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画风总是不对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riverqueen
“先生。”只有张致和听到沈中玉语气不像往日,上前拉着他的袖子就说道:”如何了?“一进来,他也觉得不对,竟起了一种错觉:从没有像今日一样感到此处是魔宫。
这是因为殿内虽然宽大,却不觉疏朗,反而满是阴冷,让人忍不住就要弓腰缩背缩在一处,地下是粘稠的黑血,但感觉还是温热的,人踩上去像是要被这温热烫掉脚趾。张致和定了定神,心里默念清静经,一晃眼才看到地上本来如沸水一样冒着气泡的黑血平静下来。
但在他稍稍一放松,就感觉到四周隐隐约约、鼠行蛇爬、细细碎碎的声音,初时不管,但越听竟越觉得是人在压着声音说话,只是听不分明,越是细心听就越是听不懂,诱着人走进那一团黑暗之中。
张致和只觉心神不定,仿佛有离魂之感,不知何时脚就抬起来想要往那边走,他赶紧向后退了一步,却一下子不知道撞到了什么,感到那玩意伸出冰冷的舌头在他的脖子上一舔,然后就感到一阵麻痒。
张致和一回头,沉璧出鞘,就将它捅了个对穿,然后只看到地上一个烧了一半的纸人,附近皆是纸钱,在粘稠的黑血上显得尤为诡异。他感觉到脖子上有什么东西流过,手一摸就发现刚才那玩意在自己脖子上一舔就没了一块肉,此时正流着血。
他不敢放松,赶紧从袖囊中摸出伤药在脖子上一按,鲜血止住,新肉长出,转眼间就愈合了。他心里稍定,剑气勃发,在剑意刺激之下,伏在地上吸血的尸蛊蛆虫却一下子腾地而起,向张致和扑来,在剑气的绞杀下化为血雾,弥漫着一股子恶臭。张致和忍着臭味,在附近巡了两圈,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就把沈中玉弄丢了。
明明刚才他们还手拉着手,但不知何时竟就不见了人影,他知道此时不能因为着急就乱走一气,撞到陷阱里去。因此,更是小心翼翼,提着剑,在昏暗之中摸索了一会儿,却没有再走到别处去,而是留在原地,他知道沈中玉会回来找他的。
他在原地不知道等了多久,只觉有千载百载,心里五内俱焚一般,忍不住想到沈先生不知道如何了,我要去寻他吧。这念头一起,他就听到了前方传来的脚步声,听着轻重像是沈中玉发出的,心里不由得一喜。
向前走了两步,就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一身玄色的大氅,背对着自己,其姿态舒展自如,看着有几分像是沈中玉,但他心里又觉得不对,没有上前,只是喊了一句:“沈先生。”
那人闻言转身看着张致和,险些没把他吓得跳起来,苍白得一丝血色也无的脸,眼窝深陷,黝黑水润的眼珠泛着幽幽的蓝光,虽然看着吓人,却并不是丑陋,而像是粉饰精致的人偶,却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诡异可怕。
张致和从戚寒水的记忆中早知这是九幽老祖,但是沈先生呢?他心里忍不住冒出了各种各样的猜测,疑心沈中玉是遭到了不测之事。
却见到他无神的双眼看了一下张致和,一抬手勾了勾手指,四周汹涌的阴气往张致和身上一扑,张致和鼓起勇气,剑气勃发,却也拦不住如网一般的阴气,连沉璧也在呜咽一声中缩回了张致和的丹田内,然后张致和就不由自主地向他走过去。
去到他的跟前,他的手指在张致和的脸上摸了摸,张嘴说出了一串子的话,却似是胡言乱语一般,音调古怪诡异,教人听也听不懂。
张致和脸色古怪地看着他,感觉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指一丝热气都无,冰冷得像是尸体一样,这人难道是僵尸?但是沈先生早说过自己死时尸骨无存,这尸体是从哪里来的?再说如果有僵尸,那他的魂魄又怎么转世?
