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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君一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正义的贼婆娘
直升机准备着6,螺旋桨搅动气流,拖着地面灰尘迎风起舞。
“营长,到了。”狙击组组长李东石提起放在脚边的背囊,背起枪,用手肘蹭了蹭程梓明。
程梓明点点头,站起身来,左右活动了一下脖颈,出细小的咔咔声。战士们自动按序出仓,每个人脸上都堆满了疲惫的笑容。是啊,回驻地就好,起码能好好洗个澡吃顿饭。每次拉练回来,食堂的老赵都会做些好的慰劳大家。
程梓明按照惯例走在了最后,回身笑着跟驾驶员挥了挥手,高灏川朝程梓明示意,驾机离开。
这次在粤北待了不到半个月,程梓明和他的战士除了负责执行常规的捕俘和突袭任务之外,还要派出两个组与季晓晨的一营竞赛。程梓明所在的小组进行了长时间的隐蔽伪装。程梓明一边整队一边回想着,还好,不到三天,期间还下了一场小雨,相比零下三十度的雪地,真的不算难熬。
东北的冬天实在干燥,已经在部队摸爬滚打近十年,程梓明仍旧不太适应北方的气候,伤裂的嘴唇拖到现在都没能痊愈。身上的丛林迷彩勉强整齐地裹着,不知道回去能刷出多少泥。跟着队列走向宿舍,看着飘浮在驻地上空的云彩,程梓明的嘴角不自觉地带了一点弯。
回到寝室,程梓明拉开椅子坐下,开始整理背囊,把需要清洗的东西逐一归类。
伴着整齐的敲门声,门外响起朱碧波的沙哑嗓音。
“明仔,在不?”
“进来吧。”地上摆着各种用具,程梓明用脚踹了踹已经变形的黄面盆。
朱碧波拿着一沓纸,面上挤出一朵花,他从上面拨了一小部分出来,搁在程梓明桌上,“好明仔,来,休假申请表,我多打印了点,想着你应该没这么快,这些分你。”
程梓明刚进队时,朱碧波已经是副中队长,他现在负责一二两个作战营的训练,仍旧领着一部分教新人带新人的任务。这几年大队扩编升旅,身为陈政手下最能干的全才,作战营上下没人对他不服气,尤其程梓明这个由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这种打印表格分材料的事情,哪里轮得上朱副团长,他纯粹是来找东西的。
程梓明抿嘴一笑,转身去翻抽屉,拿出两包崭新的黄鹤楼问道,伸直胳膊递给朱碧波。
“哟,硬的,就知道你这儿总有好货。我连澡都没来得及洗,就想着先到各屋搜刮一遍,每次回来的时候,大伙才舍得把好东西拿出来,哎,真是不枉辛苦这俩月。”朱碧波接过一盒,熟练地开封,他抽了两根别在耳后,又拿了两根夹在指缝。
程梓明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三十五的人了,还这么油嘴滑舌没个正型,哪里像个副团级领导。
他从抽屉里找出打火机,扔给朱碧波,“我可没舍不得。”
鼻腔抛出两个烟圈,朱碧波一脸舒爽。他用手指夹着烟肚,把另一只点燃的长烟递给程梓明,“那是,你多潇洒,战场上杀人不眨眼,战场下花钱不眨眼。你啊你,就应该找个媳妇管着,才能存得住钱。”
“最后一包没开的了,你拿着吧,我没你瘾大,”程梓明抬眼,把被递回来那包完整的烟塞到朱碧波兜里,他瞟了眼放在桌上的a4纸,并不打算就关于媳妇的话题继续展开,只是将目光淡淡地移出窗外,轻声叹了句,“又要过年了。”
“是啊,过年啦。今年还是回去一趟吧,你都快三年没回去了,去年把假让给了老康,今年还是别让了,”朱碧波拍了拍程梓明的肩膀,“再怎么着,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还是回去看看吧。”
程梓明仍旧望着窗外,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朱碧波对程梓明的家庭情况比较了解,他能说出这样的话,程梓明一点都不意外,何况去年他已经说过一遍。文件夹里还夹着两张旧申请表,如果今年的表再不交,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短促而齐整的敲门声响起,程梓明提高嗓门喊了声进,一个二十出头的小男生探了进来。现朱碧波也在,刘延钊朝他笑了笑,凑到程梓明旁边借云南白药。药盒拿到手,刘延钊一边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头,一边朝程梓明嘿嘿地笑,“头儿,给我也来根呗。”
朱碧波站在厅中,朝着刘延钊就是一个侧踢,刘延钊穿着拖鞋,为了躲避这飞来一腿,险些滑了一跤。他委屈的怪叫,“朱团,踢我干嘛?!”
