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秦兮
庞家宫里有庞贵妃,宫外有魏先生,早就已经把一切安排的十分周密,连那个刺客也立即就‘畏罪自尽’了,这样一来,哪怕秦郴想要辩驳,都死无对证。
贺太太终于觉得狠狠地出了一口气,嗤笑了一声就冷然道:“此刻只怕秦家已经天翻地覆了。”
“这也是他们该得的,算计人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被牵连的一天。”苏老太太丝毫不为所动,仰靠在引枕上,若有所思的道:“只是,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够让庄王也吃些苦头......”
她眼里闪着愤恨的光,紧攥着拳头冷冷的道:“庄王如此关照我们两家,我们若是不能回报一二,就太失礼了。”
被惦记的庄王已经头都大了。
永熙二十一年,织造署贪污案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先是漕运转运使贺二爷被弹劾入狱,紧跟着就被刺杀,而后扯出了掌管水师的水师提督秦郴,再然后,就牵扯出了漕运一系勾结东瀛人和海盗的天大弊案。
秦郴入狱之后,三司不许封印,连夜开始审查织造署一案。
在漕运副总督杨云欢和江南织造署提督太监金三孝相继被抓之后,这个案子浩浩荡荡的被拉开了。
这个年所有人都过的提心吊胆,生怕这段时间满城跑着抄家的锦衣卫什么时候就到了自己家,程定安更是连门都不被允许出-----一开始弹劾贺二爷的那个御史也已经被抓,虽然长平侯说做足了准备,但是到底他能不能扛得住,谁能说的准呢?
冠上珠华 一百一十五·结仇
而吴山带回来的消息更是让他心中发寒-----吴山说,苏杏璇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在大兴县的别庄,并且在宝鼎楼,有人看见苏家的人把苏杏璇带回苏家了。
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转眼就是除夕,长平侯府已经从上到下焕然一新,四处都挂满了红通通的灯笼,洋溢着喜气。
可程定安却丝毫没有任何即将过年的欣喜,相反,他只觉得心里的凉意铺天盖地的涌上来。
他自诩聪明,却在一个女人身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实在是奇耻大辱。
可他现在却还什么都不能做,哪怕是报复苏杏璇-----苏家如今炙手可热,从贺太太进了一趟宫开始,宫里的赏赐就频频的进了苏家,而且人人都知道,除夕夜宴,贺太太也是有份要出席的。
这是多大的体面!?
圣上每年除夕召集的外命妇十个手指都数得过来,贺太太一来就占了一个位子,为了这个,不知道多少人前赴后继的等着去苏家递拜帖。
所以如今这个形势,他们连对付苏家都不成,想要报复也得先忍着。
程定安气疯了。
而长平侯回来之后带回来的消息更是让他咬牙切齿-----苏杏璇竟然要跟苏桉成亲了!
他怔住,不可置信的看着长平侯,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大抵像是一个傻子:“怎么可能?!苏杏璇不是苏家的养女吗?!”
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苏家可是实实在在的把她当成女儿养了十几年,这是京城人人皆知的事情,再说,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苏杏璇不是亲生的。
现在苏家这么做,是不要名声了吗?!
哪有这样显赫的人家做这样的事的?
长平侯灌了自己一口冷茶,哼了一声满脸都是嘲讽:“怎么不可能?!苏家就是如此豁的出去!人家现在说了,苏杏璇其实不是他们亲生的,是他们老伯爷在战场上的同袍的遗孤,苏家之前不说,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加上他们自己弄丢了一个孩子,所以干脆就把她当成自己女儿养着,现在他们已经找到亲生的孩子了,所以就给苏杏璇恢复名分,让她认祖归宗。”
程定安觉得这件事格外的可笑,他也真的笑了。
苏家这是说的什么鬼话!?
这个说辞敷衍得简直让人笑掉大牙,她们竟然连这样掩耳盗铃的话都说的出来!
他笑完了,又阴沉着脸猛地摔了一个杯子。
碎片四溅,长平侯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生气有什么用?你就算是把屋子拆了,被人家算计了就是被人家算计了。看看苏家这做派,苏杏璇分明就是一颗棋子,所谓的被赶出苏家,也只不过是演戏来获得你的信任,一开始让贺二爷被关进去,给你提供庞家贪污的证据,也不过是诱饵......”
