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儿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YY的劣迹
只看几人行止,许宁知道,这里面真正说话有分量的人物是谁了。
“等等。”
所以他在决定之前,开了口。
霍祀转头回来看他。
“我有一个问题。”
许宁用拇指将血迹随意揩在衣服,红色血滴衬着白衬衫,显得有几分肃杀。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边。
“我与正歧一到上海就联系了你们,并转告了所在地点,却迟迟不见你们踪影。昨日酒店出事,轰动全城无人不晓,而你们却今天才找上门。”许宁看着霍祀,目光凛凛,“我不相信段正歧的下属,只有这样的效率。更不相信有人明知主帅失踪,会如此姗姗来迟。至少,你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原因。否则——”
他说:“我只能回禀金陵,上海分部霍祀,或已背叛。”
“你说什么呢,混账!”
贾午热血上涌,就又想冲过去揍人,却再次被霍祀拦住。
“四哥!”
霍祀微微用力按住他的肩膀,摇了摇头。贾午只能气呼呼地收回拳头,退了回去。霍祀又去看向许宁。这个书生,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早就收到丁一和孟陆等人的来信,知道将军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物,甚至对两人的过去也有几分分析。然而在霍祀的印象中,许宁的形象终归还只是一张纸片,薄薄一层。
而今天,这个人出现在他面前,才血肉丰满起来。不急不躁,也不轻信盲从,知道他们是段正歧的属下,却也抱着一份警惕之心;知道他们是段将军的属下,竟敢抱着这份警惕之心。出事已经两天,他本以为许宁会陷入懊恼愧疚中不可自拔。没想到这人不仅还理智,甚至比平日更清醒。
这就是将军念念不忘的许先生。霍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向手下要来纸笔。
许宁见他连这一点都和段正歧很相似,目光复杂。
只见霍祀握着钢笔,很快写道。
【这两个问题,我现在就回答先生。】
【我们的确是第一日就知道您和将军住宿在这家酒店,应当立刻来迎接,但是——】他抬头看了一眼许宁,才继续写。
【但是将军,却命我们暂时不要露面。不在第一时间将您二位转移到上海据点,是将军的命令。】
段正歧?
许宁一愣,随即又是苦笑。他能想象到段正歧这么做的原因,却没想到那人竟然连安全问题都可以儿戏,不由又气又恨。
【而昨日,我们接到线报知道酒店出事,本可以即刻赶来,却被人带着枪火突袭了据点,兄弟们奋力交战一夜才得以脱身。今日一早,获悉将军出事,便立刻赶来。】
据点遭袭?许宁错愕望去,这一下才注意到霍祀整齐的衣领下,露出的一点绷带的边缘。再去看其他几人,虽看不出受伤,但面色苍白,双眼浮肿,显然是一夜未睡所致。关于此事,他便信了三分。
“袭击据点的人是谁?”
霍祀深深望了他一眼。
【这个人,先生也认识。】
【是甄咲。】
甄咲,他竟然还活着!这可是一个大麻烦。再细想他为何偏偏在此时袭击上海据点,又让人不禁陷入沉默。
许宁蹙眉:“难道昨日我们遭遇工人暴动,也和甄咲有关?”
霍祀摇头。
【甄咲虽然背后有人,但那人也未必有如此神通广大,袭击据点或许是他精心预谋,但将军来沪他绝不知情。而昨日工人们袭击酒店,其实是为了抓捕一名潜藏在酒店的日本军官。】说到这里,他也露出无奈的神色。
【但后来行动失控,误伤了不少无关之人。】
而段正歧,很不幸,就是这被误伤的无关人员之一。
许宁急切问道:“据点被袭击,那正歧来上海的消息会否泄露?现在可有他的踪迹?”
【将军来上海一事涉及机密,只有我们几人知晓,并不会泄露。至于将军的踪迹,目前并没有消息。但我想,没有消息至少也是一个好消息。】
哑儿 第50章 社
天还未亮,营里的驻守的士兵们都还没起床晨练。小营房里弄的居民们,就被一声声震天响的叫唤给吵醒。
“莫小七,你快点。你究竟是哑巴还是瘸子,走路怎么比我还慢啊!”
“莫小七!”
“莫小七你听见我说话没?”
