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媚则天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深水城
我开启檀木妆匣,轻轻挑起一点胭脂,花般娇艳妖娆的嫣红在我苍白的脸颊上浅浅蕴染绽开,人面桃花,晶润妍然,姿容皎皎。
身后细微的脚步声趋近,我不回首,亦没有抬眸,不发一语地看着镜中那个俊朗的男子。
“媚娘……”阿真的面上有一抹无法掩饰的伤痛。
“阿真,我要走了,这柄匕首我留给你。”我回身将匕首轻轻放在他的手中,“带到宫中的东西,每一针每一线都要仔细检查,匕首乃凶器,是无论如何也带不进去的。虽舍不得,但我只能将它留下。这是母亲赠于我的,希望你能为我好好保存。”
阿真清澈的眸光里,有三分喟叹、七分怜悯,他缓慢却坚定地答道:“我会的。”
我不忍见他被不安阴霾所困的神情,转身想离去。
“媚娘……”他低唤一声,突然由身后抱住我,将脸埋进我的肩颈中。
我一愕,轻轻一颤, 却不想做挣扎,只是呆立着,没有回头。
他的胸膛紧贴着我的背,无言地震颤。
我们谁也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站着。
两心相知,也就明了,已是足够。
府外早已是填街塞巷,人们张望着、讨论着。
在身边人的数次催促下,福嫂泪眼朦胧,却不得不松开紧握着我的双手。
我坐上了马车,尘沙在车轮下扬起,遮没了来时的路,似永不消散地跟随着我。入眼纷扬飞舞的,总是尘沙。
余下的,只有梦了。
妩媚则天 第十四章 宫中
悄然静立的巍峨宫殿笼罩在黑夜里,那些斑驳的阴影里却尽是青春的颜色,鲜活得几乎可以掐得出水来。wwwwcom
我与一群年纪相仿的女子,徐徐地踩上光滑的青砖,步步走入深宫,如春寒里纤尘不染缓慢绽放的花儿,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沁着妩媚入骨的娇艳,吐露芳华。
我被封做才人,住得地方虽不华丽,却也雅致干净。
每日早膳后到书院里学习礼乐,千篇一律,枯燥乏味。
一切沉静如死寂,落英几缤纷,我守候着清寂的鸳鸯瓦冷,翡翠卺寒,却始终没听到半点消息。
而后我慢慢明白了,后宫女子三千,多少人争宠,陛下不知要等多久才能想起我。我的入宫不过是一块小石子投入水潭,只微泛起涟漪罢了,并无任何惹人注目的地方。
依旧是上好胭脂水粉、上好的绫罗绸缎,我每日细细妆扮着自己,眉拂青黛,唇点嫣红。
我立在湖边,靠在院中的树干上,望着天空遐思。
天边无声地滑来一只苍鹰,它轻轻扇动羽翼,一次次厉声长鸣,犹如壮土出征,它犀利的眼瞳似乎是在与我对峙,恶狠狠地盯着我。
在空中飞翔的感觉应该是十分美好的吧?否则它也不会如此沉溺其中。我不知它是如何跨过汪洋、穿过幽谷,而后才翱翔在这皇宫之上,但此时我心中却充满了强烈的渴望,恨不能立刻生出双翼,跃过这宫墙,飞到广阔的天空中去。
“媚娘,你呆站在哪里做什么?”院外走进一个穿鹅黄衫裙的女孩,她眉目如画,肤若冰雪,纤妍清婉的身姿,有几分纤弱出尘之态,自然流露出一脉娟妍清丽之气。
在这人人争宠的宫中,她就如一股寒凉的清泉,清幽如梦,空灵如镜,说的便是她这样的可人儿吧?
她是与我邻院的徐惠,是大臣徐孝德的女儿,右散骑常侍徐坚的小姑,名门之女。她因才华出众被召入宫,据说她四岁即诵《论语》、《毛诗》,八岁就写得一手好文章。深夜,众人都已入睡,她却依然手不释卷,研读经史。
深宫寂寞,远不如外在那般华美绮丽,除了陛下偶尔兴起的恩宠,便只剩下“暗”与“阴”,空余寂寞而已。
我与徐惠年纪相仿,住得也近,时常在一起研读诗画、对弈抚琴,两人相伴相依,日子过得便也没那么乏味了。
“我在看那只苍鹰呢。”我说着便走到徐惠身边,亲热地挽着她的手。
徐惠莞尔一笑:“你看鹰做什么?”
