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进门就叩首,这不符合以前接见的习惯,朱祁钰是不喜欢人动不动就下跪,所以私下接见,很少让臣工下跪,但是今天沈翼这上来就跪,显然是有话要说。
「臣听闻陛下要兴兵北伐,特意前来。「沈翼站起来说明来意。
「怎么沈尚书反对北伐吗?的确糜费钜万,那么远的地方又守不住。「朱祁钰倒是不意外的说道。
沈翼诨名沈不漏,那是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的主儿,历来户部尚书都是坚定的反战派,打仗花销实在是太大了。
「那倒不是,臣是来跟陛下对一对这北伐的军备所需,早日筹备。「沈翼摇头。
他并没有反对北伐,而是来问陛下要军需清单的,陛下动兵喜欢料敌从宽,这筹备需要的时日更久,早做准备才好。
「哦,军备的单子,朕还打算等到廷议之后,再送户部。兴安,把单子给沈尚书。」朱祁钰颇为意外的说道。
他心中疑虑更重。
既然不是反对,沈翼为何进门就跪?往日里蹬鼻子上脸跟皇帝讨价还价的沈尚书哪里去了?
沈翼看完了单子,放进了袖子里。
「有困难吗?」朱祁钰笑着问道。
这些年陛下打仗的惯例就是料敌从宽,军备都是多多益善,陛下这份单子,倒是意料之中,他摇头说道「没有。「
「嗯。「朱祁钰感觉气氛有些古怪,只是依旧按照过往的奏对询问着户部诸事。
最近户部刚刚结束了年底大计,这刚喘了半天的气儿,就又碰到了陛下要动兵,而且是远征,这又得忙到脚打后脑勺了。
「去年起,滋生人丁永不加赋,户部这件事办得很好。」朱祁钰对这件事极为看重,四差银就是一座百姓头上的大山,想要一下子把这座大山搬走不现实,但户部一直在做,而且进展极快。
「臣有时候就担心,这人多了,这劳保局的工作难以展开,普遍违法,就不好查处了,于少保也曾说过,这些势要豪右们都保持着高度的默契。」沈翼有些担心的说道。
人一多,这劳资关系就不好处置,这些势要豪右们一句,你不想干,有的是人干,道尽了其中的艰难。
朱祁钰倒不是很赞同的说道∶「劳保局保护劳动,靠的是律法,这根准绳攥在朝廷的手里,不听话就勒死他,这不听话的死的多了,自然把听话的剩下了不是?」
「寄希望于劳动关系自发性改善,是一种幼稚,人少了,他们就不胶剥了吗?「
「不能奢求他们良心发现,更不能奢求这个世道自己会变好。」
各种势要豪
右们私下里叫皇帝活阎王,不是没有道理的,不听话的都杀了,可不就只剩下听话的了吗
沈翼细细琢磨了下说道∶「臣谨遵圣诲。陛下,臣还有一事,臣请致仕的奏疏,还请陛下恩准放归依亲。」
朱祁钰一直盯着沈翼看,他思考了许久才问道「沈尚书这心里对朕有怨气啊,北伐真么大的事,商议的时候,居然没叫上户部尚书,所以才致仕请辞?」
「臣不敢!「沈翼吓得一个激灵立刻俯首说道∶「臣僭高位多年,未立寸功尸位素餐,朝臣早已多有指摘,臣实在汗颜窃据高位,诚请陛下恩准。」
「嗯?「朱祁钰终于品出了不对劲儿来,沈翼这个户部尚书的位置本来就管着各官署的预算,这是个得罪人的活儿。
显然,沈翼听到了什么风声,沈翼算账算的明白,可是这算计,他算不过一帮专门的害人精,斗不过,又没有那么多的圣眷照拂,自然只能避其锋芒了。
政斗中,能够明哲保身全身而退,已经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儿了。
「沈翼,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你详细说说。」朱祁钰选择了把话挑明白了说。
沈翼犹豫了半天,还是说道∶「臣…臣确实是听到了,户部的司务最近听到了些风声。「
朝中的司务是九品官,就是各官署的秘书处,这些司务们,官位不高,可是这消息个顶个的灵通,彼此之间的消息不问来路,但求可靠。
这些消息,九成九都是极为可靠的。
显然,沈翼怕了,他心里不是有怨气,是没底气。
沈翼怕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不怕才怪,就那些断子绝孙的手段,润物细无声,的确是难以应付,若非襄王的圣眷足够厚重,早就遭重了。
朱祁钰认真的回忆了一下,才发现这些事儿是从搞李宾言开始的,之后就是襄王,现在是沈翼,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软柿子,好捏。
「兴安,把朕准备给沈尚书的奇功牌拿来。」朱祁钰对着兴安说道。