有人实在忍不住了,推开自己家的破窗子出来吼。
“二毛你吵吵什么,让不让人睡觉!再吵我告你爷爷去。”
正叉腰指使人的廖二毛汗毛一竖,立马蔫吧了。他压下声音,瞪着眼前人道:“都怪你,让你不快点,害我被骂。”
在他面前,身量高大的青年只斜斜横了二毛一眼,双手环抱,并不把他当一回事。
“哎,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嘶!三毛,你干什么踢我?”
跟在两人身后的小丫头吸着鼻涕,走过去抱住二毛的大腿:“丫丫说,不许欺负大锅锅。”
她个子小,人也小,站起来才刚刚过青年的膝盖,说话也不清不楚,却把爷爷的命令记得牢得很。二毛无奈对天翻了个白眼。小丫头还没长大,就知道吃里扒外了。
“我说你,莫小七,你究竟是怎么收买我妹妹的?”
青年回头看了他一眼。
【谁是莫小七。】
廖二毛大字不识几个,风雅不沾半点,却也无师自通看懂了这个眼神。
他有时候真觉得有些人虽然不能说话,但那眼神贼灵贼灵,就跟会说话似的,就像眼前这……不对,二毛一甩脑袋,想这些干什么,他道:“那个什么,莫正歧,哎你这名字,为什么不叫莫小狗莫二狗,还好记一点。”
莫正歧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二毛恼羞成怒。
莫正歧路过他,并不回答,而是径直朝着河边走去。
今天他们是按照老人的吩咐,去河边接一些差事,跑腿卖力气什么都好,赚些碎钱养家。莫正歧虽然是伤患,但也不愿意吃人家白饭,就提出要跟着出来帮忙。
自他在廖庭风家里醒来,也有三天。三天来,他的外伤都恢复得差不多,虽然脑后被打了一击,但廖庭风看他并无异样,便放心让他出去了。三毛只送到他们到路口,就蹬蹬地迈着小脚回去找爷爷,也指不定要把二毛又“欺负”莫正歧的事拿去告状。
反正二毛过得挺不舒坦的,自从这哑巴到了他们家,他心气就没舒坦过。哑巴不仅对人总是爱理不理的,就连爷爷问他话,也总是说三分藏七分,如此就罢了,偏偏还赖在他们家不肯走。
二毛想,这家伙肯定是吃准了他阿爷脾气好,要是家里轮到他做主,他才不白养这哑巴!
前面的莫正歧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回头看了一眼。
二毛立马就有点怂了,不知为何,这哑巴看起来也没比他大几岁,凶起来眼神却像是能吃人。二毛也只敢仗着爷爷和三毛在的时候欺负欺负哑巴,因为那时候的哑巴还比较好说话。两人独处的时候,总是二毛吃亏的多。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对待敌人要软硬兼施,更要知己知彼,于是便率先开口道:“喂,哑巴,你为什么还不回家?你丢了这么几天,你家怎么没人来找你?”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二毛觉得问出这两句话后,哑巴周围的空气好像更冷了些,衬着簌簌晨风,愣是让他抖了一抖。
“呃,那什么,就算你没有家人,总应该还有个回去的地方吧?”
这下更好,莫正歧虽然没有看他一眼,但看他背影散发出来的气场,好像要去沙场杀人似的。二毛不敢再说话,乖乖地跟在后头。
至于莫正歧。
莫正歧想,家,他连自己何来何往,何去何从都不知道,一棵投入风中的蒲公草,凭什么有家?
“山河破碎,何以为家。”
陈了刚走出门,便听到有人轻读出书斋两侧的大字。他仰头一望,一个约莫二十六七的男人,正仔细注目着墙上,注意到陈了的视线,他回过身来,有些歉然道:“挡在路中,碍着主人家行事了。”
陈了笑了一笑,也走到这人身边,感兴趣道:“这位先生竟认得这字?”
两句话虽然含义简明,却不是寻常的字体,平常人只瞧着稀奇古怪,便是连读书人也少有认识。连陈了也没想到,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别人能认得老师自创的字体。
“虽不能认全,但也能猜一个大概。‘山河’两字笔落如游龙入川,气势磅礴。‘何’字好似一人倚在窗前叹问,也可意会。至于这‘家’字,内藏一人,貌似好女,取自《杂卦传》‘家人内也’。若是了解陈先生脾性,也不难猜中。”
陈了会意:“原来先生是来拜访家师,不知尊姓大名?”
