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酒徒
“如果是我带兵,就趁着今夜高句丽人庆功的当口,偷偷用木筏子渡过河去!”李世民见没人理睬自己,站起身来,转头走去了别处他不喜欢护粮军中现在的氛围,自从下午收兵回营后,大伙一个个都搭拉着脑袋,除了落泪外,就没有人想想如何给麦老将军复仇
“一群窝囊废,如果我是……”小家伙手按住腰间横刀,披肩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火堆前,众人的脸色都很黯然他们这伙人中,除了李旭之外,根本没人真正见过血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规模的战斗,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表虽然众人在隔河观战时心里被震撼、悲伤、愤怒的情绪充满,恨不得亲自冲到对岸去,替麦铁杖老将军执盾擎旗待收兵回营后,理智和软弱又统统回到大伙的身体中来
也许见到了死亡,才更珍惜生命的可贵此刻,众人不仅仅为袍泽的牺牲而悲伤,他们心中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恐惧巨弩没有理智,不会因为谁家有钱,就避开谁的胸口河水也不讲情面,不会因为谁读得书多,就把他冲上岸
虽然眼下护粮兵不用提刀上阵冲杀,但谁也不敢保证,哪天面对数万敌军的人不是自己
李旭虽然经历过战阵,心中的感觉却并不比大伙好多少麦铁杖和钱士雄两人的武艺有多高,他比篝火旁任何人都清楚以二人如此高的武艺还要陷于军阵当中,自己这点微末本事就更不值得一提行军打仗不是校场比武,个人武艺在这里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主帅的指挥失误,战前的准备不足,任何一项细节都比武艺对战局胜负的影响大
“也许我当时该跟徐兄多学一点兵法!”对着火堆,少年人默默地想跳动的火焰将他的面孔照得一亮一暗,在稚气之外,平添了几分神秘与成熟
这顿晚饭吃得极其乏味,甚至连大隋皇帝为了鼓舞士气而下令增加的牛肉和烈酒都没能调动起众人的情绪吃过了饭,很多将士早早地就回帐篷休息了每个人心里都知道自己是个孬种,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的软弱和恐慌被人看出来只有躲在被子下,他们才能彻底地把无形的创伤治好也许等到这些看不见的伤疤全部都麻木后,他们才能真正被称为男人
“仲坚大哥――”李婉儿目送着齐破凝、王元通等人一个个站起身来离去,转过头来,对着李旭幽幽地喊
“嗯,什么事?”李旭将目光从火焰上收回,低声询问
“你,你怕不怕?”李婉儿咬了咬嘴唇,眉头微蹙,眼睛被火光照得通亮
“怕什么?”李旭戒备地反问他猜不出李婉儿的问话是什么意思,在女人面前,男人本能地会装得勇敢些
“我,我一闭上眼睛,就是满山遍野的高句丽人!”李婉儿低下头,手中木棍不停地于灰烬中掀挑,仿佛能从其中翻出什么防身用的神仙法宝
唐公家境特殊,小姑娘在怀远镇没什么可以说话的同伴哥哥和父亲每日忙得要死,弟弟天生是个无所畏惧的人,或者他是故意表现得无所畏惧,反正都一样因此,有些话她只能自言自语,但死亡这个命题太大,自言自语显然无法让她内心深处得到安宁
“没事,不怕如果你累了,我马上带几个人送你和世民回唐公的临时府邸”李旭的心思永远比不上手脚快,也许是故意,也许是真的不理解女孩子现在最需要什么,他的回答远远出乎李婉儿的期待
“我忘了,你是杀过人的”李婉儿侧过头来,对李旭笑了笑,脸上露出一双好看的小酒窝她的肤色不似苏啜部的女人们那么白皙,但很温润,被篝火从侧面照亮,鼻尖和手指有些部分几乎是透明的,就像一块刚刚雕琢过的大块红玛瑙
“我没主动杀过人,那是为了自保”李旭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恼怒,声音不觉稍稍提高了些话说出了口,他立刻警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扭转头,迅速向周围看了看还好,附近篝火旁的同伴已经差不多走光了刘弘基和李世民两个坐在五十步之外,正在比比划划地争论着什么,没人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李婉儿把头低了下去,信手继续拨弄灰烬几颗没烧全的木炭渣被她挑了起来,重新扔入了火堆篝火跳了跳,迸射出数百颗星星,霹雳啦炸响着,在半空中飘远
“我不是故意的!”李旭觉得有些内疚,低声道歉他知道自己也害怕,一闭上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一条血河和黑压压的弩箭,仿佛自己就是造桥工匠的一员,根本没地方躲藏,也不能回头但这些话不能说,跟谁也不能说他现在是校尉了,要保持军人威仪况且对方还是个女人,恩公兼顶头上司的女儿
“没事!”李婉儿大度地给了李旭一个笑容,继续说道:“我不是说你杀人,我只想听听你在霫部打胜仗的故事世民还没玩够,我不想太早回府!”
