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倾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田爽
拂水的力道加大了几分,一大束水被撩起,萧晗的声音有些冷:“谁人敢说我是女子,我萧晗岂是甘心困于后院之人?低眉颔首,争风吃醋,我萧晗岂又屑于此?”她并不是对玉蘅怒,而是耳边骤然响起庾翼那番话“你堪为贵妾”“你是女子!”
女子又如何,她若不想做不屑于做的即便与全天下作对她也不会做。
“罢了,我起身了,你也回去歇息吧。”起身套好月白色的衣裳,萧晗转身对她说道,“你们且安心,我无事,有些事我须得好生想想!”
“是。”玉蘅转身离去,心里却诽腹着,明明时刻将他们放在心上却总说自己薄凉无情。
门吱地打开又合上。萧晗吹灭了灯火,径直上床躺着,眼眸却没闭上。
望着头顶上的黑暗,萧晗心里第一次有了恐慌,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些画面,他搂着她她贴在他胸膛上,他轻浮地唤道“卿卿”……
忽地,萧晗双眼一闭,心头烦躁得很努力令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怒。
翻了个身,萧晗以双臂为枕,头上的手臂上的经脉互相压着终于让她静了。
这么沉不住气,看来是该养养气,静静心了,如此易烦易怒最是不该!纵日后庾翼再怎么轻浮她也要淡如止水,仿若瞧不见听不清!从前在桃源的那份淡然是该重拾了!
睡意渐渐袭上眼皮,多日的疲劳也使得她一夜无梦!
萧倾天下 第二十章:故人不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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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有人邀主子君悦楼一聚。”滚烫的沸水扑扑地倾尽冷玉杯中激出白茫茫的雾气,萧晗盖上茶盖,起身接过那封信函。
熟稔地将信封上的油蜡拆开,将信纸轻轻一甩,纸上那四个大字便浮现在眼前“别来无恙”,心上就只有这四个字,看不出是谁相邀。
萧晗长袖一挥,目光遥遥地望着远方,道:“去君悦楼!”
“主子,何人相邀?”玉蘅看着那张随风而落地信纸问道。
“故人。”
君悦楼上,蓝袍男子居高临下,负手俯视着街道,深沉得如冥泉一般。
“都说这萧郎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今儿可算是见着了!”萧晗走过的地方都围了好大一群人,那些人打量着萧晗的面容窃窃私语道。
“确实如谪仙,只是性子冷了,竟像无情之人!”
“可不是,他确实容色大好,就是狠辣无情了些,当初灭黄龙山匪时便是如此,几百口人无一生还!”那些人对他品评道,言语间多有惧意。
“你们知道什么,黄龙山匪乃穷凶极恶之人,死不足惜。萧郎是真真正正的人物,比之建康的那些名士又差得了多少?”
“是啊,听闻他极善抚琴,连月姬那样的大家都蛰伏了。我还听闻她为得‘凤皇’掷以千金,当真是不折不扣的风流人物!”
“嘁,也不过男妓一般的人物,也值得如此溢美?”一个人不屑地轻蔑地嗤笑道。
“咄,你这小人好生侮辱此等大好郎君,当真是无礼之至!”
“当真不是侮辱他,你们可知他便是那假素姬。堂堂正正的男儿哪个会做这等有损雄风之事,那萧晗如此行径也不过是讨庾氏郎君的欢心罢了!要我说当初庾氏郎君收她为幕僚就是看中他之容貌,我还听说那庾氏郎君当众唤他卿卿!”
“可是真的?”围观的人顿时对此兴致盎然。
听到这些话萧晗也是脚步一缓,眼中凝着寒冰一样的寒冷向那人群中瞥去。
自回到“碧幽园”庾翼也没来找过她,她也没有出去过,却不想这些日子竟传出了这些。她竟成了靠身体曲意承欢的小人,她千辛万苦塑造的名士形象便要功亏一篑了?没有庾翼的允许,当日之事又怎会传出。面色如常,指甲却要深深陷入肉中,好一个庾翼,他对自己是势在必得,若得不到便毁了去,他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女儿身却会让自己做不成真正的男儿!庾翼,想让我就此屈服吗,你太小看我萧晗了!
“主子,不过是流言蜚语罢了,主子不要理会!”玉蘅是几人之中最了解此事之人,因此她在萧晗耳边宽慰道。
“他有张良计,我自有过墙梯!”冰冷的口气中隐隐带着阴森。
踏入君悦楼,那些叽叽喳喳的流言蜚语便再也进不了耳膜内了。
“君可是萧郎?”店小二点头哈腰地迎来,问道。
萧晗点了点头,店小二连忙伸手指路,“君随小的来,贵人在楼上等候多时!”
