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王复的意思很明确,让出当下部分权力,以换取政权的长久存续,而诸位贵人也可以随着康国世袭罔替,这是王复非常美好的期许。
咨政的穹顶大礼堂内,终于有了一些议论声,似乎是畏惧康国公的权威,所有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王复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的等待着。
伯颜帖木儿与和硕交流之后,开口说道:“我不赞同。”
一个没有任何理由的反对,伯颜帖木儿并不想多说什么,更不想跟王复正面冲突,只是表态,理由大家再清楚不过了,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和硕附和的说道:“我不赞同。”
阿史那合霍作为康国公国公夫人的父亲,思虑了再三说道:“我不赞同,我觉得我们现在已经很不错了,没必要节外生枝。”
隔干台吉面色轻松了几分,有人跳出来当这个出头鸟,隔干就不会成为康国公的靶子,他也是摇头说道:“我不赞同。”
“那好,大家表决吧。”王复笑了笑说道:“咨政穹顶大礼堂就是说话、表态的地方,大家不必畏惧我的权威,我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也是诸位对我的信任,好了,大家现在可以表态了。”
“同意的前往左厅,反对的前往右厅。”
空无一人的左厅,人满为患的右厅,空无一人的穹顶大礼堂,即便是王复已经苦口婆心的劝解,奈何没有任何人愿意伤害自己的利益。
有背叛阶级的个人,但是从来没有背叛阶级的集体。
其实咨政大臣们是特别紧张的,上一次全票反对是为了让康国公留在康国,这一次全票反对,却是阻拦康国公的政令,他们畏惧康国公的权威,他们同样要保护自己的利益。
王复满是笑意的说道:“都回来,都回来。”
“诸位不用担心太多,我王复,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已经有言在先,就不会随随便便的坏了规矩,这是我的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既然大家都不赞同,那这个提议就不能定策,以后我也不会提起。”
王复拿起了咨政第二院的议帖,撕成数份,扔在了另外的铁箱子里说道:“我说了作废,就是作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王复将所有的议帖整理好,点燃了一个火折子,扔在了铁盒子里,将撕碎的议帖,烧得干干净净,而后仔细的检查了金箱子的锁,示意和硕带着纠仪官,将金箱子送往兰宫。
“送到兰宫,也都是侍女落印,不如直接把印拿来,省得麻烦。”和硕抱起了金箱子,略微有些抱怨的说道。
王复则满是笑意的说道:“去吧。”
“是。”和硕这不是第一次抱怨,拿到兰宫去,也先也不看,都是让侍女随意落印,但是王复每次只是温和的让他继续送。
“康国公生气了?”伯颜帖木儿带着些许的忐忑,试探的问着王复。
王复摇了摇头,看着火光明灭不定,略显失神的说道:“我并没有生气,大家都不支持的政令,即便是强制推行下去,换来的不过是阳奉阴违,得不到落实的政令,就是一纸空文,大家都不乐意,我也没有好办法。”
“我没有生气。”
伯颜帖木儿看着王复的脸色,看了许久,王复这个人沉毅凝重,宽简有大量,喜怒不形于色,从脸上根本看不到什么情绪,他不确信的问道:“真没有?”