这个理由很合适,至少李旭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低头想了想,他又开始讲徐大眼在苏啜部如何练兵,如何帮助苏啜部击溃索头奚人进攻的故事那个故事很精彩,可以让人暂时忘记下午看到的惨烈景象更重要的是故事已经被人询问过很多次,李旭现在可以在说故事的同时轻松地抹掉自己不想提及的一切记忆
“你说,咱们大隋此时的境遇,像苏啜部还是像索头奚人!”瞬间的软弱过后,坚强起来的少女婉儿又关心起了国家大事
“不好说,苏啜部和索头奚部都太小,只能打一次败仗一次输了,就全输了大隋和高丽都是大国,可以输赢很多次!”李旭想了想,回答
这是他今晚想了很久才得出的结论,但这个结论明显无法让李婉儿感到安慰又过了片刻,婉儿放下木棍,拍了拍手上的灰烬,站起来问道:“那你将来会主动请缨么?去河对面建功立业?”
“我,我不知道!”李旭楞了一下,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有此一问他现在的确很迷茫,原来跟徐大眼在一起时,不需要他想,徐大眼每次都能安排好二人下一步该干什么后来遇到刘弘基,也不需要他为将来的事情操心,刘大哥会默默替他打算,条理清楚指明他需要走的路而现在,徐大眼失散了,刘大哥高升了,习惯了被人安排的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了很多选择,每一条路都充满诱惑,但每一条路似乎都不那么好走
“你可真够笨的!”李婉儿突然生起了气来,抬脚将身边的木棍踢飞了出去
“二姐,你是找我么?”李世民被这边的声响惊动,回过头来大声喊
“走了,回家!”李婉儿怒气冲冲地呵斥了一句吓得李世民赶紧跑上前,慌不及待地问道:“怎么了,二姐,谁惹你了?”
“累了,咱们回家,别让娘担心!”婉儿突然又笑了起来,摸着弟弟的头说道弟弟越来越高了,已经慢慢超过了自己,眼看就要长成一个魁梧的男人娘说过,男人生下来就要建功立业,否则,就没法被人瞧得起并且,越是出身寒微的人,越是把功业看得比性命还重
“谁爱死谁去死,关我什么事情!”踏上马镫前,李婉儿小声嘀咕道
“姐,你在说什么啊?”李世民又被吓了一跳,惊诧地问
“我说,你以后多读书,少舞刀弄棒!”李婉儿大声呵斥了一句,回头看看远远跟过来的李旭和刘弘基,用力抽了战马一鞭子
吃了痛的战马向前跃出丈余,撒开四蹄,远远地遁入了夜色中
家园 第四章 国殇 (四 下)
第四章国殇(四下)李旭不知道婉儿为什么突然生气,看在唐公的面子上,这件事情他不打算太计较弘基兄曾经跟他说过,富贵人家子弟多有些怪僻,像唐公四个嫡枝子女这样性情的,已经是其中最随和不过的一类了
他这厢胡思乱想着,旁边刘弘基心里却是诧异莫名自来辽东后,刘弘基带着李旭与婉儿、世民两姐弟厮混惯了,一直把三人视作自己的弟弟到了现在,才猛然意识到李婉儿是个女孩子,并且在去年已经及笄,若是任她再这么自由往来军营和李旭没日没夜地疯闹,恐怕难免有一天会生出些事端来(注1)与唐公家虽然关系亲,刘弘基毕竟还是一个外人,知道有些话自己无缘置喙却又不忍心让李旭犯错毁了前程,想来想去,终于在回营的路上装做很不在意地提了一句:“婉儿这个脾气,将来嫁了人,恐怕有她相公好受!”
