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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美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海青拿天鹅
阡陌知道,那是蓄水井。铜绿山地处水量丰沛的地区,矿井里的渗水问题一直是困扰。蓄水井就是用来对付渗水的,原始而有效。
矿井四通八达,却窄□□仄,有些地方,要爬着才能过去。不仅如此,有的矿道里渗水严重,排水不好的话,里面的人就要浸在泥水里挖矿,更不用说一旦突发状况,逃跑都来不及。
看着工匠们手里挥得钝响的工具,阡陌又回忆起了从前。
她曾见过爷爷和考古学教授们一起参加学术会议,在一个小型学术厅里面,灯光温和,桌面锃亮,教授们对着投影幕的上的出土文物图片分析,在优雅安逸的环境里,一边喝着咖啡喝茶,一边满怀思古幽情。阡陌相信,那些教授们要是跟她现在一样,必定恨不得把这些曾经视如宝物的蚌镰石斧狠狠砸碎,在心里狂骂一万遍“□□的统治阶级他妈的不是人”!
想着,她被自己逗乐了,脸上浮起笑容,心情好了许多。
*****
女人一路打听,在矿井的深处找到了丈夫。那男人正在凿矿石,见到女人,十分高兴,脏污的脸倏尔光采绽放。二人说了好一会话,直到监工来赶人。
阡陌看着女人恋恋不舍的样子,不禁微笑。她曾经也有过挂在心上,恨不得时时都能见到的人。虽然后来因为考上的大学太远而分手,但是每每想起,阡陌还是会感到温暖。
当然,现在来想,那都是像在外星一样遥远的事。如果她没记错,自己的生日就快到了,也许包括前男友在内的好些人会给她打电话。
当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着急?
阡陌有些伤感,却又觉得滑稽。他们大概万万想不到,自己被抓去挖矿了吧……
*****
探视结束,女人带着阡陌往回走。没走多远,忽然听到一阵喧哗的声音。
望去,只见好些人朝这边走来,是士兵,后面跟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人。那人阡陌见过,是那天赏赐自己布匹的大官。
坑道本来就不宽,士兵们走过来,坑道里的人都要往旁边让着,顿时变得拥挤。近处有一处废弃的坑道,阡陌和女人就退到那里去,暂避人潮。
突然,身后“扑通”一声水响,传来女人的惊叫。阡陌忙回头,借着微光,这才发现里面竟有一口溢满了水的蓄水井。女人不留意掉了下去,许是井口太宽,她一时摸不到边沿,在井里挣扎着。
阡陌忙伸手去拉,才够到,脚下却是一滑,自己也跌了进去。幸好她水性不错,旁人也赶紧来帮忙,将她们二人拉了出来。
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水很凉,阡陌抹开脸上的水,才站起来,却发现灯火通明。
面前站着许多人,工尹就在当中,盯着阡陌的脸,目中放光。





思美人 第5章
阡陌又被带走了。不过这次,并不是有什么赏赐。
他们把她领到铜山边上的大房子里,一个老妇人带着她去清洗,当看到她露出白皙的皮肤和乌黑的头发,神色惊讶。
身上的衣服都被拿走,他们让她换上一套崭新衣物,宽袍大袖,正宗的古人一般。
工尹对这个意外的收获很高兴,当这个叫陌的工妾被打扮整齐领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露出惊喜之色,满意地点头。
“可惜话说不好。”领阡陌来的仆人道。
“说不好何妨。”工尹笑笑,吩咐道,“大王行猎之后,定要行宴,入寝之时,你领她去伺候。”
仆人应下。
*****
这个地方,是阡陌看到的第一处真正意义上的古代建筑。