“深远的宫墙无重无进,永巷一望无际。”我深叹一声,挽着她慢慢向前走去,“抬头望见的,除了清风明月,便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希望自己的心,能随着那鹰,飞过重重宫墙,飞入无边的云霄……”
“唉……”徐惠闻言也长声一叹。
我们正缓步走着,却见几个面生的内常侍与宫女一路小跑着进院来,他们满头是汗,还未到我们跟前,边高声问道:“前面可是徐惠徐才人?”
徐惠停住了脚步,轻声答道:“正是。”
“陛下召见你!快,请徐才人快去沐浴更衣,做好准备。”领头的内常侍抬袖抹了抹汗,流利地说道。
“是。”徐惠微一欠身,她侧头望了我一眼,静默幽深的眼眸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她未搽胭脂的苍白脸颊忽然红润了不少。
“媚……”她轻轻启唇,似有话对我说,终还是无言。而后她轻盈转身,缓缓离去,鹅黄色的纱纺长裙随风微摆,她娉婷窈窕的背影,说不出的风流与娇弱。
风轻曳,枯叶沙沙,仿若低声的哀戚,树影婆娑,在壁上映下斑驳的阴影,还有一院的寂寥与惆怅。
终于,只剩我一人了……
四、五日过去了,徐惠再也不曾回来这个院子,她也没有托人为我捎来只字片语。
宫中却是传言纷纷,说陛下召见徐惠后,想试试她的文才,便命她挥毫做文。徐惠自然是一挥而就,文才不凡。陛下龙颜大悦,当即册封她为婕妤。
婕妤,属正三品,后宫佳丽三千,婕妤的编制,一共才设九人,是宫中许多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位置。
徐惠只是一个淡漠若水的女子,却在尔虞我诈人心叵测的后宫中,以令人难以置信的迅捷速度立稳脚跟,势如破竹的翩然姿态令所有人措手不及,让那些一心争宠的女人们还未来得及迎战便已功亏一篑。
微黄一盏灯,长夜,喟叹。
指尖轻抚过铜镜,面似芙蓉,发如青丝,镜中的容颜依旧。
眼睫轻扬,眸光流转,旋即黯淡,我轻轻闭眼眸。
我只觉得心中隐隐有丝疼痛,却说不出究竟是伤心或是失望,奇怪的情绪如蛆虫般迅速地啃食着我的心。
日子仍是平淡如水地往前滑着,我依旧坚持每日都去书院,听内廷教习教书。
我带来的那些书籍,早已被我翻烂了,书院的书我也看了许多次,百无聊赖之际,听说陛下藏书许多,便动起了去看陛下藏书的念头。
我们这些才人宫女,每月由内侍省发给月规的银子,我拿了那些银子,住在院里,毫无用处,便将银子攒了起来,凑到一定数量,便拿出来赏给那些个内侍宫女。他们时常受我的赏,心中自然是十分感激,在他们心里估计就琢磨着我赏了银钱,总该有事情托他们办。但他们问起的,我通通都说无事,因此他们反而个个与我好。但凡是宫中众人的一举一动,都来说与我听。
这日,我便拉过一个宫女问道:“冬儿,你是陛下的御前侍女,可否带我去看一看陛下的藏书?”
冬儿犹豫着说道:“这恐怕不妥吧?”
我循循善诱道:“我就趁陛下不在,进去看一会,绝不会给你添麻烦。若有人问起,我只说是自己偷去的,与你无关。”
“这……”估计是平日里收了我许多珠宝,冬儿不好推辞,她咬牙一跺脚,“好,我带你去!”
傍晚时分,我换了身轻便的衣裳,跟着冬儿去了。
冬儿在外守着,我一人悄悄进去。
屋中两面都是书架,架上摆满了书,我粗略地扫了几眼,无论经史子集、医卜星相、乃至武功招数,竟是什么都有,真要细数,怕要有上万册。架上一尘不染,显然有人经常拂拭,淡淡墨香让人不由得有些陶醉。
屋中另一面墙上挂满了字画,显然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其中有两幅梅花图令我驻足一看再看,画纸与墨迹虽有些泛黄,但却保持完好,无一破损。这两幅画的笔锋、手法,与母亲的竟如出一辙。母亲擅书画,她能双手同时挥毫作画,而这两幅梅花图显然也是由一人两手同时画出。但母亲的画是不可能出现在皇宫之内,莫非这世间还有人与她有着相同的技法?