“踢的就是你,看看你反应度,不行么?”朱碧波扯着嘴乐,回头对程梓明摆了摆手,“好了,我上晨仔那去了,你赶紧洗洗吧。”
程梓明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申请表和烟递过去,“延钊,拿去一下,通知他们明天交给我。还有,别在寝室抽,小心张哲揍你。”
“哦,”刘延钊嘿嘿笑着,抽出两根烟,将烟盒递还给程梓明,捧着表格往门口走,想到什么,他又折回来,拿起一张表,放到程梓明书桌上,“头儿,你的。”
程梓明没出声,继续两眼望着窗外,慢慢地抽着烟,极像是在呆。刘延钊不敢打扰,轻轻带上门,拿着表格去串门。
一根烟抽完,程梓明脱衣进了卫生间,把里里外外的衣服塞在瘪出两个印的盆里,转身打开了淋浴器。
水流自上而下冲刷着他健壮的身体,健康的麦色在身体呈现出不同的渐变,脖颈以上最深,上身其次,腿最浅。
尘土和草屑随着水流而下,连同朱碧波刚才的话,一起流过心里。最近一次回家时场景,似乎被温暖的水流一点点冲刷出来,映入眼帘。
眼前晃过爷爷慈祥的笑脸,从进门起,头斑白的老爷子严肃地打量完自己,点点头,拍拍肩膀,笑着说了一句又瘦了。好脾气的姑父平时被姑姑管得严,根本不给酒喝,他只能在全家聚会时,哄着爷爷再说一遍“程家的男人没有不能喝酒的”,才敢偷偷往杯里倒上一点,和梓光一起拉着自己碰杯。梓光酒量不好,稍微喝一点就上脸,脸颊红透之后,会习惯性地推一推眼镜,垂着眼安静地笑。6宇总在饭桌上窜来窜去,不时给男性长辈们斟酒,帮女性长辈们端菜,知道程梓明喜欢水煮鱼,还偷偷把他面前的肉圆子搬走,把水煮鱼换过来,不料却被烫到了手,只好捏着耳朵吐舌头。姑姑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青菜,看到6宇的滑稽模样,不由笑骂两句。大伯母和张阿姨一起在厨房张罗,听到姑姑的大嗓门,两人脸上都浮现出快乐的笑容。
全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那顿团圆宴,明明有个温暖祥和的开始。到底因为什么,自己将近三年没回家?工作忙是客观因素,那主观的部分呢?是因为久未谋面的父亲,成功地和继母把话题转移到三十而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千秋难题上,还是因为父亲对继母温柔的笑脸,令他想起了早逝的母亲?