奇功牌是早就准备好的,是对沈翼提出的滋生人丁、永不加赋,并且坚决执行和贯彻的嘉奖,而且朱祁钰一直等政策落地,派出了缇骑去探访,才最终决定给沈翼。
这牌子早就打好了,上面还写着沈翼的名字,朱祁钰本打算等到过年的时候,上告宗庙后,再颁授奇功牌。
但有人不想让沈翼过年。
「这这,臣何德何能,这滋生人丁永不加赋,臣只是提议,都是陛下主持,方有今天的成效,这这…「沈翼看着兴安端上来的奇功牌,上面还铭刻着事由与姓名,一时间有些慌神。
他提出来了,但是他做不到,最后还是陛下一力主持才有今天,他就是做了些本职工作罢了。
「不要啊,不要朕收回去了。」朱祁钰笑着说道。
「要要要!」沈翼接过了奇功牌,恭恭敬敬的行礼,俯首说道∶「臣叩谢天恩。」
「不瞒你说,这滋生人丁永不加赋,朕也给朕自己打了一块,你都说了,这个功德,朕也有一份不是?「朱祁钰示意沈翼平身,解释了下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奇功牌,朱祁钰也领了一块,这是他的第二块。
朱祁钰的第一块是京师之战,上阵夺旗拿回了稽戾王那烧了半面的龙旗大露拼了命挣来的。
而这第二块,就是十年之后的今天了。
朱祁钰自己一共就两块,可见滋生人丁永不加赋这奇功牌在他心里的地位。
这块奇功牌给了沈翼,就代表着从今天起沈翼沈尚书,就是皇帝的心腹了,像北伐这种机要事儿商议,是要叫上他的。
奇功牌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贺章为了坐稳左都御
史的位置,把右手都丢了,成了独臂御史。
朱祁钰对着沈翼说道「朕这皇位啊,一来是祖宗庇佑,二来,就是民心所向。朕有一块参政议政的通政司七品官牌,专门用来行走体察民情。」
「得民心者方能天下,才能安天下。「
「陛下圣明。「沈翼收好了奇功牌,底气立刻就足了。
沈翼走后,朱祁钰的脸立刻变得冰冷,他知道,有些人活得不耐烦了,着急去解刳院里住下。
「卢忠,带着缇骑,把这个在背地里使阴招的家伙,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揪出来。「朱祁钰对着阴影处的卢忠说道。
卢忠平日就在御书房,只是他待的位置如同把自己融进了阴影里,很难看得到,作为朱祁钰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朱祁钰这些年已经很少动这把刀了。
刀什么时候最让人害怕?在鞘里的时候。
锦衣卫这把刀很多年没有亮出来,有些人已经忘记了被锦衣卫支配的恐惧,朱祁钰很有必要帮他们好好回忆回忆,那种发自骨髓的颤抖。
这些文官们的逼逼赖赖,大多时候都是一些无聊的话,但是总归有那么几句是有用的,大明有三司,锦衣卫是法司之外的法司,法司之外有法司,朝廷之外有小朝廷成何体统。
非常时刻,就要动用非常手段,大明即将迎来永乐年后的第一次远征,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阴影中的卢忠走了出来,俯首说道「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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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八百三十三章 虽然没有军事天赋,但仍是优秀统帅
朱祁钰这些年一直没有动用锦衣卫办什么京城的案子,多数都用锦衣卫办一些地方处置不了的问题,比如江西的学阀,长江的私自设卡铁锁横江。
许久没有亮剑的结果,就是一些人只记得朱祁钰是个好说话的人,忘记了他是朝臣们口中所说的亡国之君,一个暴戾之主,一个还未登基,监国时,就开始杀人的君王。
自李宾言起,到襄王,再到现在的户部尚书沈翼,这一连串的谋划,针对的是朱祁钰比较倚重的一些朝臣,而这些朝臣的背后,都牵联着天大的利益。
李宾言管着船证、松江市舶司,就管着海贸的滔天利益,而襄王在主持王化,那就掌控了大明的牲畜,马匹、牛羊、皮货等等都是晋商之前的囊中之物。
而沈翼更是掌管国帑,这些既是利益,也是权力的具体代表,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朱祁钰一直在思考到底是谁,如此大的狗胆,居然要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一连串的案子,好查吗?
