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动星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姬神霄
“求见未来……求见未来……想见未来就要斩破劫数,当秉持一个‘狠’字为本,压上当下一切,赌上自身积累。”他复又投入一团心念法力加持剑气,“如此仅仅是昭显蛮勇,更需以‘巧’字为辅,以‘快’为要,如此才有可能在万舸争渡局面中保全自身,抢得先机,证见长生逍遥。”
随着念动,聂冲身前的一道剑气反而收敛了声势,缩成一条细线,只把杀机紧锁当中,不使外泄丝毫。
自觉剑意已推演圆满,他动念一催,这道剑气顿时爆射而出,只一个眨眼的工夫就已闪现百丈之外。时逢群鱼逐月钻出水面,那剑气灵巧地调头落下,瞬息间将当先一只鱼儿的鳞片剃了个精光,却未伤其皮肉分毫。
待要再寻一只鱼来依法施为,聂冲却感到心神疲惫,一个操控不力,剑气中杀意顿时爆散开来,附近出水游鱼受到波及,神魂尽数都被摧灭了去。
随后藉由那屠神斩仙剑丸中的九点真灵引导,失控的剑气化作九团声势骇人的剑轮,先将千百条已死的鱼儿绞成肉泥,继而深入海中宣泄余威。
就听轰声连响,海面生出九团漩涡,最终撞在同一处,掀起十数丈高巨浪。俄而巨浪落下,显出内中所藏的一枚乌黑剑丸,一连几次闪烁,复又回到剑主身前。
见得这一剑的厉害,聂冲自觉欢喜,心道:“此剑以杀心为凭,擅能摧坚拔锐,一瞬百丈又不失灵巧变化,乃是依循着争先证道的法理演化而来,不如就以‘争渡’为名。单以威能而言,同等修为应都不能挡我一剑;便是成就了阴神的修士,只要身处百丈之内,料也来不及招架这一式迅捷、灵巧、凶狠的‘争渡’剑法!以我的修为,法力完满时足能连出四剑而不损根本,日后总算是有了剑术依仗,对人说起出身自冥河剑派,也被不怕被指笑飞剑道术平平了。”
因是神魂创伤未愈,此番试演剑法又消耗不小,他便不再急着飞遁,转是将神魂投入剑丸之中,借这法器之助不急不缓地赶起路来。
约莫过了小半时辰,耗费的心力重又补全回来,他才再次脱离剑丸,放出心念往四外探查。
“路上虽有耽搁,可离开东钱湖后,我走了也有七八十里,算来该里六横山不远了。”因是以星月为凭,聂冲自问不曾走错方向,一路都是遁往东南,“我如今的修为,以神魂观照时,只能感应十里范围。这茫茫东海广大无垠,只怕出了丁点偏差就会错过目的,眼下却该多做探查。”于是放出两团心念,分作左右两边,各自游出十里之外巡海扫视了起来。
过不多久他便有了收获,却是察觉一艘大船正在十数里外的海上借风驶动着。
“亏是神魂重铸修为大涨,否则心念还放不出恁远,这时怎能发现海船?呀……”
聂冲正想追赶上去向船上的人打听六横山的方位,化作阴风流转的一团分念却照见三个熟人栖身船上。这一发现直令他惊喜不已,“这不是桃三娘、周举和少阳子?原还气恼这三个王八蛋险就将我坑死,破劫后也不知该去何处寻仇;没想到他们气运耗尽衰神罩顶,乘船出海正撞怀中!”
因见桃三娘正在船上伺候着周举、少阳子与另一个高坐主位的白面道士饮酒,聂冲未敢轻举妄动。当下只将心念收回,神魂遁入剑丸之中,接着潜入海中,循着行船的方位追了上去。
用不多久,剑丸来到大船下。聂冲也不登船,沉下心来细细感应。
这时在舱室之中,那周举却正对主位上的白面道士说着:“也不羞与真人讲,我们这一次败得实在太惨。少阳道兄被毁两件法器,又丢了一条胳膊;而我若不是舍出了一件保命的倚仗,当时怕就应劫身死了去……”
“翻来覆去地说这车轱辘话,你是真喝醉了,还是信不过我?”那白面道士一拍桌案,“早说过将三娘给我,再为我效力十年,我便会相助你俩报此大仇。凭我风月真人在外海散修中的名头,还会诳言相欺不成!”