虽然见势不妙的姑姑帮着转移了话题,但她一定看到了当时自己的眼神寒冷如冰。
程梓明甩了甩脑袋,头顶对着花洒,任水流冲刷脸颊,无奈地抿出一个苦笑。
时间其实是最温柔的杀手,回忆中的那些不快乐,都会被渐渐抹去。那些不重要的人和事,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变得不值一提。到了这把年纪,没有父母的关心,听上去顶多有些可怜,没有女朋友,也许让人觉得稍稍有点变态,但三年不回家,无论在谁看来,也着实不孝了些。
回去吧,波哥说得对,爷爷年纪大了,还是该回去看看。何必为了那些并不疼爱自己的人,而去责怪那些挂念自己的人。
摁下开关,水声停止,卫生间里飘出一声叹息。
腊月二十八那天,目送最后一个休假队员出了门,再次跟二营值班副营长张哲强调了各种事宜,程梓明才回寝室准备行李。第二天,他换了便装,背了行李包,出去机场。
票买晚了,偏偏今年火车票提前了预售期,高铁只剩下一千四百多的商务座。虽然回家次数少,春运期间不可避免会多花点钱,但商务座那彪悍的价格实在是让他有些气丧,转头看飞机票居然还有余座,价格并没比火车贵出多少,程梓明索性定了腊月二十九中午的机票。
办完值机手续,程梓明找了家餐厅随意吃了两口,机场的餐厅一如既往的又贵又难吃。安检后他安静地坐在候车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人。





承君一诺 4. 七三一耶
由于维持开门状态时间过长,负八十度冰箱已经开始愤怒地蜂鸣报警,一声一声短促的鸣叫无比刺耳。
离冰箱较近的桌上,1ox1o规格的冻存盒整齐地摆放着。由于netg的冻存管帽太大,塞起来有些困难,李娜把细胞错行挤了挤,勉强能盖上盒盖。在打开下一个异丙醇冻存盒之前,她回身按了静音键,整个冰箱室瞬间安静下来。
“娜娜,你那边的四盒没有问题吧?”周一诺一边清理手边的细胞,一边在记录表上做标记。
“没问题,这都是昨天刚冻上的,还没来得及转液氮。”李娜扶了扶大防护手套,冲周一诺笑笑,继续埋头对数。
中检院和cro的工作人员在另一张桌上整理血清,大家都在埋头干活,不时相互核对数字与编号。等到他们把所有血清整理完,周一诺又挨个对了一遍。所有样品用干冰打包好,缠好胶带。
今天是整个一期临床试验第三个时间点的终止日,下个时间点在一个半月后。这意味着今天是年前的最后一天,整个项目完全按照预期进行,正好腊月二十七结束。幸好这次只是一期,受试者的样本量只有6o,都不用上二期,如果只是样本量翻倍,整个春节假期就对付在这里了。
送走了中检院的人,周一诺和李娜在火车站分别。按照原计划,在整理完所有样本之后,周一诺和李娜应该直接回公司报道。但苦于张云梦在电话中言语迫切用词狠辣,周一诺只好请了假,转战广州,去见这个泼辣依旧的大学同寝。
谁知从广西到广州的票买到了,回武汉的高铁却不好买。
在携程订完机票,周一诺默默地把铁路运输总公司骂了个死去活来。
张云梦怀孕已近九个月,身子重了行动不便,却执意让周一诺径直去了她最喜欢的那家馆子。广州的冬天并不太冷,但她仍旧穿着棉袄。她几乎是慢慢从餐厅门口挪到桌前的,与从前在学校吵闹玩耍时身手矫捷的模样相去甚远。周一诺上前想去搀扶,她却固执地说没事,调整好呼吸甩开手自己走。
刚一落座,张云梦就笑了,毕业了这么多年,除了头长了些,周一诺基本没什么变化,依旧还是不论什么时候都带着一脸笑,无非是变成了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同学们一个又一个的结婚生子,好像生怕自己垂垂老去,又好像比考试成绩一般,比起了成家立业儿女绕膝。
对,儿女,这正是她为什么急于在此时见到周一诺的原因。
下次她再来广西出差,也能把她忽悠到广州,但自己肯定就生了,坐月子、喂奶,被孩子吵的夜不能寐,哪还有工夫见同学?