那人听不到张致和的回答,满意地勾唇一笑,捏着张致和的下巴,就要亲上去。张致和看到他越凑越近,耗尽全身力气,憋得汗水流了一额头,咬破舌尖,向他一口鲜血吐出。
点点鲜血落在他的脸上,却像是点火了一般。那人一下子就放开了张致和,捂着脸凄厉地尖叫一声。
张致和没有了阴气束缚,向后急退,沉璧剑出,就向他砍了一剑。一剑斩出,室内风起,扬起一地的尘,在尘后一声就是更加尖锐的惨叫发出。
张致和虽然看不清,舌头一顶着上颚,把血稍稍止住了,暗道有用就好。心系舌本,这舌尖血就是心头血,也被称为真涎液,富含真阳之力,对于破魔驱邪有奇效。虽然张致和和沈中玉一道胡闹多次,但是元阳未失,更是威力巨大。
但是尘埃落尽,他就看到那人居然还站着,只是原先平整的脸此时变得坑坑洼洼的,还起了几个燎泡,看着更是吓人。
张致和提着剑,准备和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恶斗一番,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滚!”他仿佛是听到仙乐一般,也知道不能放心,手里握着剑,用心提防眼前,但是心已经飞到不知何处去了,刚才那一声正是沈中玉所发的。
沈中玉走上前来,正好站在张致和旁边,和他并肩而站,一手在他的肩上一搭,问道:“阿致,你怎么了?”
张致和腿一软,险些滑倒在地,但是一把就抓住了身边的人,站稳就道:“先生,我无事。“
“无事便好。”沈中玉道,手掌平放,手心就冒出了一朵白莲花灯,烛光明亮摇动,嘶嘶地烧着室内的阴气,本来躲在室内的阴郁血气竟自然而然地从屋内偏僻角落里氤氲而出,投入火中,被莲花灯无声地灼烧着。
而眼前的那只不知道士魔怪还是妖鬼的东西,见到这灯火摇动,竟然也像飞蛾扑火一般散为一团阴气,扑了过来,成了莲花灯的燃料。
张致和已是知道了这里是何处,这里是当年九幽老祖的寝殿,自然也就是当日沈先生身死道消之处,尽管先生有心尸解,但是人无不乐生畏死,不知道先生在受亲近之人背叛,只能尸解之时是何等怨愤难言。
想到这里,他没有说话,只是握住沈中玉的手更紧了些,静静地看着莲花灯烧尽室内的阴气,这便是九幽老祖和他的逆徒留下的最后的痕迹了。
不一会儿,阴气散尽,阳光从大开的殿门中斜透进来,驱散了他们身上的阴冷之意。张致和见沈中玉还是郁郁不乐的样子,想了想,道:“相传高陵雪死后身化金玉,先生上辈子死后的异象却是大有不同。”
沈中玉听到这个,知道张致和想要逗自己一笑,心生喜悦,便笑道:“你看地上。”
张致和低头一看,却险些被晃花了眼,在太阳底下,整个地面闪烁生光,仔细一看才发现原先粘稠的黑血此时竟然化成了鲜艳浓烈的红宝石,仿佛是流动的血一般。
沈中玉带了几分得意地笑道:“不错吧,这么一大块红宝石,迟些凿了来做个屏风也能看了。”
老祖画风总是不对 第197章 城
张致和跌在沈中玉怀中,索性翻过身躺在他的膝盖上,在十年以来的朝夕相处中,他早就习惯了和沈中玉这般腻歪,有时他还忍不住窃喜,幸好我和沈先生都是男子,若其中一个是女流,只怕就不能日夜相对。想到这里,他便道:“我与先生一道,所以先生喜欢就好。”
沈中玉闭着眼,手指在他的脸上轻抚,想象着他的相貌,含糊道:“你可真好养。”
“我不会收拾。”
“难道我就会了,但我想着什么贵重什么好的就给你。”
“那就能与先生同享,如何不好?”