“还好了,平素都很和气的,今天可能看流血看多了,心里有些烦闷!况且能娶她的人,肯定会有所包容,不至于什么事情都和女人斤斤计较!”李旭笑了笑,善意地替李婉儿辩解仔细想想当时情形,他猛然发现婉儿生气时的样子很好看,有种平素她身上不多见了女儿味道
“也是,让柴公子自求多福婉儿过门估计也就是今明两年的事情!”刘弘基笑着摇头,仿佛看到了婉儿未来的丈夫如何在妻子面前吃瘪
“柴公子,不知道是那家贵胄子弟?”李旭楞了楞,好奇地追问,“婉儿定亲了么,那怎么还终日在外边玩呢?”
“呃,你还不知道啊,此人姓柴名绍钜鹿郡公柴慎之子,当今太子殿下的千牛备身,这次万岁东征,留太子监国,所以柴公子才没跟着大军到辽东来他和婉儿两个是自幼定了亲的,当今皇帝曾亲自见证两家交换礼品!”刘弘基的话平平淡淡,仿佛在说着一件很普通的闲事
“噢,那也倒是门当户对!”李旭笑着评价,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
看到李旭无动于衷的样子,刘弘基暗暗骂自己多事想那李婉儿向来就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性格,虽然女孩子家懂事情早,但她跟李旭年龄相近,玩在一起估计也是兄弟之情多一些,儿女之情未必真有至于自己这位好兄弟,从他在苏啜部的经历来看,恐怕对男女之事木呐得很他现在心里估计连婉儿的性别都没怎么在乎过,更甭提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况且二人又是同姓,早已有了同族兄妹的名分在,好人家的孩子,应该懂得同姓之间不可结婚的风俗……
想到这些,刘弘基看向李旭的目光不觉有些歉然正寻思着如何换一个其他话题的时候,却发现后者的直直地望向了远方他楞了一下,顺着李旭的目光看去,只见几点火光在东方缓缓向军营位置靠拢,在漆黑的夜里,看上去分外诡异
“跟我过去看看,你跟在我身后五十步,如有异状,立刻策马回营报警!”刘弘基抽刀在手,低声向李旭吩咐道
李旭点点头,悄悄放缓战马的脚步在与刘弘基错开五十步左右距离后,他慢慢地拔出了角弓‘刘大哥还在试图保护我’,李旭非常感激对方的情谊虽然今天刘大哥故作无意提起的话,让人听了心里阵阵发凉
“我知道自己高攀不起,可我也根本没曾打算高攀!”黑暗中,李旭面部表情瞬息万变刘弘基没有想到,再笨的孩子吃亏多了,也会慢慢学会掩饰自己更不会想到,他不是第一个跟李旭提起这些无聊话题的人,早在数日前,宇文士及已经讥笑过李旭试图入赘豪门、攀附高枝
“你不用解释,与她交往了,就会被人以为攀附!大伙只管相信自己的判断,干什么要听你的解释况且,谁知道你说得是不是真话!”黑夜里,宇文士及的话像毒蛇一样吐着信子苦闷、桀骜、凄凉,酸甜苦辣各种滋味交织着涌入李旭的心头他感到鼻孔酸酸的,眼角处有什么东西在滚动但他尽力不让泪水滚下来,别人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情他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让事态像别人想象那样发展
一时间,他有些自怜自艾起来,好生后悔当日没答应麦铁杖入他的左武卫如果当日答应了老将军,今天在河对岸力战群寇的将领中一个就是自己,虽然想想结果有些令人害怕,但却省得受眼前这些无聊地折辱
不远处,刘弘基的战马已经和来人接近,对方手中的灯笼,已经照亮了他们自己的服饰和马车是一伙高句丽人,李旭的呼吸瞬间一紧,曲肘拉弦,将羽箭稳稳地搭在了弓臂上刹那间,所有的不快都被他遗忘
“我们是使者,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大隋是天国上朝,礼仪之邦!”来人本能地感觉到了黑暗中的危险,冲着刘弘基背后的夜幕用流利的汉语喊道紧接着,李旭看见自己的附近闪出了无数灯光,一支埋伏已久的大隋兵马快速向高句丽使节围拢
