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美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海青拿天鹅
他摸着她的头发,笑意深深,嘴上的语气却是无奈,“我也是无法,谁教我要娶的是个妒妇,还同我说什么将来若是不爱便各自放手。娶得这般艰难,总要做得小心些,留着过多几年才不吃亏。我已同樊君游聃父说好了,那些媵啊美人啊,权且留着,待我将来真的被弃了,再送过来……”
话没说完,他的手臂突然被拧了一下。
阡陌抬起头来,一边擦着红红的眼睛一边瞪他,嘟哝道,“你敢!我会把你拖到鹤发鸡皮才不要你!”
楚王笑得痞痞,志得意满地搂着她,“那是最好,能过到鹤发鸡皮也不错了,那时反正你也走不动了,正好陪我这老叟搬到渚宫去,无事便拜拜神逛逛苇海……”
阡陌听出这话里的促狭意味,脸登时红起。
楚王却愈加觉得她可爱,亲一口上去。
二人交首缠绵,殿中的服侍之人皆习以为常,笑着轻轻离开。
“待你我成了婚,便再去一次太一之宫,如何?”楚王吻着阡陌的耳垂,低低道。
阡陌只觉热气烧透了脸,含糊地应了一声,却忽而记起一件事来。
鹤发鸡皮,历史上,楚王的寿命是多久?
她想了想,并不太确定。只记得爷爷曾经感叹,要是这位楚王再活久一些,楚国的未来或许大不一样。
“方才那话,你再说一次……”楚王忽而道。
“什么话?”阡陌问。
“你说我怎这般如何……嗯?”
“不记得了。”
“……”
“啊……别挠我,哈哈哈……侣……”
烛影之中,缱绻一室。
滴漏如泪,一点一点,将欢愉的时间衡量。待得一切平息,榻上,疲惫的二人裹在厚实的锦被里,相拥而卧。
耳边传来楚王沉稳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得踏实。
阡陌却一直睁着眼,想着那个似虚幻又真实无比的问题。
未来……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书上对他死因的记载,爷爷也从来没有提过。这个问题,她以前也曾思考过,亦是无解。而今天,楚王向她描述起一起老去的愿望,这件事忽然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在意。
阡陌抚着楚王的鬓发和脸颊,手掌间,触感细腻而真实。
她的心隐隐跳着,寻不到答案,手拥在楚王的手臂上,忽而用力。
“嗯……”楚王在梦中哼了一下,“又要走……”说罢,将她搂紧些。
阡陌没再动,心中长叹,凑过去吻吻他的额头,躺回来,闭上眼睛。
*****
相较于阡陌居住的年代,楚国的冬天并不算寒冷。
楚人敬畏鬼神,岁首的祭祀隆重而热闹。楚王几乎每日都要亲自祭拜鬼神,大小不一,种类繁多。而大部分时间里,阡陌待在高阳宫中,烧得红红的炭火驱赶了殿中的寒气,她帮司会府分担的工作量,让司会亲自上门来感激了一番,说这是府中众人第一次不用加班过上正月。
冬去春来,在农人准备开耕的时候,楚王的婚礼也正紧锣密鼓。
楚王和阡陌的生辰早已在太一之宫卜问过,是大吉。樊国在楚国的东北,亦与从前卜尹所得相吻合。充作媒人的上卿,频频往来于楚国和樊国之间,按六礼的程序一一完成。
阡陌已经跟着游聃父归了宗,楚王甚为大方,给游聃父送去的聘礼丰厚,足有几十车。而从樊国送来的礼册上看,游聃父为阡陌准备媵器和财帛都不少,据寺人渠说,能赶上一个国君女儿的标准,可谓给足了面子。
但随着双方商议深入,一个问题很快提出来。
樊国嫁女,楚王亲迎之时,理应派人从樊国将新妇接过来。可是如今阡陌在楚国,这个亲迎,是去樊国还是不去?
连尹、宗伯与媒人商议,都感到事情重大,来请示楚王。
“去,怎可不去。”楚王当即道,“亲迎乃六礼之重,若不往樊国迎娶,他人又该说楚人蛮夷不识礼。”
众人愕然,面面相觑,“那……要将樊姬送去樊国?”