否则的话,这么一个孤女,怎么能让向来重利的苏三老爷放弃汪家那样的绝好姻亲,反而娶了她呢?
程定安眼眶红红,但此刻越是生气,他的脑子反而越是冷静,他握着拳头,嘶哑着声音问:“可他们怎么找到的我?”
长平侯语气凝重,也没有再嘲笑自己儿子的意思了,他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淡淡的道:“怕是一开始,他们就疑心上我们了,包括苏嵘从河东书院下山开始....都只是试探而已,如今,他们显然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
事实上,还不只是试探成功,他们还顺便狠狠地报复了程家一把。
这一次,程家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程定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许久都没有动静。
过了许久,他才嘶哑着声音说:“我会去跟殿下解释......”
庄王如今没有心思听谁的解释,随着打听回来的消息越多,他的心情就越发的暴躁,原本以为这会是个好年的,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年却格外的难熬。
府中冷清的厉害,底下伺候的人也都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一个个的都小心翼翼,唯恐哪里出错惹得上头不高兴。
庄王妃已经快要急疯了,见了庄王回来,就飞快的上前抓住了庄王的胳膊,一脸惊怕的看着他:“殿下!怎么样了?”
秦家出事,秦郴被扣押了准备押解进京受审,听说锦衣卫已经从秦家书房抬出了几箱子的东西,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
庄王妃心急如焚,自从秦家出事之后,她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有一点进展都要问个清楚,只是如今传来的消息越来越不好,她也越发的胆战心惊。
庄王的脸色十分不好,疲倦的坐在了凳子上,过了许久,才摇了摇头:“这件事大抵就是这样了。”
什么叫做大抵就是这样了?
庄王妃顿时急躁起来,她现在什么也顾不上,不仅是她的二叔秦郴,秦家出事之后,陆陆续续好多秦家的亲戚姻亲也都受到了牵连,好几个下了诏狱的。
再这么下去,秦家就完了。
庄王妃攥住庄王的手,不安又气怒:“殿下,怎么会如此?您分明知道的,这件事根本不是我二叔所为!是......”
根本就是庞家做的事,跟秦郴有什么关系?
庄王自己也烦躁的很,见庄王妃一直逼问不休,他就有些恼怒的呵斥道:“织造署的事的确不是他,可他也没少干坏事!”
这才是真正让庄王恼怒的点。
他原本是花了许多心思想要平息这件事,或是争取大事化小,可是他的属官和讲师全都劝他不要插手此事,他这才知道,原来秦郴勾结东瀛人和海盗是有确确实实的证据的。
是,秦郴的确是没动这批贡缎,但是现在谁还关心这些呢?
勾结海盗的事是真的,帮邵文勋的爹在老家囤地,逼死良民也是真的,谁还相信你没有动那批贡缎?
真真假假搀和在一起,根本已经无从辩驳了。
如今三司拔出萝卜带出泥,查来查去,都已经查到了漕运一系头上,不知道多少官员落网。
这件事早不事他能够插手解决的,他躲避尚且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凑上去?
冠上珠华 一百一十六·功利
他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庄王妃,心里的烦躁就更盛了,从前秦家是他得力的臂膀,可现在却尾大不掉,十分麻烦。
秦家做那么多事,偏又是他的岳家,谁会相信他这个做女婿的没有受到好处?
他如今是自己都生怕扯上关系,恨不得跟秦家划清界限,哪里还敢伸手去捞人?
庄王妃哭个不住,她看着桌面上摆出来的那些东西,看了庄王一眼,忍不住掩面痛哭:“王爷,就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了吗?”
“勾结那帮倭寇,高价将他们扣下来的那些瓷器茶叶丝绸卖给倭寇的证据都摆在这里,我这里都有这么多,你想想锦衣卫和三法司那里该有多少?!”庄王忍住恼怒,眯着眼睛握住了庄王妃的手:“我知道你心疼家里人,可这件事绝不是你和我能够插手的,你也该位自己和本王想想。”
见庄王妃总算是不哭了,庄王叹了口气:“眼下就是二十九了,眼看着明天就是除夕,我们该进宫去陪着父皇守岁,给母后的灵位请安磕头,你可要谨慎些,不要露出这副形态来,你已经嫁给了本王,就是皇家的人了,秦家的事,跟你扯不上关系,你明白吗?”