少阳子因失了一臂,心中仇恨最重,闻听这话,忍不住问道:“若是心存疑虑,我俩也不会发讯求上真人。只是此恨入骨,不知报仇之事还要忍耐多久?”
“实也用不了多久。”白面无须的风月道人自将桃三娘揽进怀中,一边享受着温香软肉带来的妙趣,一边说道:“这些年来我行游海外列岛,御蛮女近千,采元阴进补,一颗丹胎已将圆满。等回了岛上继续闭关打磨个一年半载,我所修的‘长春老阳功’当就能更进一步。到时金丹成就,再邀上几位同道好友,去相助你俩报还大仇还不是易如反掌?”
聂冲在船下闻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自道:“张口自称真人,我还道他已证见了长生道果,好悬调头就走;不想连金丹都没结成!听言语,这号作风月的道人该也是个行道走偏的淫|邪之徒,正好一道杀来祭剑,多为世间除个祸害。”
他虽自负新悟得的一式“争渡”剑法非是那四人能挡,可要出手时并未张扬作势,只将法力灌注剑丸之中,悄然飞到了船上。i1387
剑动星河 章二三 夺田种玉
少阳子虽觅得援手,心中却并无多少欢喜,转是因要为风月道人出力十年而感气闷,一味地用酒浇愁。
周举眼瞅着桃三娘遭那风月道人亵玩,心中就更不是滋味;倒非舍不得这姘|头,只是恨她傍上新欢就忘了旧爱,目光都懒得往自家这边多挪一丝,暗中悔道:“早知如此,就不该为这么一个贱妇出头,自家吃了大亏不说,还害得少阳道兄丢了条胳膊。唉……”
他却不知桃三娘亦有着苦衷在。
以这娼|门长老的处事手段,莫说只有三人在侧,便是这舱中坐着三十个男人,她也不会让哪个感到受了冷落。然而遭这风月道人的双手搭来之后,也不知为何,她的身子就变得不听使唤了。心中明明未发欲|念,肉|身却莫名奇怪奇妙地动情迎合了起来,这情形直让她以为是坠入了梦魇之中,一时好不难过。
风月精于御女手段,又自做了几个变化,就令桃三娘瘫软如泥、娇|喘不休,偏还目光清明,情形煞是奇异。
因在专心挑弄此女,他一时没注意到舱外变化,待得舱门“啪”的一声炸成碎片,这才惊觉有人袭上门来。
“何方道友与我开这玩笑?”