“陛下,奴婢恭迎陛下!”屋外忽然传来冬儿惊慌失措的叫声。
糟了!为何今日陛下如此早便回来了?
我慌乱地张望了下,赶忙闪身躲到屏风后面去。
“不用侍侯了,你退下。”传来一个男人威严低沉的声音。
“是。陛下,奴婢告退。”冬儿抖颤着回答,而后便退下了。
屋子随即一片寂静,我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我只听见书页翻动的沙沙声,而后便是袍袖轻扫的细微响声,紧接着又传来一阵规律的脚步声,似乎那人已走出屋去。
我耐心地等了许久,外头已无半点声响,这才壮着胆子探头去看。
“咳……”不料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咳嗽,我吓得立刻又缩了回来,慌乱中便将双手撑在屏风上。
而单薄的屏风当然经不起我这一撑,咯吱一声,便轰然倒下。
我也刹不住去势,整个身子顺势一起向前倒去。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头晕眼花。我摸着摔疼的腰,还没来得及抬头,一个男人浑厚低沉的声音便在我头顶响起:“你是何人?”
我这才意识到是陛下在问我话,我如梦初醒,立时跪伏在地上,头趴得极低,全身冷汗直流,含糊地回道:“回陛下,我,我,我是武媚娘……”
“武媚娘?你就是王内侍监推荐入宫的武媚娘?”陛下仍是语调平淡地说道,“徐婕妤也时常在朕面前称赞你,说你不仅生得美丽,且文才非凡。你,抬起头来。”
手心早已渗出细汗,我双手紧握成拳,把心一横,缓缓抬起了头。
妩媚则天 第十五章 被贬
眼前这个男人,挺拔修长的身形,冷俊的眉宇,灰鬓下的肃颜,丝毫不因岁月而失去风采。wwwwcom
他眼瞳深处隐隐透着蓝光,犀利非常,却又带着一种奇诡,令人迷眩,犹如蛊惑。
冰晶般的幽蓝,彷佛是天地孕育的一双眼瞳。
这个男人,我,我在哪里曾见过呢?到底在哪里呢?
刹那间,似乎有画面如锐光般划过我的脑海,憾动那浑沌未明的记忆。
似乎……是与母亲有关……但此时此地,我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而他紧盯着我,那神情十分诡异,不是震惊,也不是愤怒,又不是不满,更不是厌恶,在这一瞬间,他竟然不说一句话,只定定地望着我。
一阵凉风迎面拂来,我倏地清醒,随即低头垂眼,再次伏趴在地上。我竟如此放肆大胆地直望着陛下!
“你,再抬起头来。”陛下深沉的语调,静得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臣、臣妾不敢……”我咬紧唇,全身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朕让你抬头。”陛下的语调依然平稳,危险气息却开始透出。
我极力压下心中那股难以抑制的恐惧,缓缓抬头,迎上那道蓝色深潭般的锐利,纵然早有准备,但再次直视他时,战栗仍迅疾地由背脊窜上,微悸在心中漾开!
陛下又望着我一会,忽然如释重负般,轻吁一声,而后他转身坐回案前的长椅上。
陛下的神态异常平静,瞳中透出的精芒却是睿智的深算:“武媚娘,你可知擅入御书房是死罪?”
“臣妾知罪。”横竖都是一死,我反而镇静下来,“任凭陛下发落。”
“朕也不要你的命。”陛下的双瞳犀利如刃,仿如一条无形之鞭,徐徐划扫过我的身,“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才人,贬为朕的御前侍女。”
“是。臣妾,不,奴婢谢陛下不杀之恩。”我在心中暗松一口气,立即叩头谢恩。
陛下抬眼意味深长地再看了我一眼,而后他揉了揉额头,似已疲累,他轻轻一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你们?
我施礼后起身向门外退去,这才发现屋外不知何时已围满了数十位身强力壮的侍卫。
他们定是被屏风倒地时所发出的巨大响声引来,而方才陛下只要轻轻一挥手,恐怕这些侍卫便会立即冲进屋来,轻而易举地便可将我乱刀分尸!
我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汗水已渗透了衣裳!
