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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夫长公主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衣十一
“愈来愈衰弱的毒……”俞云双低声喃喃,“这样的毒我在内庭的时候曾经听过,宫妃之中有不择手段之人,将这种毒下于宠妃日常的膳食之中,毒性吞噬其气血,导致她身体太弱无法承欢,最终失去了圣宠。”
卓印清抬起眼眸默默凝视着俞云双,手却一直在锦被下把玩着她的手指,动作十分温柔,似是怕惊扰了她一般:“那毒的效果确实与你说的差不多。当初接生的产婆如今还在,曾对我描述过那日的情形。母亲当时身体十分虚弱,我还未生下来的时候,她的气力已然耗尽,分明已经坚持不住,却不想放弃,咬着牙命令身旁的侍女往她身上泼冰水,她每昏厥一次,便被冷的透骨的水泼醒一次。”
虽然内室之中烧着炭火盆子,被窝中也放了汤婆子,俞云双还觉得十分冷,那冷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唯有被卓印清握着的右手能感觉出一缕温热气息。
“想来她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豁出性命将我生下来。”卓印清阖住了眼眸缓缓道,“产婆说她接生了二十余年,从未见过这般烈性的女子,只可惜她终是没有熬过来。母亲断气了之后,产婆依照着她的吩咐,硬生生将我拔了出来。”
俞云双将手从卓印清的掌心间抽出,用力拥住了他的肩头。
卓印清笑了笑,轻抚着她的纤细的背脊。
“若非安宁郡主性情如此坚毅,到时候便是一尸两命,这下毒之人实在歹毒。”俞云双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对这宗案件查了这么久,可查出来了下毒之人究竟是谁?”
卓印清触碰俞云双背脊的手一顿,俞云双能感觉到他的身体逐渐紧绷了起来。缄默了许久之后,才听到他的声音响起,金石一般的声音,却带着丝丝缕缕的黯然:“那人,是我的至亲之人。”
安宁郡主身居在怀安公府中,能接触府外之人的机会少之又少,这下毒之人十之八`九出自国公府。俞云双原本听卓印清对于安宁郡主所中之毒症状的描述便觉得十分耳熟,如今细细思忖一番,倒是与卓印清身体的状况十分相似。
俞云双豁然想起两人以前在怀安公府时,卓印清曾经对她说过怀安公卓峥在他幼年让他服下狼虎之剂弄坏了嗓子的事情。
当时卓印清说卓峥对于怀安公爵位的执念远超出她的想象。而从前些日子卓峥费尽心思,不惜顶着言官弹劾的风险,也要将世子之位传给庶子卓印泽的做法便可见一斑。
大宁自古立嫡不立庶,只要卓印清活在这世上一日,怀安公的爵位便理应是他的。卓峥想让卓印泽来承袭爵位,定然会将卓印清这个不受宠的嫡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卓峥对于自己的嫡长子尚可以阴狠至此,更何况是当初怀着这个他并不想要的孩子的生母?
虽然一切仅仅是猜测,但是俞云双却越想越觉得胆战心惊。若安宁郡主身上的毒真的是卓峥下的,那卓印清如今的体弱是否也因为中毒?那毒是否和卓峥有关?卓峥可有那毒的解药?
俞云双的神思飞快地旋转着,一连串的疑问一股脑的窜出脑海,简直要将她压垮。这些猜测既让她愤慨,又让她激动。
若真是如此,如果她以长公主的权势相迫,可否令卓峥交出解药?
只是才想到此处,俞云双便又阖眸狠狠摇了摇头,心头一派绝望弥漫。
若是真有解药,以卓印清的能耐,又怎么可能到了现在都拿不到?隐阁阁主都解决不了的事情,要么他不想解决,要么便真的为无解。
俞云双的上齿狠狠咬住下唇,唇齿之间传来的疼痛却抵不过心头的压抑。
卓印清应是觉察到了她徒然沉重的呼吸,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背脊缓缓向上滑,绕过了她的肩头,最终将她的下颌抬起。
昏暗的床幔间,他琥珀色的眼眸染不上烛火,色泽便变得十分浓郁,像一潭毫无起伏的深渊之水,只消一眼,便让人沉溺于其中。
俞云双眸色烈烈:“那人可是怀安公?”