“没有。”王复挥了挥手说道:“你不是要给我选七十二美人吗?阿史那仪快回来了,走跟我一起去看看。”
王复真的没有生气,作为康国公,作为大丈夫,他要对所有信任他的康国百姓们负责,所以结合康国的国情,他必须提出咨政第二院,这是国家构建过程中必经之路,可是作为大明的墩台远侯,王复又不希望康国强大到威胁到大明的地步。
随着咨政第二院的议帖烧得一干二净,王复大抵能够猜到康国日后的局势。
随着外部威胁的逐渐降低,康国各个阶级之间的矛盾,会在小摩擦中不断的升级,最后演化成不可控的冲突,最后在这场冲突之中,康国轰然倒塌。
在康国陷入步履维艰之时,大明介入,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哪怕是成为云南、交趾那样拥有国公府镇守的四方之地,对康国而言,也是个不错的下场。
伯颜帖木儿确信王复真的没有生气,因为王复真的很认真的挑选了许多的美女,其中最好的三个,王复打算送到京师去,陛下要不要,是不是要送到襄王府是陛下的事儿,送不送是康国是否有恭顺之心。
进方物以上章,美人,也是方物的一种。
王复遴选美人之时,对着伯颜帖木儿小声的说道:“这次康国与奥斯曼王国的确界之战,我们有了大量的俘虏,这些俘虏在康国阉割之后,会送往大明做阉奴,这笔买卖也涉及到了康国日后的人丁贸易,大明只要阉奴,让波斯人和大食人去捕阉,大食人尤为擅长摘铃铛。”
“我们不要做,因为捕奴和阉奴其实赚的都是辛苦钱,因为这些人会反抗,但是,我们做中转,风险低,收益还高。”
“这个买卖是个肮脏的买卖,找个波斯商贾做经纪。”
“小孩咱们康国留下,女子检查没有身孕和病,卖到大明也能卖出和阉奴一个价钱来,再派人和奥斯曼的领主们沟通下,他们要是不肯合作,就把迪芙特斯就是那些秘密文件,给法提赫一部分,立个下马威。”
“奥斯曼东部行省经过这一战,怕是要乱上很久很久,我们不做,也有的是人做。”
“其收益我要一半,剩下的一半,你拿去分了。”
伯颜帖木儿越听越是心惊胆战,越听越是腿肚子打转,让他杀人还好说,这把人当成牲口一样买卖,还说的如此平静,实在是让他有些惊恐,按照王复的办法来,康国,康宫,所有的咨政大臣们,都是干干净净,但是这利润,都切实拿在了手里。
这大明的读书人都是这么狠辣的吗?
“怎么了?”王复看着伯颜帖木儿的样子,疑惑的问道:“这让伯颜很难处置吗?还是担心大明那边不要?你放心,大明那边我去沟通;”
“还是觉得我要的多了?大明那边需要我去沟通不是?要是觉得我拿的多,你可以自己去沟通;”
“亦或者是伯颜你未富先奢,有了大明才有的高道德劣势?”
“没没没,不是难做。”伯颜帖木儿连连摆手说道:“只是觉得觉得,康国公比我们更适合当流匪。”
王复闻言也是一乐,摇头说道:“你这话说的,既不是大明人,也不是康国人,我的怜悯为何要给我的敌人呢?”
“康国公言之有理。”伯颜帖木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仍然有些心神不宁的问道:“康国公真的没有因为穹顶大礼堂的事儿生气吗?”
这读书人要是发起狠来,哪有他们的事儿?就王复搞点阴谋诡计,他们哪里是对手。
王复再次否认的说道:“没有,我都重复三遍了,我要是生气,一定会说的。”
王复进献的方物,在康国的速度不是很快,官道驿路的铺设在大明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可是在康国哪有资财去这等奢侈之事,王复倒是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批方物到了轮台后,便流畅了许多。
朱祁玉通过鸽路收到了王复的奏疏,朱祁玉朱批了王复的奏疏,对王复所做之事,做出了高度的肯定,在给王复的敕书中,朱祁玉罕见的表达了自己对刘氏及两个孩子没有看顾好的歉意。
汝之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除了在魏晋遗风里有些特殊含义之外,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儿,这代表了信和义。
兴安看完陛下写的敕书,低声说道:“陛下,刘氏和两个孩子,衣食无忧,这已经是咱们能做到最多的事儿了,彼时康国公还不是国公,也没有今天这般说一不二,他在瓦剌人里面做事儿,咱们这边过于关照,康国公岂不是更加危险吗?”
朱祁玉摇了摇头说道:“你话是这么说,但王复为了大明王事,出生入死,朕除了物质条件之外,更应该关怀一二,还是缺少了关怀,才让一些野心家们钻了空子。”
兴安只能无奈的说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哪有那么多完美无憾之事。”
“刘氏照顾王永贞,可有薄待?”朱祁玉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起了国公府的事儿,之前没照顾到位,王永贞万万不能出现差错。
兴安端了端手说道:“刘氏出身名门,这心里没了疑惑,精神头好了不少,整天看顾公世子,公世子还长胖了两斤,毕竟是康国公的血脉。”
刘氏这些年心中最大最大的疑惑,是自己的丈夫是个国贼,而且是很有贤能的国贼,这让刘氏寝食难安,当皇帝用诰命诏书告诉了刘氏答桉后,刘氏知道自己并不是所托非人后,过去的那些流言蜚语,便再不能伤她分毫了。
朱祁玉看着王复的奏疏,越看越满意,对兴安说道:“王复在西北做的事儿,并不是无用的,你看这次奥斯曼东部行省,若不是西北有王复在做事,大明此时的西北,早就和奥斯曼东部行省一样,乱成一团,这一旦乱起来,没有个十年的功夫,是安定不下来的。”
早在京师之战前,朱祁玉对兵祸就理解极为深刻了,奥斯曼东部行省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估计天都不知道。
“倒是这阉奴的买卖,王复啊王复,不愧是读书人。”朱祁玉看着王复奏疏里那些冰冷的字眼,当找不到贴切的形容词时,用读书人去描述,正正好。
朱祁玉看向了窗外,勐的站了起来,凝重的问道:“嗯?石景厂怎么了?”