这座屋宅依山而建,对比奴隶们的草棚,可谓宏伟。造型优美的屋檐,被一根根立柱举着,典型的楚地干阑式房屋,爷爷要是看到,大概会高兴坏了。
但是阡陌并不高兴,她很着急。她从那个大腹便便的工尹和周围人的言语里,明白了他们想要做什么,心里暴躁得要命。她不知道他们要她给谁,只觉得不可理喻。
不过,这不完全是坏事。
大约因为不需要像矿区里那样时刻看守着奴隶,这宅子里的卫士并不多。阡陌留心观察了半日,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逃跑的机会——这宅子里的饮用水,都是从外面用牛车运来的。牛车上载着大桶,可以藏人。而且,出去的时候,卫士们不会仔细检查。
忐忑地过了一夜之后,阡陌早早起来。她把布匹做成包袱,背在身上,又在庖厨的角落里找到一把蚌镰,权当防身。
四周还没什么人,她盯着运水的车来到,趁着仆人们往屋里倒水的功夫,立刻藏到一只空桶里面。
她的动作十分轻快,就连拉车的牛也没有惊动,一直低头嚼着草。
盖上桶盖之后,四周漆黑一片。
阡陌缩着身体,听着外面人的说话声和脚步声,紧张不已。
过了许久,车子终于动了起来。木质车轮碾过路面的石子,硌硌乱响。阡陌竖着耳朵,只盼着快点逃出去。如她所愿,车子一路都没有停顿。她能感觉到车子走过了一段长长的坡路,结合昨天的经验,这就是离开那座宅子了。
心安稳了些。桶里又闷又热,阡陌汗湿衣背,却一点也不敢抱怨。经过了很长的一段路,车子停下来,阡陌听到了淙淙的水声。
没有别人的说话声,阡陌小心翼翼地顶着桶盖,露出眼睛。只见这是一处山林。石壁上有泉水,清澈如银。
赶车人把牛车拉到泉水前,将一根粗大的竹竿接着泉水,让它流进桶里。
他没有发现阡陌,站在泉水前等了一会,到附近解手去了。
阡陌抓住机会,立刻从桶里出来。虽然腿有些麻,但身体意外的灵活。她双脚落地的时候,赶车人还没回来,她盖好桶盖,立刻溜走。
这身衣裳宽袍宽袖,在灌木丛里行走很不方便。阡陌无比怀念她的牛仔裤和登山鞋,但是没办法,它们已经被收走,不知去向了。
阡陌靠太阳的位置辨别方向,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尽可能往远离铜山的方向走。
没多久,她听到了哗哗的声音。
绕开眼前的一片树丛,忽而出现了一片芦苇滩,再往前,是一条河。这时,阡陌听到些话语声传来,望去,却见一队奴隶正经过不远处,走向一个山坡——她割草的山坡。
*****
风徐徐吹过,水边的苇草如楚舞一般,招摇着修长的叶片。
大舟引着十几艘小舟,在碧波粼粼的水面上如鱼儿般自在。
楚人都是水边长大的,乘舟出游,每个人都会自觉地换上短褐。
伍举主持猎鳄,立在船头,按剑临风。楚王则早已跃跃欲试,对着十几支样式不一的兵器,挑选着称手的工具。
郑国的公孙回,奉郑伯之命出使楚国,恰好到了沂地。楚王此番行猎,也邀他一同前往。他见楚王选了一柄鱼叉,恭维道:“大王骁勇。”
楚王道:“郑国无鳄,子可随寡人一试。”
公孙回忙道:“我不识水性,实不敢献丑。”
楚王一笑,又看向伍举:“你不去?”
伍举摇头:“小臣要坐镇。”
说话间,舟群已经行驶至水流平静处,领头的舟人打了一声长长的唿哨,楚人们兴奋起来,纷纷跃入水中。白色的水花此起彼伏,在木舟之间激起一片,船上的人看着哈哈大笑。
“猎鳄需新鲜鱼饵,众人故而下水去捕。”公孙回身旁的一名舟人笑嘻嘻地说。话音才落,一条鱼被人从水里扔上来,在甲板上生猛地跳。
楚王也笑起来,将短衣脱下,往舷上一搭。
“大王……”从人来不及阻拦,楚王已经跃入水中。淡淡的阳光照着水波,碧绿清澈,他修长健美的身体如同一尾江鲫,入水灵活,箭一样地从水下穿过,待得冒头,已经离船四五丈远。
“那真是楚王?”郑人皆惊愕,有些不可置信,“可水中到处都有鳄鱼!”