高句丽使者为议和而来,他们的马车上装的是钱士雄将军的遗体被巡夜将士搜拣过身,引入军营后,使者呈上了一份表章给了大隋皇帝表章上,高丽守将乙支文慧希望大隋皇帝陛下能体谅“小国惧亡,敢同困兽”的惶恐心情,原谅他们今天不得不迎战的鲁莽行为
钱士雄的遗体被高句丽人精心收拾过,所有血迹都已经擦拭干净高句丽人说他们尊重勇士,所以没有扣留钱将军的铠甲和兵器至于麦铁杖老将军和其他九位白天阵亡的大隋将领,高句丽人也已经把他们的遗体收敛好乙支文慧体谅大隋将士的心情,所以愿意收取一千两黄金的运输费用把这些尸体交给大隋安葬
隋帝杨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使者的赎买武将遗体要求,并且与高句丽人约定,明日休战一天,两军于河上驾驶木筏交接尸体至于高句丽人的退军请求,杨广只回答了一句,“一日后,我会命人继续架桥是战是降,诸位自己想好!”
高句丽使者还欲狡辩,当值文武同时拔剑出鞘使者胆寒,只好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待敌军使者被押送着出了营,诸将纷纷向皇帝请战,要求拒绝支付赎买麦铁杖等人遗体的黄金,今夜直接泅渡过去,将辽东城夷为平地杨广却道:“此番东征,诸多番邦可汗追随朕鞍前马后若是失信于人,将来岂能令他们信服!高句丽乃蛮夷小国,料也玩不出太多花样且将黄金给了他,早晚朕会连本带利收回来”
诸将无奈,只好从命第二日,高丽人果然用木棺运来其余十具尸体宇文述代表大隋陛下致河边以黄金将麦铁杖等人的遗体赎回想起自己平日与麦铁杖的交情,宇文将军一路哭着返回了军营
正午,杨广于大军面前,亲自持白帛为麦铁杖洗面下诏褒奖麦铁杖曰:“志气骁果,夙著勋庸,陪麾问罪,先登陷阵,节高义烈,身殒功存兴言至诚,追怀伤悼,宜赉殊荣用彰饰德”当众追赠其为光禄大夫、宿国公,谥武烈(注2)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左屯卫大将军辛世雄、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左骁卫大将军荆元恒百余将领皆着白衣,步行送麦铁杖灵柩于郊外左武卫残兵以刀刺臂,洒血为老将军饯行三军见此,无不激愤
第三日,大隋皇帝陛下尽调军中弩车列于河岸然后遣工部侍郎何稠再起浮桥两座浮桥刚刚建了一半,高句丽人又调弩车来骚扰,被宇文述指挥弩兵一阵攒射给砸了回去
过午,浮桥渐渐逼近对岸,高句丽人在岸边百步外筑土垒,以弓箭手埋伏于土垒之后射杀筑桥工匠,大隋府兵以木筏载巨盾护桥双方以羽箭强弩互相射击,往来厮杀了一整日,日落时分,各自罢兵
是夜,高句丽遣死士毁未成之桥,被右翊卫将军王仁恭埋伏的兵马逮了个正着仁恭与钱士雄有旧,欲为其复仇,将被俘高句丽死士皆绑上沙包,丢进了辽河之中
第四日一早,何稠继续督工匠建桥,高句丽看到浮桥渐成,故伎重施,再度于上游放下火船结果船没等漂到浮桥近前,便被河道中的木桩与铁索给拦在了外侧原来何稠白天施工造桥的进度虽然慢,却偷偷地在每座浮桥的两侧架设了护桥暗桩,还以重金募集了死士游过河去,以岸边岩石为基,在岩石和木桩以及木桩彼此之间连上了铁索
浮桥在烈火照耀下稳步向前延伸,最边缘的那根巨木,又一次搭在了辽水东岸的河滩上
注1:及笄(ji),古代女子满十五岁,把头发绾起来,戴上簪子,叫及笄,意味着成年,可嫁人
注2:麦铁杖等人的事迹见于《隋书?麦铁杖传》原文如下:及济,桥未成,去东岸尚数丈,贼大至铁杖跳上岸,与贼战,死武贲郎将钱士雄、孟金叉亦死之,左右更无及者帝为之流涕,购得其尸…….