“自当如此。”
“大王令婚事莫拖延,若本月便将樊姬送往樊国,下月便可亲迎……”
“何必麻烦。”楚王将一份宋公被弑的奏报放到案上,唇角弯了弯,目光深远,“既是寡人婚娶,自当诚意十足。下月,寡人与樊姬,亲自往樊国一趟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个接着改论文……t t
思美人 第84章
仓谡将刺客之事查清,楚王亦践诺,许他去做阡陌的家臣。
阡陌却不愿意。
她觉得仓谡是个不错的人,也一直觉得能够得到他的帮助是很幸运的事,但是这样的关系,她比较愿意建立在朋友或者雇佣的基础上,而不是家臣。家臣与主人之间,是绝对的从属,阡陌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待遇,更不敢期望要仓谡这样的人来做自己的家臣。
听到她推却的消息,仓谡立刻来见。
“我已查清刺客之事,大王亦已应允,何故又不成?”他皱眉问。
“大王应允是大王的事,我从未答应过。”阡陌道,看着他,心平气和,“仓谡,我问你,你若不是我的家臣,那刺客之事就不会去管,将来也不会帮我了么?”
仓谡思考了一下,随即答道,“不,我仍会帮你。”
阡陌颔首:“那么是否家臣,又有何异。”
她笑笑,认真地说,“仓谡,你出身贵族,亦有大才,何必屈人名下?我实在受不起。”
仓谡沉默片刻,却问,“你一直希望我留在楚国,是么?”
阡陌点头,忙道,“是。仓谡,以你的能耐,在楚国会比别处施展更多,故而我希望你……”
“若你不收我,我便只能往别处。”仓谡冷静地说,“我只为你效力,不会为楚人。”
阡陌讶然:“我亦在楚国,为我效力与为楚人效力何异?”
仓谡昂首:“你是你,楚人是楚人,我与楚有仇,宁为家臣。”
阡陌无语,明白过来。
弯弯绕绕,说到底,还是死要面子,不愧是士卿阶层啊……
*****
正式收仓谡为家臣,按礼也有程序。卜尹贞问了吉日,当天,仓谡沐浴更衣,冠带齐整,到高阳宫向阡陌行贽见之礼。
阡陌也穿得十分正式,她头一次作为主人办这样的仪式,紧张不已。仓谡向她叩拜,以玉帛为贽,双手奉上。阡陌收下,按着旁人的指引,将玉圭衣冠等物赐给仓谡。
寺人渠充任傧者,将仓谡为家臣之事写在帛上。
楚王坐在边上,神色平淡得事不关己一般,却屁股也不挪一下,一直坐到礼成。
阡陌觉得楚王对仓谡的才能虽然认可,看法却没有多大变化。仓谡说服她收为家臣的那些理由,阡陌并没有告诉楚王,可楚王心底似明镜一般。当阡陌跟他商量仓谡做了她的家臣,该安排他做什么的时候,楚王瞥她一眼,淡淡道,“他不是聪明么,既辩得奸佞,又只肯服侍于你,便刖去双足,做夫人宫的阍人好了。”
最终,楚王真的让仓谡去了夫人宫,不过并非阍人,而是掌宫卫。不过阡陌还不是夫人,且一直住在高阳宫,仓谡虽然做了家臣,面也见不上几回。
去樊国的事一直在准备,天气转好之后,楚王卜定了出巡北境的日子。
虽然楚王此行的目的,其实是想亲自送阡陌去樊国。但临行之前,阡陌却见他每日忙碌,召见这个召见那个,说的都是宋国、晋国的事。
阡陌知道些原委。前不久,宋国的公子鲍杀了兄长宋昭公,自立为国君。晋国得知后,即刻联合了卫、陈、郑,意欲伐宋。
这个事件,阡陌对史书中的记载没什么印象,但是听到他们提起晋国的赵盾,她却是知道的。
赵盾是晋国当今最重要的实权人物,风头盖过晋侯。他位高权重,政治头脑亦十分出色。在他的治理下,晋国始终保持着强国的势头,是楚国北方最大的敌人。
阡陌打听了赵盾的年纪,据说已经垂垂老矣。她不知道此人的卒年,但知道一些后来的事。权臣有权臣的风险,著名的赵氏孤儿的故事就是发生在他死去之后,他的儿子都被杀死,全族只剩下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不过后事毕竟是后事,楚王现在面对着的这个活生生的赵盾,是个不能小觑的人物,阡陌记得爷爷说过,楚庄王这辈子若说有什么对手,那无疑就是赵盾。
楚王自继位以来,虽然没有正式跟赵盾交过手,但是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曾跟此人斗智斗勇几十年,对于他,楚王并不陌生。阡陌以为,楚王会很讨厌这个人,但出乎意料,当她问起赵盾的时候,楚王回答时的语气却十分平和。
“襄公为君建树无多,我以为其最英明之事便是用了赵盾。”楚王说,“若无赵盾,晋国无今日。”
阡陌有些诧异,道,“楚人在赵盾手上吃了许多亏,你不恨他?”