伍举望着楚王与众们游到一处,一抹脸上的水,将一条鱼扔到小船上,微微笑了笑。
“我们大王,什么都不怕。”一名侍从得意地对郑人说。
*****
阡陌躲在灌木丛里,观察了一下视野里的士兵,她这边离得有点远,小心些,应该可以躲过那些人的视线。
更幸运的是,她留意的那只小船,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系在水边的木桩上。
阡陌猫着腰,慢慢把步子移向芦苇滩……
*****
捕足了诱饵,舟群接着向前,水面渐渐平阔,岸边有许多浅滩,芦苇丛生。
船在水面上漂过,悄无声息。
鳄鱼生性警觉,与捕鱼相反,猎鳄讲究的是出其不意。
士卒们口中衔枚,盯着水面,铜制的矛头在天空下泛着锃亮的光,任凭渐渐变热的阳光把湿了水的头发和衣服慢慢晒干。
水流平静,隐约可见水面上浮着些什么,犹如枯木。
一名士卒将装了血的皮囊放入水中,红色的液体在水中渐渐散开,将水流染出一片淡粉的颜色。
楚王望着两只鳄鱼慢慢靠近,静心屏气,握紧手上的长矛,只将眼睛盯着水面。
船渐渐靠近,眼见到近前了,楚人们暗自搓掌。
伍举大船上的令旗一挥,楚王立刻暴起,将手中长矛朝鳄鱼狠狠刺去。水花乱溅,鳄鱼被利刺楔入皮肉,痛得将硕大的身体在水中翻滚。
旁边的士卒赶紧帮忙,长矛、长钩、渔叉等各式兵器贯穿入水。一番折腾,鳄鱼终于气绝,士卒们合力将鳄鱼抬上舟来。
“这大鳄足有丈余呢!”有人称赞道。
郑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鳄鱼,亦围过来,好奇地观看。
伍举正与公孙回说这话,这时,却有人惊呼:“大王怎么往河边去了?”
伍举一愣,忙望去。
却见楚王不知道什么时候登上了一艘小舟,此时正朝水岸而去。风吹得水波粼粼,苇草茂盛处,隐隐可见有阴影浮动。
“他要自己去猎?”从人吃惊,“何时……”
伍举却示意他噤声,吩咐道:“令士卒跟上。”
*****
正待要走到岸边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些嚷嚷的声音,阡陌机敏地回头,却见来路上影影绰绰,似乎来了些人。
突然,有人朝这边大喊了一声,阡陌看到几个人朝自己这边跑来。
糟糕!阡陌立刻转身,一边将蚌镰插入后腰,一边朝水边飞奔而去。
长满了草的地不太平坦,阡陌趔趄了好几下。高草茂密,几只水鸟被惊得飞起,草叶上的蚂蚱迎面打来。阡陌顾不得许多,一边拨开苇杆和草叶,一边朝水边跑去。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阡陌一脚踩到了泥水里。
河!阡陌顾不得许多,淌入水中。
河水被搅得浑浊,阡陌一头扎入,无数起泡混着草叶和泥沙在眼前浮起,昏暗无光。
阡陌的方向感很强,奋力朝那艘破船的方向游去。
幸好不是逆流,河水给了她很大的助力。阡陌似乎听到了岸上的吵嚷声和脚步声,但是她没有功夫分心,因为已经可以看到船舷木板老旧的颜色,她连忙抽出蚌镰,准备砍断系绳……突然,有什么划过眼前,阡陌看到蛇腹一般的白皮。未几,水流逼来,一张白牙森森的大口突然在面前张开。
阡陌大惊,急忙闪身,同时,将手中的蚌镰用力挥去!
怪物将蚌镰吞入,吃痛挣扎。阡陌看清全貌,目瞪口呆。
鳄鱼!
尼玛这水里居然有鳄鱼!
逃跑真的成了逃命,阡陌趁那鳄鱼还在挣扎,使劲游开。可没过多久,前面又有一道黑影挡住去路,那是另一条鳄鱼!
进无可进,退无可退,阡陌眼见着它们逼近,惊恐至极……
*****
正在此时,水面突然被什么破开。
阡陌只看到一根利刃将近在眼前的鳄鱼大口对穿,未几,鲜红的血色染透周遭,模糊一片。
她瞪大眼睛,看着鳄鱼挣扎,卷起的水挟裹着腥气迎面扑来。
她想向水面游去,可是躲避时费去了太多的气,一口水呛进来,她无助地挣扎……就在她感到意识渐渐离开,衣服被什么扯住,阡陌被人用力地扯出水面。
皮肤接触到空气,久违得像经历了一辈子。
阡陌瘫倒着,吐出一大口水,痛苦而猛烈地咳嗽。
楚王低头,惊讶地看着那个蜷曲着身体的女子。她痛苦地伏在船板上,湿漉漉的黑发下面,露出洁白的脖颈。
伍举赶到时,看到楚王船上躺着的死鳄和人,诧异不已。
楚王抬头笑笑,双眸生辉,“看来寡人今日所获,可不只有大鳄。”




思美人 第6章
“我的奶奶去了哪里?”