边说着,一件防身宝物已被催动了起来,就见他身周升起一道红粉纱帐,隐隐散着馨香,叫人一见便生旖念,忍不住想要窥透内中朦胧景象。
桃三娘正倚在风月道人腿边,此刻甫一嗅到纱帐香气,就觉下腹暖胀得厉害,元浆因此崩泄,忍不住长声呻吟了起来。
风月道人看在眼里,心中暗道可惜。他所修的长春老阳功,原就需女子元|阴化浆作药,先前也是看中桃三娘元|阴丰沛,才张口向周举讨要;可眼下有敌来犯,却令他无暇收取那宝贵事物。
周举与少阳子二人也没想到会有人打上船来。
只因坐得靠外,那舱门碎裂时,少阳子先自耸起寒毛,当下不作他想,先就从法宝囊中招出了一面黑幡。
此物是他当年与三臂仙童周举共闯前人洞府时分到的宝贝,有个名目唤作“地煞幡”,乃以深藏地壳之下煞火毒烟会同寒铁精华所炼,擅能污人法力、迷人神智,又能用以守护自身。
依仗这件攻守兼具的宝贝,少阳子着实闯破过不少劫难。然而先前与燕赤霞一战,他这法器却被咒甲飞剑炸出了几个窟窿,险就损坏内中法阵,许多妙用已难施展。他原还打算到了风月道人的地头就取材修复,这时却因别无法器防身,不得不将地煞幡又祭了出来。
可黑幡才刚展开,一道细微难查的放弃就缠到了少阳子的手腕上。因是丢了一条胳膊,仅剩独臂还不适应,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变故,下意识地甩了一甩,手掌却齐腕断了去,连带着握在掌中的黑幡一同落在地上。
少阳子本也不是志坚如铁的人物,晌午才丢了右臂,此刻又去一掌,顿觉万念俱灰。道心因而动摇,他的神智便为恐惧主宰,嘶声尖叫着就要跑出舱外。只是才迈出一只脚去,他的身子就截截溃散了开,爆散浆血如雨,涂得满舱皆红。
周举这时刚使一颗红铅子散化为烟护住自身。陡见好友落此下场,他心中既惊且痛,下意识就要破口大骂,目光却捕捉到一道细入发丝的乌光从血肉中钻出,抬头就朝自家眉心射来。
心知少阳子定是惨死于此物之下,周举自不敢逞强,忙又以法力震碎最后两枚红铅子,使得身周烟雾更为厚重。旋又从袖中摸出几样散碎事物,一发朝着乌光掷了去过去。
这些散碎物件,却是他师尊玉骨老人借助巫觋法门秘制的阴雷,乃以腐尸脓血与屈死之人的神魂炼成。名中虽有个“雷”字,但这阴雷却并无天地鼓角的威势,只是在发动时借助屈死之人神魂中的一点毒念为用,善能污秽法器灵性,动摇法力加持。
这一连串的举动皆在一瞬间完成,实已尽了周举一身所能。以他想来,那乌光终不过是法器一流,吃毒雷连番炸上,内中所加持的法力必会消散,再经红铅子的秽毒消磨,灵性立受蒙蔽,丧失伤人之能。
然而结果却令他目瞪口呆。只见那乌光到处,阴雷如见克星,还不等发作,就纷纷化为齑粉。
“怎会如此……”
周举正自心惊,那乌光却已破开了红铅子所化的秽雾。一点锋芒落在头皮之上,如潮涌至的杀机顿压得他思维僵硬,心念运转艰难。
到这最后关头,他总算明白了阴雷为何会被破得如此利索,盖因这乌光之中的杀意无比纯粹,又浑厚得可怕,但有事物阻挡在前,都会遭受无尽杀意冲击心神。用以发动阴雷的冤魂毒念根基不过寻常,遥受冲击便告消散,指不上它也是必然。
可周举这时仍有疑惑不解,“我这红铅子所化的秽雾,已得自身法力加持,不但能够销蚀法器,还有着布气成罡的秒效,便是强弩近身连射,也休想贯穿半寸;此番遇这乌光,为何难阻分毫?”