见此玉蘅四人也跟随着,却不料店小二转头不好意思地说:“那位贵人说只要萧郎君一人去即可!”
如轩他们不放心地看了看萧晗,萧晗却示意他们在楼下等着不必跟随。
“萧郎君,便是这里了,郎君进去便可!”店小二说完便退下了。
将门轻轻推开来,屋内临川站了一个蓝袍男子,背对着她听见门响了也没回头看。
萧晗掩上门,宾至如归地坐下自顾自地倒下一杯茶啜了起来,他不转身不说话,她也沉沉默默。
“你倒是随意得很啊!”蓝袍男子转身默默一笑。
“我素来便是随性之人!”又添了一杯茶,萧晗却看也不看蓝袍男子。
蓝袍男子踱步走来端起那杯新添的茶,吸着蒸腾上来的茶香,四两拨千斤地说道:“这么多年了,你竟是一点没变!”
随意地用茶盖淌着茶水上漂浮的星星点点的茶沫子,萧晗垂着眼眸,春草一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很大片阴影,她漫不经心地淡淡地说:“你却是变了许多,王允之!”兀地停下手上的动作,萧晗抬眸盯着蓝袍男子,眼中依旧清冷得很。
恬然一笑,王允之骞裳坐下,道:“晗儿,我以为你就此忘却我了,不曾想你记得!”
“王氏郎君当年送了我那么大的礼物,我岂敢忘记?”黑透透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中散发出不一样的光芒,甚是迫人。
王允之干笑了两声,敷衍道:“当时年少,难免恣意了些,再说谁曾想你将那些小倌训成了高手,左右我也没赢不是?”
“王允之,四年前你断不会说少年恣意这些话!”四年前的王允之还是跳脱的小少年,如今却已经是深沉尊贵的王氏郎君了。
萧晗眼中的光芒淡去,他毕竟是琅琊王氏中人!
嘴角的笑暗去,眉目面畔间一绕着一股郁郁的持重之气,他说:“四年前的允之早就不在了,现在的是王允之!”
“我知道”,萧晗吞了一口茶,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也一般,从来没有不变的人。对于王允之变得深沉变得难以捉摸,她是意料之中的,“你这些年经历了许多吧?”她问。琅琊王氏那样的门阀从不缺子孙,能在如此大的家族里占用一席之地的除了逸少那样的大才便是心机深沉善于在沉浮的官场周旋之人了,允之没有逸少那样的大才便只有靠深沉的心机了。可是原先的允之跳脱得很,原也不是有心计之人,这些年他定是经历了许多才有如此大的变化。
“呵”,王允之也啜了一口茶,深沉的眼神中有了几许恍惚,往事如风,可是却在他心中留下了印迹,“四年前,我母亲殁了!”
对于那个妇人,萧晗也只接触了几日,唯一记得的是她算计自己算计师父。却早已忘记自己的命是她救回来的。
“我从前极厌恶我母亲,总是不懂她为何对我那般严厉。她总是要求我通天晓地,要我做世间第一才子,可我不是你,不是天纵之才,我终究成不了才子,就连成为师父的弟子也是因为你!”他仿佛在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口吻风轻云淡,然而萧晗却是听出了哽咽,“后来母亲殁了,我回到了王家才知高门大户中的险恶,我才知晓母亲的用心良苦。乌衣巷的王家,何其尊贵,我不是逸少,自小便得到丞相的赏识,没了母亲我仿佛孑然一身,我只有靠自己!一夜之间我仿佛尝尽人间冷暖,晗儿,如今的允之再也不是从前的六郎君了!”
“我知道,高门大户之中龌蹉得很!”萧晗一直盯着允之,没有放过他脸上一丝的痛苦。
王允之收敛了神色,抬头与她对视着,道:“晗儿,你当日曾说你母亲无闺中密友,你怨恨我母亲利用算计你?”
萧晗不语,当年之事早就说清了,幸好是遇见了师父否则她现在只怕沦落为那些达官贵人的玩物了。
“我何曾不怨恨母亲算计你!可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晗儿你可知我母亲临走前说了什么?”王允之自嘲一声又自问自答,“她说她确实是你母亲的闺中密友,只是算计你实乃不得已!她还叫我要好生待你!”
“晗儿,你可知你实是兰陵萧氏血脉?”
萧晗眉目骤然变得凌厉,冷冰冰的口气从紧抿的唇边飘出:“兰陵萧氏?我母亲早就脱离了,何况乎我!”
