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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棠如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和歌
终于,一行人在日落之后,灰头土脸地赶回了兴州城。魏芳韶自从欧阳昱跟他说过那些话之后,就心神不定,脑袋一阵一阵的抽疼,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然,就在城门处,有官员低估了一声,“怎么今日城门处这么多人?”
魏芳韶抬眼望了过去,只见那城门口还有城墙上,无数的燃烧的火把,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片诡异浓重的寂静,压得人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魏芳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脊梁慢慢地蔓延开,“欧阳将军,欧阳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欧阳昱望着城门方向,沉默了一会,还是打马上前了。
城门处所有的人都在翘首以待,一见欧阳昱过来了,欢喜的迎了上去,“将军,你没事吧?”
欧阳昱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我们听说了,有人污蔑你偷了梁王宝藏,要治你的罪,可是真的?”那个兵士大声的问。
金无恙捏着马缰的手心全是汗,可是只能大着胆子上前,“都是一场误会,是有梁王余孽勾结了小人,要嫁祸给欧阳将军。如今小人已经伏法,将军已经洗脱了嫌疑,连宝藏都找回来了。大家放心吧,放心吧。”
将士们交头接耳,不太相信金无恙的话。
金无恙只好道,“真的,贼人都被抓了,在后面押着呢。而且,你们看看车上,那些宝藏都找回来了。”
城门处的兵士们闻声立刻欢呼起来,“太好了,真是老天开眼,上苍庇佑。将军没事了,将军没事了……”
这句话,一声又一声地向后面传递了出去,整个城门处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魏芳韶松了一口气,今天的意外已经够多了,他实在不想再来一遭了。
车马重新开始向城门驶去。
可这时突然有人高兴地喊了一声,“宝藏也找回来了,是不是就有钱买粮食,也能给我们发饷银了?”
欧阳昱闻言不由得紧了一下马缰,转头望向了魏芳韶,在火把的照耀下,他望向魏芳韶的眼睛,里面有着显而易见的无可奈何。
魏芳韶心中一紧,回望着欧阳昱。
火光下,欧阳昱迟疑沉默的侧影,美如名画,让人看得心都醉了。可是他眉头微蹙,连先跨—下的骏马都有些不安,但是他仍然什么都没有说,就那么望着魏芳韶。
因为他们平安归来的欢愉因为欧阳昱的沉默而沉寂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欧阳昱望向了魏芳韶,那些目光里的期待和渴望汇成了一道巨大而无形的压力,压向了魏芳韶。
有人大着胆子问,“监军大人,那些宝藏是不是找回来给我们买粮食的?”
“还有发饷银,我都一年多没拿到饷银了,再不给家里捎些银钱,我一家老小吃什么?”
兵士的人群中顿时嗡嗡一片,有人迫不及待地高喊着,“监军大人,您说句话啊!”
魏芳韶终于明白欧阳昱为何在坞堡里会跟他说出那样的一番话。黄茵玉只顾着自己的小算盘,却不知道终究会演变成怎样凶险的局势。不能让形势恶化,否则谁都无力回天。魏芳韶驱马前行,“各位,这些东西是梁王多年搜刮民脂民膏所得,自然是应该作为战利品送回朝廷的……”
“为什么?那我们的饷银呢?”下面有人愤怒地喊了起来。
“饷银自然由朝廷拨款……”魏芳韶尝试安抚,但是这句话,连三岁的孩子都不信。
“你骗我们!拖了我们这么久的饷银,以前没有钱,我们相信将军,所以等着,可如今有了宝藏了,而且都已经把宝藏换成了粮食送进了军中了,你还不肯发饷银。送回去的宝物,全都赏赐给那些娘娘了,哪里还有我们的份!”
“没钱不发,有钱还是不发!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那些宝物,如果送到京城,还要再发给我们,为什么要折腾这一趟?你就是诓我们!”
“就是,还钱,还钱!”
“以前那个监军就骂我们,说我们早就该死在战场上了;如今换了一个监军,还是不肯还钱,我们这么拼死拼活到底是为了什么?”
“骗子,还钱!还钱!”愤怒的声音终于统一成了两个字,还钱,响彻了兴州的上空。
魏芳韶终于色变,“欧阳将军。”
欧阳昱直直的望向他,失望地望向他,“魏大人,我是朝廷的将领,可这些都是朝廷的兵。该说的,该安抚的,我都说过了。可是如今,你还要我说什么呢?我连黄茵玉给我设了这么大一个陷阱,为了顾全大局,我都只能奋不顾身地往里跳。难道……”
欧阳昱摇头苦笑,“如今的朝廷,都只剩下了没有担当的酒囊饭袋了吗?”