我再也不敢回头,踉跄着快步往前走去,死死咬住嘴唇,血腥的浓浊在口中散开,我却不觉得疼痛。
空茫瞬间占据脑海,我什么都无法去想,几乎要控制不住因震愕而不停发抖的僵硬四肢。
偏殿的宫女与内侍们听闻我被贬,再也不敢来院里找我,一个个早闪得无影无踪。
我不发一语,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沉静如水,游魂似地收拾着行李,而后跟在内侍监视的身后,一步步地走了出去。
“可惜了,如此的品貌……”内侍监看着我,似惋惜,又似讥讽地说道。
我依然低垂着头,我知道,恐怕这一次,我是真的走进了一个再也回不了头的地方。
慢慢地走过中庭,四周散发出草木新鲜的腥味,似乎有一股阴气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上。
宫人的院前围了一堆人,堵得水泄不通。
我听到有人在哭着叫冬儿、冬儿、冬儿。
冬儿?我一怔,一抹凉意嗖地从心底直窜上来。
脚下步子立即加快,我不顾一切跑上前,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冬儿静静地躺在地上,被人用一方白布遮住了身子,只余一双赤脚僵硬地伸出布来,似有万千悲苦要诉说。
心,突然停止了跳动似的,甚至连呼吸都静止了。
霎时,我看到天空中直泄而下的灿烂阳光,它越过拥挤嘈杂的人群,似烧红的利刃,恶狠狠地扎进我肌肤中、眼眸中、耳朵中、嘴唇中,我看到自己的全身仿佛已流满了鲜血。
而眼睛,盲了似的突然灰暗一片,不,是鲜红的一片。
冬儿才十二岁,她的不舍、她的爱恋、她的恨意,都未了去。
但最终,她未留只言片语,便孤独地、静静地躺在冰凉的地上,只留给我一双僵硬的赤脚。
我的愚昧与无知就这样害死了一个鲜活如花的生命。
“喂,你发什么呆?注意听我说。”身后的内常侍粗暴地推着我,而后一指桌案,“你要做的事说来简单,只需每日在陛下回来之前将笔墨备齐,茶要时刻保持温热。其余的时候,陛下不唤你,你便只能安静地跪在一旁,绝不能发出一丝声响,知道没?”
“是。”我双手微垂,低头答道。
“机灵点,千万不可走神发呆。一定要警觉些,陛下有何需要,你立即便要办到。知道没……”内常侍继续唠叨地说个没完,直到一声“陛下驾到” 的传唤才打断了他的念叨。
我与众人立即跪伏在地迎接圣驾。
“你们都下去吧。”陛下的声音仍旧低沉平稳。
“是。”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过去,我跪地悄悄环顾四周,屋中里就剩我与陛下两人。
陛下端坐在案前,拿着一份奏折凝神看着,并未望我一眼。
我垂着头,一步步挪到桌案前去,跪坐在他面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拿起墨条来回磨着。
我虽竭力控制,但手仍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而陛下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依旧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奏折。
我慢慢平静下来,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我抬眼不着痕迹地看着他。
一对浓眉斜指额角、如深潭的眼眸、眼角依稀的细纹,鬓边的几缕灰发……这个男人想必已历练过无情的岁月风霜。
此时他低垂眼睑,平和许多,但他看人的时候,目光却尖锐得令人胆寒。他是个好看的男人,有一种可以让女人陶醉的特别气质,长身玉立,温文儒雅,一举手一投足皆是书卷味,却又有着一种自然的威仪与难言的洒脱放旷。
“你为何一直看着朕?”陛下也没抬头,忽然问了句。
“我,我……”我大吃一惊,手哆嗦了下,险些将墨汁溅了出来。
莫非他头顶也生了眼睛,否则怎知我在看他?