“晗儿,你在怨他们?”
萧晗摇头,眼中自生出一股薄凉寡义:“既从无牵连又何来怨,自始至终我不曾怨恨过任何人,包括你母亲!”
“不管你母亲是不是我母亲的闺中密友,我都无心探明!我从来薄凉无情,当年之事无非是雁过无痕罢了!”
兀自望着她面上的淡漠无情,允之无可奈何,这才转移话题道:“晗儿,你在江州这一番作为欲意何为?”
“各有各事,我不探听你的,也请你勿要纠结我的!”萧晗淡淡回道,无论庾翼还是允之,她一个也不会告诉。
“罢了,晗儿你素来也是极有主意的!”他知道萧晗,只要她不愿说他如何也问不出来。
茶杯之中的雾气肆意地蒸腾着,屋内一时陷入了安静,久别重逢却因物是人非而寥寥无语。
“晗儿,你是女子!”良久,王允之才凝着深沉的语气打破沉默,“如此女扮男装终究不妥,一旦被有心人设计了你将万劫不复。”
这些日子,许多人都在提醒她她是女子!女子,女子又如何?十几年来,她从未将自己做女子对待。
她不语,不想在雌雄这个问题上与人多做争辩。
“晗儿,你我多年情意,母亲临走前也叫我要好生待你,你可愿此生随着我?”那深沉如幽冥泉一般的眸子里藏了几抹怜爱,是属于男女之情的怜爱。
萧晗霍然发现原先那个天真跳脱的小男孩如今不只是心思深沉了,就连面貌也变了许多,棱角分明,剑眉星目,挺鼻薄唇,眉峰瞳仁中总是藏了一股深深的郁郁的气息。
“允之,你之言可是真的?”她反问,语气也柔了下来,不见了僵硬。
“自然是真的,从前的王允之过于懦弱了,未曾问出口!”面对萧晗的反应王允之大喜过望,青梅竹马之间的情意又怎容质疑。
“既然如此,允之,我是为你妻,还是为你妾,抑或是外室?须知我不是兰陵萧氏中人,我不过是来历不明的孤女子罢了!”萧晗再次抛出这个问题,亮亮的眸子认真地盯着允之。
允之是王氏嫡子,又官场得意,他之妻也应为大门阀大家族中的嫡女,他之妾也应是好人家的女儿。
允之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面上有些尴尬为难,最后才勉强说道:“于我心中我自然是希望你为我妻!”
萧晗嘴角生生挂出一个冷笑,她的声音轻飘飘地浮在空中:“纵你心中如何甘愿,你也不会为我争取,你不会因我去惹怒大家长!就如当年你母亲把我当做礼物一般,你虽说为我争辩了两句,可始终不敢惹怒你母亲!”
“允之,我性薄凉,你也无需将我记挂心上!萧晗此生注定没有情!”她起身,看着出神的允之道。
这番话入了允之耳中飘入他心上,犹如刀刮一般,心上隐隐作痛,自母亲过世后他再也没有心痛的感觉了!
萧晗说得没有错,他内心之中隐隐藏着一丝他自己都捉不住的懦弱,他不会为她冒险。
难道埋藏在心底里的十多年的情说放就可以放了吗?
“允之,你变了,不是以前的允之了!”萧晗俯视着他,摇头轻叹道,“你我之间隔了东西,往事如烟,从前的那些再也追不回来了!你也勿要固执,你有你的家族,我也有我的事做!”
“你我之间从来没有存在过什么,你一直在执着而已!”
从前的一切都不可再追回了吗?
“晗儿”,允之抬头,看着那一抹拉着房门的白色背影,他喑哑了,好久才从肿痛的喉咙处发出嘶哑的声音,“若有一日你无路可走了,请来找我!”
萧晗转身,看着他,露出离开桃源时送给师父的那个微笑,道:“不会有那日的!”
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步履若风,萧晗相当释然,没有半分沉重,有些事情总要与他讲清楚,他执着了十年,而她薄凉无情。
“主子……”见萧晗走出来,玉蘅四人搁下茶杯站起身来。
“走吧。”萧晗淡淡道。
走出“君悦楼”玉蘅才问道:“主子,里面的是?”
“王允之!”
“六郎君?”玉蘅大惊连忙捂住嘴,既然出了桃源,六郎君这三个字断不能再出现了。
萧晗面色如常,大步流星地走着。“六郎君又惹主子不快了吗?”玉蘅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若是依了寻常在桃源的日子,主子怎会这么快出来,而且自始至终六郎君也没要见他们,故而她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而三少年虽说是被王允之塞给萧晗的,可自始至终他们从未见过他也从未与他打过交道,是以也插不上嘴。
脚步缓了下来,萧晗霍然停下,清冷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感叹:“他变了。这些年他经历了许多,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跳脱的少年了!”