京师西南方向的石景山石景厂,烟尘滚滚遮天蔽日,半个天空都在烟尘的笼罩之下,朱祁玉甚至听到了街上的惊呼声。
“应当是走水了。”兴安给陛下关上了窗,急匆匆的走向了讲武堂外,询问情况。
朕就是亡国之君 婛堉錵瓁第九百四十八章 英雄就是英雄,不是权力的工具傫縫
石景厂,始建于正统十四年末,历经两年建设投产,在十二年的时间里不断扩展,到景泰十二年六月,在西直门外的石景山之上,占地超过了一万两千四百亩地,比十个皇宫还大,下辖五司一局,钢铁司、煤井司、燋炭司、驾步司、炮药司、兵仗局,而兵仗局负责大明京营军备营造和御制银币、景泰通宝等事,是大明至今规模最大的钢铁联运官厂,拥有超过两万住坐工匠,匠城煤钢园有近十万余工匠家卷生活其中。
石景厂,代表着看得见、摸得着的大明复设官厂国策,是大明最大的燋炭厂、最大的商品燋炭供应厂、京师、北直隶最大的能源供给处、拥有大明第一台燋炭炉、最大规模的钢铁厂和成钢制品供应厂,而石景厂燋炭炉和转炉,是朱祁玉和徐四七在兵仗局亲手设计打造的。
石景厂对大明的意义重大。
而现在,石景厂着火了。
兴安打听不到什么情况,因为现在石景厂那边正在组织灭火。
“朕要过去看看,卢忠点一千缇骑随朕前往石景厂。”朱祁玉站起身来,对着卢忠下着命令。
卢忠闻言,长跪在地,一言不发,这是卢忠第一次如此胆大妄为的抗命。
兴安赶忙低声说道:“陛下,石景厂有近百万斤的火药,若是此刻前往,恐有危险。”
炮药司,就是卢忠的担心。
卢忠作为陛下的鹰犬,违抗陛下命令是死罪,可将陛下置于险境,也是死罪,等死,卢忠选择了抗命,这对卢忠而言不是什么难以抉择的事儿,卢忠武力强悍,能打一百个大皇帝,但是他不会出手,他的天职就是保护陛下的安危。
朱祁玉闻言一愣,他当然大可以说,大明工匠可以去的,都是人,他这个皇帝怎么去不得?
但是他这个皇帝若是真的此刻出了事,他的那些新政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大明再次伟大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了。
景泰十一年的正赋刚刚达到了永乐元年的正赋水平、大明水师正在西洋里疏通海路、袁公方为了保证倭银入明在倭国做山大王、鸡笼岛的开发正在进行、鞑靼王化还没有确切的结果、重开西域甘肃刚刚改为布政司西域行都司在轮台刚有个衙门口、交趾的浚国公刚刚薨逝、旧港李成文刚刚入明。
朱祁玉从自己的身后剑架上,拿起来一把金黄色的宝剑,站到了卢忠面前,极为严肃的说道:“卢忠,朕赐你永乐剑,全权负责此事稽查,兴安,让李永昌带着番子协理,无论查到了哪里,哪怕是查到了泰安宫,也绝不姑息,一查到底!”
“把天子缇骑叫来。”
卢忠接过了永乐剑,振声说道:“不负君命!”
卢忠清楚陛下这道旨意的决心,站起身来离开了聚贤阁,而后天子缇骑扣着面甲,身披明光甲,来到了御书房内。
朱祁玉又拿起了一把永乐剑递给了一名天子缇骑厉声说道:“天子缇骑听令,立刻接手五城兵马司,封闭城门坊门,设立栅栏,任何人不得无故进出,前往官署军管,未有敕谕,任何勋贵、官员不得擅动。”
天子缇骑披甲行半礼,接过了永乐剑,平静的说道:“臣等领旨!”