“尊姓不敢当,鄙名许宁。”来人拱手道,“还麻烦您,帮忙通传陈先生。”
南社。
操南音而不忘本,立乱世而匡正义。
这是一个起于清末,盛于辛亥,民国之后全中国最大的文人学社。其中名声大噪、位高权重如宋教仁者,不知凡几;而寂寂无名、沙海藏粟的隐士,也难以数清。它接纳每一个志在救国的书生,青年鲁迅也曾加入过它的分社;它培养了许多运筹帷幄,革旧立新的人才。至今这些人中,有很多依旧在全国各地手握重权。
南社,不仅仅是一个学社。即便是在它解体分裂后的现在,其影响力也深深撼动着这块大地上每一个读书识字的人。
而现在,南社的创办人之一,陈青,就坐在许宁面前,与他共饮一壶热茶。
“这是去年旧茶了,元谧可不要嫌弃。”
许宁放下杯盏:“先生知道我本就不懂茶,新旧对我并无区别。再说只要中意茶香,新旧又有何妨?不过先生,还是更喜欢新茶吗?”
已经知天命的陈青抬头看了他一眼,捏着茶盖点了点杯沿。
“我喜好茶。”
许宁开口:“那我此来,便为先生送上一壶好茶。”
陈青哼了一声。
“我能不知道你?自己现在身陷麻烦,又能给我带来什么好茶?哎,你们年轻人的事,不要再来打扰我老人家了。”
“先生正当壮年,何来老一说?”许宁一笑,“而且先生若真无心再管世事,又何必要在门外挂上那一幅字。”
许宁知道,因为南社分裂,辛亥失败的缘故,陈青对时局早已经灰心丧气,更和那饮冰室主人相类,大都有放手天下风云不管的意思。然而若他真能放手,许宁也不会找上门来。
见陈青不开口,许宁再道:“不知先生可听说,之前工人们冲击租界和酒店的事?”
陈青望着杯中茶梗,好似没听见。
“这一回,上海知事将怎么处理这一批闹事的工人,先生可有过猜测?”望了眼陈青,许宁继续道,“这次工人聚众,欧杀三人,伤者数十,其中多为无辜妇孺。而与巡警冲突,也多造成伤亡。按现行律法,被抓捕到的工人头领,恐怕都要被判死刑,更甚者,司法官员为一网打尽,或许会牵连许多无辜。”
“无辜?”陈青放下杯盏,“欧杀三人,打伤妇孺,这还算无辜?”
许宁:“若真如此,当然不无辜。但若欧杀人命,伤害无辜的其实另有其人呢?若这些工人们只是被利用了呢?若利用设计之人,不仅针对起事的工人,更要针对他们身后的那些人呢?此事波及甚广,目前城内正在大肆抓人,估计少不得有人要受牵连,而南社人……”
“够了!”陈青喝道,“早已无南社,何来南社人?何况你一面之词,凭什么让人尽信于你?”
许宁退一步道:“的确只是我一面之词。但是无辜与不无辜,您就不想亲眼看一看么?还是说先生非要等到无可挽回之际,才后悔莫及。”
陈青怒目瞪他。“你……”
“老师!老师!”
陈了从外面匆匆跑来打断两人交谈,模样慌急,面露紧张。陈青一下站立而起,还没去听陈了送来的消息,却听见他背后,许宁道:“先生,莫要等到为时已晚。”
……
二毛和莫正歧在回里弄的路上。今天做了一天工,二毛彻底见识了莫正歧的能耐。这家伙眼神似狼,力气却足以和牛比,心思又如狐般狡黠。反正从头到尾,就不像个人样。二毛这样腹诽着走到了弄口,却见里弄围了许多人,正疑惑,就听里面一声凄厉的叫喊。
“放开我儿!”
二毛一个激灵,立刻拨开人群,冲到最里面。只见人群之中几个身穿制服的宪兵,正围住一个妇人和小孩,其中一个就要从那妇人手中夺过小孩。
“牛嫂!你们干什么?”
