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谍医

    这位穿着一身有些旧的长袍，看着有点邋遢，正是海货店的于掌柜。

    坐在他对面那个穿着一身街头常见的女装，打扮的很像寻常小户人家大小姐的，却是邱蔚然——她是背对千叶英助刚才落座那一桌的，不然的话，都有可能被千叶英助认出来。

    “他们走了，看样应该是去那个周老头家了。”

    于掌柜小声说道:“我看千叶英助有点意兴阑珊，看来是一点收获也没有啊！”

    “我们又何尝不是没收获”

    邱蔚然摇头道:“你在这里也盯一天了，不也没发现共党的影子”

    “一码归一码，我找共党毕竟是为了问问情况，即便找不到，我也不怎么失望。可鬼子们是想抓共党，更何况，他们在这里盯了四天一无所获，心里的失落感比我大。”

    于掌柜咧嘴笑了，又说:“邱副站长，小鬼子们准备放弃了，咱们是不是也撤”

    “等等看。”

    邱蔚然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说道:“等他们走了，我们去周老头家看一眼。”

    于掌柜一愣神，问道:“他那家我中午头远远看过一眼，挺破的，应该没什么值得看的。”

    “于掌柜，您跟共党打交道多年，应该比我更了解，共党谍报人员最擅长玩的招数就是平地起惊雷，往往你觉得不值得看的地方，却隐藏着众多不




0073 一个风筝
    “风筝”

    于掌柜跟上邱蔚然往回疾走的脚步，好奇的问道:“风筝怎么了”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邱蔚然一边走一边说:“那个风筝挂的那么起眼，只要去搜查过周老头家的人，都会注意到，稍加打听的话，就会跟我们一样，认为那是周老头自己做的风筝，准备拿出去卖的。但问题在于，对于一个缺钱的人来说，既然风筝做好了，会挂在墙上，还是卖出去”

    “当然是卖出去！”

    于掌柜眼神一亮，接着弱弱的质疑道:“也或许暂时还没卖出去而矣。”

    “这个可能不是没有，但如果不是因为没卖出去呢”

    “那就是……情报！”

    于掌柜再不迟疑，紧跟邱蔚然的步伐，两个人火速杀奔陆家湾街。

    这一路走的有点急，在快到周老头家所在的那个黑漆漆的小胡同的时候，一个拐弯过去，邱蔚然差点跟人撞一个满怀。

    亏得对方反应不慢，稍稍侧身避开了一点，不然的话，邱蔚然都可能跟人对撞个正着。

    “天黑道不好走，您倒是走路看着点啊！”

    对方听声音像个中年人，什么模样看不清，非常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之后，自己走了。

    “谁不看路你说谁不看路”

    于掌柜挺替邱蔚然抱打不平的，朝着那人背影嚷嚷了两声，不过邱蔚然拉他一把，说道:“不要节外生枝，走！”

    他们俩回到周老头家，抹黑进院，推门进了堂屋，开手电筒一照西厢南墙，心里顿感空落落的。

    墙上，刚才还挂在那里的风筝果然不见了。

    那个风筝，果然不是做完了没卖出去的，果然就是周老头留下的情报。

    “大意了！”

    邱蔚然有点沮丧的说道:“我刚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邱副站长，共党传递情报的手段实在是太多样了，有时候你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操作。”

    于掌柜更惭愧，安慰她说:“咱也不算吃亏，又跟这个周老头学一招，知道可以用风筝传递情报。”

    “于掌柜，你太乐观了。”

    邱蔚然苦笑道:“你是知道共党用风筝传递情报了，可是怎么用风筝传递情报咱们不一样一无所知除非咱们当初就发现了那个风筝，带回去好好研究，说不准还能……带回去”

    自己话赶话说到这儿，她脸色忽然一呆，嘴里的话一下卡壳了。

    “邱副站长”

    于掌柜猜她又想到了什么，不免有些好奇。

    “走！快！”

    邱蔚然却没有再跟他解释什么，拧身就走，一个箭步出门，口中补充道:“追上刚才撞我那个人！”

    刚才撞了邱蔚然的那个人于掌柜有点

    没搞懂状况，但看邱蔚然的这个急迫劲，猜也知道，刚才那个人有古怪。

    他毫不迟疑的跟上邱蔚然，但是两个人刚刚冲出周老头的家，赫然发现外面的街道上紧急停下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七八个穿着黑西装的人影绕过车身，像是一阵风一样冲进了胡同。

    七八个人影还没冲到近前，七八个手电筒的灯光已经首先照了过来，晃了邱蔚然和于掌柜的眼睛。

    他们的身影暴露，那七八个人立刻出声呵斥:“不许动！全部不许动！”

