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苍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差池
帝苍 第八十二章 本命物
五人就餐完毕,在雅间中继续闲聊了一会后,就离开了又一村,各自分头离去。
一次普通的聚餐不同的人各有收获。端羽和叶琼苍化解了此前两人之间的嫌隙,迈开了作为好友的第一步。尹子名和卢高川通过席中的观察,愈发地肯定叶琼苍对端羽的确有一种感情在,但端羽看上去有些躲闪,似乎和她相处时并没有那么大方。铁毅自然是收获最丰厚的人。结识了那么多少有成就,声名显赫,未来很有可能影响着大周命运的少年,他在感叹自己真是老了的同时,也是发自肺腑地为自己能和他们相识感到高兴。
端羽兄弟三人和叶琼苍以及铁毅分别后是直接回到了端羽的宅邸。入了宅中,三人借着月se,坐在院中交流了一会修炼心得后,卢高川和尹子名是各自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厢房内修炼。
端羽在召了付昌询问了一番今ri府中的事务后,也是回到自己的卧室中。今晚他有一个任务,便是将天思笔炼制成自己的本命物。
这几ri他的重心都放在《不可说》上,但却毫无收获,搞得他丧失了当初知道《不可说》便是不惑意修炼法门后迫不及待的激动心情。
想着就算悟了不惑意的修炼法门,怕是也没有办法短期内就学有所成,端羽也就暂时放弃了继续研究《不可说》的打算,决定先将天思笔炼成自己的本命物,以提升实力。
念修到了各自境界的第二期后,就可以炼制本命物。本命,是指人本身的宿命。而本命物,就是和修士心神相连、命运相通的器物。
在成为本命物前,器物虽然有着不同的特点,但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都是死物。死物便是僵化没有活力之物,僵化的物体所能发挥出的威力是有限的,威力提升的空间也是有限的。
但本命物不同,任何器物被念修炼成本命物后,都会被念修赋予jing神烙印,产生特殊的能力,能够和念修通过心神相通。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修士和他的本命物是一体的,修士能够完全掌握自己本命物的特xing,从而发挥出器物本身最大的威力。
而且,本命物还能随着念修修为的提升而不断地增强威力。也就是说,拥有本命物的修士比之没有本命物的修士,在提升修为时,往往能够在实力上获得更大的收益。
比如无穷匕,若是没有李念苍将它祭炼成本命物,它就是一把比普通匕首锋利一些的匕首而已。再锋利的匕首,也只是一把匕首,它不能面对着千军万马还能游刃有余。
但是被李念苍祭炼成本命物后,无穷匕就拥有了分身幻化的能力,从一把凡兵变成了世间罕见的神器。而且,随着李念苍达到聚顶期,无穷匕也和他的主人一起超脱了天地法则的束缚,被赋予了新的自我法则。
这一自我法则就是李家的后人能够通过jing血催动无穷匕的幻化之效,而且若是念修,能够根据他的修为,施展出不同程度的幻化之效。这些能力,在无穷匕从器物变成本命物之前是不存在的。
端羽没有打算将无穷匕祭炼成自己的本命物,因为他的先祖实在是太过强大,即使死了几百年,他施加在无穷匕上的jing神镣铐依然存在。有了这种jing神烙印,就算他不把无穷匕祭炼成自己的本命物,也能够发挥出无穷比的幻化之效。
虽然将无穷匕祭炼成自身的本命物后,他能够发挥出更大的效果,但是对他而言,现在的无穷匕已经足够使用了。
按照李念苍所说,天思笔自身的威力本就远超无穷匕,因为它曾是经纶院第一任夫子的本命物。作为世上唯一一件主人突破大乘期飞升而去留在世间的本命物,它就是世间威力无双的存在。
最恐怖的是,天思笔在被那位超凡脱俗的夫子祭炼成本命物后,被赋予的能力可是活化意念。
没有修为的人是看不到念修用意念发出的攻击的。因为意念是无形的,用意念发出的攻击也是无形的。这种攻击能够被感受到,但是不能够被看到。
但是天思笔不同,它能够将意念活化。通过它产生的光,便是真的光;产生的火,便是真的火,而不仅仅是意念。
仅是意念的攻击有很多被削弱的方式,比如jing修在达到元罡期后,jing血融合了天地元力后会化成气血。气血之中蕴含有至刚的气势,这种气势能够削弱甚至冲散念修的意念。再比如修炼了不惑意的经纶院弟子,在面对很多负面意念时,都有削弱和抵抗作用。