“恨?”楚王却是一笑,意味深长,“我少时也许会恨,恨别人为何总来阻碍,不予活路。可长大之后便渐渐明白,受欺的根由,不过是你太弱,盼着别人比你还弱,乃是寻死。”
阡陌颔首,她发现自己很喜欢楚王的一点,就是这个人面对问题的态度,积极而自信,从不逃避。
她笑笑,抱着楚王,在他的脖子上蹭了蹭。
“还有一事我不解,晋国与宋国又无多大干系,为何要出头?”她又问。
“确无干系。”楚王搂着她,看着水榭下的淙淙春水,唇角微勾,“故而,晋国并非真心伐宋,也不会真的杀子鲍为昭公报仇。”
阡陌不解,“那……”
楚王瞥她一眼,“你想想,晋国籍着此事与诸国结盟,受制的是谁?”
阡陌明白过来。
楚国一直怀着北上扩张的意图,郑国、卫国、陈国、宋国等中原大国,力量日益衰微,常常墙头草一般在强国之间摇摆不定。但瘦死的骆驼也是骆驼,能得到这几国的同盟支持,楚国的北方便成包围之势,北上发展的路堵得死死的。
“你打算如何?”阡陌着紧问。
“不如何。”楚王不以为意,“予我财帛,过往不究。又想讨好晋人又想我不恼,岂有这般便宜之事。既然敢与晋人结盟,楚国这边便要用钱来贿,此乃天经地义。”
阡陌瞠目。
楚王昂首望着远处,继续道,“晋人要结盟,便结盟好了。赵盾若真以为结一次盟能让那些惯于贰心之国忠心跟随,我倒要自惭先前高看了他。”
阡陌想了想,也是在理。楚国去年才受了大灾,又征伐数次,国库和民人都吃紧。诸国伐宋这件事,楚国若出手,弊大于利,不如让一步,得了钱财也不算吃多大的亏。
阡陌瞅着他:“你果真不计较?”
“当然计较。”楚王摸摸她的头,“故而我在国书中还说了,各国宗室每年要留出二八美人一位,以防寡人为夫人所弃,无人照料……”
阡陌哭笑不得,拧了他一把。
*****
出巡的日子很快来到,祭过行神之后,楚王引着侍从和兵车百乘,浩浩荡荡地从郢都出发。
出城时,楚王坐在王车上,接受国人的欢呼和行礼。而阡陌坐在一辆低调的马车里面,周围的护卫却是严密,领头的是仓谡。
对于楚王亲自送阡陌去樊国,仓谡其实并不赞成。按他的说法,楚王既然要成全礼数,就该做得更认真一些,让游聃父派人来把阡陌接过去,而楚王等到亲迎时再出现。
阡陌讪然。这个提议,其实宗正等人也早说过,但直接被楚王无视了。
春风回暖,原野中的草木已经冒出了新芽,茸茸的嫩绿一片。山林里的野兽也有许多,队伍每每停驻下来,士卒们便去狩猎,给晚餐带来些新鲜的肉味。
楚王如今用膳有了怪癖,凡是与阡陌一道在外,他就把庖人赶去给士卒们做饭,自己却跟阡陌一道处理猎物,做成菜,乐在其中。
庖人和寺人们看着灶旁忙碌的二人,都很无奈,想去帮忙,却被楚王勒令走开。他们只得从命,另起炉灶,但过没多久,那边诱人的香味传来,众人又忍不住被勾了回去。阡陌回头一看,只见楚王严令不得踏入的五步之外,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有寺人有将官有士卒,都讨好地望着她。
阡陌愣了愣,楚王当即拉下脸,正要发作,阡陌将他拉住。
“尔等也想尝一尝么?”阡陌和气地说,“可野物和酱料都用光了。”
“有有!都有!”子由立刻出来,冒着楚王杀气凌厉的眼神,笑道,“夫人,猎物和酱料,我等还有许多!”
