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梦者

    &12288;&12288;而同一层楼的另外一间办公室里，几个站在窗边的中年男子已经没有了最初幸灾乐祸，一个个面色惊愕，张着的大嘴都能把秤砣吞下去，看着远处飞驰而来的救护车和警车，心直往下沉。

    &12288;&12288;汪总更是心惊肉跳，没想到这个不学无术的小王八蛋的胆子大到如此程度，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绑人啊。这哪儿是公司的高层代表，简直是土匪。这件事要是深究，大伙都没有好果子吃。汪总突然感到心绞痛，脸色煞白，眼睛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

    &12288;&12288;市第三医院急诊楼一层的走廊里，满当当挤的全是人，但秩序并不混乱，除了交头接耳的谈话声，基本听不到吵闹和喧哗。人堆里，穿着保安制服的居多，凤凰物业能来的人，基本上全来了，还有部分记者和几名民警。

    &12288;&12288;门外边还站着几名尴尬的中年人，一个个大腹便便。其中一位赫然是惊魂未定的朱胖子，在他自我介绍是代表公司来探望和慰问受伤员工之后，得到的是众保安们憎恨和鄙视的目光。讪讪的站了半天，没人搭理，几个人只好灰溜溜的到门外去了。

    &12288;&12288;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匆匆忙忙的来回穿梭，一口气同时收治三个危重伤员，对于一个规模不大的三级医院来说还是有些挑战的，急诊室的救治资源瞬间全部动员起来。

    &12288;&12288;李天畴静静蹲在长廊的角落，双手抱着脑袋，一动不动。一旁的卫东愁眉苦脸，嘴都说干了，李天畴就是不吭声。

    &12288;&12288;“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响起，听起来不太规律，一抬眼，美女记者任佩仪正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她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卫东，卫东则是无奈的摇头。

    &12288;&12288;任佩仪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虽然初次接触，但李天畴给她的印象深刻且复杂，最初对自己言辞冷漠，人也硬邦邦的，不谙世故。但在挺身而出的那一霎那却是热血铮铮，此时为了记挂同事的安危却又变成了毫无表达的木头……她忽然想起和同学罗琳私下里议论的话，不禁面色一红，转身离开了。

    &12288;&12288;吴建国和梁辉已被推进急救室快一个小时了，仍然毫无消息。李天畴揪着的心也迟迟无法放下。脑海中最初的混乱，已莫名的消失，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也都被扔到了一边。心底只是一遍又一遍的为战友祈福。

    &12288;&12288;这次事件从请愿发展成混战，太过突然，远远超出了大家的想象。受伤记者和部分在现场的保安都心有余悸，场景回忆五花八门，给警方的调查取证增添了不小的麻烦。

    &12288;&12288;急救室的灯突然熄灭了，一个白大褂走了出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谈话，离得近的已进围了上去，“有两名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撂了这么一句话，白大褂欲转身再度进去，守在门口的徐进一把拽住了白大褂“还有一个呢”

    &12288;&12288;“那个受枪伤的比较重，还在抢救。”徐进愣了一下，便快步走向李天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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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城中村（一）
    &12288;&12288;请愿事件后，李天畴变得沉默寡言，吃喝拉撒是随随便便，胡子茬老长，也不管不顾。不过远远看去倒也又几分硬朗、成熟的味道。

    &12288;&12288;崔敏敏看得心疼，没事会偷偷跑到宿舍将李天畴的脏衣服带走，第二天再找机会将叠得整整齐齐干净衣服送回来。李天畴除了谢谢，也不知道能再说些什么好。

    &12288;&12288;李天畴真实的想法是不愿再干下去了，保安这个职业或许不太适合自己。他不习惯这样平淡无奇的生活，这与他当初走出大山的初衷相去甚远。这次事件其实对他的影响很大，他非常不喜欢被别人掌控甚至是肆意玩弄的感觉。目前耗着就是在等吴建国的病情好转。

    &12288;&12288;李天畴并不是一个心胸广博的人，华仔事件以特别诡异的结局收场，就像是给大伙开了个超级恶心的玩笑，除了对兄弟们造成伤害以外，其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这是他在情感上无法接受的。

    &12288;&12288;打工人的命就这么贱吗李天畴并没有责怪华仔家人的意思，但并不代表他能够随意豁达，甚至有时他会有很强的报复心，那帮对自己兄弟造成伤害的黑衣人和幕后指使者，他一定会还以颜色。所以，每天除了为战友祈祷外，李天畴就是琢磨那帮人的来历。

    &12288;&12288;事件的后续消息少的可怜，除了朱胖子代表公司给大家开会喊口号以外，并没有什么实质内容。当然，两场会议，李天畴统统没有参加。至于那帮黑衣人的来历却成了敏感话题，公司总部似乎在刻意封锁消息。在大伙儿的压力下，老郝象征性的跑到治安分局询问案情进展，带来的结果就是还在调查。

    &12288;&12288;公司突然正面、主动了许多，不但垫付了吴建国和梁辉的全部住院费用，还特批大奇媳妇租住物业公司的一间小仓库，人文关怀一下子上升到如此高度，让李天畴瞠目结舌。