卓印清阖住了眼眸,轻叹一口气。
俞云双隐隐觉得这个问题她不该追问,任谁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害死了母亲,且还一次又一次毒害自己,心中都不会好受。
即便他是卓印清。
卓印清睁开了眼,却并没有再回答她的问话,俯下身来在俞云双的额头轻轻一触,柔声问道:“我方才的话,让你不舒服了罢?你有一个宠爱你的父皇,弟弟虽然冥顽不灵,却并非无药可救,你知亲情为何,知人心中最柔软的那一部分究竟是什么样的,你本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
俞云双张了张口,嗓子却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都挂念着她的情绪。
半晌之后,俞云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将脸重新埋在卓印清的脖颈处,摇了摇头,声音闷闷道:“倒不是不舒服,便是觉得心中发涩。若是这世间真的没有你了,我该怎么办?”
卓印清在她头顶柔黑浓密的发间轻轻蹭了蹭,口吻认真道:“其实我十分怕。无论母亲是否中毒,诞下我的时候都十分凶险。我曾无数次想过,待我有了娘子时,便与她两个人厮守终生,无需什么子嗣,只我们二人便好。”
俞云双闻言一怔,正要抬起头来反驳时,便听卓印清继续道:“但是我没想到遇到的那个人是你。你心中装着宁国山河,志向在极顶的那个位置,不可能不要自己的子嗣。所以我所能做的,便是在那个时候守在你身畔,只要我还在这世上,我都会的在你身边攥着你的手,定不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苦痛。”
俞云双与卓印清平日里相处的时候,虽然无话不谈,但如此露骨的表白之言说得并不多。卓印清的声音沉稳,似是带着看不见的力量,从心尖最温软的地方划过,深深烙印在了上面,只怕这辈子都消磨不掉,便只想这般与他纠缠在一起。
长灯檠上的烛火似乎烧着烧着移了位置,燃到了脸颊耳畔,俞云双镇定了一下心绪,再抬起头来,入目处便是卓印清含着笑意的温润眉眼。
俞云双笑着啐道:“你这些话未免想得太远了些,你我二人连房都未圆,你便想着孩子。你当孩子是自己蹦到肚子里面去的么?”
卓印清恍然大悟:“夫人说这话的意思,是在催我快些圆房?”
话虽然是个问句,他的手却已然不规矩了起来,从俞云双单薄的寝衣的下摆滑入,轻拢慢捻向上行进,一路畅通无阻。
卓印清的手法相比于成亲之初已然熟稔了许多,俞云双低喘了一声,红霞便从脸颊蔓延到了眼角,一双凤眸也迷蒙水润了起来。
见了俞云双这幅模样,卓印清哪里还能忍,半撑起身子正要覆上,俞云双却眨了眨眼清醒了过来,抬手抵上了卓印清的胸口,将他推离了她几分。
“怎么了?”卓印清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复又俯下身来轻吮着她的耳垂问道。
俞云双侧头避过了耳畔酥麻的触感,神色认真道:“我今日已经被府上的下人说了,说驸马的身体不好,我应该多怜惜驸马。”
卓印清的面色一滞:“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本来也觉得是一派胡言,但是她还交给了我几本书,方才你没回来的时候我翻看了几页,果然如她所说的那般,房`事还需节制,否则会伤身。像你这样身体羸弱的,在这方面应该更加注意着些才是。”
见卓印清开口要反驳,俞云双抬起手来,纤长柔软的指尖压在了他的唇上。
卓印清的视线向下一望,她这般封着他的口,他便是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且……”俞云双说到此处咬了咬唇,侧头避过了他的视线,只留半边脸与红得发烫的莹润耳垂,“而且我如今明白了那事应该如何去做,你没有触觉,分明什么都感觉不到,其实做来做去并没有什么快意。与其让你耗着身体的精力来做,不若便将这些精力省下来好好调养身体,待到你身体再好些了,我们再做那些事也不迟。”
俞云双说得头头是道,但是无论哪条都是歪理。卓印清简直恨死了那本书与送书之人,勉强挤出几分笑意来,对着俞云双道:“那书上只说了应该节制,但是我们连房事都没有行过,怎么也算不到不节制里面去。”
俞云双的表情却十分严肃:“总之无论怎样,那事情都十分消耗精力。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其中的细节,我又怎能拿你的身体冒险?”