酒徒以为,虽然杨广是个糊涂皇帝,但麦铁杖等人却是为国而战,事迹不应埋没于历史
注3:章节编号错误,国殇(三上)接下来就是国殇(四上)了,酒徒之错,抱歉请不要忘记贵宾推荐票,您的支持是我写书的动力
家园 第四章国殇 (五 上)
第四章国殇(五上)浮桥接岸,左武卫的士卒率先在王仁恭的率领下呼啸过河四日前一战,左武卫高级将领大部分随麦铁杖战死,主帅后继无人王仁恭因为护桥有功,昨日才从右翊卫将军的位置升迁到左武卫大将军之职,所以,他急着立新功以酬皇帝陛下之信任而左武卫的士卒亦以当日主将被杀为耻,奋勇拼命将士们上下齐心,硬将前来夺桥的高句丽人硬生生顶离了河岸
河水瞬间再赤
王仁恭手持一根丈八步槊,直插高句丽军阵在他身后,百余名长矛兵和千余名刀盾手排成了一个锥型,大步向前移动这是标准的攻击阵列,王仁恭不喜欢防守,身后的桥面过窄,死守河岸只会让自己一方施展不开而冲到敌军中去厮杀,则刚好减轻浮桥两侧的压力只要能坚持半柱香时间的攻势,源源不断过河的大隋将士们则可以从容地在河滩上组成第二道军阵第二道军阵既成,高句丽人就难逃一败
跟在他身后的俱是些在左武卫当差多年的老府兵,战斗经验和格斗能力皆非高句丽士卒能比大隋国力鼎盛,府兵们配备的铠甲和兵器都极其精良高丽人的羽箭射到身上,只要不射中关键部位,府兵们往往身中三箭后仍可呼喝酣战而高句丽人只要被府兵们手里的大横刀砍中一下,就会筋骨分离
片刻之间,王仁恭已经戳了四员高句丽武将下马一名不知道何民族的渠帅挥舞着铁蒺藜骨朵冲来,试图凭借战马的速度和兵器重量将王仁恭撞翻,二人接近的瞬间,王仁恭突然蹲身,槊尖向前,槊尾及地那名渠帅收势不及,战马重重地撞上了槊尖,瞬间,马死,槊折,骑手整个人高高地飞起来,落到了王仁恭脚下
没等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渠帅从地上爬起,王仁恭弃槊,拔刀,一刀砍下了敌人的首级,将头发向手中一挽,高高地举向半空
“左武卫,报仇!”王仁恭手举一颗血葫芦,仰天长啸
“报仇!”千余死士齐声呼喝,大踏步上前,将高句丽人再次逼退数步
王仁恭将敌将人头当作暗器丢出,脚尖同时一勾,居然将四十余斤重的铁蒺藜骨朵踢了起来单手一抄,他抄住铁蒺藜骨朵柄,一手持刀,一手持铁蒺藜骨朵,左右配合着再次踏入敌阵
几个高句丽悍卒试图夹击他,却被王仁恭身后的府兵舍命截下数息过后,锥型阵列又深入高句丽军中三十余步,庞大的“锥尾”追随“锥头”向前,已经在高句丽军阵中挤出了十余丈宽的大口子
面对面硬撼,大隋府兵近二十年内还未曾遇到过对手锥阵两侧,高句丽士兵纷纷退避,尽力躲开这个嗜血的怪物有聪明的高句丽士兵试图迂回包抄,攻击锥形阵列的背后,却发现不断有过河的左武卫士兵在校尉、旅率们的带领下,自动补到锥阵最后