“确实好得很。”沈中玉道,睁眼看着躺在自己膝盖上的张致和,内心忽起柔情,能在此时遇到你真是好得很。
若我刚入道,还是一小小魔修之时遇到你,估计只存利用之心,你这么呆怕会被我利用到死;若我刚继任九幽宗主之时,一心想着振兴九幽宗,执魔道牛耳,对于正道天才只怕不会手软;到我后来,看淡道魔之分,但因前途无望,心性阴郁,估计你在我手上也讨不了好。
天道不薄于我,这时候遇到你,是你的幸运,也是我的幸运。
他低头看着张致和一派纯挚的眼神,眼光滑过他的嘴唇,却是动了歪心,想要含住细细吮吸一番。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般缠绵之思已不是单纯的师徒之情。
既如此,总要让这傻小子也知道一二,不然就我一个人郁闷,那多无趣。他捏了捏张致和的耳垂,道:“好好听着,我有话和你说。”
就在此时,门就开了,那两个短手短脚去盛水泡茶的童子,一人捧着一个托盘,一个托盘里放着茶水,另一个放着乌枣、山药来就茶。
张致和翻身起来看到,就道:“去寻两样甜的来。”
沈中玉听到这个,笑了,从袖囊里捧出一匣子,放在一旁的案上道:“我这里有。”
张致和道:“也尝尝我们这里的。”然后他又问道:“刚才先生可有什么要吩咐我的?”
沈中玉看了看在屋中转来转去的那两只小妖,估计我现在刚说完,明日就要去和楚凤歌那个大冰块一道喝茶,只好有些遗憾地说道:“我让你好好想想,不要想着敷衍我,不准再说我喜欢就好,等我渡劫了之后告诉我。”
“是。”张致和听到这个,几乎是要束手立应。
沈中玉眯着眼看了他一阵,太严肃了这不好,打发他坐下,喝了一盏茶,吃了两个点心,乌枣。乌枣清甜倒是很对沈中玉胃口,稍稍缓解了一下他郁闷的心情。
喝了茶,张致和顺带告知朝阳峰西北麓背阳之处,并无人烟,恰好渡劫,沈中玉谢过他的心意,便借用了他的静室来调息。
张致和看着沈中玉进了静室,命令小童不得进去打扰,自己则亲自去朝阳峰西北麓看过了,确实是除了废弃的药田之外,并无人烟,也无异兽。
他刚要回去告诉沈中玉一声,腾空而起时在半空中就看到沈中玉缓缓上山,索性就不走了,停下等着。
沈中玉一路到山上去,感受着高悬顶上的天劫,感受着腹内金丹跃跃,吞吐着经脉中的灵力与灵机,表面隐泛着最为高贵雍容的紫金之色。
金丹化紫,孕化婴儿,元神显化,周游天地,延寿千载,从此之后,就算肉身被毁也能用元婴夺舍重生,也可以用元婴与山川灵枢、法宝元灵等合二为一,也算是长生之法,如此可谓不生不死之大能。
虽然如此,于沈中玉而言不过是旧路重走而已,他在渡过心魔的时候就已经激动喜悦过了,此刻无悲无喜,盘膝坐在在雪地冰面之上,仰观宇宙之大,阳精自会阴而上,循督脉直走泥丸,泥丸中一点先天丹炁,与口中玉液相混,化为华池神水,循十二重楼而下,直下丹田。
神水滴入金丹之中,本来还只是跃跃而动的金丹一下子就激动地转动起来,疯狂地吸纳着四周的灵气,金光流转隐隐泛着明紫之色。
一声霹雳,紫霄神雷如约而至,一下子就淹没了沈中玉独坐冰川的身影,寒光闪烁的电芒涌入沈中玉的经脉之中,像洪水一般涌入他的丹田之内,围绕着金丹游走不定。而滴溜溜转动的金丹却是一个饕餮客,毫不容情地把雷电吞噬,分解,吸纳。
沈中玉感受着雷电通过经脉时带来的酸麻胀痛,颇有几分怀念,自化神之后,便算是散仙之辈,若滞留人间不曾飞升者必有四九天劫,渡劫者依旧逍遥,渡不过化为灰灰。沈中玉上辈子作孽不少,又活得长,还一直飞升不了,自然被雷劈过不少次,真有几分怀念。