“这算不得冒险。”卓印清道,“你每日便睡在我的身畔,若是不让我做什么,我才会憋得难受。”
“那从今往后你我二人便分房睡罢。”俞云双一锤定音道,“这点哪里用得着你担心,长公主府这么大,你轮着睡一遍都要个把月的。”
凡是关于卓印清身体的事情,俞云双总是出奇的执拗。卓印清知道自己不能硬来,否则定然赔了夫人又折兵。为今之计便是忍,蹲守在此处,待哪天她毫无防备,他再水到渠成。否则本来已经这样了,若是连床榻都睡不到,只怕往后便更没有机会了。
凝视着俞云双坚定的神情,卓印清苦笑道:“无妨,我可以憋着。”
俞云双担忧道:“莫要这般勉强自己。”
卓印清的笑意已然再难维持,勉强挑着嘴角道:“能与夫人睡在一处,当然不算勉强。”
俞云双狐疑看了他半晌之后,终于轻笑了起来,将自己重新埋入他的怀中,声音像含着蜜糖一样:“待你身体好些了,想怎样都好。”
怀中的身躯温软,便这般贴在他的身上。卓印清的心头“咯噔”一声,轻叹了一口气,今夜只怕不会好过了。





克夫长公主 第57章
宁国承袭前朝礼制,每年秋收之后,帝王都会亲临校场阅兵,每年一小阅,三年一大阅,以振国威。
今年恰逢大阅之年,且边关有裴家军出征在外,俞云宸为了鼓兵将对抗外敌之士气,扬宁朝大军之威名,下旨今年的阅兵之礼不可怠慢。三军将士除却裴钧所率领的在关外御敌的裴家军,与淮陵侯手中所掌的驻守于淮陵的军队,其余军营各抽调三千精兵汇聚于凌安城外的玉泉苑等待帝王亲阅。
俞云双手握重兵,自然也需要随军一同前去玉泉苑。
身为无双长公主,俞云双的爵位等同于亲王,类属超品,加之手中的兵权又属于自己,无需兵部的节制,在此次大阅兵礼期间,许多事情都要由她亲自去办,相比于其他兵权受兵部统一调派的大将军们还要更劳累一些。从事先前去校场点兵,到之后的讲武演练,俞云宸校检完毕拍拍屁股走人之后,她仍要留下来打点后续事宜,这一趟阅兵礼,便花去了十几日的时间。
裴珩早就收到了俞云双何时归来的消息,早早便候在了长公主府的大门口左右眺望。午时方过不久,便看到俞云双随着右禁军大将军刘定疾,连同那一部分没有随俞云宸一同出发的禁军御马进城。
遥遥望见刘定疾将军对着俞云双行礼告别,裴珩恨不得跳起来向她挥手示意自己在这里等她。
“怎么了?”俞云双骑行至长公主府大门口,动作矫捷跃下马背,过头来看着裴珩问道。
裴珩如热锅上的蚂蚁,窜到了俞云双的身旁焦急道:“我大哥前两日寄来家书了!”
裴钧平日里便是一个沉默内敛的人,到了战场之上,战事吃紧,连休息的时间的不够,就更不愿意将时间花在写家书这种事情上。是以裴钧出征在外将近两月,这还是他第一次遥寄锦书,只是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能让裴珩如此急切。
俞云双将马缰交给了在府邸门口外候着的守卫,尖尖下颌向着长公主府大门内微微一扬:“我们进府说。”
裴珩应了一声,跟着俞云双一同迈进了大门。
两人并肩同行至长公主府的书房,甫一进门,便与俞云双的贴身侍女映雪撞了个正着。
映雪手中端着个木盆子,看起来应是刚做完日常的打扫,见到了俞云双后,面上一派惊喜之色:“殿下竟然回来得这般早!不是说晚上才能到凌安么?”
俞云双答道:“事情了结得快,左右无事,便比原拟定的时间早了一些。”
话毕,俞云双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又道:“你且命人为本宫去准备浴汤,一会儿本宫要沐浴更衣,然后小憩一会儿。”
映雪偷眼打量俞云双,紧身窄袖的赤红内裳,外罩玄铁明光铠。武将的劲装打扮,将她的面容衬托得分外英气,只是因着连日来的奔波忙碌,眼底染了一层显而易见的青影。
按理说映雪应该先向俞云双禀报这几日府中发生的事情,但是看她已然十分疲惫,心想那些事情也不急于一时,便不再多说什么,敛衽恭敬道:“我这就去办。”
俞云双颔了颔首,却在映雪刚走几步的时候重新将她唤住,问道:“驸马呢?”