他却不知聂冲这一式“争渡”,所依循的是自家悟得的相争证道之理,即汇聚过往——成就当下——求见未来。
施展这一法门,须得将生平执念汇入一团分念之中,再以杀心染化,求得一个“纯”字与“厚”字;一旦爆发开来,威能直追燃烧心念,加持在剑丸之上,催发的剑气自然迅疾非常。
又因他领悟到道途相争不能只凭蛮勇,于是将运剑心得另寄一团分念,同样加持剑丸之上。如此一来,这一式剑法在迅猛之余,又添了应机灵变之能,远比依靠屠神斩仙剑丸中的法阵自发推演出的变化更为精奇灵巧。
周举所谓的“布气成罡”,实则就与神部道法中“束气成钢”的手段相类,乃是以法力御使天地元气结墙防身的手段。然而他一身法力得来不正,运转起来尚有许多破绽,所布下的罡气里所有孔隙存在。在与等闲之辈斗法时,这害处尚还不显;对上聂冲这一式又疾又凶又长于变化的“争渡”,一应破绽却都成了落败的因由。
在他看来,乌光竟视罡气如无物,更不惧身后秽雾分毫,只一闪就落在了自家头上。而实际上,聂冲催动的这道剑气是在一瞬间做了上百次变化,一举耗尽了心念中的全部法力,这才循着罡气中的孔隙游至对方面前。
到这时,聂冲已自无力操控剑气,索性放手不管,任由剑丸中的九点真灵发动起九阴屠神阵的变化。就见细如发丝一道乌光猛地暴涨,化作成九团仿若磨盘一般的剑轮,将思维受制无力躲避的三臂仙童卷了进去,直绞得他骨肉成泥、魂飞魄散,这才停下转动,重又聚为一枚乌丸落尽门前一团阴风之中。
少阳子与周举先后身死,实也只用了两三个呼吸而已。在场的风月道人修随虽高过这二人,但并不长于正面争斗,见此惨状,心中惊惶地想:“换做是我,可能应付得了那一道剑光?”旋有了答案,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许是走采补之道,靠祸害女子成全自身的修士皆都缺乏血勇,眼见来着手段厉害,风月道人立刻就放下了脸面,躲在红纱帐里放低姿态问道:“贫道号作风月道人,一向只问修行,不与同道结仇,道友为何打上门来?”
话一出口,他又醒悟道:“莫非三臂仙童与少阳子二人,先前就是与道友结了仇?若是这般,事主已然身死道消,贫道又与他们交情了了,此事应当揭过才对。行道本就艰难,道友当持仁心,莫要为难我这无关之人。”
聂冲全没想到这位离着金丹只有一步之遥的旁门道士竟这般没骨气,先前还要赚那两个死鬼出力十年,转眼又说两不相干,心中自觉好笑,“这般欺心之言也能说得出口,日后遭雷劫拷问道心,平添许多艰难。”
暗自摇了摇头,他又忖道:“毕竟是个结成了丹胎的真部修士,这风月道人虽缺乏胆气,法力却该不少,如果护身法器再神异些,我再发一剑‘争渡’,还真未必能斩得了他。可要连发两剑的话,以我如今的法力,怕会动摇根本。不如乍他试试,兴许能收奇效?若不能成,再以屠神斩仙剑丸中的法力耗死他不迟。”
想到这里,聂冲将剑丸化作外道法相,神魂遁入其中,旋又放出镇压在剑丸里的脱劫鬼仙道果,持在手中说道:“我杀性一起,可不管有仇没仇,只看你与桃三娘这一伙奸人称朋道友,就要送你归位!如今给你两条路走——一是少做挣扎,痛痛快快吃我一剑,只等斩了肉|身,放你神魂归入天地轮回,来世或还有觉醒前尘旧忆的机会;另一条路,却要受我手中这雷丸一击,届时真灵粉碎、神散魂消,下场与这两个死鬼并无不同。”
因是脱劫鬼仙的道果之中有着雷霆真意显化的雷光,不明究竟的风月道人真就被诈唬了住。
他所行的这条道路不积阴德,为求修为精进,以往不知害过多少女子,冥冥中惹来业火缠身不说,法力也不精纯,总要等到真正结成金丹情形才会好转。
“神剑已是难敌,再惹他放出雷丸,我的下场就更不堪设想……”风月道人急出一头冷汗,终而做出决断,借着粉红纱帐的遮挡,暗将一颗丹胎渡入了瘫软在地的桃三娘体内。
此是修炼“长春老阳功”的保命手段,名目唤作“夺田种玉”,奥妙亦自不凡,可借妇人之身重孕道体。施展此代价也自不小,但他这时已顾不上那许多。i1387
剑动星河 章二四 遗患
施展“夺田种玉”的手段之后,风月道人一身法力就开始衰落,神魂也受到落入桃三娘牝门的一颗丹胎牵引,渐要脱体而出。
心知再过不久就会有异状显现,他也不敢多做耽搁,当即作戏哀叹道:“罢罢罢……”
收了红粉纱帐,他摆出一副艰难待死的模样,苦涩地咽下一口唾沫,又道:“自打入道以来,贫道着实交了不少损友,也害了不少性命。然我所行的本就是采补之道,非如此不能有成,故虽常存愧疚,却从来不觉后悔。今日道友打上门来,贫道自问神通不及。想是天意如此,让我劫数难逃?索性就借道友之手兵解,彻底了了这一世的因果;只望转生之后能有缘法步入正道,证见长生逍遥,全了我这一世心愿。”
“竟然求死?”