二毛眼睛一红,就要冲上去,周围不少义愤填膺的人也是摩拳擦掌。然而在他们蠢蠢欲动之前,砰一声枪响,却震慑住了所有人。
只见一个宪兵对天举着枪,喝道:“现缉拿通缉犯妻小归案,谁敢擅动!”
众人瑟瑟。
“通缉犯?”二毛虽不敢上前,却忍不住质问道,“我们这里都是老老实实的百姓,哪里有你口中的通缉犯?”
“抓的就是你们!”那宪兵冷笑道,“牛立是你们这的居民。他与乱匪在闹市欧杀人命,潜逃在外。我们奉命追拿通缉犯和其同党,你们谁若帮他,我就怀疑你们都是同党!”
他举枪,对着众人。
“上头有令,凡有乱党反抗者,就地革杀!”
一时之间,无人敢应。只听闻妇人凄厉的哭声,和那盘旋空中未散的硝烟。莫正歧就在人群之外,冷眼旁观这一幕。
与此同时,陈青扭头看向许宁,蹙眉道:“许元谧!你今日来,究竟是替谁传话?”
消息刚刚传入各路人耳目,许宁就已在之前上门找他。要让陈青相信许宁并无图谋,就是投胎重造也不能。
许宁:“我若说没有,先生肯定不信。那就当我是为一人而来,替三方传话罢。”
“三方?”陈青迟疑。
“一方为闹事工人,以及他们的身后人。一方为上海执政官僚,以上海知事为代表。最后一方,则是此事中遭受牵连的无辜人。此次暴动尚不明真相,却已经挑起佐派与执政阶层的矛盾。先生难道就不怀疑,其中有诈吗?”
陈青不忙着应答,而是问:“你说为一人而来,那人是谁?”
许宁怔了怔,道:“就当是我自己吧。”
陈青不疑有他,又问:“你替三方传话想做什么,你又是什么立场?”
许宁回:“我想做的,自然是化解干戈,求出真相。而我的立场——”他叹,“与先生当年建立南社,大概是一样的初衷吧。”
无论是为一人而守,为一城而守,还是为一国而守。求其初心,不过四个字。
不甘沦亡。
不甘山河破碎,成为亡国之奴。
哑儿 第51章 慑
“娘,娘!”
孩子紧紧抱着母亲,就像一颗幼苗依靠着大树。
却硬生生地被旁人,连根拔起了根系。
“儿子,我的儿啊!”
被人从手中夺过孩子,牛嫂目呲欲裂欲扑上去,而宪兵们却毫不怜悯她,再擒走了小孩后,又想把这位母亲也抓去。
周围一片静谧。
有人看不过眼,却只能侧过头不忍去望。人群中偶尔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却终究没有人再敢上前一步。
他们畏惧那枪声,就像畏惧时时刻刻悬在头顶的丧钟。在这个乱世,能够自保已是不易,谁还敢再多去看一眼别人?
便是他们看见惨剧,听见哀嚎,也只能装聋作哑。时代的酷烈,让健全人活生生地养成了后天残疾的毛病。他们发不出声,也不敢发声。
此时此刻,他们都成了哑巴。
二毛手指握拳,几乎要按出血来。然而他也不敢冲上去,他还有年幼的妹妹和年迈的祖父,他不能在这里就停下脚步。
“等一等。”
然而在这只能听闻哭声的寂静中,却有人,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阿爷?”
二毛瞪大了眼睛,看着老人从小屋中伛偻走出。他一步一步地走近那对母子,走近宪兵们的包围圈,而对于那冰冷的枪口,好像熟视无睹。
其中一个宪兵刚想骂出声,却被领头人拦下,拦下他的正是刚才开枪的那名宪兵,也是这一队人的小队长。
他看着老人,开口:“廖老先生。”
“刘东。”廖庭风竟然直接叫出了这宪兵的名字,“上一回见你还是三年前,我还想着你是否已经出人头地。没想到再见面,却是此时。”
不少人吃了一惊,他们没想到,廖庭风竟然会和这个宪兵队长相识。
“当时多亏您施药救我一命,才有今天。”刘东道,“不过今日之事,还是请您束手旁观吧。”
廖庭风叹了口气:“你不也是贫苦出生,你的母亲也曾如今日这位母亲一样,苦苦哀求只为救你一命。难道你竟不能体会他们的苦痛吗?”