其实不太好查。
因为许多的事情都是看似毫无关联,就比如说散播朱祁钰身世的谣言,就是街头巷尾遍地都是;而弹劾李宾言和夸赞李宾言的奏疏,也不好作为抓手,朝臣言事因言获罪,还有人可以进言?
朱祁钰在等,终于等到了要对京官动手的时刻。
他终于等到了这个藏在阴影中吐着信子随时扑出来咬一口的家伙,心急如焚的对京官动手了,露出了马脚。
京城就是朱祁钰的领域,他对顺天府完全掌控,所以才能亲征平叛,才能南下巡游。
不动如山,动则雷霆万钧。
卢忠带着缇骑们回到了锦衣卫衙门,很快,大明朝的另外一位东厂佐贰督主、讲武堂提督内臣李永昌带着一大堆的番子来到了锦衣卫衙门,配合卢忠行动。
李永昌曾经在正统十四年带着陛下的圣旨赶到福建,宣读了对福建前布政使宋彰处斩的圣旨,而后又回到了京师,前往了宣府,在李永昌的见证下,杨洪组建了大明的墩台远侯,而后回京出任了讲武堂提督内臣,同样负责大兴石海子墩台远侯的家眷赡养之事。
时至今日,李永昌仍然是陛下身边宫宦的三号人物。
李永昌带着一众番子一起办案,自然是得到了陛下的敕谕。
「李督主以为这案子应该如何查起?」卢忠客气的问了一句。
李永昌摇头说道:「都是为陛下做事,可是这查外廷的案子,自然一切以卢都督为主,咱家只是前来配合,一些不方便卢都督出手的地方,都由东厂番子去做。」
哪些地方,卢忠这个锦衣卫的左都督,都不方便出手的?
自然是京师大小时雍坊这个达官显贵扎堆的官邸。
卢忠作为外臣,自然也会有所顾忌,即便是找到了那条毒蛇,要是发生对子这类的事儿,陛下这把最锋利的刀要是折在了这种小风小浪里,可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
但是作为陛下手下的疯狗,番子们则是百无禁忌,锦衣卫不敢管的事儿,东厂敢管,出了任何问题,这些朝臣们只能去找陛下说理去。
「有劳李督主了。」卢忠这才坐定,准备办案,办这种陛下吩咐的案子,谁说了算,完全是看亲疏有别,卢忠到底是跟陛下更加近些。
李永昌看卢忠一脸淡然的模样,笑着说道:「看来卢都督已经成竹在胸了。」
卢忠笑意盎然的说道:「这条毒蛇若不是在京师出手,就不会露出马脚,我要是办起来,也是麻烦,但是他竟然敢在京师对李尚书做什么手脚,那此獠就是自寻死路了。」
「卢都督打算从哪里出手?「李永昌好奇的问道。
卢忠写了两个字,扣在桌上说道:「从这里。」
李永昌拿起了笔也写下了两个字,扣在了桌上说道:「咱家也以为从这里入手比较妥当。」
卢忠和李永昌打开了彼此的写的内容,相视一笑,答案一模一样。
那就是大明消息最灵通的司务。
锦衣卫有几个线人在做司务,东厂也有几个线人在做司务,要追查到消息的确切来源,并非难事,顺藤摸瓜,是卢忠等人最擅长的事儿。
在卢忠办案的时候,朱祁钰和于谦在下棋,为了这次北伐,朱祁钰也设计了兵推棋盘,这次的《景泰北伐》的兵推棋盘,大明拥有着极其充足的情报,以应对各种情况。
朱祁钰手持大明,于谦手持阿刺知院,杀的难解难分。
「阿刺知院要是有于少保的料敌于先的本事,这仗还真的是有的打了。「朱祁钰险胜一手,打出了《扫穴犁庭》的结局,才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于谦则是笑着摇头说道:「阿刺知院要是能从各种繁杂的消息里抽丝剥茧的静下心来思考,就不会悍然起兵谋反了。「
「他不知天命。」
于谦用的是谋反,在于谦看来,在襄王前往和林并且和阿刺知院达成了共识之后,其实就等同于大明赐官,阿刺知院的作为是反叛,大明军的远征和北伐,是平叛。
这是出师有名。
于谦对天命的理解,和襄王殿下有所不同,于谦认为的天命,就是势,因势而为,才是顺应天命,襄王殿下对天命的理解就比较简单了,在襄王看来,天命就是陛下,陛下就是天命。
但是于谦又不笃信天命这东西,他要是信,就不会在稽戾王被俘之后,拥立成王、组织新京营、出城与瓦剌人决战于野,最终还打赢了。
天意若是要大明亡,那于谦就会逆天而行。
兴安有些失望,他准备洪水的绝招,结果陛下虽然和于少保的对弈之中,险象迭生,但最终陛下还是依靠大明军的绝对优势,取得了胜利。
