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若三千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白焰
也只有紫袖这样文武双全而又翩然若仙的女子,才配得上号称天绝公子的他。
“倾鸾?”韦墨焰皱着眉,眼前的女人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而发愣。
夏倾鸾回过神,略有些慌乱,但很快便恢复了平素的冷静。
“没什么特别原因,要报仇,自然要变强,仇人与我之间必定有一人要死。”
“报仇的事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做到,何必如此心急?就算你敌不过,不是还有我么。”韦墨焰见她依旧坚持,只得一声无奈轻叹。
“紫袖身子虚,不便劳累,由我来教你如何?”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四章 谁道白首不相离
刚才夏倾鸾出言求教已经震惊了四座,眼前韦墨焰这一番话,更是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无涯老人一身惊世的功夫,仅教导孙儿六年便成就了如今名动九州的破月阁阁主,这等武功自然传内不传外,就连紫袖堂主也不过是沾了孙媳妇的光而已。
可红弦,又算是什么身份?竟能的阁主亲自教授且不必拜师?
就连夏倾鸾乱自己都不敢相信。
“怎么,不愿意?”
若能得他亲手教授,自然最好不过。只是,精打细算如他会做吃亏的打算吗?
夏倾鸾略一沉吟,而后抬起头,无畏且坚定:“只要能达到目的,任何事情我都愿意。”
“你没有后悔的机会,若想跟在我身边,便要到死为止——不,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依旧要跟在我身边。”
风过无痕,而言岂能忘。
如果这是常人见的对话,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子心折,又会有多少美眷红了容颜,可惜这是在杀戮不歇的江湖,而说话的人,是韦墨焰。
“红弦姑娘,既然阁主已经答应亲自传授自是假不了,三个月后的演武倒是值得期待。”紫袖轻柔的声音打破了紧绷的气氛,这次,下面连议论声都没有了。
演武结束后,韦墨焰照旧回到五层的阁台上,身前一壶淡酒,一片山色,身后一扇门扉,一袭素白。
“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他知道夏倾鸾必然对自己的决定抱有疑惑。
“天下谁人不知韦阁主处事谨慎小心,滴水不漏,一身神秘武功乃是破月阁傲立至今的根本,如此轻易教授于外人,于情于理都令人疑心。”
“有何可疑心的?”韦墨焰轻倚栏杆,细长的手指敲打着酒杯边沿,叮当的声音仿佛带着扣人心弦的旋律。
“各派的功夫都有其破绽,韦家武功亦然。当初带你回破月阁是看在月老传人这特别身份上,若能得天下第一的奇门布阵之人护佑死门,我相信江湖上再没有几人可以伤得我半分。”
夏倾鸾一丝苦笑,这人,确是不做亏本之事。
“若说护佑自然不在话下,以你的修为,即便没有我守着你身后也罕有人能伤你皮毛。但若我武功精进,恐怕最危险的人就是你,你真的不怕有一天我会反戈相向吗?”
“最坏不过一死。何况——”清脆的敲击声突然停止,夏倾鸾眼前一暗,抬起头正对上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眸:“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你会背叛我。”
夏倾鸾下意识侧身到一边,这样被人看着很不自在。
“怕我?”韦墨焰伸手拦住躲开的人,又拉回了自己面前:“不是说只要能达到目的,任何事你都愿意做吗?不过是站在我身边罢了,没必要这么抵触。”
“怕?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不喜欢和别人距离太近罢了。”夏倾鸾冷着脸想要推开韦墨焰,反而被擒住了手腕,左腕上半寸长的丑陋伤疤暴露在两人面前。
灰暗的记忆排山倒海地涌进了脑海。
火光凄厉烧破夜空,高耸的门墙轰然倒塌,满院的血色和绝望的呻吟声充塞眼耳,不久前还言笑晏晏的面孔忽然间都失去了生命的迹象,冰冷地躺在地上。
不记得是谁抱着自己从狗洞中爬出,前面抱着弟弟的人已经走远,而后面,娘亲带着泪与不舍,悲戚的笑容在火光中明灭不清。
那一路的奔逃如丧家之犬,不,根本就是。
有人抱着自己跑了两天两夜,最终力竭倒在了泥泞的水坑之中,而追来的官兵举起火把,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留下了这道丑陋的伤疤。
那时,不过六岁的她狠狠地看着那群人,心里不停地喊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放开我!”