“他心思深沉,早已不复从前的懵懂了!”
继续抬步走去,玉蘅跟在萧晗后面没有再言语,而是细细品味着萧晗的那番话,从前那个嬉皮笑脸的六郎君变了?
“吁!”一阵长啸,一脸光华的车架横停在萧晗的面前。白芷居高临下,下巴微扬,鼻孔朝着萧晗。
“白芷,你未免过了!”萧晗未作言语,倒是玉蘅从后面跳出指着白芷。这个白芷对他们的敌意未免太重了,每每遇见他们便是没好气。现如今竟是如此无礼了,他不知道这样将车架骤横极危险吗,他根本是巴不得主子早死吧!
“姓玉的,这儿还轮不到你说话!”白芷不喜萧晗自然也连带着不喜萧晗身边的人,尤其是这个时常跟在萧晗身后的侍女。
玉蘅还未指责他,流觞倒是义愤填膺地骂道:“白芷,你又是什么东西,也轮得到你说话?”且不说萧晗对流觞何其重要,就是玉蘅在流觞心中也如长姐一般,如今白芷如此倨傲,他心中的恶气怎能忍得下?
白芷丢给他一个寒刀子一样的眼神,约是死士杀手特有的迫人气息,流觞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
“姓白的,你我都是侍从,轮不到我说话就轮得到你说话?”玉蘅像护小鸡似的将流觞护在身后。
几人中流觞最小,玉蘅素来将流觞当做亲弟一般对待,也愿护着他。
白芷刀剑一样的目光,寒而冰,似要将萧晗他们千刀万剐。眼看着周围聚集了许许多多的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一阵私语。
“萧晗,进来!”还是金玉相击的声音,只不过今日这人的语气有些不善。
“主子。”眼看着萧晗迈步向车架走去,玉蘅等人不放心地喊道。
“你们先回去!”萧晗淡淡地吩咐道。
“可是?”流桑不甘心。
踩着车辕,萧晗两步就上了车架。白芷冷睨了玉蘅他们一眼,鞭子一挥驾着车架一阵风似的走了。
车厢很大,布置得华丽不失清雅,里面坐着个碎花紫衣男子,眉目轻阖,容颜若画,如昆山美玉雕琢而成!
庾翼此人时温润如玉,时涎皮赖脸,时邪挚如魅,时风流不羁。此时便是既邪挚如魅又风流不羁的模样,他青丝半挽,墨发半散,于风流中露出邪魅。
萧晗心想到底那日自己的话震撼到了他,恐怕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这么对门阀大族不屑一顾的女子。从来,女子之于庾翼都是趋之若鹜的,而萧晗却一副不屑,这对庾翼来说不啻于一顿羞辱,当日庾翼便隐隐有怒气,如今再观他模样可知他确实气得不轻。
庾翼此人性情多变,如当日的那番话切不能再提了。
“你去了君悦楼?”萧晗只见他嘴唇动了动,一阵玉碎坚冰的声音飘进耳朵里,隐隐带着质问。
萧晗眸光一凛,冷冷地望着双眸紧闭的庾翼,他竟然无时无刻不再盯着自己,自己的行踪他竟了如指掌。
“你见了王允之?”质问之声再次响起。
冷冷地望着他,萧晗半响才开口,声音亦不失冷冽:“故人相见有何不可?”
“你与他是故人?”怀疑嘲讽在质问中交织。
“幼时尚见过几面。”萧晗淡淡地隐瞒了。
“萧晗”,庾翼骤然睁开眼眸,凌厉的目光似乎染上了一层冷霜,他说,“你是我的幕僚!”原来并不是萧晗才有骇人的冷意,这个素来以温吞示人的庾氏五郎也可以冷酷得这般决绝。
萧晗并没吭声,而是以同样冰冷若雪的目光迎上了那骇人的寒冷。
庾翼见萧晗并没有示弱,眼中的寒意又添三分,他倾身而来,毫厘般的距离,萧晗甚至感觉到他冷冷的气息扑打在自己的身上。
他用力地掐住萧晗的下巴,迫使下巴抬起。黑曜石般的眼眸似乎蒙上了一层冰霜,他注视着她,非要她将他眸子中慑人的寒意看去。
萧晗大骇,不止是因为他的冷意涔涔还是因为他遽然垂下头,坚挺的鼻梁擦过她的鼻头,掠过她的耳垂。湿湿暖暖的气息撩拨着她耳畔的肌肤,那金玉之声的冷意中包裹着邪魅:“萧晗,勿要以为我不敢将你怎样!我庾翼想做的没人能阻挡得了!”