魏芳韶的脸陡然像被火燎了一样,羞愧、难过、怜悯、愤怒混合成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他心头一阵热血涌起,不再看向欧阳昱,而是又驱马前行几步。
“各位将士,且听我一言。各位在阵前浴血奋战,舍生忘死。朝廷没有忘记各位的功劳。这些宝藏,虽说应该是先献给朝中,然后再换成银两发放给各位。但是,如今形势特殊,这些宝藏将交由欧阳将军处理,换成粮草和饷银发给各位。”
所有人的愣了一下,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欧阳昱。
欧阳昱也是心中一松,放声大笑,驱马来到魏芳韶的身边,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们,监军大人的话就是朝廷的意思,你们的钱有着落了,你们终于熬出头了。”
兵士们大声欢呼起来,每个人都喜形于色,不少人甚至喜极而泣,抱成了一团。
欧阳昱的大手差点把魏芳韶给拍成个锅贴,各种不要钱的高帽,不停地往他头上带,“魏大人,要说胆识过人、高瞻远瞩、当机立断、敢做敢当的京官,你要是认了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啊!从今日起,谁敢说你魏芳韶没担当,我欧阳昱头一个就不答应。”
魏芳韶几欲吐血,笑得比黄连还苦。





野棠如炽 意在芳韶
意在芳韶
这一夜,兴州城内外的将士们兴奋地难以入眠。虽说他们从来不怀疑欧阳昱的承诺,但是如今那些饷银真的要到手了,众人还是兴奋地奔走相告,所有的军营中热闹地像过节一样。
魏芳韶也被欧阳昱拉去喝酒了。席间,欧阳麾下的将领们排着队拎着酒坛子来向他敬酒。有些能说会道的,凑到他跟前,将他夸成了如今朝廷的顶梁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些口拙的,拎着酒坛子过来,“大人,我替我那些兄弟,活着的,还有死了的,还有他们家里的父母妻儿,谢谢你!”
听到了这种发自肺腑的感激,魏芳韶也不由得鼻酸,只能端起碗中酒一饮而尽。
喝得多了,魏芳韶坐在席间昏昏然,茫然四顾,到处是一张张热忱的笑脸。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有一种上了贼船下不去的不踏实的感觉。
等他次日醒来,他的亲随守在他的门外,忧心忡忡地服侍他洗漱,“大人,您昨天实在是不应该说那样的话啊!这要是朝廷问责下来,您可怎么交待啊!”
魏芳韶将滚烫的面巾捂在脸上,沉默了许久,终于把面巾狠狠地拽下来丢进了水盆里,“不对,这事不对,走,去找欧阳昱那个混蛋。”
“哎,大人,你等等,你昨夜喝了那么多的酒,怎么也得吃点东西先垫垫……哎,大人!”
魏芳韶已经快步地走了出去。
等他到了兵部的时候,连守在大门外的小兵卒都对他露出灿烂的笑脸,“见过大人!”
这一声声的,从门外一直传到了内堂。
陆琅琅笑,“快点吃,找你算账的来了,小心一会儿掀桌什么都没得吃。”
欧阳昱瞧了瞧滚烫冒烟的热粥,将那热气吹散了些,可还是没勇气把它倒进嘴里。
“欧阳昱!”
说曹操,曹操就到。魏芳韶已经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看好戏的顾淮安。
“哎吆,魏大人这么早,用早膳了没,来喝点粥。”他转手就把那碗粥送到了魏芳韶的面前。
魏芳韶见陆琅琅正拿着个包子啃得眉开眼笑,心想一会吵起架来,也是需要体力的。于是接过碗,毫无防备的便灌了一口。
残酷的现实再次给了他惨痛的教训,跟这两个家伙在一起,必须小心谨慎、时刻提防,而且最无奈的是防不胜防。
“噗……”
陆琅琅嘴里叼着包子,早已经身手敏捷地翻到椅子后面躲着了。
倒是欧阳昱,被魏芳韶喷成了一个风雪夜归人,白梅落满身。
两人面对着面,眨巴着眼睛,一时相对无言。
终于欧阳昱还是良心发现了,递给魏芳韶一杯冷茶,很无辜地道,“魏大人,你这一大早的,就来喷我,什么意思啊?”