    &12288;&12288;而他一直比较关心的《都市晚报》对请愿事件的报道，最终没了下文，别说是照片，连个豆腐块文章都没有。看来一向标榜言论自由的新闻媒体也不是一方净土。莫非任佩仪那天的神情萎靡就是为了这件事

    &12288;&12288;一个礼拜后，吴建国的二次手术非常成功，李天畴悬着十来天的心也总算落地了。

    &12288;&12288;“你咋那么死心眼，愣往枪口上扑。这回算你命大，你怎么就不替嫂子想想”李天畴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埋怨着吴建国。

    &12288;&12288;“那有啥在部队拉练的时候你为了救我，还背着我跑了十来里路呢。”吴建国不以为然的笑着。

    &12288;&12288;两个老战友谁也没再提那天的不愉快，平淡的聊着，回忆着部队那些难忘的点点滴滴。吴建国正在康复期间，李天畴并没有提及自己要离开的想法，拖段时间再说吧。

    &12288;&12288;随着吴建国和梁辉的日渐康复，李天畴也重新开朗起来。没事儿的时候开始寻思辞职的事情，但是要离开，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他一个外来务工的农民，在sz市可以说是举目无亲。辞职最现实的结果就是没地方住，没有生活来源。

    &12288;&12288;李天畴盘算着自己的工资卡加上过节的加班费，差不多也有个千把块钱，临时租个便宜的房子还是可以承受的。

    &12288;&12288;辞了职能够轻松几天，顺便找家大医院看看脑子，那个奇怪的噩梦似乎有些日子没出现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蹦出来，李天畴想想就心烦。

    &12288;&12288;找了个机会，李天畴将摆馄饨摊的想法连同从老王头那里打听到的申请过程都详细的说给了王娟听。王娟大为高兴，但末了又有些沮丧，自己和小姑子刚来没多久，那些个衙门一个也不认识，李天畴略自然是热情的答应找时间陪她们跑一趟。

    &12288;&12288;李天畴在岗亭里猛翻报纸，看了很多房屋租赁信息，结果令人沮丧。他发现基本没有适合自己的房子，主要原因是房租太贵。自己手里的这点钱，还要看病，全交了房租就别吃饭了。

    &12288;&12288;正在郁闷时，卫东晃进了门岗岗亭，“看啥呢天畴这么专心”

    &12288;&12288;李天畴看了一眼卫东道，“租房信息，就是瞎看。有事儿”

    &12288;&12288;“嘿嘿，没烟了，蹭根烟抽。”卫东腆着脸笑嘻嘻的。

    &12288;&12288;李天畴知道卫东、梁辉、徐进他们几个都是有一个花俩的主，每天下班，不是泡网吧就是去喝酒。工资根本不够花，到了月底就光棍了，到处蹭烟蹭饭。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大伙也拿他们没办法。李天畴摇摇头，从衣兜里拿出了香烟。

    &12288;&12288;“谁租房子你啊”卫东点着香烟美美的吸了一口烟。

    &12288;&12288;“帮别人问问，报上登的太贵了。哎，你小子消息灵通，你知道哪儿有便宜的房子租吗”李天畴合上了报纸，随口一问。

    &12288;&12288;“呵呵，你还真问对人了。不是跟你吹，我虽然不是什么包打听，但租房子的事情那是绝对的专业。你想租多便宜的”卫东立马神气活现起来。

    &12288;&12288;“单人住，有简单的家具，房租不超过100元。怎么样看看你有多专业。”

    &12288;&12288;“那太有了，就是房子小点，条件差点。简单的家具嘛，嗯，有张床，有张桌子，别就没有了。”卫东肚里头似乎还真有货，“你猜猜多少钱”

    &12288;&12288;李天畴摇摇头。

    &12288;&12288;“绝不超过八十，而且可以每月付。便宜吧”

    &12288;&12288;“惬。”李天畴显然不信。



第二十三章 城中村（二）
    &12288;&12288;卫东得意的哈哈大笑，拉着李天畴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抽起烟来。没多大的功夫，门洞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卫东回头一看，“哎呦，王婆，可算等来了。”

    &12288;&12288;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妇人出现在了门洞口，老太太个头不高，长相还算富态，就是妆化的太浓了，尤其是两圈又粗又黑的眼影，使李天畴联想到了家乡的猫头鹰。

    &12288;&12288;“啊，你吓死我！你个小兔崽子，这么大声音干嘛咋又跑回来了。”老太太表情夸张的捂着胸口。

    &12288;&12288;“嘿嘿，我这不是想你老人家了嘛，想的不得了了，就过来请安啦。”卫东嬉皮笑脸，油嘴滑舌，显然和老太太熟悉之极。

    &12288;&12288;“嘴上抹蜜啦还想我老人家了，我呸。搬出去小一年了都没回来看过一次，这回想我了是不是没地方去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太太丝毫不卫东的讨好。

    &12288;&12288;“看您这话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不过的确有事，还有空房吗哦，忘了介绍了，这是我哥儿们李天畴。这位就是这里的房东老太太，我们都管她叫王婆。”卫东说话有些颠三倒四。