那一瞬,韦墨焰在她眼中看到了惶恐,素来的沉静冷漠刹那崩塌,没来由心疼。
“倾鸾,过去了,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那些人不是都死了吗?就只剩下这令人作呕的伤疤。夏倾鸾的手微微发抖,儿时的记忆已经成了她的永殇,如同恶疾般一旦发作便难以控制。
一丝温热覆上了那道伤疤。
“像只鸾鸟,和你的名字一样。”
夏倾鸾抬起头,他眼中从未有过的柔和,根本不像那个站在阁上傲视天下的狠绝男人。
“你要杀的人都会死,我保证。你不再是萧倾鸾,不是萧守秋的女儿,你是红弦夏倾鸾,破月阁的杀手,一辈子都要守护在我身后的人。”
一辈子……
这一辈子能有多少年呢?刀光剑影与血雨腥风中,笑到白首的能有几人?夏倾鸾哑然失笑。
“韦墨焰,只是杀几个对你来说微不足道的人而已,我却要许你一生,这笔买卖真划算。可是你没有想过,你我都为了报仇苟延残喘至今,手上早已不知染满多少人的血债,终此一生也逃不过被杀的命运,不是你先死,便是我先亡。你所说的,到底是谁的一辈子?”
“是你的,也是我的。”
韦墨焰垂下眼眉,指尖轻触凹凸不平的伤疤,仿佛能从其中读出遥远的回忆。
“我的弱点只你一人知道便可,我的身后也只许你一人来护卫。我若不死,必竭尽全力保得你安全,绝不会让你先我而去。我若先死,亦不会留你独活,即便是在黄泉之下,你也要做我的冥界守护者。”
白首不离,生死相依,虽不同生,但必同死。
他的话总是如此暧昧不清,也曾让许多人误以为韦墨焰与红弦这两个名字是姻缘天定,大概也只有与他打过交道的人才会明白,这个永远只为自己考虑,一切皆以复仇为目标的男人,他不会对任何女人动情。
夏倾鸾最终还是选择默默离开。
就算穷尽此生她也不可能走进那个人心里,多少女人沉溺与他的冷酷决绝,雄才傲视,多少女人反复猜测却依旧被他拒之心门之外。他的温柔,他的垂怜,只不过因为自己是守着他生死的重要棋子罢了。
“像只鸾鸟,和你的名字一样。”
不知为何,这句话记得分外深刻。夏倾鸾手指划过腕上的伤疤,皮肤上依稀残留着他的体温,就在这块丑陋的暗红色上。
倾鸾,倾尽天下之鸾凤。
这名字是爹爹还是娘亲起的已经记不得,只是现在想来却感觉好听得很,连这伤疤也不觉得丑陋了。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五章 人面桃花何自处
演武结束后第四日,一只苍鸢带着斑斑血迹飞落在阁台之上。
韦墨焰解下苍鸢脚环上的纸条,只淡淡扫了一眼,甚至连酒杯都未曾放下。
破月阁正常书信都交由天市堂乔堂主处理,直接送到阁主面前的都是机密或者加急信息,按规矩除了韦墨焰之外其他人都不得翻阅。紫袖见韦墨焰放下信后沉默不语,便伸手拿起了泛黄的纸卷。
“东胡有变,天狐为乱。”
“天狐教?!”紫袖略略变了脸色。
破月阁被许多自诩名门正派的势力称为邪教,不过是因为其杀伐无度,无所不用其极而已,事实上真正利用邪术的教派只有三个,南疆火神教,中州离教,以及东胡天狐教。
天狐教已有数百年历史,据传教中供奉着千年天狐一只,教众皆通邪门道术,乃是破月阁收服东胡势力最大的阻碍力量。一年前韦墨焰到东胡打算肃清整个天狐教前,天狐教的长老主动来访,表示只要破月阁不对其出手便不会参与江湖纷争,这才保得了全教性命。没想到时隔一年之后,这只老狐狸竟突然出手造反作乱,使得破月阁在东胡的分会措手不及惨遭屠戮。
“阁主,不如趁天狐教势力尚未扩大时除去其教主,群龙无首之下必当溃散。”紫袖身为紫微堂堂主,正是专司刺杀一职。
“天狐教突然发难一定有其理由。”夏倾鸾犹豫了一下,还是淡然启口:“这几月两方并无冲突,此时逆乱应该是蓄谋已久的,恐怕对我破月阁早有防备。”
“只是现在阁内子弟都忙于应对各大门派,若要拨出人力对战以邪术著称的天狐教,确有不便。”
夏倾鸾低头不语。
紫袖是地位仅次于韦墨焰的堂主,而自己不过是太微堂的一名挂牌子弟,根本没有反驳的资格。
韦墨焰又默默倒了杯酒,到唇边时却没有饮下。
“倾鸾说的没错,天狐教突然间如此高调,定是有了什么靠山或者足以与破月阁对抗的资本,贸然行事很容易中其圈套。紫袖,你最近身体不好,还是在阁内多加休养吧。”
紫袖脸色微红,轻轻点了点头。