“陛下,太子、忠国公、晋国公、昌平侯、太子少师在门外恭候。”兴安低声禀报着。
于谦、石亨、杨俊在看到了石景厂方向浓烟滚滚之时,就已经候在门外,看到了卢忠和天子缇骑进出,就是忧心忡忡,在泰安宫里上课的胡濙甚至带着太子来到了讲武堂内,等待陛下宣见。
而讲武堂内的掌令官和庶弁将们,自发的汇集到了校场之内,沉默无比的等待着皇命。
朱祁玉站在窗边,自然看到了这一切,他点头说道:“宣。”
朱祁玉拿起了两把永乐剑递给了石亨和杨俊说道:“忠国公石亨,你立刻前往北土城,等待朕的调令,昌平侯杨俊,你立刻前往西土城,未有敕谕,擅动者斩!”
“末将领旨!”石亨和杨俊接过了永乐剑,大声的喊道。
于谦等石亨和杨俊走后,才低声说道:“陛下,事情远没到这个地步。”
“他们点了朕的石景厂,不是造反是什么?怎么没到这个地步?”朱祁玉坐在软篾藤椅上,平静的回答道。
胡濙认真的思索了一番,非常笃定的说道:“陛下,咱大明的文官们、势要豪右们、肉食者们,要是有这个胆子,泰西都给吃的干干净净了,大家都是非常清楚陛下脾气的,他们要是敢做一,陛下就敢做十。”
“前段时间陕西布政司阴结虏人,京官就没有任何一人参与其中,顺天府还是有些恭顺之心的。”
肉食者们为了破坏陛下新政,真的有这个胆子?若是在景泰元年,胡濙还有所怀疑,这都景泰十二年了,胡濙不信。
顺天府是绝对忠诚的顺天府。
“陛下,放火也没有白天放的,这不是不把我们工匠们放在眼里吗?”于谦是知道大明工匠的组织度的,若是再有贼虏破内三关入寇,这些工匠就是最好的兵源。
“嗯。”朱祁玉回答了,但似乎又没回答。
于谦看着面沉如水的陛下,就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白说,经过了刘氏的桉子,陛下对文官那一点点的信任已经恢复到了正统十四年的水平。
而此时的石景厂内,石景厂总办、两名会办正在带着石景厂的火夫灭火,而其他三名会办正在其他地方组织工匠们设立防火带,防止火势蔓延。
“陈总办,火势已经暂时控制住了,炮药司情况不明,我先进去看看。”炮药局会办刘长顺擦着额头的汗,整个脸已经被熏成了黑色。
陈有德看着漫天的烟尘和火光正在变小,却摇头说道:“我也进去看看。”
陈有德带着炮药司会办刘长顺和二十八名火夫,没有任何犹豫的走进了炮药司内。
工部左侍郎年富带着两名员外郎、四名主事来到了石景厂,立刻就直奔炮药司而来,这里要是炸了,工部上下都吃不了兜着走,而年富刚走到炮药司之外,就询问着几名会办:“陈有德在哪里?”
“在里面!”燋炭司会办陈庆义大声的说道:“年侍郎留步,里面情况不明,非常危险。”
“炮药局的工匠们都撤离了吗?”年富再次询问道,他要找陈有德询问情况,陈有德已经进了炮药司,而年富的第二个问题,就是询问工匠是否安全撤离。
“铜铃响的时候,工匠们就第一时间封存撤离了。”陈庆义立刻说道。
“轰!”
一声爆鸣声勐地响起,炮药司的火药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年富感觉到了脚下大地都震动了一下,巨大的爆炸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几架负责降温的水车都颤抖了一下,仍然对着炮药局喷着水。
“退后!”年富立刻接过了指挥,开始让所有人退后,炮药局存放着百万斤级别的火药,要是全部爆炸,绝对不是这个场面,年富离的这么近,早就被炸死了,显然是分库发生了爆炸。
一名火夫对着年富大声的喊着:“陈总办和刘会办还有二十八名火夫,还在里面。”
爆炸让众人有些失聪,不扯着嗓子大声嚎叫,根本听不见,而年富面色数变的说道:“火场危险,不得擅入。”
“我进去看看!”燋炭司会办陈庆义俯首说道:“我带一名火夫进去。”
年富思考再三说道:“好。”
陈庆义带着一名火夫走了进去,开始探查,年富一直等在炮药局外,直到火灾完全扑灭,卢忠带着缇骑开始调查失火原因,各司只留下了少许人手清点损失,大部分工匠返回匠城,年富一直在炮药局前等待着。
工部有两名主事两条腿打摆子,这要是爆炸了,他们首当其冲,必死无疑,但是左侍郎不走,他们谁又能走?