天思笔活化后的意念就不同了,通过它所发出的攻击便是天地间的真实存在。用李念苍的话说,拥有了天思笔的修士,等同于传说中的造物主。造物主是否存在,至今未被验证。但天思笔是真实存在的,就在端羽的手上。
用天思笔发挥出的攻击,也是能够被削弱和抵抗的。不过,这种削弱和抵抗只发生在修为悬殊的修士之上。修为之间的差距,是无法改变的现实。不管是不是用天思笔发出的攻击,都需要接受这一种现实。
即使如此,天思笔发出的攻击,在修为悬殊之时也是更具有威力一些。虽然这种威力面对着修为之间的鸿沟,几乎没有什么真实作用。但至少从任何方面而言,具有活化意念效果的天思笔,的确是举世无双的神器。
世间有无数修士在觊觎天思笔,但是因为传说它在琼楼之中,所以觊觎总归只是觊觎,没有人真敢为了这支笔而做出什么举动来。
只是,世上鲜少有人知道,天思笔早已不在琼楼之中,已被李念苍带出,如今落在了端羽的手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即使是尹子名和卢高川,端羽也没敢告诉他们自己有天思笔这一秘密。
好在,天思笔是一支外观极为普通的笔,普通到若是和尹子名的“溅泪”以及卢高川那支被他命名为“寒霜”的毫锥放在一起让人挑选,大概所有人都会忽视它的存在。
可就是这么一支返璞归真之笔,被第一任夫子在无妄川和《不可说》一起发现,然后成为了他的本命物,流传下了无数耸人听闻的神话。
端羽还记得那句被先祖一直称道的出自那位夫子口中的话:“天下最为不平凡的,就是那些看上去最为平凡的。隐藏着最多奥秘的,就是那些看上去一无所有的。”
这是一句很浅显也很深奥的话,说的原是天思笔和《不可说》,但却能够延伸出无数的含义。
心想着自己将把这支平凡到不平凡的天思笔炼成本命物,端羽心中的那股灼热,就烧得难以静心下来。
但是,想要祭炼本命物不静心可不静心。
“若人之意念是连绵起伏的海浪,那本命物就是无穷无尽的汪洋。若人之意念是变化无穷的苍云,那本命物就是浩瀚无际的苍穹。本命物之所以是本命物,因为它已是人的另一幅躯体。这副躯体,虽然可能没有肉身的百分之一大,但实际上比肉身更为开阔,能够将髓海中的意念更加ziyou地释放出来,而不会有任何反噬的危险。想要创造这么一副新的躯体,必须要在心空无物的定境中进行。”
“除去心空无物,还要舍弃自我,将自己附身于那一个想要炼成本命物的器物之上。让你先成为它,再在其中烙上自己的jing神烙印之后,将它变成你。如此,完成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过程之后,才能做到真正的心神相通。你已经学会了驱物,炼制本命物和驱物的唯一区别就在于要先把自己变成死物,是为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炼制成功了,便如同焕发了新生。至于炼制成功的表现,便是你可以感受到那本命物无时不刻都是你心神的一部分。只要不被人化去了其中的jing神烙印,无论它在哪里,你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纵使你们相聚天涯海角,仍能通过心神相通。”
刚才像尹子名请教如何炼制本命物时他所说的话清晰地在脑中盘旋,端羽取出天思笔放置在自己的膝盖上。
做了几个深深的呼吸,将脑海中所有的亢奋压制住,驱赶走其它的念头,确认自己心中已是清明一片,端羽方才敢将髓海念窍中的意念探出,向天思笔中投去。
他并不懂得如何做到先将自己成为天思笔,但按照他的理解第一步仍是要先对这天思笔做一个完整的感应,将自己的意念将它占据。
只是,仅是这一步,他便觉得异常艰难。
天思笔不亏是天思笔,虽然看上去仅是小小的一支笔,但端羽感觉自己的意念投在它的身上,就像是没入《不可说》中一样。
源源不断的念力涌出,他的意念仍然仅是停留在天思笔的外部,丝毫难以渗透进它那纤细的笔杆之内。
这和练就驱物那天他感应那棵巨竹之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一天他的念力不到现在的几分之一,但却很容易就将意念渗透入那竹身之内,将它通身占据。
而此刻,他的念力至少比之那天多用了四倍,也是没见天思笔有任何接收他意念的意思。
眼看着自己释放出的念力有如泥牛入海一般得不到任何回应,端羽额上的汗珠如同雨水一般淋漓而下。
帝苍 第八十三章 梦中鱼
又是继续用了几分念力,天思笔仍是没有动静,暗想着如此下去怕是也没有什么结果的端羽将意念化去,从定境中脱离了出来。