一旁的卢瀚海露出满意的笑容,目光不着痕迹地瞟向夏倾鸾。
在阁主的父亲韦不归统领江湖时他就是韦家的心腹部下,可以说是先后辅弼韦家两代当家,地位上自然不同于破月阁其他堂主,即便是韦墨焰在诸多事务的处理上也需敬他三分。在卢瀚海看来,韦家的夫人人选自己也有很大的挑选责任,所以在市井之间流落多年,且武功毫无出色之处的夏倾鸾让他倍加反感。
若依他而定,这破月阁的阁主夫人只得紫袖一人能做。
“卢堂主。”
“属下在。”卢瀚海面带喜色,还在为阁主对紫袖显示出的关系而暗中欣喜。
韦墨焰微微皱眉,他不喜欢卢瀚海自以为是。
“传命下去,明日我会亲征天狐教,十二分会依照计划继续消磨各大门派不得松懈。”
紫袖摇头:“阁主,中州之士与天狐教相交甚少,对其邪术了解更是寥寥无几,只怕此行凶险……”
“不必担心。”韦墨焰打断紫袖的话,忽而转头朝向夏倾鸾:“有倾鸾在,寻常机关法术伤不得我半分。”
夏倾鸾一愣,待看到韦墨焰的眼色时也只好点点头:“紫袖堂主请放心,红弦愿以性命守得阁主安全。”
紫袖本想说些什么,见韦墨焰似已决定,便把一腔的话都憋在了腹中。
紫微堂堂主能忍,有些人却忍不得。
卢瀚海憋着气翻来覆去想了半天,终于找到话头:“阁主如果能顺利平定天狐教归来,何不借此喜庆时机与紫袖堂主完婚?”
咯啷一声,一把精致的匕首掉在了夏倾鸾脚下。
这是紫袖随身带的武器,曾经多少次取敌人首级于弹指间,又不知多少回在千钧一发之际护得她周全,可以说是她的贴身之宝。
“卢堂主别再开玩笑了。”
紫袖急忙弯下身捡起匕首,只是这种掩饰不妨碍别人看见她绯红的双颊。
韦墨焰神色复杂地看向卢瀚海,后者则毫不畏惧地迎上了那双冷雾弥漫的双眸,声音也刻意提高了三分:“老夫已是天命之年,怎会与年轻人开这等玩笑。当年盟主与百越云家云大侠乃是莫逆之交,早在两位夫人怀胎十月时便已指腹为婚,而后紫袖堂主与阁主在无涯前辈膝下修行时亦承诺过婚约,如今二位都到了婚嫁之龄,我看这婚期也不必再拖了。”
紫袖脸色越发绯红,一张娇俏的容颜恨不得埋进地里。
原来,他们两个早有婚约在身。
夏倾鸾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一点点侵蚀着仅剩的思考能力。
门当户对,指腹为婚,翩翩公子,如花美眷,般配得令人叹为观止。无怪乎自称视女人为刍狗的他,只在面对紫袖时才会温柔如水。
“卢堂主,管好你自己的事便可,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操心。”韦墨焰突然冷冷开口,语气森然得完全听不出半点敬重之意。
自恃两代心腹部下身份的卢瀚海没想到阁主竟会当着众人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又惊又怒下,却也只能抱拳躬身退到一边。一旁的紫袖自然也听出了韦墨焰话中不满之意,不禁有些失望,然而面上依旧温婉柔和。
“卢堂主也是为阁主着想,不过心急了些罢了。”
尽管有紫袖出面相劝,韦墨焰仍是面色不善——尤其是看见夏倾鸾面无表情后。
“阁主与紫袖堂主乃是天作之合,又何必在意外人谈论。”夏倾鸾用力握住袖里的龙弦,尽量保持着波澜不惊:“东胡之行就依阁主安排,倾鸾先行告退。”
“红弦姑娘……”
不经意间,夏倾鸾被紫袖拉住了手腕,酥麻的刺痛让她下意识蹙起了眉角,洁白的衣袖隐约有血迹渗了出来。夏倾鸾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对紫袖微微点头:“紫袖堂主请回吧,我没事,有些累了而已。”
见夏倾鸾独自离开,紫袖总觉得不妥,回头望向韦墨焰却只见一张更加淡漠的脸。
“由她去。”
紫袖眼神一暗。
他在乎夏倾鸾,远胜自己。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六章 君非磐石妾非蒲
简朴近乎简陋的房间内,夏倾鸾全神贯注在手中的毛笔上,甚至连敲门声都未曾听见。
房门轻轻打开,带着雨气的玄色身影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书桌前只手撑腮眉眼含笑的人,韦墨焰真想把这一瞬的光景永远收藏起来。
“还在给你弟弟写信?”
