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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夫长公主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衣十一
那中年男子俞云双从未见过,但他却显然知道俞云双的身份,对着她躬身做礼之后,才来到了屈易身边道:“公子刚刚回来了,命我请你过去,有事吩咐。”
这句话甫一落下,裴珩便侧过头来,容色忐忑地看向俞云双,俞云双却气韵从容地注视着面前的阿颜,阿颜一直低垂的头倏然抬起,煞白的脸上终于染了一丝血色。
屈易颔了颔首:“我这便过去。”
按理说俞云双四人所在的会客正厅,正对着竹楼的大门,若是有人从此处进隐阁,定然会与他们几人碰个正着。只是隐阁的正门位于明处,若是屡次从那里出入隐阁,必然会遭到有心之人对于身份的怀疑,是以秦隐每次都是从后方一处不起眼的小门进入隐阁。今日的他亦是如此,自然不知道俞云双此刻正在竹楼的正厅中。
秦隐坐于上层自己房间的竹木案后面,手中执着一张书信细细研读,在他读信的时候,前来送信的宋源便恭敬地立在一旁默默等候。
半晌之后,秦隐将手中的信笺放下,清俊的面容之上露出一抹嘲弄之色:“依照潼城与凌安的距离,这战报应该还需要五六日,才能送至圣上的手中。”
宋源点头道:“确实如此。”
秦隐闭目沉吟。
微阖着的房门被人从外轻轻叩响,屈易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公子。”
秦隐睁开了眼眸:“进来罢。”
屈易推门而入。
宋源见到了屈易,神色凝重问道:“公子这是下定决心了?”
秦隐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此次宁国裴钧将军与彦国太子翊的边关之战,谁最终会赢?”
听到了秦隐的问题,屈易的背脊一僵,眸光如炬看向秦隐。
秦隐恍若无觉。
宋源凝眉思忖了一番:“单从兵力来上,二者在数量上都差不多……虽然现在看来彦国处于劣势,但是裴钧将军毕竟远从凌安调兵至潼城,兵将在路上已然疲惫了不说,潼城贫瘠,辎重补给也跟不上,若是这两军久战,最终占上风的,只怕会是彦国太子翊的大军呐……”





克夫长公主 第44章
秦隐修长的手指在木案上轻点了两下,无声一笑。
这表情宋源十分熟悉,自他认识秦隐起,这人面上便总是这样的表情,三分笑意七分从容不迫,无论如何也让人捉摸不透他心里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
“公子?”宋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精明的长相因这个动作露出了几分憨态,“可是我说的不对?”
秦隐将手收了回来,笑道:“你说得很对,每次战役,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这仗不必打,拖都能将整支军队拖垮。”
得到了秦隐的认同,宋源松了一口气。
“然而你这说法太中规中矩了一些。”秦隐摇头道,“若是我来说,这仗裴将军会打得很艰辛,却未必会输。”
“中规中矩?”宋源疑惑低喃。
秦隐以食指在面前的杯盏中沾了沾,带着湿意的指尖在竹木桌案上一划,留下一道浅浅的水渍:“此处为宁彦两国的交界线,交界线以东为宁国,以西为彦国。”
而后,重新蘸了些茶水,在水渍的右侧轻轻一点,依次向上延伸:“如今宁彦两军在潼城处交战,宁国辎重从凌安运至潼城,需经过殷城、晋城、黎城、睢城等大城池,而后才能抵达潼城。而彦国的运输军饷的线路虽然看起来比宁国还要长……”
秦隐今日一直在大理寺整理宗卷,归至隐阁后已然十分疲惫,是以说话的声音很轻,可即便如此,屋内的二人却目不转睛地听着。
手指在清雅竹木案上划动,宛若由最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出来的一般:“可此处却有一条运河,河道直通云起,云起至潼城,即便是牛车运送辎重,最多也只需一日的时间。”
宋源在隐阁之中主要负责消息的收集与传递,于地理一事很是熟悉。虽然竹木案上的水痕浅淡,他却能看出秦隐仅仅是蘸着茶水,在桌案上随意划了几下,标记的位置却十分精准。
秦隐说到此处,抬起头来,声音清润道:“裴钧将军此次出征在外,粮草却在这个时候掉了链子。原本他可以寄托于在潼城及其周边的城池进行征粮补给,谁料太子翊先前在那里肆意掠夺,将粮草搜刮一空,直接导致征粮失败,粮草入不敷出。宁朝大军辎重供应不足,而彦国却兵强马壮,从这点来看,此次战役,宁朝大军的胜算确实渺茫。”
宋源听到秦隐也如此说,面上的表情更加困惑。
“但是你莫要忘记了,裴钧将军率着裴家军千里跋涉至潼城,兵将疲惫,却能与太子翊的彦国大军周旋一月有余,且逐渐占了上风。若说疲累,两军交战到现在,其实精力皆已耗得差不多了。”
秦隐说到此处,掏出了方巾将桌案上的水迹慢慢拭去,口吻却开始发冷:“太子翊率军侵扰潼城,便是为了在边关混个军功,好凭此将自己的储君之位坐稳。只可惜他本就不是什么将才,此间一役,他在最初宁军处于劣势的时候就没有把握住时机,你当真以为他能在之后优势尽失的时候用兵如神,大胜裴钧这个宁国无人出其右的常胜将军?”