聂冲以言语相诈,本意是要在这道人心中种下恐惧之念,令其分心防备“雷丸”,如此斩杀起来便能省下许多力气。可他万没想到此人会这般行事,因此怔了怔,心道:“有鬼!鸡鸭断首犹还会蹦跶两下;这道人好歹也是将要结成金丹的人物,方才还在那两个死鬼面前显摆威风,这忽怎就引颈就戮不做挣扎?”
风月道人见聂冲面露疑色未来动手,顿也意识到自家这束手待毙的戏目演得过了。他亦有着急智,这时却将腰间法宝囊摘下丢在了地上,接着拱手说道:“道友不必多疑。采补之道有损阴德,对那日后雷劫,我也没有把握,平素不敢设想,只自欺着总还有许多年头好活。如今劫数临头,倒令我心明眼澈,乃知此生成道无望,与其魂灭雷中,不如转求来世功果。”
除却最后一句,这左道之人话里尚有七分情真,一时倒勾起了聂冲恻隐之心,“人性本就复杂,这风月道人纵为成道而做尽恶事,可心中未必就没有一点善念;而求死之举看似不合情理,焉知不是慧勇忽来、痛悔前非?倒是我,依仗着杀伐手段,一意要取这无胆与我为敌之人的性命,或有欺人太甚之嫌……”
聂冲原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这般念头一生,杀意便消散了大半,当下只问道:“你久在海外,可知六横山如何走法?”
风月道人闻言一愣,回过神来忙地作答:“一个时辰前我的座船才过了‘刀鱼窝’,这般算来,六横山如今该在偏东二十里的方位。”
聂冲点了点头,又一指倒地抽搐的桃三娘,问道:“这娼|妇是怎么了?”
风月道人还道是自家求生手段被人看穿,骇得打了个激灵,因见对方并无动作,这才心存侥幸,硬着头皮说道:“此女遭贫道采尽元浆,业已活不了多久了。”
“倒省了我一番手脚,”聂冲将眼一眯,上下打量起风月道人,“我观你有心悔过,非是怙恶不悛之人,今番便留你一条性命。只望你以此为戒,能够下定决心改换修行法门,今生或还有成道的可能;若再行邪法,让我得到一丝半点的风闻,后果你该知晓。”言罢,将身化作剑气,一个伸展遁出舱外,径往六横山而去。
风月道人逃过一劫,原该欢|喜不已;可等到聂冲身影无踪之后,他却捶胸顿足破口大骂了起来,“王八蛋!谁要你发善心!道爷都已用上了‘夺田种玉’的变化,你这时放过不杀,却真气煞我也!”
正说着,一旁那桃三娘的小腹却渐渐鼓胀了起来,他这时也顾不得再作愤骂,忙先反掌拍碎了自家的天灵,一团神魂顿失依托,只循着丹胎的牵引投了进去。
一忽间,桃三娘的娇嫩皮肉如历千载般地干瘪了下去,转是腹部不住地鼓胀,终而诞下一子,眉眼隐约有着风月道人的痕迹。
打从胎中出来,这婴儿见风就长,用不多久就已成了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
到这时“夺田种玉”的变化已尽,风月道人沉心自查,只觉法力尽失,一身经脉也较当初细弱很多,显然是折损了根基。
“原本就快能成就金丹,换来几百年风光逍遥……都是那贼道,害我落得如此下场!”才骂了两句,他就听外面隐约有人声传来。
料是驾船的奴仆听到异常动静赶来查看,风月道人忙去门口呵斥道:“哪个敢作喧哗?都给我滚去开船!若耽搁了回岛的时机,便将你等尽都沉海喂鱼!”