夏倾鸾一惊,笔尖在信笺上留下长长一道墨痕。
“谁许你进来的?”
“敲门不应,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韦墨焰自顾走进房内,似乎忘记了这是女子闺房——虽然从实质上看毫无闺房气氛。
“萧家只剩下你们姐弟二人,为何不接他过来,这样你们也可以多些团聚的时间。”
夏倾鸾摇摇头:“不必。白弟并非江湖中人,甚至连半点武功都不会,我不想他卷入武林纷争之中。他这一生能平平淡淡度过就够了。”
“程家无尘公子萧白,姿容俊雅,文采斐然,天下无双。你还期望他如何平凡?”
“总好过在破月阁做枚棋子。”
两个人的对话又一次呛在了这个问题上。
确实,想要萧白到破月阁中是为了能让她身心都归于此地,他韦墨焰没有好心到为别人家事随便乱收人入阁,可精明如斯的夏倾鸾又怎会看不透这一层关系,是故几次邀请都没能得到答复。
即便是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中,他们的隔阂与距离,依旧仿若天渊。
“罢了,此事暂且不提。”韦墨焰摆摆手,“明日清晨便要启程赶往东胡,我只是来看看你是否需要准备些什么。”
夏倾鸾脑中还记着上午的事情,言语中不冷不热:“有什么可准备的,阁主急着平定天狐教后与紫袖堂主完婚,此等要事就算再多顾虑也须拼命完成,否则岂不是耽误了阁主的终身大事?”
“夏倾鸾!”韦墨焰低喝,本来就不算顺畅的心情更是一团糟。他根本没有打算娶紫袖,惹他生气的也并非卢瀚海多嘴多舌自以为是,而是夏倾鸾近乎无情的态度。那种不闻不问的表情好像在说,你我毫无瓜葛。
“若我说的有什么不妥阁主惩罚便是,不必大呼小叫失了身份。”
夏倾鸾越是冷言冷语,他的火气就越大,转过身满脸的怒容。
“你只要老老实实守在后面就够了,不过是个杀人工具而已,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多嘴!”
房间内蓦地安静下来。
话刚出口,韦墨焰已经后悔,自己从来没有把她当做一枚棋子一个工具,不过一时生气胡言乱语罢了。
半掩的门扉吱嘎一声打开,夏倾鸾带着冷笑站在门边:“你的事我没兴趣,同样,我的事也请阁主不要插手。没事的话请出去,我要休息了。”
再说下去也不过是激化矛盾,韦墨焰暗暗一叹,与夏倾鸾擦肩而过。
廊上沉重的脚步声渐渐没了声音,冷硬的笑容如烟云般消散,夏倾鸾倚在门边,从里到外只觉得很累,累到想闭上眼睛再也不要醒过来。
幼时的逃亡与浸染在杀戮中的十余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累过,如果没有弟弟萧白这个牵挂,夏倾鸾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坚持下去,是不是还能离他最近,又离他最远。
紫袖遇到韦墨焰时被他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夏倾鸾房间的方向望去。这两个人总是时而默契时而疏远,关系永远说不清道不明,若没个疏通的话恐怕早晚要闹翻。
略一思索后,紫袖伸手拦住了韦墨焰:“阁主可是从红弦姑娘处来的?”
“是又如何?”听到红线两个字,韦墨焰胸口一阵憋闷,语气不由得冷了几分。
果然是又闹起来了。
紫袖心下无奈,普天之下也只有这个女子能让他如此牵挂,偏偏两人又都不知不觉,不温不火。
大概是觉得对紫袖的态度有些过分,韦墨焰缓了几分口气:“平**都在紫微堂休息,今天怎么跑到太微堂这边了来了?”