越是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就越是要谨言慎行。
虽然秦氏的娘家出事了,但是这个时候秦氏更不能不进宫,否则还不知道庞贵妃会怎么说。
他已经够被动了。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程定安的错。
他面色冷淡的哼了一声。
庄王妃适可而止,都已经这么说了,她知道庄王绝不可能插手这件事了,再说下去不但没有好处,反而会惹得庄王厌恶。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凡事都只看利弊。
她啜泣了几声,缓缓地止住了哭泣。
庄王见她终于不哭,面上的表情才好看了一些,站了起来要走:“我去书房一趟,你晚上不必等我用饭了,自己先休息吧。”
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了,备一份礼送去苏家。”
庄王妃顿时愣住,有些迟疑的睁着两只红肿的眼睛看着他:“苏家是有什么喜事吗?”
“苏家捡来的又赶出去的那个养女,要跟苏家的三少爷成亲了。这是喜事,你送一份礼物过去。”庄王想了想,又皱眉:“算了,不必了。”
这个时候太突兀了。
庄王妃一时忘了哭和秦家的事,她记得庄王提过,苏杏璇是被苏家赶出去了,苏家把亲生女儿接回了家,可现在,这个被赶出去的怎么还又要嫁回去了?
这世上哪里有这么荒唐的事?
庄王妃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响,才闭了闭眼睛,擦掉了脸上的泪。
这个苏杏璇本事不小啊。
她仍旧带着一点儿哽咽的问:“这次的事,纵然是庞家反咬一口,可贺太太跟贺二必然也是知情的吧?王爷,苏家如此恨我们,您还想着要拉拢苏家?”
要是换做之前,庄王妃还能理解,可现在贺家和苏家的刀子都已经明晃晃的拿出来了,庄王竟然还想着跟苏家握手言和?
是,贺太太的确是在圣上跟前是红人,可那也得人家愿意给你抬轿才有用啊。
秦氏的眼睛亮的惊人,庄王避开了她的视线,不大自在的哼了一声:“苏家只不过是对本王有些误会罢了,但事实上本王又没对他们做什么,怎么能怪的着本王?这件事本王心中有数,你放心吧。”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秦氏看着庄王的背影缓缓地勾出一个冷笑。
苏家......
苏家此时也并没有外人以为的那么风光和舒心。
屋子里已经亮起灯了,苏三太太坐在桌前久久都没有动一下,像是一尊泥塑的菩萨,等到房门吱呀一声响了,她才猛地抬起了头,看向带进来一阵风的苏三老爷。
苏三老爷径直越过了她,接连出事,他的心情也不怎么好,见苏三太太整天都是这副脸色,也没什么安慰她的心思了。
苏三太太忍了又忍,今天家里来了许多送礼的,女眷她都推脱身体不舒服没见,可苏三老爷却在外头应酬了一天,她抿了抿唇终于没忍住,问他:“桉儿的婚事,你就真的听娘的?”
苏三老爷正自顾自脱了衣裳,挑了挑眉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问她:“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
“什么叫我还想怎样?!”苏三太太憋了这一阵子的邪火终于都憋不住了,她哽咽着质问,见苏三老爷面色淡淡的,心里更加委屈:“他难道是我一个人的儿子?!要是娶了苏杏璇,他这一辈子就完了!别说名声不名声的,就苏杏璇那个手段,桉儿娶了她,就成了她手里的提线木偶,她说什么桉儿就做什么......哪怕以后真的能休了她或是如何,可向来填房的身世少有超过原配的,桉儿根本娶不到更好的了......”