周一诺握住张云梦已经有些水肿的手,慢慢地帮她揉搓,一边等菜,一边听她讲述着毕业后的生活。张云梦的男友曾帆是大一还在东区时认识的,如今在it公司工作,收入不错,却时常加班到半夜。张云梦做医药代表,工作时间相对不固定,但压力并不小。两人一路相知相守,离开校园了,爱情还在,从当年到如今,都是一段佳话。两个外乡青年在广州打拼,靠着双方家长补贴,勉强在广州付了房款付,每月贷款压力不小,本想先存两年钱,可小生命却在意料之外降临。
“挺好的,”周一诺把菜品往张云梦面前挪,又帮她倒了一杯热豆浆,“有了就生下来,孩子都是天使。”
张云梦白了她一眼,“你呢,别说孩子了,老这么单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跟王凌成分了几年了,难道后来就没遇上合适的?”
周一诺垂着眼,复又抬起,听到那个似乎离自己很远的名字,笑着摇了摇头。
张云梦拉下脸,“至于吗你,难不成你还等着他回心转意?”
“说什么呢,没有,”周一诺捧着豆浆,抿了一口,“可能就是没遇上合适的吧。”
张云梦的脸开始抽抽,“王凌成那家伙本来就配不上你,还弄得你态度消极,对爱情丧失希望,切,什么玩意儿,陈世美。”
“真没有,”周一诺扬眉,情绪并没因为提到王凌成而低沉,“我妈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介绍的相亲我都去了,我真心一点都不消极。”真是想到这个就无奈,她又叹了口气,表情痛苦万分。她一直没弄明白,问题究竟出在自身,还是那些大妈看人识人的本领原就与常人不同。
张云梦原本龇牙咧嘴的脸,哗的一下裂开,整个人趴在桌上,笑得捶起了桌子。
有人说,看到坐在对面的相亲对象时,你就能知道在介绍人的心里,你自己是个什么模样。木讷瘦弱且高度近视的中学数学老师,身高和周一诺差不多,看上去体重也快差不多,一开口就是你包含于我、我不包含于你这种子集母集的假命题,而据称他工作稳定、为人师表、帅气逼人。曾出现过一个二十七岁高龄还颇有些杀马特风格的小愤青,一坐下就开始大谈特谈各种******言论,惊得周一诺想要扑上去捂住他的嘴,而他在介绍人的眼里,被认为是朝气蓬勃、单纯可爱。还有一次,那倒真是一个五官清秀、妆容精致的男人,只可惜刚一见面,人家就瞪着眼说,我有男朋友,你就这么回去跟家里交代吧,我不怕。那面目表情,简直比江姐还宁死不屈。而据介绍的阿姨说,这个男孩儿特别帅,玉树临风,要身高有身高,要相貌有相貌。
可是阿姨啊,别人有男朋友你造吗。
周一诺拿手支着脑袋,一脸无辜,“你说我可怜不可怜?”
从大一就被套牢,张云梦没有任何相亲经验,她觉得这些特别不真实,简直像演电视剧,难道就没有适龄的年轻人,同学或同事介绍些身边的熟人?