「得亏朕不是武将,否则这大明军不知道被朕霍霍成什么样子,这么大的优势,还被朕打到这种地步,这本身就是输了。」朱祁钰看着兵推棋盘,再一次肯定了自己没有军事天赋。
朱祁钰和于谦换手,这一次朱祁钰手持瓦剌,于谦手持大明,这一次就不是杀的有来有回了,而是单方面的碾压,朱祁钰左支右绌,顾首不顾尾,终于被于谦合围在了杭爱山的山脚下。
兴安看着陛下已经无力回天要全军覆没,才悠悠的说道:「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雷声轰鸣,如千座高峰倒塌;暴雨倾注,烟云滚滚,似万座山峰迎面扑来;大明军驻地被洪水漫灌,七军皆没。」
兴安久违的祭出了大招,终结了于谦前进的步伐,朱祁钰趁势反扑,打的于谦丢盔弃甲,最终打出了《无条件和议》的结局。
无条件和议,不是没有条件,大约等同于大明承认了阿刺知院割据一方的事实。
」兴!安!大!珰!这是哈拉和林的杭爱山,哪里来的洪水!」于谦见无法取胜,听兴安如此说,看着兴安一点点把他的棋子全都收走,咬牙切齿、满心怒火说道。
这都十年了,这个大珰还来这手!
朱祁钰笑着放下了棋子说道:「好了好了,不下了,兴安,这杭爱山不该有洪水的。」
兴安笑着说道:「的确应该地裂。「
于谦听着主仆的话,就是气的不打一处来,不过他思忖了片刻,慢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朱祁钰笑着说道:「这有时候打仗,的确会碰到一些意外不是比如说关羽水淹七军。」
人生无常,大常包小常。
这打仗嘛,自然会有一些意外状况。
于谦则是摇头说道「陛下,襄樊的水只淹曹魏军卒,不淹蜀军吗?襄樊之战,的确是关羽胜,但并非是关羽决堤,淹没了曹魏七军。」
「只是关羽准备的比曹仁、于禁、庞德更加充分一些,反应更快一些,是一个统帅在华丽战绩背后朴实无华的工作。」
「一如陛下,始终如一为大明军的征战提供所有的保障,这才是统帅,善战者无赫赫威名。」
于谦解释着其中的道理。
陛下总是恼怒自己没有军事天赋,只能在棋盘上过过瘾,但于谦总觉得陛下不必介怀,他有话要说。
陛下做的事儿,不是没有意义,相反非常非常的重要,是一个统帅,统领三军的君主应该做的事儿。
正如于谦所言,襄樊的水长眼,不淹蜀军只淹曹军?莫斯科的冬天,只冻德国人,不冻苏联人?
于谦解释道:「水淹七军乃是演义,不过是为了败走麦城的华丽落幕做铺垫罢了,让转折来的更加残忍,触动人心。」
「但在东汉末年的史书之中,于禁、庞德并没有驻军低洼的圈口川,而是驻军高岗之地,但是仍然被大水围困,曹军不擅水战,最终被俘。」
「建安二十五年,是襄樊连降暴雨,若是水淹七军得以奏效,不仅是小看了关羽,同样是小看了于禁和庞德。」
于谦的意思很明确,关羽没有决堤放水,而是老天爷下了大暴雨,而于禁和庞德在襄樊的战败,是不擅长水战。
于谦接着说道:「蜀军就擅长水战了吗?关羽是山西人,蜀军自川中来,也不擅长水战。」
「但襄阳和樊城是兵家必争之地,是江南门户,是入川必经之途,如何攻取襄樊这个易守难攻之地,也是历代兵家所谋之事。」
」所以关羽训练水师,做了更多的准备,在天象有变的时候,才得以大获全胜。」
「威震华夏的关羽给了争夺襄樊的最优解,水师,谁的水师更占优势,襄樊之地的争夺就更占优势。」
于谦虽然说的是襄樊之战蜀军大胜,压根不是因为关羽决堤,而是因为蜀军准备更加充分,在天象有变,大雨倾盆之下,反应的速度更快,最终取得了战场的胜利,但于谦说的也是陛下。
陛下的料敌从宽,给了大明军更多的从容和进退的空间,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朝堂上,都是如此。
所以于谦从来不觉得陛下对大明军不重要,恰恰相反,正因为有了陛下,有了陛下在华丽战绩背后那些默默的付出,才有了今日战无不胜的大明军。
没有提前发饷,军卒们如何从下而上的反抗被吸血?没有讲武堂,没有掌令官、庶弁将,又如何保证大明军军队指挥如臂指使?没有火铳、火药、钢铁火羽、官厂,又如何保证甲胄、火器等充足供应?