他体内的金丹在疯狂地吸收了雷电之中的生机和灵力之后,渐渐膨大,像是心脏一样在丹田内跃跃跳动着,随之以来的第二道,第三道,足足九道雷电同样也被沈中玉的金丹吸摄在内。
沈中玉估计火候已够,肾水上泛,心火下降,作水火既济,龙虎交互之象,水火之象在体内如鱼衔尾,如环无端,竟成了一个太极阴阳之象,被这般冷热煅烧下的金丹很快就如鸡蛋一般碎裂了。
化为紫金之色的金丹哔啵一声碎裂而开,露出内里包裹着的紫色重瓣莲花苞,重重花瓣缓缓开放,异香飘散,令人沉醉,莲台之上端坐着一个三朝未满的童儿,面目和自己有几分相似,沈中玉知道这就是自身元神演化,也就是自己的元婴了。
一般来说,元神演化成什么样子都可以说半由功法,半由人择,沈中玉这辈子学的是戒律修行,自己也没有别出心裁的心思,演化出来的自然是再正经不过的婴儿坐莲。至于其他人是如何的,他曾看先贤所述,有须眉大汉演化元婴出来是个婀娜多姿的女子,也有演化出猫狗之类的,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张致和在旁看到天劫结束很久,但是沈中玉还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由得有几分着急,想要上前又怕会打扰了沈先生渡劫,最后还是缓缓上前。
等到了跟前,发现他还是一动不动,张致和心里害怕,伸手一按他的肩膀,竟就把人按得一歪,先写倒在地上。幸好,张致和迅速地接过,搂进怀里,发现他双目紧闭,鼻息全无,心里又痛又惊,几乎要留下男儿泪。
就在此时,他感觉到袖子被人拉了一下,一回头,就看到个不过三四岁的只穿着兜肚的小孩儿,眉目如画,黑发垂肩,白生生的胳膊如藕节一般,赤着脚站在雪地里。
心里惊疑,再定睛一看,他就发现这小孩儿和沈中玉长得相似,大喜过望,笑道:“先生,你结婴了。”这该是沈先生脱体而出的元婴才是,怪不得他的肉身一点气息都无。
那小孩儿用那胖乎乎像是五个肉窝窝的手擦了擦眼,开言道:”你怎么知道是我?“语气老成,和小孩幼稚娇嫩的外表大不相似。
张致和道:“长得太像。”
“真是不会说话,说两句话夸我一下说我天纵英才,渡劫无有不成的,不行吗?”仗着自家元婴脸嫩,沈中玉毫不犹豫地不讲理。
“嗯,先生天纵英才,渡劫无有不成。”张致和一脸认真地重复了一次。
沈中玉看了他一眼,短手短脚地钻回到自己的肉身里去。刚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张致和怀里,想再躺会,却发现张致和很是紧张地看着自己,一看眼神就知道他想问什么,先生无事吧?
为了证明自己无事,沈中玉只能很无奈地起来走两圈,张致和见此,仿佛像是自己结婴了一般高兴,道:”先生,你要尝一下梅酒不?我去师父那里挖一坛子回来。”
“不必了”,沈中玉想到自己既要拐楚凤歌的徒弟,还要偷他的酒喝,自觉心虚,摆了摆手道,”你该告诉我,你喜欢你的房间修成怎样了。“
张致和上前拉着他的手,说道:“我小时候和师兄住一处,师兄好琴,好松,院中遍是奇松怪石,临风抚琴,风雅至极;而我好剑,于风雅之事上半懂不懂,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你屋后那个水榭呢?”