魏芳韶赶紧把冷茶含在口中,冷冷地瞪着他。
欧阳昱没办法,先去后面换了一套衣服,等再出来时。就看见陆琅琅已经坐在了桌边,笑眯眯的看着魏芳韶,她一手捧着一碗粥,慢悠悠地吹着,不时很享受的喝上一小口。
这小祖宗,要说这不是挑衅,连他都不信。
“魏大人,心急吃……不,喝不了热粥。这么一大早的,找我什么事?”
魏芳韶冷哼一声,这两个家伙,见他找上了门,却没有任何心虚姿态,一个拿热粥烫他,一个还摆明了看好戏,一丘之貉,等他吃饱了,再跟他们理论。
噫!欧阳昱觉得形势有点扎手,这个家伙怎么光吃不吭声了,“那个……燕回,再去端些吃的来,没看魏大人饿坏了吗?”
魏芳韶瞪了他一眼,“你昨晚刚接手了梁王宝藏,我喝两碗粥吃两个包子,还能吃穷了你不成。”
“哎吆,魏大人,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好,好,好,不说了,你吃吧,管饱。”
待三人都吃饱喝足了,燕回很自觉的上来收拾了桌子,然后又添了新的茶水。特地添的是温热的茶水,以防一会儿说激动了,魏大人再拿热茶泼他家将军一脸可咋整。
魏芳韶端着新茶,“欧阳将军,关于昨天的事情,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点蹊跷。有些疑点还请将军为我解惑。”
“大人请说。”欧阳昱一副有问必答的好脾气模样。
魏芳韶斟酌了一下,“黄茵玉这个女人,说的谎话太多,如今人也死了,恐怕谁也分辨不出她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们也就不提她了。我们只说军粮、和宝藏两件事情。”
他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用手一指,“就算那些送进军中的粮食确实出自黄家坞堡,可是我不信石皋只是打了个招呼,军中的粮草官就真的放行,而且是凭空掉下来的粮食,难道就没有人向你禀报?你们不查明粮食的来源,也刚放心让兵士们食用?”
“就是。”欧阳昱一脸赞同,“这帮眼皮子浅的家伙,看见吃的眼睛都绿了,居然查都不查就敢下肚。也不怕毒死他们这帮小兔崽子。”
魏芳韶的脸上反复只剩下“狠狠瞪他”这一个表情。
欧阳昱诚恳的道,“这个我回头一定好好调—教他们。大人还有什么疑惑?”
“黄茵玉偷了梁王宝藏,又将空的宝库送给你,从这前后的时机来分析,确实违背情理。可她一个女人,就算有心,真的能调动这么多人,搬空梁王宝藏?”
“这我怎么知道?”欧阳昱一脸奇怪的反问,“在她跑去宴会上献宝之前,我根本听都没听过。再说了,昨天不是还有一拨人,就是跟黄茵玉里应外合的那拨人,你的侍卫不是抓到了些活口吗?回去审审不就知道了。”
当然,要是能审得出才有鬼呢!昨天那个被他一箭射死的梁王旧属早就因为献城后没有得到重用而心存不满,四处联络梁王旧部。宝藏的消息,就是昨天他们出城后,顾淮安找人透给他的。那个家伙一听说整个宝藏都在黄家坞堡,迫不及待的带着手下直系就赶了过去。可是这样的消息,他哪里可能跟别人说。他这个黑锅背定了。想要喊冤,等下辈子吧,如果他还记得的话。欧阳昱一脸真诚地回望着魏芳韶。
“你真的不知道?”魏芳韶问,“不然你发个誓来听听。”
欧阳昱愤然,“魏信!士可杀不可辱,你不能因为我长得比你帅就对我有偏见。”
我呸!魏芳韶气得恨不能跟他打一架。忍住,忍住,他不停地劝告自己,岂可以己之短搏人之长。可是当他迎上了欧阳昱目光,还有他那微微一挑的眉毛。娘的,所有的理智都扔到了九霄云外去了,“虽然我没证据,我也知道这件事情都是你捣的鬼。”
“魏信,你怎么也染上了黄茵玉那娘们信口雌黄的毛病。还有,都是大老爷们,发什么牙疼咒……哎,你真砸啊……你大小也是个官,真动手啊……你别仗着你是文官我就不敢揍你啊……放下,小心把腰闪了,哎,那是凳子……”
大堂里一阵鸡飞狗跳,茶杯茶壶在空中飞舞旋转,务求在粉身碎骨之前展现自己最美的身姿,凳子和茶几也不甘示弱,乒乒乓乓投奔向欧阳昱宽敞的怀抱。
按照欧阳昱的身手,摁倒十个魏芳韶也绰绰有余,可是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才把他骗上贼船的,一下子摁死了,多亏本啊。
外面的人难得听见里面这么热闹,纷纷探头探脑的张望。
尤其是早上跟着魏芳韶一起过来的郭绍,一看见陆琅琅端着一杯茶站在门口笑眯眯的当门神,心中不禁深深地疑惑:还以为欧阳昱跟魏芳韶搭上了,小六爷醋海生波在里面发威,可是这笑眯眯的样子,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啊!亲娘哎,贵圈真乱,细思极恐,细思极恐!