萧晗心砰砰直跳,身子靠着车厢有些软,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在那为姬妾一事上吗,他是要逼自己吗?
兀地,萧晗转过眼神看着他那似雕刻出来的轮廓,忽然一阵邪魅阴森的感觉袭上心头,这种感觉很不好。
吐在肌肤上的气息缓缓移动,那濡湿的气息一路走来。他的五官近在咫尺,肌肤上的每一寸柔滑亦清晰可见。高高挺挺的鼻子蜻蜓点水般地擦过她柔嫩的嘴唇,他单手撑着车厢将萧晗禁锢在一方之地动弹不得。
萧晗垂着睫毛,惊骇极了,不像往常的涎皮赖脸,今日他邪魅得很。萧晗一只手撑在坐垫上一只手紧紧地揪着衣裳,她脑中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来思考为何她会有如此惊骇的情绪。
那鼻子最终停留在唇上方,然而他的薄唇却距离很近很近,萧晗只感觉他的气息扑打在她的唇上,很重很重。
萧晗强忍住唇上剧烈的颤抖,想要翻着眼皮看着他,可是无论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果。他身上的气息很是迫人,这样的他萧晗从来没有遇见过。
“离王允之远些!”声音中闪过一丝喑哑,语气中包含着满满的警告,庾翼寥寥几个字,却是体现了一种无端的霸道。
他收回了撑着车厢的手,正襟危坐,萧晗也得到解脱,慢慢放开了被她抓得皱掉的衣裳。
他悠悠然一改方才的邪挚,重新挂上一贯的笑容,然而兴许方才的阴森还有残留之意,这笑不如往日的和煦。
他张口道:“庾氏与王氏只有相互制约陛下才会安心,故而此次陛下派了王允之来接任江州,虽不是江州郡守,但是却也算接手了我接下来的事务!你是我的幕僚,勿要让我失望才是!”
怪不得他今日奇怪得很,原来不只是因为那日自己一顿不屑的嘲讽,还是因为这事!明明一切都是自己做的,到后头却被别人给狠狠夺了,其中滋味可想而知。
“你一日是我的幕僚便要一日对我尽忠,王允之与你的过往我不追究。但是你若与他牵扯过甚,你应知我会如何!”四两拨千斤的一句话实际上却是沉重得很,这是很严重的警告。
“公子手段如何,萧晗自是知晓。萧晗是怎样的人,公子也应知道,我一日是你的幕僚便会一日恪守自己的职责,公子无需多虑!”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然而萧晗心底却是一松,方才他华中的强迫之意不见了,他是将她做幕僚对待那么便不会强迫她为姬妾。
“白芷,停下,让萧郎君下车!”看着萧晗脸上发誓一般的神情,他似安心地点着头。半响,才懒洋洋地对外面的白芷喊道。
萧晗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知他在想什么,便欲下车。在她触碰到车门的瞬间,那金玉之声又骤然飘入她耳中:“你可知我为何知晓你去了‘君悦楼’?”
轻笑一声,他的声音里包含着对萧晗的无比同情:“那带信之人最先并未先禀告你,而是通过我让你知晓了。其中缘由,你应当知晓。”
怔忡了一下,萧晗又重新昂首挺背,拉开车门下了车。
萧晗一下车,庾翼那华丽的马车便扬长而去。
“王允之,你果真变了!”萧晗轻轻地嘲讽道,“竟算计我了!”
从前的王允之虽然喜爱捉弄她却断不是如今这般的算计,物是人非,他们早在四年前便不是同路人了。
王允之,你当真是看得起我,反间之计,你竟运用得如此熟稔了!
漫无目的地行走着,萧晗忽然觉着周围很陌生。周遭寂静得很,庾翼你做得很好,萧晗心中为他扎了数百颗银针,居然将她放在荒郊野外。
江州如此大,她并不是很熟悉,索性此处乃一河岸,倒是有些船舫停泊在此处。
打着向船舫之人问路的算计,她大步流星地想那些船舫走去。
船舫上聚集了许多姑娘,一个偶然间看到了陆地上一个白衣郎君衣袂翩翩地向这边走来,远远观着那白衣郎君身材修长,在微风的吹拂下发丝与衣带翩跹交织,仿若云端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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