“为什么那么久都不回来?”
阳光从窗户的纱帘上透来,照在水仙花嫩黄的花蕊和洁白的花瓣上。阡陌一边用蜡笔画着水仙,一边执着地问。
“嗯?”正在翻看研究资料的爷爷抬起头来,扶扶眼镜,微笑,“奶奶去了天上。”
“天上?”阡陌放下画笔,趴到爷爷的桌子上:“坐飞机去的吗?”
“不是。是飞龙和鸾鸟来接她去的。”
阡陌想了想:“她一个人去的吗?”
爷爷点点头:“一个人。”
阡陌觉得奶奶有点可怜:“那……天上有人陪她么?”
爷爷笑起来,似乎想到什么,从书堆里拿出一本画册来,翻了几页,给她看。
阡陌好奇地望去。
只见那是一幅斑驳的画,上面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线条、动物,还有小人。
爷爷把画上的东西一个挨一个指给她看:“天上有许许多多的东西,你奶奶坐在飞龙和鸾鸟的车上,会见到太阳和太阳神、九条尾巴的狐狸、蟾蜍、玉兔。”
“这位是西王母,她很好客,会带着白虎、朱雀、蛮廉和青龙迎接你奶奶;还有仙人,身上长了漂亮羽毛,后面是月亮、太阴神和云彩。”
阡陌似懂非懂,但看着那些虚无缥缈的动物和仙人,有些入神:“爷爷也认识他们吗?”
“认识啊。”
“你如果去到天上,也会遇到他们吗?”
“会的。”爷爷合上画册,摸摸她的头,“我们都会。”
……
阡陌觉得自己的意识沉浮,像飘在云端。
眼前有一团光,却像隔着那被血和淤泥染得浑浊的河水,她始终无法够到水面。只有那团光,越来越大,中间有一个影子在晃动,似乎是河里见到的鳄鱼;可当它慢慢清晰,又似乎是个人……
人?
她想,自己也终于像画上的人那样,去见爷爷奶奶了么?
身体渐渐有了重量,她感到脸上痒痒的,像……像在茅屋里睡觉的时候,竹排底下爬出来的不知名的虫子!
阡陌吓一跳,惊醒过来。
光照刺眼,她不禁眯起眼睛,抬手遮挡。好一会,眼睛适应过来,她看向周围。
出乎意料,这不是茅屋……也不是她那思念得肝肠寸断的家里。上方是粗大的木梁颜色古朴,而更高处,是密密排列的橼。
先前发生的事,如同退潮后的沙地,清晰地浮现出来。逃跑,还有鳄鱼……
她连忙朝身上看去,只见穿的仍然是逃跑时穿的那种衣服,但身上没有痛感,动弹自如,没有受伤。她身下是一张榻,离地不过两个拳头高,铺的褥子厚实而柔软。
再仔细看看,屋子里除了她,没有别人。
她只记得自己在河里被鳄鱼袭击,然后,被人救了起来。
突然,她的下巴被捏住,抬起。
太阳光强烈,她几乎睁不开眼睛。上方,那个人高高的,看不清面容。
他用楚语问,她是谁。
阡陌喘着气,只能回答自己的名字,林阡陌。
太阳光仍旧刺眼,那个人低头看着她,手指上仍带着水的湿润。他的眉目清晰,双眸如同浓墨点成,却教人感到隐隐的压迫。
再说一次。他这么说。
阡陌的喉咙咳得难受,却还是重复了一遍,林阡陌。
没多久,他松手,阡陌重新歪下。
有些嘈杂的声音传来,似乎是追兵……阡陌蜷在船板上,一动不动,没有指望这些人会放过自己。自己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像对付那些逃奴一样轻而易举地把她杀死,那也没什么。
她很累很累。
无论这是梦还是现实,她都受够了,希望就此结束……
阡陌呆呆地怔了一会,坐起来。可她下榻的时候,没注意到脚边居然放着一只小陶盆,“咚”一声,陶盆从榻上翻倒下来,水泼了一地。
阡陌傻眼。
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未几,门被推来。
天光比室内强了许多,阡陌不禁再度眯起眼睛。
那是昨天带她洗漱的那位老妇人。她看看地上的陶罐,似乎很不满,嘀嘀咕咕地说着话,把地面收拾干净。
随后,阡陌吃到了她来到这里之后最好的一餐饭。
妇人拿了食物来给她,是煮的稀烂的米饭和一条煮熟的鱼。舌头尝到了久违的米味和肉味,她受宠若惊。
餐具被收拾走了以后,妇人又关上了门。阡陌坐在榻上,思索着一个问题。
她是逃跑被捉住。
一个逃跑的奴隶,应该是没有好下场吧?