“啊……”秦隐的思虑周全,所说的确实是宋源方才没有想到的,宋源越听越入神,越听越佩服,以至于在秦隐倏然停了叙述,反问向他的时候,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便结结巴巴地卡了壳。
“一半一半。”一直默不作声的屈易倏然开口,回答了秦隐的问题。
秦隐抬起头来,对着他清朗一笑:“但是我所要的,却不是一半一半。这一仗,我要的不是他可能胜,我要的是他必须胜。”
屈易听了秦隐的话后,轮廓深邃的面容上,冷意毫不掩饰地迸发而出。
秦隐气韵从容看向他。
“哎我说屈易。”宋源匆忙挡在了屈易与秦隐中间,面朝着屈易道,“你这是做什么,怎么突然凶巴巴的?”
屈易的拳头攥紧,带着浓浓戾气看向秦隐。
“屈易。”秦隐的声音从宋源的背后传来,声音好听得宛如金玉相撞,“我知你一直将自己当做彦国人,却莫要忘记了你现在的名字,是我给你的。”
屈易神色开始剧烈变化,飞快地垂下了头,再抬首时,面色已然恢复了平静,一把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宋源,对着秦隐直直跪了下去。
秦隐却收回了视线,将放在桌案上的徽墨墨条执起,开始在玉砚上缓缓研磨。
墨条与砚台相触,发出一阵沙沙之声。秦隐的动作悠然舒雅,仿若这房间中除了他自己,再没有其他人一般。
因着秦隐面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宋源也无法确定他究竟有没有生气,嘴唇张张合合,却不敢先开口,只能恭敬地垂首立在一旁候着。
待到秦隐终于磨好了墨,宋源咽了咽吐沫,抬起头来正等着他说话,秦隐却又从身旁抽出一张信笺,提笔开始写起字来。
一时间,屋内一片静谧,就连毛笔的笔尖在纸上划动的窸窣声与三人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到。
宋源侧过头去瞥了依然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屈易一眼,终于有些慌了。
秦隐似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的不安,写完了信后,将信放在了一旁,然后才看着他笑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宋源提袖擦向自己的额头,勉强笑道:“竟然出汗了,哈哈,阁主真是观察入微,我自个儿都没发现。”
秦隐将毛笔放到了笔洗之中,失笑道:“快把你的奉承给你我打住了,我方才的话还未说完。”
你要说便说,又没人拦着。方才分明是你自己一声不吭,把我吓了个半死,如今又变成了我将你的话打断了。宋源心中腹诽着,口中却不敢这么说,看了跪在地上的屈易一眼,开口道:“还请阁主吩咐。”
秦隐仿佛这才注意到已经跪了许久的屈易,对着他淡淡道:“起来罢。”
屈易却破天荒得没有听他的命令,依然保持着跪在那里的姿势不动:“屈易方才冒犯了阁主,还请阁主责罚。”
“你跟随了我这么久,应该知道我最不喜欢跪着的这一套。”秦隐口吻淡淡道。
屈易终于站起身来。
秦隐收回了看向屈易的视线,转向宋源道:“若是想要裴钧在此战中必胜,首先便要解决粮草问题。”
“这太难了罢。”宋源瞪大了眼睛,打断了秦隐的话焦急道,“虽然我们隐阁不缺钱,但是战时粮草的价格哄抬,即便我们能供得起一时,天知道这战要打多久,万一打打个半年一年的,还不得把隐阁给拖垮了?”