死亡的尖锥越来越大,越来越锋利高句丽守将发觉事态不妙,调集重兵试图把这根插入自己心头的钢锥硬生生挤断在他的指挥下,无数被高句丽重金招募来的不同民族的勇士用不同语言呼叫着,冲向钢锥的尖端,王仁恭面无惧色,左刀右锤,呼喝酣战,力保“钢锥”不弯,片刻功夫,他的浑身上下已经湿得如血池中捞出来的一般,却无人能令他后退半分
大隋军制,全国常备兵马共分十二卫,每卫有大将军一人,将军二人虽然大将军和将军之间只差一级,但很多武将做了一辈子将军,也看不到成为大将军的希望三天前,王仁恭还是右翊卫的将军,而昨天上午,他已经踏上了军人生涯的顶峰,成为十二府大将军之一并且统领的是以骁勇善战为名的左武卫,大隋皇帝陛下最看重的嫡系兵马
左武卫原来的大将军是麦铁杖,英雄盖世,在士兵中威信甚高如果接替他的人是个不敢冲锋在前懦夫,根本甭指望能让麦老将军麾下的将士们归心王仁恭曾经从杨素出征,深知统兵之道,所以,今天无论于公于私,他都没有退缩的理由
事实亦正如其所愿,王仁恭今天的英勇赢得了全体左武卫将士的尊敬,每当他身边的护卫倒下,立刻有人主动补上前来,力保主将的两翼不被敌军所乘转眼间,他的锥形步阵已经深入敌军二百余步,只要再前进数丈,兵锋就可以接触到高句丽帅旗
护卫在王仁恭左侧老兵突然倒了下去,没有敌人砍中他,而是他先前受的伤过重,捱到此刻已经血尽力竭一名高句丽士兵看到机会,挺矛从突刺王仁恭左肋,与此同时,王仁恭正前方的高丽士兵突然放弃了防御,用身体硬扛了他当胸一刀,然后整个人张开双臂扑了上来
“护我!”王仁恭大叫求助,不管侧翼来的长矛,用铁蒺藜骨朵直接将正面敌兵砸飞一面铁盾应声而来,砸飞那杆志在必得的长矛紧接着,盾后飞出一把横刀,将来袭者的头颅扫下了脖颈
长矛落下,被持盾者单手抄住来人手臂一轮,木矛被当做了铁锤使,硬生生将三名高句丽士兵砸翻在地随即,矛尖疾刺,捅穿了另一名从正面扑向王仁恭的敌将咽喉
“好汉子,敢问姓名?”眼前压力瞬间减小的王仁恭大声问道他看出来人膂力甚大,顺手将铁蒺藜骨朵柄部塞向对方
“河间刘武周!”来**声回答,接过铁蒺藜骨朵,单手将杀过来的高句丽士兵逼退,然后顺势将长矛送给了王仁恭
“我疲,壮士可敢替我为阵首?”王仁恭在接长矛的瞬间追问了一句
“有何不可!”刘武周大笑着说道,斜跨半步,接替了王仁恭的位置,成为整个锥阵的最尖端
“护住刘队正,大伙冲阵夺旗!”王仁恭在刘武周身后高举长矛,大声疾呼道
“夺旗,夺旗!”左武卫将士大声呼喝,在王仁恭的调度下,跟在新的阵首之后向前**
左武卫的英勇让从右翼另一座浮桥上过河的左翊卫将士面临的压力减轻了至少一半打了小半辈子仗的左翊卫大将军早已过了亲自领军与人博命的年龄,与王仁恭相比,他更在乎诸军的协同只见一队队左翊卫将士在其调度下陆续过桥,于河滩上排成一个个小方阵几个方阵互相照应,很快就连接起来,变成了一个大型方阵,牢牢扼住了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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