“哦,那是我刚学剑时要亲自铸剑,就在水边修了个打铁炉。”
“很好。”沈中玉听到这样实在的解释,险些憋得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给你修个练剑的校场好了,以后就跟我一起,看到你住得太寒酸,我不忍。”
“好。”张致和闻言一笑,心里却忍不住暗骂自己未免有失君子之道,总是利用沈先生的宽容而一步步去试探他的底线,先生如此包容于我,我却如此放纵,实在不好,还需勉力,好好报答先生之厚意。
老祖画风总是不对 第198章 城
张致和闭着眼,金丹期神识在此几乎不能透体,只能通过模糊的灵觉来耐心感应黑暗中妖兽的存在,他感应到妖兽伏在地上把爪子磨得锋利,低声发出压抑愤怒的咆哮,然后后腿一蹬,向他冲来。
他回身一转,剑一横一削将妖兽的两只前爪削了下来,然后另一边也有另一只妖兽扑来,反手一剑刺去,向下一剖,如江海下地,将妖兽剖成两半。剑身打平,身一转,宝剑横扫,正好将旁边也同样扑来的妖兽们剖成上一半下一半。
衣衫振振,阴风猎猎,他却越发杀得爽利起来,心里积郁通通发作了出来。而在后面,沈中玉站在车辕上,擎着蜡烛,投下一圈温暖的橘黄,笑吟吟地看着张致和在前方搏杀。
而黑暗之中无论霜刀雪剑,疾风飘雨去到那一圈橘黄前就自然而然地散了,看得久了,沈中玉摇了摇头,叹息道:“本以为这么多年了,你能长进些,想不到还是这个样子。”
黑暗中忽地发出一声怒吼,深沉的黑色凝成一只古怪的异兽就向张致和扑来。沈中玉在神识中看到这异兽形如梼杌,其状如虎而大,毛长二尺,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一丈八尺,不由得笑出声来,道:”这却是再合适不过了,原来还有点脑子。现在连脑子都没了,可不就是个凶顽之辈么?“
他口里说着,手上也不容情,一道玉光飞出,划破了整个黑暗,若有人见到,就会明白了光明之意,重重黑暗如为帷如幔,如缠如带,要拦着这一道光明,但是前景越暗,而玉光越明,最终划破天际,似慢实快地打在异兽梼杌之上。
却说,张致和感觉到身后有异兽气喘如雷,一转过身去就看到那怪兽的尖牙近在眼前,赶紧将剑一横,要拦上一拦,就见其后一道玉光远来,重重地打在异兽身上。
他认出是沈中玉的量天尺,看向玉光来处,正好见到沈中玉在跟他招手,三步两步去到沈中玉身旁,和沈中玉并肩站立,看到沈中玉神色晦暗,忍不住问道:”这便是先生徒弟?“
“是。他是人来的。”
“人?“
“原来是。”沈中玉道,说罢长叹一声,看向场中。
张致和感觉到沈中玉心中郁郁,一时无言,只是和沈中玉一同看着那异兽挣扎。
那异兽吃这一打,身影一晃,身子一矮,仰天咆哮起来。打在它身上的是沈中玉的量天尺,罚恶赏善,了断因果,此刻打在梼杌身上。原来梼杌作恶多少,种种因果重现眼前,它曾与人多少罪过,此刻自身就要承受多少罪过。它只觉得自己仿佛成了自己曾害过的人,曾被五马分尸的,曾被剥皮的,曾被刺目的……竟是尝进了自入道以来就没有受过的苦。
魔门之人何曾有几个干净,诸如这异兽一般,他先前也号作梼杌子,乃是九幽老祖的首徒,自从少时被九幽老祖捡□□之后就是放肆张扬的性子,竟不曾有过收敛二字。
初时,九幽老祖要压服魔道,倒是把他当快刀来用;等到后来,九幽老祖自觉前程不明,行事保守。但是因为自家师父威名在外,梼杌子还是能仗势欺人一番。