秦隐眼尾精致的线条一皱,眯了眯眼。
“不成!”宋源视财如命,号称阁中一毛不拔的一把手。往日里为阁中收集消息,即便阁中的钱不是他的钱,他也能省一分便是一分,此刻听了秦隐的话,便如要了他的命一般。
宋源也不再惧怕秦隐了,捂着自己荷包后退了一步,又一次心痛重复道:“绝对不成!”
秦隐气笑了。
“阁主。”宋源说完了之后,才神色迷茫地看向秦隐,问道,“您笑什么?”
“我方才话还未说完,我只说了军需,哪里曾说过要让隐阁出钱购置军需?”秦隐道,“这粮草的问题必然要解决,却不是由我来解决。”
秦隐话毕,拿起方才写好的那封信,见上面的墨迹干涸了,这才将它装入了信封之中,递向屈易:“你且将它送到京兆尹姚永泰的手中,对他说这信中所提的事情,约莫着五六日之后便会传至今上手中。”
屈易却没有立刻上前去接,而是垂下头声音低沉问道:“公子信我?”
秦隐轻笑了一声:“去罢。”
屈易颔了颔首,双手恭敬地从秦隐的手中接过信封。
“这封信你一定要亲自交到他的手中。”秦隐继续交代道,却不知为何,口吻中带着几分狡黠,“除了我方才吩咐的话,别的话莫要多说。我将信交给他,是因着上次调查江永中之子江闲暴毙一案时,他曾卖了我个人情,你送信上门,他自然懂得我是来还人情的。姚永泰是个老狐狸,若是话说多了,反而会让他怀疑我们的诚意。”
“屈易明白了。”屈易对着秦隐行了一个礼,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出了房门。
宋源目送着屈易的背影消失在重新阖上的房门处,才看向秦隐道:“阁主那封信里面究竟写了什么?”
秦隐眉眼弯弯,带着几分得意道:“我在信中说,此次裴钧将军出征,有人从中中饱私囊,为了一己私利克扣粮草。且不说别人,粮草经过黎城太守手中时,五石便少一石,十石便少三石。对此我十分好奇今上若是知道了,该作何感想?”
宋源一怔,蹙眉思忖了好一阵,才惊疑不定地看向秦隐道:“我记得方才给阁主传来的情报中,只说了裴钧将军的大军如今辎重匮乏,严重影响了军心,并未说究竟是谁从中作梗。就连过几日要传给圣上的战报,也不会写是谁贪了宁国的辎重罢?”
“没错。”秦隐面上的笑意不变。
宋源瞪大了眼睛:“那公子又从何处得知是黎城的太守私吞了军需?”
“我不知道。”秦隐理直气壮道。
宋源头有些昏,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椅子离自己所站的位置有些远,心中怕自己走不过去便晕了,索性盘起腿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克夫长公主 第45章
“战时辎重短缺的原因,你应当也知道。户部尚书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不敢做什么手脚,会动歪脑筋的,是户部底下的那群人。粮草每经过一级,或多或少都会被这些人剥削一到三分,到了征战于沙场的将士们手中,便所剩无几了。”秦隐缓缓道。
“我确实有所耳闻。”宋源口吻鄙夷道,“这帮蛀虫!”
秦隐摇头一笑:“这贪字上面是个人,既然是是人,谁没有一己私欲?单看这私欲祸害的是自己,还是别人了。”
“可是公子这般做,是不是有些不妥?”宋源小声道,“若是姚永泰大人将公子的话上奏给了圣上,圣上却没有查出来黎城太守趁着战时中饱私囊的证据,该怎么办?”
“黎城太守平日里手脚便不干净,但是我此次将他推出来,只是一个幌子罢了。我的目的不是为了查出谁在贪,而是为了让今上尽早下旨彻查此事,若是彻查下来他没贪,我自会还他一个公道。此番彻查的目的不在结果,而在过程。上面的人震怒了,下面那些人才会将吞进去的吐出来,如此即便不能治本,也能缓裴钧将军的一时之急。”
秦隐的十指交叉平放到桌面上:“我若是在详察完毕后,再将证据传给姚永泰,让他来禀奏给圣上,于宁朝大军来说风险太大。宁国大军出征潼城,才一个月便已传来了粮草匮乏的消息。而六日后传到凌安的战报,里面除了哭喊叫着没粮,还能有什么?战场瞬息万变,六日之内会发生什么谁都料不到,若是不让姚永泰下一剂猛药,到时候今上只会斥责户部,让他们多拨些粮草,然后再被下属一层一层地吞掉,又有何用?”