陆琅琅突然脑袋一偏,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敏捷地闪过了一个“私奔”的纸镇,她啧啧了两声回头,“我说你们两个大老爷们,有完没完,将军,你就发个誓,怎么了再说,你碰过……那些东西……一根手指吗?完全没有,对吧。那就发个誓呗,怕什么?”
欧阳昱气呼呼地,大吼一声,“行,我发誓……”然后后面的话音低了下去,外面的人就听不见了。
那些京中侍卫狐疑地望着郭绍,“统领,里面发什么誓呢?”
郭绍一脸深沉:小子们,你们阅历太浅了,“那些东西”可以泛指很广的。说出来这些大人物的秘密,得吓死你们。“去去去,知道那么多干嘛?怕死得不够快吗?”
里面终于消停了,陆琅琅端着茶杯往里走,“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你俩相处很愉快啊!”
魏芳韶撩了一下激动中扯乱的头发,终于心平气和了,他早就想揍这厮了,而且,单方面的动手真痛快!
欧阳昱向陆琅琅告状,“他居然像个女人一样,拿东西砸我!”
陆琅琅对这种偏见表示不满,很想向他示范一下不是所有的女人干架都是这样的。
欧阳昱磨牙,终于安静了。
魏芳韶斗志昂扬,指着欧阳昱,“你等着,等我理正衣冠,再来跟你好好说道说道。”说完,去其他房间打理自己去了。
欧阳昱望着他笔直的背影,低声问陆琅琅,“他到底是从哪里看出的破绽。”
陆琅琅歪着脑袋看他,突然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将军,昨晚城门下,星月火把交辉,你的侧影真的是美不胜收。”
“是吗!”欧阳昱陡然觉得很惊喜。
“但是你的演技实在太过浮夸啊……”




野棠如炽 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待魏芳韶理正衣冠,恢复了当朝名臣的风范,款步回来的时候。大厅里已经被收拾的干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欧阳昱板着脸:你就是怀疑又怎样,难不成还有真凭实据不成。
魏芳韶:没有证据又怎样,我知道是你干的。
他也知道没有真凭实据,就欧阳昱方才的态度来看,这发生的一切很可能是他顺水推舟。可是有没有证据,对他来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欧阳昱知道,别以为你聪明,你就可以拿我当猴子耍。
如今朝廷中,一文一武最有潜力的两个年轻男人,就像斗气的小孩一样,继续板着个脸,互相瞪着。
陆琅琅眨眨眼,给他们斟茶,“行了,两位。魏大人,这事确实怪不了将军。梁王宝藏的事情,将军和麾下将士,确确实实谁都不知道,更不存在说将军私下吞没宝藏的事情。”
因为这事被我抢先一步了。
陆琅琅笑眯眯地劝道。
“确实?”魏芳韶追问。他可以容忍欧阳昱为了将士诓他,但是不能容忍欧阳昱偷窃市场宝藏别有用心。
“魏信。”欧阳昱才不怕他,“要是我跟我麾下将士偷了梁王宝藏,你说什么是什么!”反正陆琅琅只是他夫人,又不是麾下将士。
魏芳韶这才就此打住,不再纠结这件事。只要欧阳昱没有反心,没有别怀心思,那么他们之间什么都好谈。“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当然是抓紧发了拖欠的饷银,购足粮草兵马。连你都磨磨唧唧的还想做官样文章,朝廷里那般混球想的是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赶紧把钱花了,省得夜长梦多。”欧阳昱不爽他咄咄逼人,将他当时敷衍自己的事翻出来打脸。
魏芳韶脸上一烫,“谁知道你那会到底是个什么心事,我怎可不谨慎行事。”
欧阳昱挑挑明,有些得意的想,你就是现在也还是没弄明白我到底是个什么心事,嘿嘿。
“那些宝藏,数额惊人,虽说如今任你处置,可是如今兵荒马乱,粮价高涨,你哪里来的门路,能将它们都换成银两和粮食。”这宝藏可是魏芳韶松口放出来的,如今这具体的细节必须得向朝廷上报,要是处置不当,他这个监军也做到头了。
陆琅琅给他添了点茶,“大人,我倒是认识几个开钱庄的朋友。您要是觉得可以,这批宝物可以卖给他们折成银钱。将士们多数都希望将银钱寄往家中。正好他们的钱庄开遍天下,将士们可以将银钱换成凭证,用家书寄回去,家人收到凭证,再去就近的钱庄取钱。这样的话,他们既不用担心托人带银钱不安全,也不用担心自己的银钱无人帮忙保管。对于钱庄来说,也不担心所需现银巨大,一口吃不下。”
魏芳韶略一思索,“可靠吗?”