“也是来找红弦姑娘的,”紫袖扬了扬手中的药瓶:“送些药给她。”
韦墨焰心里一紧:“她受伤了?”
“尽管放心,红弦姑娘没受伤。今早见她腕上似有血迹便多看了几眼,原来这丫头在腕上刺了一只鸾鸟,也不知是怕人看还是怎么,竟然连些创药都不擦。刚才没什么事我就向乔堂主要了点创药,正要给她送去。”
鸾鸟?
前几日他只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那道伤疤如她名字一样,像只鸾鸟。
“如此……”韦墨焰低下头,忍不住漾出一抹浅笑,浓重的阴霾之气瞬间散去。
“风一阵雨一阵,你和红弦姑娘何时能安稳下来?”紫袖眸中一片平和,毫无妒色,丝毫看不出这人便是破月阁阁主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别胡思乱想。”
“墨焰……”
韦墨焰神色一滞,目光终于柔软下来。
多少年了,这个称呼自离开夕落山后便再未曾唤起。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因为韦家而遭受了那些苦难,这两年也是她一直陪在身边不离不弃,打理着破月阁繁琐的各种事务,而自己只是默默接受。
“答应过的事情我不会忘记,你好好休养就是了。”
紫袖摇了摇头,轻轻拉住了韦墨焰的衣角:“墨焰,我不在乎什么名分,你也知道我……难得有人能让你动心,报仇的事何不先放下,这样下去你们两个都只是互相折磨而已。”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韦墨焰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个女人,都说女人善妒,可紫袖似乎根本不懂何为妒忌。未婚妻的身份足以让她的地位凌驾于其他堂主之上,当初带倾鸾回来时,只要她一句话就没有了如今的红弦,可她偏偏温柔地接受了,还处处为突然闯入的女人着想,现在更是乱点鸳鸯谱,简直……
“紫袖堂主?”略带惊讶的清冷声音在背后响起,被谈话声吸引出来的夏倾鸾只见两人一前一后不知在争执些什么,而紫袖眼中依稀有悲戚之色。
紫袖遮掩一笑,轻轻点头。
韦墨焰假作不经意地看了眼,夏倾鸾的左手缩在衣袖之中,似乎刻意不让人看到。
“上了药记得包扎好,东胡天冷,伤口容易开裂。”玄色的长衫消失在转角,只留下不知所以的一句话。
夏倾鸾疑惑地看向紫袖,后者淡淡一笑,拉起她的左手塞进药瓶。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七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兰陵的三月清晨,春寒料峭尚未离去,加之这几日连绵不断的冷雨,愈发显得阴冷。
除韦墨焰和夏倾鸾外,同行的还有天市堂副堂主沈禹卿,以及太微堂紫微堂精英宿主各二人,一行七人均已备好马匹,劲装于前。
红如烈火的织锦外衫在一片素色中格外扎眼,寻常阁内子弟见到夏倾鸾如此装扮都会躲远远的,因为这红色代表杀伐,属于红弦的杀伐之色。平日里白衣胜雪的夏倾鸾冷傲如霜,周身的气息冰封三尺,而执行任务时红衣似火的红弦酷烈如炎,龙弦所及范围内绝不会有阁主之外的活口。
韦墨焰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地好,肃杀之气不露半分,陌生人看来不过是个眉目清俊的翩翩公子罢了。
“沿路已经命人备好换乘快马,落脚的地方都是十二分会下设据点,可保安全无虞。”紫袖里里外外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所带物品并无遗漏后才放下心来,转身从随侍手中接过一件雪狐鹤氅交给夏倾鸾:“红弦姑娘自小在中原长大,东胡天寒恐难适应,不如带上这件鹤氅聊以御寒。”
夏倾鸾本不想接,毕竟一路上轻装简行,多一件物事便多一分麻烦。谁料韦墨焰忽然调转马头,接过鹤氅后塞到她怀中:“带上吧,你的内力不如他们,以防万一。”
韦墨焰等人皆是自幼习武,内力深厚,寒暑不侵,唯独夏倾鸾内力薄弱,向来只靠外功技巧行走江湖,到了东胡或许真的会被寒冷击败。
三堂前来送行的子弟私下交头接耳,各种复杂的目光逡巡在韦墨焰与夏倾鸾之间。
为人冷漠的阁主对紫袖堂主礼待有加是理所当然,可这红弦姑娘初来乍到起便多受宽待,难免令人怀疑二人的关系——最有可能成为新任武林盟主的人,难道会钟情于官宦之家的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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