周一诺摇着头笑出声来。跑临床是一项经常需要出差的工作,忙起来的时候,一年能有半年在公司就不错了,整天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没办法跟上同龄人组织的各种活动。至于同学们,留在武汉原本的就不多,能保持联系的,也就那几个。
“也是,出差那么累,回来就想宅着了,”同为医学生,张云梦对临床监察很了解,“拿人做实验,你个731。”
“哈,亏你还是做化药代表的,没有我们这些731,你们有东西卖吗?”周一诺笑骂。
“哎,你们当时学生会那个,那个什么宇,当时我们还以为你会跟他在一块儿呢,看你失恋时他那个关心,那个紧张。”张云梦如梦初醒,却怎么也记不全名字。
“哪跟哪儿啊,他那个脑残,就喜欢大胸长腿,我一直拿他当弟弟好么。哎,当妹妹的心都有了,就没见过心思那么细的男生。再说了,我可不接受姐弟恋。”提起6宇,刚毕业那两年,两个人还经常一起出去坐坐,后来他出国了,只是在网上偶尔联系。
距离上一次同学聚会已经过了两年,两个老友聊着自己的工作生活以及八卦,兴致极高。原本周一诺已经订好了酒店,却死活扛不过张云梦的执着,被拉去她家继续聊天,聊着聊着,就被拽住不准走。
周一诺无语,只好把酒店退掉。还没结婚就要陪孕妇睡觉?这实在是难得的体验。
被赶到客卧的曾帆丝毫不觉有他,倒床就睡,一睡就着。
张云梦一个怀胎八个多月的孕妇,居然还能精神抖擞地聊天到半夜。第二天,两人兴致勃勃地去市中心逛了一圈,只是度有些慢,张云梦坚持,月份越大越要多走动,可走多了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两人只好打车回家。许久没下厨的周一诺做了顿丰盛的晚饭慰劳房东。吃饱后,张云梦捧着肚子打嗝,摇头晃脑说,好久没吃湖北味了。她冲着正在洗碗的周一诺仰起头,说看,这就叫以渡夜资。二人又是笑成一团。
吃完饭,两人悠闲地歪在沙上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幸好女人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九点半,曾帆加完班回家,惊讶于桌上有特意给他留的饭。吃了两口,他把张云梦拉到一边教育,怎么能让客人做饭呢。
张云梦斜着眼瞪他,你怎么就知道这不是我做的!
曾帆嘿嘿地笑,太明显了,你哪有这水平。
结果换来一顿胖揍。
中午的飞机,周一诺原本没打算和张云梦一起吃午饭,准备吃过早饭就去机场,怀孕到了这个月份,还是在家吃比较安稳。在张云梦家的第二晚,周一诺被礼送到了客卧,虽然周一诺一再声称不需要送,但主人夫妻丝毫不理会,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腊月二十九,曾帆休假,小心翼翼地带着大肚老婆来机场送同学。
“哎,都说了你现在要注意安全,不要到处跑。”坐在车后边的周一诺拉着张云梦的手。
“没事啊,有帆帆陪着呢。”张云梦咧着嘴笑。
看着他们俩,周一诺觉得很满足。爱情是什么?不外乎你赞同我的决定,我满足你的需求。校园爱情坚守这么多年,终于开花结果,也能称得上可歌可泣。当年读书时,他们俩也时不时吵架,曾帆在东区,那时还没通地铁,从光谷到解放大道的距离完全算得上异地恋。两人见不着面,吵架多在电话里解决。想当年,寝室里每个人都是张云梦的知心大姐加爱情导师。
不过,导师之一的周一诺,如今仍是个大龄单身女青年。
三人在机场吃过饭,周一诺便进了安检,她脸上笑容满满,回头朝小两口挥手,如同作别自己青涩的校园时代。




承君一诺 5. 一见邂逅
值机时没能要到靠走道的座位,周一诺有些沮丧。≧ 两个小时的行程,对她的变移上皮是个挑战。她希望自己一上飞机就能睡着,降低代谢是旅途中最奏效的方式。