    &12288;&12288;王婆象征性的冲李天畴点点头，然后眼睛斜瞅着卫东“如果是你租，那是真没有房了，如果是别人租，可就另说。”

    &12288;&12288;“哎哟，草。我说王婆，我就这么不遭你待见实话告诉你，还真就不是我租。瞧见没有，是我哥儿们租。我这是给介绍生意，不识好人心。”卫东叫了起来，一脸的不满。

    &12288;&12288;“这位小伙子，你要租房”王婆不再理会卫东，直接问李天畴。

    &12288;&12288;“是的，大妈，不知道还有没有空房”

    &12288;&12288;“别叫大妈，叫我王婆就行。还真巧了，二楼还有一间空房，如果诚心，我带你上去看看。”王婆挺痛快。

    &12288;&12288;“等等，王婆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凭我给你介绍生意的份上，先落实一下租金，尽量便宜点。”卫东急忙插话。

    &12288;&12288;王婆瞪了一眼卫东，继续不搭理他，扭头对李天畴道:“先看看房子吧，如果满意了再谈租金，否则都是扯淡。”

    &12288;&12288;“好的，那就麻烦你了。”李天畴没有意见。

    &12288;&12288;王婆身子一扭头前带路，三人攀着很陡峭的木质楼梯上了二楼，楼上一条狭窄的走廊连着足有八间房，每个房门挨得很近，可以看得出来，房间很小，应该是重新隔过的。

    &12288;&12288;房东用钥匙打开了正对楼梯口右边的一个房门，里面一张绷子床，一张小木桌，还有一把椅子，房门背后放置着一个帆布做的简易衣架，几样东西就把小屋挤得很满，三个人站在里面转不过身来。

    &12288;&12288;“怎么样就这条件，已经在这一片算是很不错的了，小伙子。”王婆很自信。

    &12288;&12288;“还不错，王婆我们谈谈租金吧。”条件比想象中要好很多，收拾的也算干净，李天畴比较满意，也就不再罗嗦。

    &12288;&12288;“嗯，小伙子很爽快，王婆我也不亏你，一个月90元，不还价，水电另算。”

    &12288;&12288;“哎呀，我的王婆嗳，我的亲奶奶。刚才不是说了吗给点面子，便宜点，好不好”卫东在一旁大呼小叫。

    &12288;&12288;“吔，小兔崽子，别不识抬举，你去旁边打听打听，像我这样的房子，一个月租金是多少，少了一百二都甭想谈。干嘛看你面子啊我是看这个小伙子不错，才给了这么低的价钱，你还在这儿鬼叫，是你租房还是他租房”王婆眉毛一竖，厚重的眼影几乎拉成了半圆。

    &12288;&12288;“90就90，问一下，房租是几个月一付”李天畴阻止了还待要说话的卫东。

    &12288;&12288;“三个月一付，不要押金。如果是一个月一付，得再加一个月押金。”

    &12288;&12288;“好，那我先付三个月的。可能过几天才般过来。”李天畴毫不犹豫的就掏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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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城中村（三）
    &12288;&12288;回到宿舍，李天畴感觉轻松了一些，落脚地算是找到了，就等着吴建国康复出院。之所以这么着急的找房子准备离开，他有一种预感，公司恐怕不会轻易放过那天参与请愿的人，他也跟本不相信朱胖子口口声声的既往不咎的鬼话。

    &12288;&12288;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原因是，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对付那帮王八蛋，他不想连累身边的任何人。

    &12288;&12288;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找工作了，否则没饭吃就得卷铺盖回大山。嗯，顺带再看看脑子。

    &12288;&12288;时间过得很快，没几天大奇出院了，满面红光，恢复的很不错。公司借着这个机会，给所有在凶案当晚参与追击歹徒的保安每人现金奖励200元，以资鼓励，还特意弄了个见义勇为的大红榜贴在宿舍走廊。

    &12288;&12288;钱不多，但是一个很重要的表态，终于得以正名。早这样做，何至于会发生请愿甚至是流血事件尽管大伙儿一头雾水，但还是挺高兴。

    &12288;&12288;可奖励名单里唯独没有李天畴，一共就那么十来个名字，卫东上下扫了n边，终于不再怀疑自己的眼睛，他喃喃自语着“麻痹的，最大号的英雄咋会漏掉”

    &12288;&12288;没多久，大伙就开始议论纷纷，卫东还特意跑到郝队长那里询问名单是否有遗漏，得到的回答是没有。

    &12288;&12288;“那为什么没有李天畴”卫东进一步追问。

    &12288;&12288;郝队长支支吾吾了半天，“呃……这是上面最终批准的名单。”

    &12288;&12288;“上面哪个几把批的眼睛长裤裆里啦”卫东瞪着眼珠子勃然大怒。

    &12288;&12288;“怎么说话呢眼里还有没有领导我看你是不想干了，给我滚回去上班去，麻痹的，碍着你蛋事儿了。”郝队长一拍桌子，也火了，一顿臭骂将卫东赶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