我定了定神,刚想开口回答,便听见屋外的宫人朗声传唤道:“太子殿下、长孙大人、房大人、魏大人在外等候。”
“让他们进来。”陛下微微摆手,示意我稍稍退后。
我立即躬身跪退几步,依然跪在他身后。
众人轻缓地进来,向陛下行礼后便各自坐下,并无一人在意我。
陛下坐在御坐席上,太子李承乾坐在太子席上,房玄龄、魏征、长孙无忌几人则对坐。
“承乾,朕听你的太傅张玄素说,近来你总是不交功课,可有此事?”陛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父皇,我,我……”太子支吾着,好一会才说道,“我没有不交功课,只是晚一些……”
我偷偷抬头看去,只见太子面红耳赤,一脸狼狈,
陛下闻言眼皮一跳,但语调依然平淡:“倘若不是十万火急的大事,你还是先把功课做了。做太子之时便养成拖拉的习惯,将来成为一国之君,正事就会被耽误。”
太子缓缓敛下的眸中带着复杂,他顿了下才回道:“父皇,我,我这几日脚疾又犯了。若身子不适,功课便不能做得好。我打算让御医来诊察下,看好了之后再做功课。”
陛下皱了下眉,轻声一叹:“那今日你不用议事了,此刻便去找御医来为你诊治。”
“是。儿臣告退。”太子也不推辞,施礼后便站起身。估计是坐得太久,忽然起身,他的腿脚有些受不住,随即踉跄了下。
“媚娘,扶太子去找御医。”陛下也没回头,只低声唤我。
“是。”我立时起身,走到太子身后,托住他的手臂。
“我不用人扶!”太子含怒低叫,而后他一挥手臂,想甩开我,却忽然停住了。
“太,太子……”我不解他的行为,只能低声地叫道。
太子却不应我,他只失神地盯着我,口中喃喃唤道:“明,明姐姐?!”
妩媚则天 第十六章 迷惑
明姐姐?我一愣,随即意识到太子口中的“明姐姐”应与母亲有关,且极有可能就是母亲!
我收敛心神,直觉地想否认,索性装糊涂:“太子殿下,您说什么?”
“你……不,不是……”太子呆怔了下,而后转口喃喃自语道,“不……不是……”
“明?!”而一旁原本都端坐在席上的长孙无忌等人也纷纷侧头望着我,面上都是惊诧莫名。wwwwcom
刹那间,居然再也无人开口,四周一片静默。
众人的无言使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砰,砰……”我仍扶着太子,低头垂眼,但心跳却快如擂鼓。
“媚娘,呆站着做什么?”陛下打破了沉寂,他的声调依然平稳,“扶太子出去。”
“是。”我微用力托住太子的胳膊,“殿下,走吧。”
这次太子没有甩开我,他忽然变得非常虚弱似的,整个身子半瘫靠在我的身上。
“呃……”我忍不住低唤出声,因为他的重量就如同山般压了过来,我吃力地撑住他,“太子……”
太子却没有回答我,他垂下头看着我,眼中异芒忽现。
我有些慌,便别过头不去看他,费力地扶住他的身子。
守在殿外的宫人见状要上前帮忙搀扶,却都被太子斥退了。
我们两人便一路踉跄着到了东宫,御医早已等候多时了。
“这几日转凉了,寒气过重,所以太子殿下的脚疾便发作了。”御医仔细地诊察,谨慎开口,“我开一付方子,殿下按此方内服外用,不日便可好转。”
“恩。”太子没有过多的反应,只微微颔首。
御医挥笔飞快地写好方子,“平日里要多揉捏双腿,使血脉畅通,如此才能好得更快些。我将这方子交由宫人,吩咐她们如何煎熬。”说罢,他起身告辞。
“多揉捏双腿?”太子闻言微怔,而后他偏头看着我,“往后你每日来东宫为我揉捏。”
“这,恐怕不妥吧?”我一惊,面上却仍强笑着摇头。
太子探身过来,逼近的眼眸中掠过寒光:“为何不妥?”
“因,因为我是陛下的御前侍女。”太子的忽然趋近,使我深感不安,我仍笑应着,但身子却向后移,想以不着痕迹的方式退下。
“我会让你变成我的侍女。”太子却容不得我退后,他捉住我的手,眸光犀利地锁住我。
“你,你的侍女?!”我惊骇地睁大眼,直视着他那双灿亮的黑眸,忽然觉得这样与他对视有些放肆,正要别开视线,下颚却被他握住抬起。
“我是太子,我若说要你,父皇绝不会反对。”太子高大的身躯立在我身前,压迫感阵阵朝我漫天袭来,更遑论他慑人的眼神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我只要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来我身边?”
“太子殿下……”我的心不由地掠过一抹轻颤。
为什么呢?我们今日不过是初次相见,但是他对我的态度着实令人费解。我知道自己的姿容并不差,但仅凭这匆匆一面,便可炫惑这个男子的眼,迷乱了他的心智么?莫非这一切,只是因为我生得像母亲么?
我静静地望着他,琢磨着他的神情:寂寞,寥落,似掩饰着的迷茫,甚至还有一丝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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