这些难道不应该算是陛下的功劳吗?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朱祁钰笑了笑,左右看了看,他每天都要操阅军马雷打不动;对于发饷之事,缇骑十年如一日的走访,他也会每月闻讯;他每天都在处置塘报,查阅堪舆图,甚至每七天还要给掌令官们上一天的课,这些他早已习以为常的事儿,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没有意义。
他不讲军事,只讲政治,让掌令官们,在大明军取得军事胜利后,取得进一步的政治胜利,朱祁钰倒是很擅长这个。
兴安和小黄门耳语了几句,急匆匆的将一份塘报放在桌上说道∶「陛下,陕西行都司指挥使李文,在来京的路上,遭遇袭杀…」
朱祁钰怒极,厉声说道∶「狗胆包天!居然胆敢谋害朝廷边方大将!」
陕西行
都司李文,被景泰二年状元郎、检阅边方兵科给事中柯潜弹劾,在廷议中,石亨放弃了这位好朋友,因为这位好朋友是世官,挡住了大明改土归流的路,最终廷议形成了让李文回京述职的决定。
这个处置,是朱祁钰的偏袒。
只要朱祁钰还没有罢免李文,他就仍然是边方大将的身份,居然干出袭杀这种下三滥的事儿来!
兴安赶忙说道∶「陛下,人没死,这些马匪偷袭李指挥,哪里是李指挥等一众的对手,将袭击的人击杀大半,抓了十几个俘虏,已经到了居庸关,明日可至京师。」
朱祁钰这才打开了塘报,看了片刻,直接看乐了,说到底李文还是戎马一生的军将,虽然有五百马匪袭杀,但最后还是李文赢了。
李文是朝廷册封的高阳伯,有两百铁册军作为护卫,想要袭杀大明的正规军,五百马匪还是太少了。
「于少保也看看。」朱祁钰将塘报递给了于谦。
于谦看完之后满是疑虑的说道:「陛下,此事蹊跷,这马匪求的是财,都是些欺软怕硬之徒,李指挥带着两百骑铁册军,那马匪们但凡是长着眼睛,也不能把主意打到李指挥的头上,这里面,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朱祁钰笑着说道∶「没问题才怪,这些年振武,终究是让一些人,坐不住了。」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八百三十四章 时过境迁,景泰年间与正统年间大不同
陕西行都司都指挥使李文,成为了博弈的筹码。
而此时的他正在打马向着大明的京师而去,他在正统三年的时候,曾经来过一次京师,在之后,李文就一直在陕西行都司留任地方,因为是世官,连进京述职都未曾有过。
作为世官,他的存在阻碍的大明改土归流的步伐,也变相阻拦了大明改陕西行都司为甘肃,设立三司郡县流官管理,也阻拦了大明皇帝的海陆并举。
李文勒住了马匹,站在高岗上,看着京师外联绵的民舍,松了一口气。
他被马匪袭扰的过程,并不像塘报上那么的轻松写意,在进京之前,他还是对陛下有些怨怼,本来他这个世官做的好好的,陛下非要折腾,弄的他世官都没得做。
但是一路走来,李文清楚的知道,什么是大势所趋,更加知道了,是陛下保护了他。
而不是因为陛下的折腾导致了他的世官丢了。
陛下经路河套之地已经数年,河套之地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勃勃之后,丝绸之路已经变得比往昔更加繁华,那些香料、牲畜、宝石等等西域的特产,就注定了陕西行都司有着无法用数字衡量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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