很久以后,陈庆义才走了出来,两个人一人扛着一个人,早就等候的太医院医倌立刻冲了过去,稍微查看了下,几名医倌便摇了摇头,人只剩下一口气了,还没抬到担架上,两个人都停止了呼吸。
陈庆义身上都是火场的痕迹,身上还有斑驳的血迹,看起来极为狼狈,他走到了年富面前,面色复杂的说道:“甲字库二十三号到乙字库二十五号库,发生了爆炸而后失火,陈总办、刘会办以及二十六名火夫死在当场。”
陈庆义看了看那两名火夫,面色沉重的说道:“死了三十个人。”
年富目光凝重的说道:“现在火夫能进去吗?若是不做处置,炸了,只会死伤更多。”
“有危险,不过可以进入。”陈庆义点头说道。
“你先休息。”年富转过头来,对着在场的火夫大声的说道“火夫二十八人,谁敢跟我进去?”
“我!我!我!……”
年富带着二十八名火夫再次进入了炮药局之内,若有复燃或者爆炸危险,需要尽快排除,防止所有火药爆炸。
朱祁玉一直一言不发的在等待着结果,各官署官员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缇骑们亮着刀在巡查,缇骑没有虐待官署官员,按时放饭,每半个时辰放一风入厕,但都在缇骑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月上柳梢头,卢忠带着数名缇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策马奔腾,跑到了讲武堂前,飞身下马,急匆匆的冲进了讲武堂内,禀报之后,见到了等候已久的陛下。
“初步断定并非人为,而是天气炎热、少有降雨,堆煤自燃导致火灾,缇骑仍在查补。”卢忠大声的汇报着。
于谦、胡濙一听都是松了口气,这要是人为纵火,整个大明都得抖三抖,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幸好,这件事是天灾,而非人祸,堆煤本就易燃,这几日到了夏天,又没有降雨。
有很多事是不符合常理的,驸马都尉薛桓为了跟皇帝怄气,编排清威王死在女人肚皮上,为了那一厘两厘的利儿,这帮狗东西,什么事做不出来?
不能怪皇帝反应如此激烈。
“就当演练平叛了。”朱祁玉询问道:“损失如何?”
卢忠面色沉重的说道:“石景厂总办陈有德、炮药局会办刘长顺以及二十八名火夫进入炮药司排除风险,库房爆炸起火,当场殒命,燋炭司会办陈庆义带着一名火夫进去查看情况。工部左侍郎年富带领火夫再次进入火场,已经完成初步排险,火夫正在清理现场。”
“其余损失,煤井司烧了五万钧的堆煤,燋炭司损失了两排厂房,炮药司炸了一万斤火药,具体损失仍在汇总,事后汇报户部。”
卢忠知道陛下更在意什么,经济损失陛下不在意,陛下只在意人,死了三十人,都是进入炮药局排险的人。炮药司若是连续爆炸,那石景厂的损失怕是不可计量。
朱祁玉听闻才点头说道:“召回天子缇骑,让忠国公和昌平侯回来吧,明天朕去慰问下死难者家属。一应入炮药司火夫,各奖奇功牌一枚,赏银两百,死难者以英烈抚恤,儿女入国子监就学。”
胡濙听闻陛下召回了天子缇骑,赶忙说道:“陛下吃点饭吧,这都一天了。”
“一起吃点。”朱祁玉对着众人说道,从临近中午着火开始,朱祁玉一直没吃饭,也没批复奏疏,这到了夜里,是有点饿了。
官署的官员们还有缇骑放饭,朱祁玉不是跟自己置气,而是结果未出,他也吃不下饭。
天子缇骑们陆续回到了聚贤阁,交还了永乐剑,而石亨和杨俊也将永乐剑交回复命,听闻初步断定是天灾后,心里的石头都落到了肚子里。
卢忠的永乐剑还在腰上,显然还要查补,不会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朱祁玉用过了晚膳才开口说道:“陈有德、刘长顺以及二十八名火夫是英雄、是英烈,英雄就是英雄,不能变成权力博弈的工具。”
“平日里他们骂骂朕,朕懒得跟他们计较,但朕不希望看到有人拿英雄做文章,如果敢,朕就会锱铢必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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