阡陌看了看那些材料,觉得还不错,便让侍婢缚起袖子,另外再做。
众人一阵欢呼,纷纷打下手,烧火的烧火,洗剥的洗剥。
“他们亦辛苦,我为他们做一做饭又何妨?”阡陌小声地楚王劝道,笑笑,走开去。
楚王看着这些热火朝天的人,嘴角抽了抽。寺人渠见状,过来小心地问,“大王,方才那些菜……”
“呈入帐中,谁也不许碰。”楚王没好气地说,朝阡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
思美人 第85章
阡陌拿着刀子,正想把一只洗剥好的野鸡去皮,忽然手上一空。
楚王一脸不耐烦:“你削木头都不会,使甚刀子!”说罢,将野鸡拿在手里,三下五除二地剥了皮。阡陌愣住,看他呼喝这个呼喝那个,宛如指挥一场战斗。士卒们热情高涨,左右配合,井井有条。
在郢都的时候,阡陌特别请工匠用铜料打制了锅和锅铲,还有木盖,如今也带了出来,煎炸烹炒,十分方便。众人围在旁边,好奇地看着那口半圆的铜器里,各种食材混合翻滚,随着佐料添入,变了颜色,滋滋冒着香气,都露出惊叹之色。
待得几盘炒野味出锅,众人欢呼,有人忍不住拈起一块放入口中,被周围人喊打。
看着他们吃得赞不绝口的样子,阡陌笑眯眯的。
一名年轻的士卒啃完了抢来的半截野鸡腿,满面陶醉,专门跑过来对阡陌道谢,又激动地说,“多谢夫人赐食!夫人日后若有差遣,小人万死不辞!”
话才出口,后面有人笑骂,“养由基!你本就是宫卫,卖什么乖!”
年轻人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阡陌听到这个名字,却是一怔。
“养由基?”她看着他,“你叫养由基?”
“正是!”养由基欣喜地问,“夫人知道我?”
“知道你什么!”子由过来,笑着说,“左司马叫你去收拾箭簇!”
养由基咧嘴一笑,向阡陌一礼,转身跑开。
阡陌看着他的背影,仍有些回不过神来,问子由,“这位养由基,很会射箭么?”
“呃?”子由诧异,随即夸道,“正是!他射箭尤为出色,环列之尹特地将他拔入宫中卫队!”
阡陌颔首,心中有些激动。
养由基……一代名将,名垂青史的神箭手,他吃了她做的炒野鸡肉……
正神游,旁边忽而递来一块巾帕,她转头,却是楚王。
“想什么,满面傻笑?”楚王瞅着她,“不是烟灰便是汗,别人看了还以为你是庖妇。”
阡陌接过巾帕,看着楚王,忽而狡黠一笑,“我若是庖妇,你就是庖妇家里的丈夫。”
楚王目光闪起,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来抓她。阡陌却早有防备,灵活地躲开那爪子,笑着跑开。
那边传来嬉笑的声音,有人讶然望去,寺人渠忙道,“用膳用膳,莫乱看!”
落日的光辉下,霞光漫天。宿营地挨着一条小河,这个时间,没什么人。阡陌跑不过楚王,终于被逮住。楚王将她按在草地上咯吱一阵,阡陌笑得求饶,他才松手。二人都喘着气躺在草地上,阡陌被楚王搂在怀里,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远处传来些人声,阡陌抬头望了望,被楚王按回来。
“莫理他们。”他声音有些不满,“总来打扰……”
阡陌无奈,调整一下姿势,继续躺着。
草地被太阳晒了整日,干而柔软,她却有些不放心,看看四周的高草。
“如今是春时,会不会有长虫?”
“长虫?”楚王抽出一根洁白鲜嫩的草茎,在嘴角叼着,“有毒还是无毒?我爱吃有毒的,肉香些。”
阡陌笑起来,安心地不再多动,望着头顶的天空。
耳边尽是流水悠悠的声音,风掠过草叶,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晚归的鸟儿叽叽喳喳,一切,喧闹又静谧,加上身旁这个人,让她觉得惬意非常。
时间在天地间一点一点流逝,天空的霞光慢慢变了颜色,光照慢慢暗下来。阡陌望着渐渐变幻的天空,有些出神。
过去,她虽然也常参加户外活动,却不曾像这样无拘无束地躺在野地里,也从来没有兴趣这么干。有些事,果真可归为机缘,如果遇不到合适的人一起,便连尝试也不会有。
她忍不住又想起养由基,感到奇妙之余,又觉得其实最奇妙的事已经发生过了。在楚王向她示爱的时候,在她决定跟他一起生活的时候。如果有那么一日,她再度错入时空,遇到爷爷奶奶,该怎么跟他们说?