陆琅琅笑,“我只是提议,这件事,可以让军中幕僚再参详,届时找几家靠谱的钱庄一起做也行啊。就像大人说的,兵荒马乱的,珠宝古玩不值钱,我们可以让价高者得嘛。”
魏芳韶细细一想,颇觉可行,“小六爷此计甚好。将军,将军……”他一抬眼,就看见欧阳昱一脸白痴的样子,与有荣焉地盯着陆琅琅。
他不禁又火大敲桌子,“将军,你知道我说到哪里了吗?”
欧阳昱冲他翻白眼,“说到此计甚好。当然好,小六爷想的招能不好吗?还要你说!”
娘的,跟这人就没法好好说话,魏芳韶又准备搂袖子。
陆琅琅呵呵。
魏芳韶见她连拦的意思都没有,只好自己找台阶下,“将军,宝藏换银饷粮草的事情就这么先定了,回头召集军中幕僚拿出一个章程来。那么将军下一步要攻打哪里?可有计划了?”
“按理说,这会大伙儿刚拿了军饷,吃饱喝足,满脑子都是建功立业的冲动。可是……”
欧阳昱两眼一翻,“你真的以为朝廷会把这么好的局面继续下去?你难道不知道,朝廷那帮蠢货向来是跟梁王穿一条裤子,帮我们的忙是谈不上,可拖起后腿来,那个同心协力,好似我们才是造反的那一拨人。”
作为前—强力拖后腿一员的魏芳韶摸了摸鼻子,“毕竟他们不在阵前,许多情况不了解,多有忧心,须得思虑周全,也是情有可原。”
欧阳昱冷笑,“监军大人,我且把话说在前头,要是半个月之后,你能心平气和的不骂娘,我这一年的俸禄都给你。”
魏芳韶额边青筋直跳,陡然又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大约在魏芳韶的奏牍送到朝廷时,欧阳昱已经快手快脚地将梁王宝藏统统都卖了,一帮军中笔吏、粮草官还有钱庄的掌柜们忙得日夜不合眼,要现银的给现银,要寄钱或托管的给凭证。等此事在朝中惹起轩然大波之时,兴州这边已经先斩后奏,忙得都妥当了。
魏芳韶也参与了这件事,毕竟他也怕其中有假,但是那些钱庄开出的价格确实非常公道,甚至有一些还比他预期的要高了一些。兴州这边一切进展顺利,但随着朝廷的回复日期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低越高。
朝廷到底会给一个怎样的回复?事已至此,肯定是不可能把粮饷再从军士们的钱袋子里再扒出来。那么,要么就是朝廷那帮人默认了这个哑巴亏,以后再找回场子。要么就是把他当成背锅的,把所有的罪名都算到他的身上。
唉,魏芳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索性披衣而起,“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
“给我拎上几坛好酒,再备上两个好菜。我去找欧阳将军喝酒。”凭什么欧阳那厮天天跟小六爷花前月下的,如今自己帮他背了这锅,说不定来年就是自己的周年了。到时他就算有点良心给自己上坟,那洒在地上的两三杯,还不如现在灌个痛快。
“大人,这月上中天了,太晚了吧。说不定欧阳将军都睡下了。”外面的侍卫劝道。
“我睡不好,他也别想睡好。”魏芳韶咕哝着。
“什么,大人,您说什么?”侍卫没听清。
“我说你快去准备,我们静悄悄的,别惊动其他人。”
“是,大人。”
果然,那侍卫快手快脚地准备好了一切。如今天已转暖了些,即便是深夜出门,也不那么冻得慌。魏芳韶没坐马车,骑了一匹马,带着几个侍卫,就悄悄地去了欧阳昱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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