不知能否顺利起飞,于是她安静地在候机室坐着,一个人等待的时间,用手机打倒也不坏,只是盯着手机屏久了,眼睛便有些涩。去饮水处打了杯水,端在手里慢慢喝。窗外云层很厚,老天爷并没在年前给广州人民晴空万里,天气预报称,今天武汉的天气也不太好。安检时脱下的大衣放在椅子上,摸摸胳膊上的衬衫袖子,飞机落地后,不知会不会被冻死,想到这个,周一诺不禁打了个冷颤。
显示屏上显示,此次航班没出现任何晚点消息,66续续已有乘客起身排队。拖起行李,周一诺转身去了厕所。出来时,队伍已经排得老长,周一诺走到队尾站好,掏出手机往家打电话。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听说她正准备登机,邓清的语气明显多了开心与欢快。周一诺和邓清的感情,像极了大多数家庭的母女关系,若是周一诺在家待的时间稍长,在母亲眼里,她的缺点和毛病就会越来越多。更何况作为一个大龄未婚女青年,一个在母亲眼里对适龄男青年几乎丧失一切兴趣的女儿,不出三天,周一诺一定能被母亲念叨得体无完肤生无可恋。反而要是隔上一段时间不回家,母亲又思念得紧,心情好时甚至称呼她为小宝宝,甜蜜又腻歪,与黑脸施暴时判若两人。
说了几句,邓清叮嘱她一路注意安全,便挂了电话。想到晚上终于能回家吃饭,周一诺走在登机长廊的步伐都轻快了些。
行李箱办了托运,只剩一个硕大无比的背包,人群移动的度很慢,两侧的行李架几乎堆满。眼见自己的座位已经近在咫尺,万分幸运的是,头上左侧的行李架上居然还有一块较小的位置。身后还有不少旅客,如果能把背包放上去,接下来的行程就不会更逼仄。取下背包,周一诺努力将它高举过头,仅有边缘搁在了架上,她努力把行李架上其他的箱包挪了挪,试图给大背包挪出一片天地。她的胳膊上还搭着外套,显得有些忙乱。
她的座位在三人位的中间,内外两座的旅客都已坐好。外套不小心碰到了外座男人的头,他原本看着窗外的脸转了回来,扫了她一眼。周一诺连忙道歉,把举在半空的背包搁在靠椅上,先把外套放到座位上。
“我来吧。”年轻男人抬头看向周一诺,脸上几乎没有表情。
闻言,周一诺把背包抱在怀里,笑着对男人说了好几声谢谢。机舱内开着暖气,他穿着一件长袖t恤,站起身来,接过周一诺的背包,轻而易举地把它放上了行李架,并且很细心地将背包肩带压在了包底,冲周一诺淡淡笑着,侧身站到了走道上。
周一诺迭声地笑着说谢谢,坐下时,她用余光再次瞄了眼男人的手。
男人的左手腕关节上方一寸左右,有一块典型的缝线伤疤,坐下之后,长袖遮挡住了他的小臂,伤口被隐去了大半,但即使如此,职业病的周一诺仍隐隐地觉得肉疼。
那么长的伤口,能不疼么。
借着四周环视的机会,周一诺偷偷观察着身边的男人。他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留着格外精神的短,两鬓推得极短,没敢仔细看他的五官,轮廓看上去显得有些不苟言笑,皮肤是明显的晒后麦色,手里拿着飞机上的杂志慢慢地翻着,从侧面看过去,鼻梁倒是英挺。
不会是个危险的社会青年吧?这年头,刀疤纹身之类的,看上去就觉得像黑社会,让人只想敬而远之。他身上不会还纹着什么青龙白虎之类的东西吧?从前风靡大江南北的古惑仔,可不就是讲着广东话的社会青年。
点头道谢后,乐于助人的社会青年回了周一诺一个浅浅的笑容,看上去非常自然无害。呸呸,拥有大伤疤的也不一定是社会青年,比如车祸,比如见义勇为,比如小时候调皮捣蛋。为什么第一反应把人往坏了想呢。
思绪百转千回,不得不承认,男人刚才那个浅浅的微笑,可真迷人。
周一诺轻轻叹了口气,实在是脑补得有点多啊。
许久没接触过年轻姑娘,偶然遇上个大眼睛的漂亮姑娘,程梓明下意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姑娘扎着长马尾,显得很有活力,背着沉甸甸的包,一个人坐飞机,看上去有些文弱,力气倒是不小,笑的时候大眼睛会弯起来,露出整齐的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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