苏桉本人也没什么本事,这姻亲实在是重中之重。
苏三太太自从苏老太太说要苏桉娶苏杏璇开始就再也没有睡好过,熬了这么几天,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向来都水光粉嫩的脸上也出现了两团青黑。
她觉得苏老太太就是故意在为难她们,更是在报复三房。
“老太太从一开始就不待见我,也不待见孩子们......”她的眼泪大滴大滴落在桌面上,心里乱糟糟的:“这么做,桉儿的一辈子就毁了,还有我,养了好好的十几年的女儿变成了儿媳妇,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那些贵妇人其实本质上也跟爱嚼舌根的乡野妇人没什么两样,出了这么一件大事,可不就成了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一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
苏三老爷沉着脸听到最后,喜怒不辨的嗯了一声,而后问:“那你想怎么样呢?不娶苏杏璇,那还能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苏三太太激动起来:“闹出风流韵事来的年轻人多了去了,难道人人都要为了息事宁人就把人娶回家?!”苏三太太声音尖利。
冠上珠华 一百一十七·死心
她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不管不顾的抱怨起来:“还有,明昌公主怎么会管着点小事?难不成就因为桉儿说的几句糊涂话没有兑现,公主未必还要去圣上跟前说几声不成?!没听说过这样的道理!这件事怎么不能解决?把苏杏璇远远的送走,过几年,这件事自然被人忘了......”
她最近一直都在琢磨这件事,心里简直悔恨至极。
当时苏老太太说出让苏桉和苏杏璇成亲的时候,她就该强烈反对的,可惜她当时被苏老太太唬住了,竟然没能想起来。
苏三老爷嗤笑了一声:“合着说来说去,你就是觉得娘会害了我们,是吧?”
苏三太太没有出声,但是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收起你那副样子吧!若不是你一直瞒着我,把那个畜生放出来,哪里会出这样的事?”苏三老爷有些烦躁,摆手让下人下去,就没了顾忌的看着她:“你知道什么?如今朝中因为织造署贪腐一案风声鹤唳,人人都盯着我们家呢,眼下正是什么错都不能出的时候,那个畜生却还闹出这种事来,若是秦家想要反咬一口,大可抓住这件事参奏我一本家风不正,治家不严,再参你儿子乱了人伦纲常,以妹为妻,到时候,你还担心他能娶不娶的了高门贵女?你不如担心担心他还有没有脸活下去吧!”
苏三太太没想到苏三老爷这么说,一时如遭雷击,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再说,事情走到这一步,还不是多亏了你这个好母亲?”他自己也满肚子的气,嘲讽的吸了一口气:“你在这里气的心窝疼,可你想过那个逆子没有?”
苏三太太怔住了。
苏三老爷一看就知道苏三太太是只顾着自己伤心失望怨恨老太太了,摇了摇头就道:“你要死要活的,可你儿子却开心的很,你说这找谁说理去?”
苏家的宅子还是当年太祖赏赐下来的,从前听说是前朝某位受宠公主的公主府,跟王爷们四平八正的那些建筑不同,这座宅子虽然也是四四方方的,可里头的花木和景观却多了几分江南建筑的柔美和精致,苏桉的院子是苏三太太惊心挑选的,屋前就是一棵西府海棠,等春天一到,花瓣都能把地上堆的厚厚一层。
苏三太太到的时候,苏桉正急着指挥底下的人在架秋千,一脸的兴奋和高兴,满院子都是笑声。
这座建造在高处的院子已经挂满了灯笼,风一吹,整座院子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苏三太太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有无数的情绪涌上心头,但是她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她引以为傲的儿子。
他刚生下来开始,她就苦心孤诣的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他,甚至把他看的比丈夫都要重要几分,她原本以为她在他心里的地位也是同样的重要。
可事实上,她这个母亲在他心里毫无分量。
她说的话无用,她的喜怒影响不了他,他最看重的,只是苏杏璇而已。
这个认知叫苏三太太满心都是悲凉和痛苦,这份熊熊燃烧的怒火终于让她失去了理智,她冲上了台阶,猛地给了苏桉一个巴掌。
这还是她头一次这样下死力对他动手,一时之间,整个院子的人都惊住了,底下的下人们瑟瑟发抖,看着苏三太太惶惶然不知所措。
苏桉也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她,见她满脸愤怒,一时怔住了,过后就又委屈又震惊的喊了她一声:“娘!您干什么?!”