“呼。”哀怨地长吐了一口气,端羽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挫败感。先是几ri参研《不可说》毫无进展,今天想要炼个本命物怕是也要失败了,这让他实在是觉得有些受打击。
将天思笔握在手中来回滚动着仔细观察了一番,端羽没有看出它和普通毫锥有什么区别,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排斥自己的意念。
下意识地把双目闭上,将心眼打开,再看这天思笔,他终于看到了一些特别之处。
那笔杆的材质,肉眼之下看是寻常除去了外层青se,se泽灿黄的青竹。但是在心眼之下,端羽惊愕地发现笔杆上竟是有什么东西像是在活动着。
定下心神仔细一看,他发现那活动着的物体居然是两只正在游动的小鱼。
这让端羽惊骇不已,再三确认了一番,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也不是出现了什么幻觉,天思笔的笔杆上的确是有两只游鱼在绕着笔身缓慢地游动。
睁开双目,端羽再用肉眼看了一遍这天思笔,却是没有看到那两只游鱼。而闭上眼后,那两只游鱼立刻显现了出来,而且愈发得清晰。
没有想到这天思笔笔杆上居然还蕴含着如此神奇的玄妙,端羽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那两只游鱼,发现它们是在围绕同一条固定的路线做笔杆两端的曲线循环。
其中一条鱼颜se如墨,是做从上到下的游动,到了笔杆最下方后便会变成纯白如雪的颜se,沿着相反的螺旋路线做从下到上的游动。而另一条鱼则恰恰相反。两条鱼上下游动之间不会有任何的交集,最近的距离也就是在都游到笔杆中间时会处在一个相对的位置。
端羽看得出这就是市面上常见的yin阳游鱼图,它们所做的上下之间的循环预示得便是yin与阳之间的生生不息。只是市面上的图是死图,上面的yin阳鱼是不会活动的,但这天思笔上的yin阳鱼却像是有着生命一般在不停地游动着。
yin阳鱼是传说中的大道之鱼,蕴含着天地初生时的万千大道。如果见到yin阳鱼,便是大祥之兆,预示着有好事要发生。而若是有慧心的有缘修士遇上了yin阳鱼,说不定还能够观之悟道。
虽然上古典籍上屡有关于yin阳鱼的记载,但让人奇怪的是,最近数千年的书籍中已经没有任何关于yin阳鱼的记录。于是,yin阳鱼便和龙凤一样,是不是真得存在,一直成为众人常常争论的一个话题。
端羽此前并不相信像龙凤yin阳鱼这般神奇的生物会是真实存在的,他觉得这些生物不过都是虚构的图腾,代表的不过都是古人心中对美好祥瑞的一种追求。
但现在,他觉得yin阳鱼未必是传说,兴许是真的存在的。因为连夫子都说这天思笔和无字经一样,是应天而生的没有来由之物,他当然是相信夫子是经过考究后才说出这么一番话的。
既然天思笔是应天而生之物,那其上的yin阳双鱼图也该是原本就存在的。虽然也可能是那位彻天通地的夫子得到天思笔后用意念烙刻上去的,但是意念通常会有感触,但很明显他没有感受到一缕意念。
若是yin阳双鱼图本就是存在于天思笔上的,自然的,yin阳鱼也该是存在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近千年消失了罢了。
这世上总有无数无法解释的事情,比如他出生那晚,满天繁星皆隐尽,唯有一轮明月耀眼地像是白天的昊ri一般大放光芒,将整个天空都蒙上一层仿若薄纱的光华。明王寺的首座预言他是应运明月而生,是天之夜子,今后必和曜ri争辉。这些都是他的父亲告诉他的,他当然深信不疑,不认为父亲会对自己撒谎。
他心中那些曾经的野心也正是来源于这番话。在他看来,这世界唯有大周以曜ri自居,既然他是和曜ri争辉之人,又身为南唐王子,那他今后必然是以南唐之主的身份和大周争锋。
只是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他不仅没有成为那个能和大周争锋的人,甚至连南唐的王座都和他无缘,成了一个流亡于他乡的逃犯。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莫大的讽刺,让他曾经一度觉得那个预言,不过是和尚常常挂在嘴边的诸如“施主万福”之类的好听话。要不是在逃难之时,是明王寺的大师救了他,他简直要连带着把明王寺也给恨上了。