爷爷奶奶,我给你们找了个孙女婿,你们也认得的,还夸过他,他是楚庄王……
阡陌忍不住笑了笑。
“又傻笑。”楚王察觉,立刻道,“在想什么?”
“在想我祖父祖母。”阡陌拿开那只乱摸的手。
楚王愣了一下:“又想家了?”
“不是。”阡陌道,“我在想,若是他们二人还在世,该如何将你我之事告知他们。”
楚王眉头展开。
“这有何难。”他豪气地说,“我将聘礼送去,玉帛牙角,要什么给什么。我看你祖父和父亲也无多少封地,再大不了赐他们一邑,子孙永享,他们当不会推拒。”
阡陌听着这话,想想父母各自家庭住处的房价和面积,再想想想在一邑的概念,不由地又笑起来。
她没答话,往楚王的怀里窝了窝,轻声道,“要是我祖父能见到你就好了,他应当会与你说许多话。”
楚王知道她祖父已经不在世,吻吻她的头发,唇角一弯,“我也想见见他,看究竟是何等人物,会教出这般孙女。”
阡陌露出笑容,手指轻轻抚在他的胸口上。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不远处传来寺人渠的声音,“大王!樊国使者已至!”
楚王笑意凝住,旋即有些不耐烦。
“来得倒是时候。”他应一声,哼哼道。
阡陌连忙起来,整理着衣服,讶然问道,“樊国使者?”
“你如今算得樊人,又要去樊国,那边自当要有人接应。”楚王淡淡道,整理好衣服,带着她往大帐那边而去。
*****
营地里已经点起了火把,大帐前,一行人正在等候,为首者,是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人,见到楚王,即刻行礼。
“小人游贡,奉寡大夫之命,来迎樊姬。”他恭敬地说。
楚王颔首。
阡陌站在楚王旁边,才与游贡见礼,忽而被楚王拉住。
他从她的头发上摘下一根草叶,似笑非笑,片刻,扔掉,动作优雅而自然。
阡陌赧然,再瞅向周围,毫不意外地在众人脸上看到了颇有意味的神色。这时,她忽而发现游贡的身后立着一名女子,亭亭玉立,十分美貌。她看着阡陌,目光静静,四目相对,忙低头收起。
“这位是寡大夫遣来侍奉樊姬的宗女,听候樊姬差遣。”游贡微笑着对阡陌说。
阡陌了然,看着那女子,亦笑了笑。
“如此,未知宗女名氏。”她说。
“樊女惠容,拜见樊姬。”女子向阡陌一礼,声音从容而好听。
*****
这位名叫惠容的游氏宗女,年纪不过十六上下,通晓礼仪。阡陌虽然顶着樊姬的名号,对樊国却是全然陌生,惠容的职责,就是引她熟悉樊国诸事。
她十分称职,一路上,阡陌与她同车,知晓了许多樊国的事。
樊国是个小国,樊君嬴姓,夹在诸国之间无足轻重,靠着楚国的庇护留存至今。樊君体弱,国中事务大多交与游聃父处理,游氏在樊国也算得权倾朝野。
这些,其实阡陌大致都知晓,也曾经分析过游聃父帮助自己的原因。游聃父再手握重权,也不过是个卿大夫。这样的人物,安全感说强也强,说弱也弱,各国中都有不少权臣被国君采集,最后被收拾得家破人亡的例子。而游聃父显然想找一个更有保障的纽带,所以,当他瞅准了楚王需要给阡陌安排一个身份,便不遗余力地自荐。当了楚王的岳父,尽管是名义上的,却是一层非常硬实的关系,樊君将来就算想反目,也要掂量掂量楚国的反应。
阡陌不喜欢成为别人的棋子,但这件事上,算得互惠共赢,所以她一直持的是顺其自然的态度。
“听闻樊君体弱,未知现下如何?”阡陌问惠容。
惠容答道:“国君身体已经好转。去年冬时,司徒从楚国带来了扁鹊子良,为国君诊治。”
阡陌颔首。随着话题深入,发现这个叫惠容的女子,年纪虽不大,在一些事的观点上与她很不同。
比如,说到妇德之时,她很有几分激情。对于妇德的理解,很类似后世那种贤良规范,认为身为女子,当以丈夫的需要为首,而为国君之妇,更应该宽和,以为辅佐。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