秦隐一口气说了如此多的话,气息有些不稳,低咳了几声后,端起手边的茶盏正要啜饮,便想起了方才那茶盏被自己用手蘸过水。
眸光无奈地看了自己的手一眼,秦隐轻叹了一口气,将茶盏重新放回到了桌案上。
宋源也是个粗心的,更何况他刚听完秦隐的话,心中一片拨云见雾,正在激动雀跃之时,又哪里能注意到方才还口中有条不紊说着谋划的秦阁主,此刻正哀怨望着一碗参茶兴叹。
“可是……”宋源将秦隐的话在心中默默过了一遍之后,倏然眨了眨眼,问道,“可是即便是这样,我们还是没有证据证明有人克扣粮草,那姚永泰可是一个老狐狸,他能仅凭着这一封信,便将此事捅到今上哪里去?”
秦隐笑了笑,清俊的面容上一派闲雅之色:“证据?且不说此信是从隐阁中传出来的,我特意让屈易告诉他,信中所提的内容,会在六日后的战报中呈给圣上。时间紧迫,姚永泰为了抢功,哪里还来得及怀疑?更何况待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查证业已开始,到时候只要逮住了一个人,他便只会笑了。”
如此一番谋划,却是将那姚永泰的心思算计了个通透。
宋源胆战心惊地看了秦隐一眼,这人平日里看起来霁月清风,温文有礼,但若是算计起人来,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
想到了方才刚刚对秦隐不敬的屈易,宋源不由为他捏了一把汗。
秦隐眼帘微抬,浓密睫毛之下,清浅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他内心所想一般:“怎么?你是在为屈易担心?”
宋源匆忙摇了摇头,在对上秦隐含笑的视线之后,莫名打了个寒颤,又干笑着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毕竟屈易那小子刚顶撞了阁主,阁主此刻又派他去送信,我自然……自然……”
宋源的话说了一半,却想不出后半截该怎么说了,识趣地闭了嘴。
“正如我今日与你讨论,虽然清楚屈易在知道我插手宁彦交战,帮助裴钧将军令彦国处于劣势后会伤心愤慨,却还是要将他叫来一般,这封信我若是唤别人去送,他的心中会更加难受,不单因为彦国的战败,更因为我的猜忌。”
“这小子的脾气啊……”宋源叹了一口气,“来到宁国这么些年,什么都变了,唯独那强硬的性子没有变。”
“屈易屈易,刚则易折,柔则长存。”秦隐摇了摇头道,“不过说来他的性情我倒是十分喜欢,面上的不羁,骨子里的刚直,唯有这种人,才能随性而活,活得痛快,只可惜他生不逢时。”
“而我……”秦隐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眸色也黯淡了下来,半晌之后,突然摇头自嘲道,“说着说着便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今日你带来的消息十分重要,有劳了。”
“阁主哪里的话。”宋源乐呵呵道,“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秦隐以手撑着竹木桌案站起身来,对着宋源道:“说了这么多,我也有些乏了,你还是先回去罢,若是前线再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宋源对着秦隐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刚要走,脚步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秦隐因着方才坐了太久,突然站起来,眼前虽然在晕眩,却还是感受到了宋源的迟疑,开口问道。
宋源犹疑了一下,回身问道:“阁主,其实我还有一事尚不明了。”
“什么事?”秦隐问道。
宋源挠了挠头,神色费解道:“对于彦国的事情,公子向来只是静静旁观,从来都不会主动插手,如今为何要出手帮助裴钧将军大胜彦国?”
秦隐阖了阖眼眸镇定昏沉,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厢房的门重新被人叩响,而后询问声从门外传来:“公子,双姑娘……啊,不对,是无双长公主与裴家的小公子裴珩正在隐阁的正厅中呢。”
却是蒙叔的声音。
秦隐面露诧异道:“她怎么来了?”
蒙叔笑道:“老奴也是方才去正厅的时候,才发现长公主竟然来了隐阁。听长公主的意思,是带着裴小公子来向颜姑娘道谢的。”
“知道了。”秦隐的眸光不自禁的柔和了起来,“你去问问她,要不要上来。”
“是。”蒙叔顿了顿,复又征询秦隐的意思道,“那裴府的小公子,怎么办?”