只是,那位救了他的大师告诉他,他的的确确是天之夜子,今后必然大有作为。而今,他仍是时常会想起这个预言,但再没有像往昔那般把它当成是注定的真理,仅是作为自己遇到困境时的自我安慰。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什么天之夜子其实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想要有所成就,他靠的不是预言,而是脚踏实地的努力。
此刻,他最重要的努力,就是赶紧把天思笔变成本命物。
眼见着yin阳双鱼周而复始地游动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从这双鱼下手的端羽,再次散出了意念,向那双鱼投去。
意念一接触到那双鱼,端羽就感觉自己的心神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着向要往那双鱼中钻去。
于此同时,双鱼在笔杆中游动的速度陡然变快,化成了两道看不清模样的黑白影子。端羽的意念也是跟着这两条像是屁股被点了火的牛一般发疯游动的yin阳鱼快速游移起来,让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意念的他脑海中是一阵天旋地转,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大惊之下,他赶忙想要收回意念,却发现意念是收了回来,不再随着那两条yin阳鱼疯狂游动。但念力却像是被拉开了一缕丝的茧子一样,惯xing地被天思笔抽离着,收之不住。
心中暗想这可真是邪门了,在观看《不可说》时有过类型经验的端羽,赶紧睁开了双眼。果然,看不见那天思笔上的yin阳游鱼图,念力也就不再涌出,戛然而止。
髓海中原本充沛的念力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已经所剩无几,感受到念窍之中空空荡荡,心神也因此虚弱了很多,端羽不禁觉得有些疲倦。
知道自己今天是没有多余的念力做其它的尝试了,心灰意懒的端羽再也没有心思折腾天思笔,将它收在了枕边。
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身上的外衣外裤,走到桌边吹熄了桌上的油灯,端羽往床上一倒,就yu入眠。
心眼照例在肉眼闭上时打开,但在端羽用念力闭上洞明窍后,心眼也就自然而然关上。原本被月光照得朦胧的周身立即变得漆黑一片,被刚才一番折腾弄得有些疲乏的端羽是沉沉睡去。
这一夜端羽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他梦见自己化身成了那天思笔上的其中一只yin阳鱼,沿着固定的螺旋轨迹,做着毫无止尽的来回循环。
梦中时间不知年月,仿若千万年般之久。身为yin阳鱼的他,在这千万年中,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姿势,沿着一成不变的路线,不知始终地游动下去。
为此,他感觉厌倦至极,但却挣脱不了宿命的束缚,难以自主。催动他游动的不是他本身的意念,而是天命使然。天命不可违,身为一只毫无修为的yin阳鱼,他的命运就是随着亘古不变的天道,永恒地游动下去。
这个时候,他再一次体会到了身而为人是件多么不平凡,值得骄傲的事。普天之下,物种万千,但唯有拥有灵窍之心的人,能够逆天而修,超脱天道准则的束缚。
夫子飞升而去,昭示着人在与天斗过程中,获得的历史xing胜利,也昭告了世人,人是可以与天同齐,甚至凌驾于天之上的。
人定胜天,虽然只是一个激励人心的词语,但也反映出了无数世人的追求,也只有人能够发出这样的呐喊。
忽然想起预言说自己是天之夜子,端羽倒有些迷惑起来是属于人还是属于天。他来到这世上的目的是替天行事,还是为了破除天命。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了这种执迷,因为天之夜子的身份玄之又玄,但他人的身份却是真真切切。既然是人,就得按照人的准则行事,而为人的准则就是按自己的理想行事。
活了十三岁,他曾经有过许多的理想。这些理想有近在咫尺的,也有遥不可及的,但最终都没有能够实现。
而现在,经历了颠沛流离生活的他只有一个理想就是拥有一个温暖安定的家庭。这个家里要有姬沫,要有尹子名和卢高川,要有很多他值得他珍惜和守护的人。
为了这些人,他必须要变强;为了这个家,他必须要成长。