可是,那些人,似乎并没有把她怎么样。她大概昏了过去,但现在醒来,一切都好好的。
阡陌望着漆黑的屋顶,冒出各种奇了八怪的念头。那个救了自己,或者抓住了自己的人,是谁?
他们留着自己,让她好吃好喝好穿好睡,是因为什么?
或许……他们该不会是知道了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楚国巫术风靡,如果抓到妖怪,也许会拿来祭天,火烧、腰斩、投水什么的……
阡陌想着,一阵毛骨悚然,觉得她迟早会被自己的联想能力逼疯。
*****
楚王的船队在泽中猎了上百鳄鱼,尽兴而归。夜晚,官署中灯火通明,楚王设宴,与猎鳄的臣子宾客一道庆贺。
公孙回知道这里就是楚人的铜山重地,心中好奇,却拿不准楚王在此招待他是有意还是无心,不敢多问。
工尹献上了新酿的橘酒,众人品尝,皆是称赞。工尹心花怒放。早晨的时候,工尹听闻那个叫陌的工妾逃跑了,暴跳如雷,立刻遣人去追。但是没想到,她竟落在了楚王的手上。而楚王知道她是逃奴,并没有惩处,反而将她安置在了官署中,让人伺候起来。
这可算得殊途同归?工尹笑得合不拢嘴。
“大王为何在铜山招待郑人。”苏从午后才从郢都来到,看着那些郑人,撇撇嘴,“苟且之徒。”
伍举笑笑。楚晋不和,郑国夹在中间,时而亲晋,时而亲楚,暧昧不明,常常惹得楚国光火。
“反正大王不欲动兵。” 伍举将一杯酒递给他,“让郑人看看铜山,震一震也好。”
上首,公孙回向楚王呈上郑伯的书信。楚王看了看,写得恭敬和美,都是场面上的话。
“国君深敬大王,欲以公女联姻,结两国永好。”公孙回微笑道。
“哦?”楚王看着他,一笑,却不多言语。这时,仆人呈上了新煮的鳄肉,他忽而想起白日在水中捕到的女子,问小臣符,“那工妾何在?”
不远处的伍举听到,握杯的手停了停。
小臣符忙道:“禀大王,工妾陌仍在宅中。”说着,眼睛一转,道,“大王,可要唤来佐宴?”
楚王饮一口酒,想起他抬起她的下巴时,那张白皙的脸。许是咳得太厉害,她的眼睛盛满水光,脆弱而迷离。
小臣符见楚王不语,探询地问:“大王?”
“不必。”楚王却道,“去吧。”
小臣符讶然,只得行礼下去。
公孙回立在一旁,见楚王一直与人说起些无关紧要的话,知道无趣,寒暄两句,讪讪回到席上。
回到席上,郑国大夫乐耳问他,“如何?”
公孙回苦笑着摇摇头。
乐耳皱眉,看向正与人谈笑风生的楚王,骂道,“荆蛮,竟这般无礼!”
“低声!”公孙回瞪他一眼,叹口气,“当年成王强掳了文公的二位公女,文公仍默不作声,如今拒婚又如何?人家的地界,少说两句。”
乐耳哼一声。
*****
寺人渠听得老妇来报,忙来到小屋里,见到阡陌醒来,松了一口气。
在她沉睡的时候,他曾奉命查过。这女子的确是从东南之地捉来的,有几个人告诉他,这女子在上船之前,曾经在他们族中的草屋里住过两日,但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
寺人渠十分讶异,楚地以南,百越杂居,隔了几座大山便言语不同。可她不会说群舒和扬越的言语,却会说一些楚语,还能识字。寺人渠皱皱眉,能识字的人,都不是凡类,这女子究竟何人。
“陌?”他走到她面前,冒问一声。
阡陌提防地看着这个神色和善的人,片刻,点点头。
寺人渠微笑,道,“工妾陌,你自何方而来?”
又是这个问题。
阡陌只得干巴巴地说:“南方。”
“南方何处?”
“南方。”
寺人渠无语,见这女子说不出多少,只得再问,“可有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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