“驸马此刻不在府中。”映雪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知道了。”俞云双转过身来对着裴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同走进了书房。
书房空旷了半月有余,但是因着每日里有人打扫,与俞云双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在内室的官帽椅中落座了之后,俞云双随手一触铠甲表面,抬起手来看着沾满灰尘的指尖,面露嫌弃之色:“这么脏。”
裴珩将裴钧家书递给俞云双的动作一顿,而后又将信笺重新收了起来:“你还是莫要碰了,我说与你听罢。”
俞云双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认真打量着裴珩的神色道:“你怎么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可是你大哥在家书上说什么了?”
“要是真的叮嘱了些什么,我倒也不必如此发愁了。”裴珩苦哈哈道,“大哥什么都没说,就是在信的最后问了一句凌安城内近况如何。”
俞云双闻言沉默。
“凌安城内”这四个字问得十分含糊,但俞云双几乎是顷刻间,便明白了裴钧是在拐弯抹角地向裴珩打听她的近况。
果不其然,裴珩以手摩挲着信笺的边沿,神情不属道:“大哥这话问的其实是你的近况罢?你说我该怎么回?若是说你与别人成亲了,我是真的害怕会影响到他的情绪。但若是我什么都不说,待他回来之后我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裴珩的担忧不无道理,行军打仗,士最为分重要。尤其是对于主将来说,心中一旦有了杂念或是忧虑,便可能为失利埋下隐患。即便裴钧在临走之前已经十分清楚他这一去,俞云双定然会被今上赐婚与其他人,可是清楚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我猜你心中定然已经有了计较,只是想从我这里寻个赞同以求心安。”俞云双沉默了半晌之后道,“你回复他凌安城一切安好便是,到时候等他大捷归来,我会亲自与他解释。”
“那我便真的这么瞒着了。”裴珩低声嘀咕,“到时候他若是要罚我,你千万记得帮我拦着一些。”
“你放心去回信便是。”俞云双道。
裴珩叹了一口气:“以前大哥没有寄家书回来的时候,我日日盼着他能给我捎个信,如今家书盼回来了,我却宁愿他没寄过。”
俞云双阖了阖眼眸,应了一声。
裴珩将信重新收回到自己的袖中,原本打算起身离开了,但是想了一想,又重新坐回到官帽椅中,一双桃花眼带着探究之意看向俞云双,开口问道:“其实在府外我便想问你了,方才与你一同入城的,是刘定疾将军罢?我远远望着你们二人一路从城门口骑行过来并不怎么言语,关系似乎很冷淡,但是临别的时候他却主动向你颔首行礼,倒不像是表面上那样毫无交情。”
“刘将军以前在宫中曾教习过我箭术,我算是他半个徒弟,在我的大婚喜宴上,他也曾出面帮我解围。”俞云双道黛眉微挑,“你观察得倒挺仔细。”
裴珩却没搭理俞云双的赞扬,瞪大了眼睛道:“我怎么不知道?教过你的不都教过我么?”
“当时你年纪小,还没有入宫进学。”
“原来如此……”裴珩喃喃道,“竟然是这般久远的事情。”
“刘将军如今掌管右禁卫军,直接听命于今上。他曾教过我这件事虽不是什么秘密,但若是让别人知道如今他与我还有交集,恐怕会影响他的仕途,所以我们二人还需要避嫌,在人前的时候便装作互不相识。”俞云双解释道。
“我明白。”裴珩点头道,“我定然不会说出去的。”
“我与你说这些自然不是怕你说出去。”俞云双笑道,“只是他掌管右禁军,与我有大用途。今日我们的关系连你都能看出来,着实是我的疏漏,日后还需要更谨慎一些才是。”
俞云双前半句话听着是对裴珩的全然信任,不知怎么后半句听起来便有些别扭。裴珩琢磨了许久,才发觉自己应该是被她讽刺了。
若是按照裴珩往常的性子,早就跳起来与俞云双斗嘴了,只是因为他方才刚请求俞云双帮了忙,如今若是再将她惹了,自己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裴珩便只能挠了挠鼻子,口中“嘿嘿”傻笑了两声应付过去。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外传来了映雪的声音道:“殿下。”
俞云双侧过头去应了一声:“可是本宫吩咐你的事情已经做好了?”