刘东:“正是因为我能体会,所以我才不能留情。廖老,你和我母亲一样心善又软弱,所以你们才会被各式各样的人爬到头上欺凌。”
他冷冷地看着牛氏母子。
“像这样的弱者,就只能任人拿捏。若要保护自己,便要想尽办法成为人上之人,掌握自己的命运。我今日不抓他们,来日沦落到这下场的便可能是我。我没用这样无用的善心。”
廖庭风怒其不争道:“无用?无用!可若没有我当日的心善,哪有今日能够把他们踩在脚下的你!”
“所以,这就是你的无用。”刘东不为所动:“廖老,你若还想救他们,就别怪我不顾旧情了。”
廖庭风看他这冷漠又残酷的模样,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当年的自己,是不是他当年不要同情那跪在雪地中的妇人,不要救起这对母子,就不会有今日的孽缘!
“好,好!既然你说要不念旧情,我就看你到底能有多心狠。”
廖庭风说着便要伸出手拨开挡在眼前的宪兵,去扶起跪在地上的女人。
刘东眼睛一厉。
“干什么你,臭老头!”
旁边的宪兵举起枪,就要往老人头上砸去。
“爷爷!”
二毛肝胆欲裂,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然而有人动作却比他更快,莫正歧如一阵风一样穿过人群,在还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一名宪兵手中的枪,直对着刘东的脑勺。
千钧一发,没人看的清他的身手,局势却已经变幻。
“你!”
刘东错愕地睁大眼。
莫正歧却熟练地上膛,开枪,击碎了他身后的一扇窗户。
刘东不敢再说话。他身旁的宪兵们看队长被枪指着,也畏畏缩缩,不知该如何是好。
“爷爷,你没事吧。”
二毛紧张地扶起老人。
廖庭风摇了摇头,看着挡在他们身前的莫正歧,眼神复杂。他没想到,这个捡回来的青年,竟然会有这样的身手本事。
事实上,莫正歧自己也没想到,用枪的本能就像融在他的血液里一样,使他下意识地就做出了这些动作。然而,毕竟他们这里只有他一人,而对面不仅有四人,手里还有一个幼儿做人质。
局势并不如预期的理想。
莫正歧蹙眉。此时那刘东又开口道:“你放了我,我就让他们放了这小孩。”
他每说一句话,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枪口直指自己眉心。这人枪法必定十分精准,刘东有这样的感觉,所以他不敢在莫正歧的枪口下擅自逃脱,只能提出条件。
“这个小孩的性命不比我珍贵,我若在这里出了事,这些手下都要受罚,他们也不敢放任我出事。用我一命换取这个小孩,你们不亏。”
刘东还在尽力劝说这笔交易,二毛听着却忍不住怒吼道:“你真是好贵重的一条狗命!一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还这么厚颜无耻。”
刘东面不改色道:“我不想死。”
他看向莫正歧,知道在这场交易里,有决定权的只会是这个青年。
旁人看不出莫正歧在想什么,他黑色的眼睛里透不出任何一点光亮。然而最终,他微微颔首,似乎同意了这场交易。
二毛:“你怎么能答应他,他肯定是骗你的!爷爷,你劝劝他。”他回头看向老人,老人却露出疲惫的神色。
于是在几十双眼睛的注目下,一场关于性命的交易开始了。
刘东先示意手下放下枪,只留着一个人用枪指着那小孩,然后他对莫正歧说:“数三声,你和我手下,同时放下枪。我和这小孩,同时回走三步。”
莫正歧没有说话。
“一。”
但是他的枪口,似乎在慢慢转移。
“二。”
刘东的属下紧张地流汗,却也慢慢移开了□□,同时将小孩向他母亲送去。
“三!”
莫正歧放下了枪,牛嫂激动地搂过自己的孩子。
就是这个机会!
刘东摸出怀中另一把枪,就要对准莫正歧扣下扳机。
砰!
然而中枪的却是他自己。
直到倒地的那一刻,刘东依旧不能瞑目。为什么,为什么中枪的会是自己,那个男人不是已经放下枪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他睁大眼,最后望着天空,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有爬到更高……
刘东的尸体怅然倒地。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