到了此时,昔日的威风凛凛下做的恶果就全报应到自己身上了。不一会儿,本来还是毛发油亮的异兽就委顿在地,像是不堪重负一样伏在地上,但还是心里不服,喉咙中满是低沉的咆哮之声。
沈中玉看着梼杌子,伏在底下,心里也不能高兴到哪里去,好歹曾是自己养了两三千年的徒弟了。
虽然说魔门冷心冷情,但也不会真的就把门下弟子当炮灰用。魔道宗门不比散修,哄得一个就一个,要知道魔道收徒本来就很难,虽也有斩俗缘这样的法子,但也不会多用,不然养出一个自灭满门的化神修士就不好了。
因此,沈中玉当年挑徒弟的时候还是花了心思想要好好培养的,而今看着自己首徒成了这个样子,叹息一声,手上掐诀,炼魂法印已成,就要落在凶兽额上。
量天尺下冤孽俱报,凶兽已然气息奄奄,转眼法印已经到了额上,正要往里渗入。它却忽然一爪抓地,后腿一蹬,就向高踞车辕之上的沈中玉扑去,顷刻已到眼前。
张致和向前一步,仗剑刺出,举剑上撩,沈中玉刚道一句:“不好。”就见这凶兽从实化虚,像是一团水墨一般散去穿过张致和的身体。
张致和像是被一阵呼啸的风带走了身上的暖意,只觉无限冰冷。但他转头一看,看到凶兽已将沈中玉扑倒在地,却是心底一寒,脱口而出道:“先生!”
他挣扎起来,就要过去,看到那团黑雾已经将沈中玉完全地包裹起来,急得他马上上前,跪在那团黑雾旁,眼中忍泪,浑身颤抖。
早有准备的沈中玉被这团黑雾扑了个满怀,向后一退,索性坐了下来,深入定中。
由神识所构成的灵台本来应该是清明之所,此刻却是乌云密布,只有在灵台中央才有一圈大约方圆百尺的散发着莹莹玉光的界域。
他在灵台中央一现出身影,却非九幽老祖本相,而是今生沈中玉的相貌,背手说道:“徒弟,来吧。”
话音刚落,四周乌云围了上来,原本方圆百尺的玉光被压缩得越来越窄,最后退到了沈中玉足下。沈中玉举起手,隔着光圈摸了摸还在张牙舞爪的乌云,颇有几分怅惘和悲哀地说道:“你看到什么了吗?”
“师父。”乌云在进来之后讲了第一句话。
“致虚极,守静笃,行无为,知其雄,守其雌;知其黑,守其白;知其荣,守其辱……”沈中玉喃喃说道,语气平淡,不带一丝法力。
但是乌云听到,却是痛苦而疯狂地挣扎起来,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喊声,嘶喊呼啸道:“不要念了!“
但是沈中玉不为所动,继续念诵:”众人昭昭,我独昏昏。众人察察,我独闷闷……“
乌云疯狂地冲击着光圈,想要冲入其中,但是那本来看着软弱可欺的玉光却不曾再退,反而开始向外侵袭,就连乌云之后原先侵袭了的部分都开始泛起了莹莹清辉。
乌云害怕了想要退却,转身向外退去,想要退出沈中玉的灵台。但如何走得了。淡淡清辉连成一体,将似是明霞长帛一般翻卷起来,将乌云包裹在内……
此时在外,四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向内一缩,收束到本来紧紧裹住沈中玉的一团黑雾之中,缩成一团。沈中玉现出身影,却双目紧闭,怀里抱着一只不过叭儿狗大小的异兽。
在旁的张致和见此喜得冒出了一身冷汗,跪在地上浑身无力,竟起不来了,只是努力用双手撑在地上,别让身子瘫了下去,道:“先生,你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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