一言将人吓走,他又剥下染血的旧衣穿戴好,接着拾起聂冲未曾卷走的法宝囊,从中取出一支信香,点燃后对着香烟念道:“贫道今遭受重创,正在返岛途中,要劳九莲道友前来护持一番,事后必有重谢。”话落,那香烟结成一线,绕身采得燃香之人的一点气息,便往舱外投去。
做完这事,风月道人才安下心来,自忖:“那白九莲道人虽然根脚不明,但口碑一向不差,神通也自不凡。求他护送回程,总比相求我那帮贪婪无度的‘好友’来得妥当。”转又思及自己惨像,恨得咬牙切齿,“只待修回一些神通,我便舍尽积累投去离罗湾飞鱼道人门下。他那一脉走的是神部道路,一应道术诡秘邪戾,长于杀戮暗算。日后找那人报仇……”
忽然想道自家尚不知那对头的名号,他忙又从宝囊里取出信符一张,贴在眉心念叨一阵便放飞了出去。却是要借这讯符传信六横山上的道友,请他代为打探消息。
另一厢,聂冲已到了六横山上。
他尚不知自家一时心软留下了祸患,此刻正依燕赤霞的叙述,在这岛屿的东南角找寻着烙铁岩。
没用多久,聂冲发现了一块色泽赤红的三角岩石,于是便展开外道法相落了上去,震气发声,唤道:“法正道友可在?贫道聂冲,为燕赤霞求药而来。”
应声,烙铁岩底部的海水顿时沸了起来,蒸腾蒙蒙烟雾,当空结成一座庭园。
聂冲以神魂观照,就见这园中廊阁齐备,亭台具全,草木招摇,瑞兽奔走,心下不由暗赞:“好个幻境变化,倒是能够唬人。”
这时亭中走出一个高鼻细目、蓄须三绺的中年道人,身着一件月白道袍,背后插着拂尘,遥向他开声请道:“贫道性懒,洞府破陋也不曾修缮,一时不便待客,就以这烟云法器演化一座庭园,还请道友入内一叙。”
聂冲心念一动,剑丸变化的外道法相顿就腾身飞起,径落庭园之中,旋即稽首施礼,问道:“可是法正道友当面?”
“正是贫道,见过聂道友。”
法正还了一礼,复又张开口道:“道友先说替燕赤霞求药?我晌午才接到他飞符的传书,不知又出了什么事?”
“晌午燕兄发符信时,我恰与他同在东钱湖畔百味楼饮酒。本待托请道友代为照拂朱碧华往台湾一行,我俩再到金华城外烂柯寺去两个树妖斗法。怎料出行之后,却遇到一伙凶煞向他寻仇,其中更还有个渡过了一次雷劫的鬼仙,以雷术坏了燕兄一身修为。”
想到那一战的凶险,聂冲心有余悸,“亏是我师门所赐的法身法器得力,这才险险取胜。如今燕兄就在天童山下的一间医馆修养,却遣我来寻道友讨一颗黄精丹。”
法正入道已久,修为比燕赤霞更为高明,与那风月道人相同,已然结成一颗丹胎,只欠打磨就有望金丹成就。闻听聂冲居然胜过了一位脱劫鬼仙,他心中一阵惊讶,脱口道:“不知道友法出哪家?”
“贫道师出冥河剑派。”
“原来如此。。我观道友法相之中并无阳和气息,还奇怪你如何就能胜过脱劫鬼仙;即知是仙门大派出身,能有这胜绩就不足为怪了。”
法正说完这话,忽地苦笑,摇头道:“只是那黄精丹,我一时还拿不出手。”瞧见聂冲皱眉,他加上一句:说来此事也与冥河剑派有关。”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