所有关于赤渊、关于两次平渊之战的资料都拷贝了一份,盘算着请几天假,回族中看看。
就在他坐电梯往上走的时候,大楼的电梯供电系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突然断电,备用电源随即启动,可还没等灯亮,再次故障。
电梯停了下来。
宣玑等了片刻,干脆伸手扣住了电梯的门,直接掰开了——他不是凡人,手劲当然也异乎寻常,没怎么费劲就挤了出去,抬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好到了地下十八层。
断电的除了电梯,还有地下的公共照明,但万年仪因为格外金贵,所以用了另外一套能源系统,在黑暗的楼道里突兀地亮着。
加班的研究员们都去帮忙抢修电力了,万年仪周围没有人。
宣玑吸了吸鼻子,本来想奔楼梯间去的脚鬼使神差地调转了方向,朝着万年仪走过去。




烈火浇愁 51|第五十一章
大概是为了照顾“特能人”们的平均学历, 万年仪的操作界面不复杂——有个稍微研究一下就能看懂的万年历,设定好时间以后, 后面会出现当时的地图, 按照地壳运动规律推导的,地点可以在地图上直接点, 也可以输入地址, 每个地方的古称今称都能识别。
宣玑围着万年仪转了几圈, 手很欠地随便输了一个时间和坐标, 因为没有放任何东西, 万年仪只是模拟了一个天气实况。
周遭的模拟温度很快下降到了冰点, 宣玑随手输的时间应该是个冬天, 三千块屏幕上, 织就了一片灰蒙蒙的夜空,万年仪逼真地模拟了北风与鹅毛大雪,人站在那, 能感觉到真实的凛冽, 屏幕上的画面纵深感很强,在凄迷的风声里,那些遥远的烛火像真的一样, 影影绰绰地吊在灯罩里, 忽明忽灭,看不真切。
宣玑双手背在身后,欣赏了一会雪景,对当代科技表达了赞叹, 随后他大概是觉得冷了,又在万年历上按了两下。
大雪和北风倏地散了,室内温度回升,灿烂的阳光落下来,变成了一个十里无云的艳阳天。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人开口说:“您不要这样弄。”
宣玑一回头,发现来的是那个对万年仪爱得很深沉的研究员。
研究员还是一脸高冷,板着脸快步走过来,调出万年仪的操作模板,关闭了实时仿真的环境系统。
“环境仿真,是为了模拟当时的情况,以便能更好地唤起主体的记忆和感觉,没有主体的叫‘空跑’,让仪器空跑的时候我们一般会关上仿真系统,因为环境忽冷忽热会影响仪器的使用寿命。”研究员透过镜片,冲宣玑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公家的东西不心疼”之类的话,又没好气地说,“领导想看风景,从屏幕上看还不行么,非得要4d效果?”
“不好意思,这不是不知道还能关嘛。”宣玑很没诚意地道了个歉,没骨头似的往万年仪上一靠,正好挡住了调时间的万年历,他从怀里摸出烟盒,用一种资深流氓的姿势往上弹了一根,叼进了嘴里。
“仪器间里禁烟。”研究员头也不回地说,“您风景看完了吗?看完了让它歇一会好吧,这机器连跑了好几十个小时了,机房该过热了。”
“我就叼一会闻闻味,不抽。”宣玑含糊地说,“你们这仪器什么都好,就是没有隐私啊,模拟点什么东西,往周围一打,三百六十度都能看见,是专门审犯人用的吗?”
“全屏也可以关。”研究员拿着个平板电脑,一边上上下下地检查着设备,一边随手拉开了万年仪上的一个小门,“里面有操作台,进去以后可以关了‘全屏’,外面这些屏幕就什么都不会显示了——不过里头只有一块屏幕,您要是翻个千八百年前的情景模拟,它只显示概率最大的,想看其他的可能性,得手动往下翻,不太有效率。”
宣玑叼着烟,好奇地探头进去看了一眼,一点也不会看人脸色似的,冲研究员招招手:“你告诉我怎么操作。”
研究员把白眼翻到了头顶上,但可能是忌惮宣玑行政级别比他高,虽然十分不甘不愿,还是耐着性子领着他走进了操作间:“喏,按这个就是关‘全屏’,其他操作跟外面一样,主体——也就是您,坐在操作台前面那把椅子上,有探头会自动检测你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宣玑打断:“我跟你请教个事。”
“什么?”那研究员一愣,因为宣玑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贴在了他身后,这不是个普通的“社交距离”。
“你怎么知道……”宣玑出手如电,一把薅起他的后脖颈,狠狠地折过了那研究员的双臂,“我要做‘千八百年前’的模拟?”
研究员闷哼一声,整个人都被他提了起来。
“你知道我想看什么?你知道我是谁?还是我看起来……”宣玑猛地将人往那检测椅上一按,“已经这么有成熟的男人味了?”
这时,那分明应该是个“普通人”的研究员反应却快得惊人,他一对肩关节“嘎啦”一下自动脱臼,逆时针往后拧了九十度,两只手的指尖冒出一寸来长的指甲,金属色,像是两个钻头,捅向宣玑的胸口,瞬间挣脱,往门口逃去。
宣玑手指轻轻掠过嘴里叼着的烟——他本人就是个人形的“点烟器”,指尖火光到处,烟头立刻着了,一个小火星飞了出去,正弹在那研究员的头顶百会,研究员惨叫一声,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同时,一道白影从他头顶射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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