他被押回来之后关了好几天,跟前几次不同,这一次被抓回来,不管是苏三老爷还是苏三太太都没来找他的麻烦。
他闹过几次,可竟然也都没人肯放他出去。
原本以为这一次是父母亲动了真怒了,可没想到昨天苏嵘却来了一趟,告诉他家中决定让他娶苏杏璇,他整个人都高兴疯了。
之前他还想过,实在不成,他就带着苏杏璇一起走。
虽然名声不好听了,从此以后或许前程也没了,可是只要能够保护好苏杏璇,这些他都可以不在意。
他已经把最坏的结果都想好了,却忽然间喜从天降,反正不能出门,他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悦,干脆跑出来让下人搭一架秋千架。
如意最喜欢秋千了,若是知道家里已经答应了他们俩的事,又看见这秋千,一定会高兴坏的。
正在兴冲冲的劲头上猛地被泼了一盆冷水,苏桉十分不能理解。
苏三太太的心却一点一点的冷下来,她在儿子眼里看见的只有喜悦和兴奋,半点儿担忧和悔恨都看不见。
是,苏三老爷说的没错,他们当父母的辛辛苦苦为了他费尽心思,可是结果呢?他们养了一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她气不打一处来,又是灰心又是失望,指了指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夜色朦胧,苏邀站在假山边上冷眼看着上头发生的争执,心里忽然有些畅快。
你看,什么母子情深,什么大孝子,原来都是假的。
上一世她们能够和乐融融,只不过是因为没有触及到彼此的底线,也没人去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如今揭开了表面上合理的那层皮,曾经最宠爱苏杏璇的苏三太太,成了最厌恶苏杏璇的那个人。
多讽刺。
这就是她上一世心心念念的不能放下的亲人。
“心里好受些了吗?”苏嵘的轮椅停在她身边,仰头看了上头一眼之后菜转过头来看着苏邀,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你看见了,这就是苏杏璇得到的东西,她看起来众星捧月,可其实这些人爱她都有条件,虽然这样说或许有些不大好,可事实上,若是你在这个家里长大,如今的你未必是现在这样。”
自私自利的母亲养出来的孩子争强好胜,不择手段,实在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了。
苏杏璇会变成这样,苏三太太其实也难辞其咎。
虽然这么说或许不应该,可苏嵘觉得苏邀实在不必为了这个母亲而去做些难为自己的事。
冠上珠华 一百一十八·失去
夜色逐渐深了,可是上面苏桉和苏三太太的对峙和争吵还在继续,她们谁都不肯让谁,不知道在说什么越吵越凶,在这寂静的夜里那些争吵都显得格外的清晰。
苏邀却并不觉得厌烦。
上一世被千夫所指被所有人背弃的人是她自己,当初的她是怎么一点一点的熬过来的,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苏三太太或许觉得难受,或许觉得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痛苦,可是这些都只是刚刚开始。
包括苏桉,他如今还沉浸在美梦成真的喜悦里,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有多可笑了。
“我觉得很有意思。”苏邀转过身来推苏嵘的轮椅:“苏桉这个人记吃不记打,不让他好好的体会一下别人曾经体会的痛苦,他是不会知道自己做过多过分的事的。”
她很多时候都在想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重活一世之后,她仍旧还在想这个问题,可有一点是很确定的,那就是她绝不再跟上一世那样,当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
命运这东西,该掌握在她自己手里。
“我没说你做错,否则老太太也不会顺水推舟的成全了这门亲事了。”苏嵘这也难有些哭笑不得:“燕草好些了吗?”
他还头一次见苏邀发这样大的火。
说起来,苏嵘这哥哥当成这样也的确是失败,竟然还不如一个下人在苏邀心里来的重要。
“好了许多了。”苏邀推着苏嵘往回走,把身后的争吵抛在脑后,才走出一段路,就见高家的迎面急匆匆的带着几个仆妇过来,不由就挑了挑眉。
高家的现在见了苏邀就心里一咯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最近家里出的事跟这位不声不响的三姑娘脱不了关系,尤其是苏桉在打了燕草之后,转头现在就丢了汪家的亲事不说,还要娶苏杏璇。
想到她拉偏架还想威逼利诱让燕草安分些,她心里就发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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