“水已经做好了。”映雪道,“不过赵振海校尉递了帖子进来,说要见长公主一面。”
俞云双原本已经站起了身,闻言又重新坐了下来,口中道:“让他进来罢。”
赵振海所执行的命令都由俞云双直接传达,件件皆属要事,是以无论何时只要他递帖子,府内的人都不敢阻拦。俞云双的话音刚落,赵振海便已经迈着大步走进了书房,向着俞云双行了个礼,直截了当道:“上次长公主让我查的事情,如今已然有眉目了。”
上次俞云双传达命令的时候,裴珩并不在场,是以对于赵振海说的话十分迷茫。侧目偷看俞云双倏然严肃下来的容色,他知道此事定然事关重大,是以并未插嘴询问,听赵振海继续回禀道:“季正元所派出的人确实在那日之后便停止了调查,足可以证明季正元连夜入宫所为之事,与驸马的身世有所关联。”
俞云双面上的表情沉着,倒是裴珩的眼睛蓦地睁大,看向俞云双神色震惊道:“季老头他这是什么意思?当初今上将你赐婚给卓主簿的时候,不是早就查过了驸马的背景,如今他再调查一遍,是闲的没事做了么?”
赵振海抬起头来看向裴珩,解释道:“裴大人此言差矣。当初今上赐婚之时,仅需调查驸马的家世、婚配与品行,这些事情都太过流于表面。而季正元此番的调查,却是从当年安宁郡主的旧案入手,这二者一个深一个浅,不可相提并论。”




克夫长公主 第58章
“安宁郡主的旧案……”裴珩口中咀嚼着这几个字,向俞云双问道,“这么久远的事情,他竟然也能翻出来查,莫不是他最近抓不到你的错处,便改为在驸马身上做文章了?”
俞云双笑睇着裴珩道:“我若是想要寻你的不是,断然不会从一个亡故二十年的人来入手,且不说能不能查出什么有用处的,就算能查到,死人又不会开口说话,只要你死不承认,其他人又能奈你何?”
这话说得直白,赵振海朗声一笑,补充道:“若是季正元此番的目标为长公主,直接去查长公主的行踪便是,犯不着拐弯抹角地查驸马。季正元在宦海沉浮了这么些年,对待政敌素来喜欢一击毙命。这般迂回的做法,不是他的风格。”
裴珩其实也是关心则乱,听两人这么一说,彻底松了一口气,重新靠回到椅背上,对着赵振海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说。
赵振海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齐整的宣纸,恭敬递给俞云双道:“这是我将季正元所查的事情做的整合。这些信息看似十分琐碎,却有一条特定的脉络。从当年安宁郡主嫁入国公府的时间,到驸马的生辰,再到查出安宁郡主的死因之后收手,所有的一切皆围绕安宁郡主而展开。”
俞云双将宣纸展开,一目十行地飞快扫视着上面的内容,在读到尾端一处的内容时,瞳孔倏然一缩。只是这样的神情仅仅持续了一瞬,视线再向后面的字迹划过时,俞云双的面色已经恢复了淡定,唯剩下玉葱一般手指绞住那张宣纸的边缘不停摩挲,指尖隐隐泛起苍白之色。
“原来安宁郡主竟然真的不是难产而亡。”裴珩一直梗着脖颈向俞云双手中的宣纸瞅着,见她侧头看向一旁的桌角不语,手底下却越来越用力,颇有将那宣纸撮破的架势,匆忙从她手中将那张纸抢了过来。
细细读了一遍之后,裴珩口中“啧啧”了两声:“如今我倒是理解为何当初宁彦两国都对安宁郡主的死不了了之了。经仵作查,安宁郡主实为中毒而亡,毒在体内潜伏了十月之久……嘶,那安宁郡主来到宁国的时间也不过才十个月罢?这毒究竟是在宁国中的,还是在彦国中的,按照这个时间来论,当真不好判断。”
赵振海感慨道:“我是更倾向于这毒乃当今彦帝所下。二十年前彦国初逢沂都事变,如今的彦帝取废帝的皇位而代之,并借花献佛,将废帝膝下的公主送来宁国和亲,希望与宁国永修秦晋之好。这毒若真的是他下的,那便是利用完了人之后还不忘将废帝的子嗣赶尽杀绝,能做出这样无耻至极行径的人,废帝斗不过他倒也不足为奇。”
裴珩闻言细细琢磨了一番,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却还是摇了摇头道:“话不能说死,毒也有可能并非彦帝所下,毕竟宁彦两国联姻对于莫国的威胁最大,当时希望安宁郡主死的人不在少数。况且我还听说那时怀安公早就心有所属,与那女子只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着不想尚安宁郡主,不惜在奉天殿前久跪以拒婚。看他当时那副决绝劲儿,一个冲动做出毒杀发妻的事情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赵振海沉思了片刻,看向一直保持缄默的俞云双,问道:“长公主既然已经下嫁与驸马,不知驸马可与长公主提过当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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