在yin阳鱼的体内想到这些的时候,端羽忽然听到了一阵阵雷音从不知何处的天外传来。仰头望去,他发现头顶原本灰暗的天空不时闪起大片大片的蓝紫之光。
转瞬耳边就响起磅礴大雨之声,敲打在屋檐上、大地上,响起噼里啪啦如同爆竹一般的硕大声响,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摧毁。
他听得见那雷,也看得见那光,但却见不着那雨,但他能通过庞大的声势感受到这雨比那夜夫子点醒他之时下得雨还要狂暴得多。
心有忧愁之人,喜欢看雨。雨如眼泪,能够洗刷心中的悲痛和烦愁。看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仿佛能够看见自己心底的种种不快也被大雨清洗干净。
去看看那雨吧,心中如此想着,端羽忘了此时的自己正是一只yin阳鱼。
帝苍 第八十四章 夜来风雨声
端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眨眼就来到屋外的,但他却反应了过来,此刻的自己仍是一只yin阳鱼。
不同的是,此前他只是在那一片灿若麦芒的混沌之海中巡游,而现在他却是漂浮在压抑的夜空中。
天空yin霾得像是要整个压到大地上一般,绵延不绝的雨丝仿佛无数从空中飞she下来的箭矢,隆隆作响的惊雷如同敲打在心头的战鼓,不时从苍穹中探下身躯的闪电好似指挥千军万马冲锋的旌旗。
此刻,端羽感觉自己置身在一个天与地的战场之中,天威浩荡意图将大地吞没。而浩瀚的大地像是一个沉稳如山的汉子一般,孑然地傲立在苍穹之下,任凭那风吹雨打。
端羽看得痴了,他感觉此刻的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得就像是沧海一粟。
忽然,他听到耳边传来一声砖墙的坍塌声。举目四顾望去,他看见自己曾经居住过的西南某处有一间老宅禁不住风雨的摧残坍塌了下来。
他赶忙向那房屋坍塌之处漂游而去,只是他的速度实在是太过缓慢,缓慢到如同一只在空中爬行的蜗牛。
还没有等他离开自己的宅院,他又听到一声更为响亮的倾塌之声。这一声是在正西之处,那是一间商铺,本质上也是一间有些年岁的老房子。
端羽不知道自己该游向哪里,就在他踌躇之际,一道宛若游龙的闪电在他的见证之下,劈中了城西那棵他曾经时常光顾的老樟树。
火焰冲天而起,连漫天的雨水都难以把它浇灭。水与火交战,蒸腾起一团迅速扩散的迷雾。
过了许久,那团迷雾才被雨水冲刷干净。那棵据说在城西屹立了数百年的老樟树,早已没了踪影,化成了一堆灰烬。隔得老远,端羽仿佛都能够闻到焦炭的余味。
一棵数百年的古树,说没就没了,端羽心中不禁泛起一股酸楚之意,为那棵老树深觉遗憾。天要让其灭亡,就算它繁茂了数百年,看上去还会继续葳蕤数百年,也唯有变成灰烬的结局。
这个时候,已经有更多的房子熬不住这声势浩大的狂风暴雨,陆陆续续地倒塌。
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这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夺去xing命,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在这一夜家破人亡,端羽心中的烦愁非但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愈发得膨胀,让他觉得胸口胀痛得厉害,有些难以呼吸。
举目西南,到处是残壁断垣,而东南也是有不少宅邸遭了难。唯有权贵所居住的城北,尚还能够苦苦支撑着。
但是恩泽街的桃树和常乐街的柳树一样,有不少被连根拔起,卷落到了秦淮河中。秦淮河上漂浮着无数由雨水从各处冲刷下来的物事,再也没有往常的那般美景,变成了一个破烂的集中场。
整个丰京在此时,就像是一叶飘摇在汪洋中的孤舟,纵使它在人间本是多么的强势,但是面对着天灾,仍是无力抵抗。而受苦难最深的,当然是那些平民。
风中传来隐约的哭泣之声,今夜的泪水注定不会比雨水要少流。
抬头仰望着没有丝毫开朗之意的灰霾天空,端羽好生希望这暴风雨能够立即退去,光明早点到来。
脑中涌起一股遏制不住的念头,端羽忍不住带着祈祷地望天呢喃道:“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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