秦隐一瞥立在自己左侧的屏风:“不要他来,他若是一定要跟着……屈易回来了么?”
“还没有。”
秦隐喟息:“那便让他一同来罢。”
蒙叔应了一声,脚步声越走越远。
“既然是夫人要来,我便不赖在公子这里了。”宋源仔细端详着秦隐的面色,眼珠滴溜溜转动,“我这便告辞了。”
“下去罢。”秦隐一面说,一面缓步走到了内室的屏风后面,“既然裴小校也在阁中,你的身份确实不宜暴露,一会儿便从竹楼后面的楼梯下去好了。”
“是。”宋源应了一声,对着秦隐躬身行了一礼,“不过这样灰溜溜地走,无缘见到阁主夫人的芳容,当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秦隐原本已经走到了屏风之后,听到了他的话,竟然又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声音含笑道,“你在凌安城中住了这么久,我便不信你从来都不知道无双长公主。”
“我是知道阁主夫人,奈何夫人却不知道我呐。”宋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去罢去罢。”秦隐对着他挥了挥手,笑道。
宋源又行了个礼,这才大步如流星地走出了厢房。
秦隐自宋源走了之后,又在屏风后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终于隐隐约约听到了门外响起脚步声,俞云双清越的声音传来:“有劳蒙叔带路了。”
蒙叔受宠若惊道:“长公主怎还能叫我蒙叔,当真是折煞老奴了。当初不知道双姑娘竟然是长公主,还请长公主恕罪。”
俞云双回话的声音很低,秦隐因为身体羸弱无法习武,耳目没有俞云双那般敏锐,无论如何凝神静听,都没有听到她的回答。
蒙叔的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那老奴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而后厢房的大门被人推开,应是有谁走了进来。
秦隐从屏风后面站起身来,视线透过绣着竹纹的绢素屏风,向着屏风的另一侧看去。
天色已然渐暗,方才秦隐与宋源聊得太过入迷,连灯烛都忘记点燃,是以即便秦隐努力去看,却连来人的轮廓都看不清楚。
俞云双的声音从外间传来:“秦隐公子?”
秦隐循着声音向前了几步,走到了屏风旁边,手扶着屏风上的绣纹,应了一声。
“你猜我将谁带来了?”轻缓的脚步声越靠越近,听着有些杂乱。
秦隐辨不出究竟有几个人,也不好回答,眸中一抹温柔笑意掠过,试探着问道:“除了长公主,是否还有裴珩裴校尉?”
“嗯——”俞云双故意拖长了语调,将脚步声掩盖地更加难以辨认。
面前的屏风倏然一动,秦隐微微一怔,方收回了按在屏风上的手,便有人从另一侧将屏风一点一点合了起来。
素娟相擦的沙沙声响起,秦隐面上了然之色一闪而逝,视线凝在了声音响起的地方。
当屏风被收起了一半时,俞云双柔媚的面容也随之显露了出来。
松开了手中的屏风,俞云双朱色唇角勾起:“裴校尉可不在,原来隐阁主也有猜错的时候。”
秦隐自俞云双开始触碰屏风的时候,便知道自己被她戏耍了。清俊容颜上,无奈之色不加掩饰,却同时伸手揽住了俞云双的腰,将她拥入了自己的怀中,覆在她的耳边低低道:“那不知,长公主方才让我猜的,究竟是谁?”
“自然是……”俞云双声音含笑,“你的夫人。”




克夫长公主 第46章
夕阳西下,屋内没有烛火照明,一切都被朦胧夜色笼罩,包括内室静静相拥的二人。
俞云双阖住眼眸,便能听到卓印清清浅的呼吸声缠绕在耳畔,让人的心神分外舒缓。
卓印清轻轻蹭了蹭俞云双鸦翼一般的鬓发,在她耳边低低道:“你刚进来的时候我还不觉得,如今你便在我怀中,我有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原来秦隐公子在隐阁中的时候,比在长公主府时更会哄人开心。”俞云双调笑道。
“是么?”卓印清神色认真思忖了一番,而后煞有介事颔首道,“如此看来我还需要多多检讨才是。”
“检讨便不用了,隐阁阁主的检讨,这凌安城中也没几个敢收的。”俞云双从卓印清的怀中退出,仰起头来,弧线娇媚的凤眸中流光婉转,“看公子这幅舒畅的模样,我将你的夫人送了过来,应该算得上是功不可没,阁主不若让我向你讨个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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