    怎么可能

    抬手遮住头脸的邱蔚然和于掌柜火速对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两个人撤脚后退，重回周老头家的院子，关上了门板。

    枪声在门板外响起，紧接着门板上就有被子弹钉上的声响。

    “小鬼子又回来了，咱们不能硬冲！”

    于掌柜掏出手枪，说道:“邱副站长走这边，我早就找好一条撤退路线了！”

    ……

    ……

    半分钟之后，周老头的院门被穿西装的小鬼子硬生生的撞开，鱼贯而入的小鬼子们分了一半翻墙出去，循着某个方向突然爆发的狗叫声追了上去，剩下的一半留在了院子里，端着手枪和手电筒，四下警戒。

    枪声渐渐远去，噔噔噔的脚步声却在院外快速抵达，千叶英助带着青木箭步冲进周老头家的堂屋，直奔西厢。

    手电筒的灯光落在光秃秃的西厢南墙上，千叶英助瞪圆了眼睛，叉着腰说道:“果然！那个风筝果然有古怪！难怪我回去路上一直感觉这个风筝不对劲，原来这个风筝就是周老头留下的情报！”

    “八嘎！”

    青木恨恨说道:“这个周老头太狡猾了，谁也不会想到，他居然是用鸢都城最为常见的风筝传递情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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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4 高度机密
    撞钟院后街的当铺后堂，灯光略显昏黄。

    一个风筝摆在桌上，对面而坐的胡飞鹏和连文山的心却跌落在了地面上。

    “难怪老周同志连着四天一直没动静……”

    连文山沉闷的叹息道:“原来他早早被小鬼子控制了起来，还被撞成重伤，危在旦夕。一般情况下，他每两天都会给我留一个信号，或者只是报平安，或者是提示我有新情报的，没想到，他居然暴露了……”

    “连老师，这位老周同志就是您说的那位医院方面的单线联系人”

    胡飞鹏问道:“上次江口的情报，就是他传递出来的”

    “是，就是他。”

    连文山点点头，说道:“他是1923年就入党的老党员，长期奋战在谍报一线，1924年的白色恐怖时期那么艰难的情况下，他都撑过来了，没想到……”

    抬手揉了揉眉心，他拿起桌上的风筝，说道:“用风筝传递情报，是老周同志想到的主意，一般只有到非常紧急的时刻，他才会假扮卖风筝的小贩去学校找我。我原本以为，即便你找到机会去他家看看，也未必会有发现，没想到发现了这么一个风筝。”

    “这是不是意味着老周同志提前已经预料到会有紧急情况发生”

    胡飞鹏问道:“只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把风筝传递给你”

    “他应该不是来不及，是根本就没想过把这个风筝直接送给我……”

    连文山指了指风筝一角用炭笔写着的一个小小的“周”字，说道:“这个字，出现在普通风筝上，你可以理解为这是做风筝的匠人的姓氏，但在我跟老周同志的约定之中，这代表了绝笔的意思。”

    “绝笔”

    胡飞鹏大吃一惊:“难道老周同志预料到了自己会暴露”

    “……不是没可能。”

    连文山心头猛颤，问胡飞鹏要了纸笔铺在了桌子一角，然后站起身来，把风筝举到了灯光下。

    这是一个最普通的飞鸟风筝，鸟身之上循着古老的风筝图案，在底层的白布上，缝了一块块或绿或红的异形布片。

    连文山的目光着重盯着最中间的那块圆形的红布，盯着红布上绕圈的针脚。

    这些针脚，胡飞鹏凑过来看了看，很快发现，它们有长有短，乍一看之下像是并不精致的手工。

    而连文山却是对照这些针脚，在纸上抄录出一个又一个数字。

    胡飞鹏恍然明白，这些针脚其实一个个的摩斯电码。

    这些电码，被抄录完成之后，连文山放下风筝，现场开始破译，最终连成一封长达数百字的遗书。

    和连文山一起读过这封遗书，胡飞鹏的脸上写满了震惊，整个人跌坐在一边的板凳上久久不语。

    嗤的一声，连文山划亮一枚火柴，将这封遗书烧掉，看着眼前的纸灰飘落在地面上，两行热泪抑制不住的涌出眼眶，沿着脸颊流淌下

    去，沾湿了衣襟。

    “胡飞鹏同志！”

    重新抬起头，连文山擦干眼角的泪水，说道:“老周同志的这封遗书列为高度机密，上报党组织存档。未经授权，不得随意透露。”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说道:“整个鸢都城，除你我之外，只允许有第三个知情人，那就是……叶正文！”

    ……

    ……

    叶正文出现在了雨宫医生的梦里。

    他梦见叶正文拿着一大把银针给周老头扎针，扎到最后的时候，手里还剩下一根，叶正文就拿着这根针到他跟前说:“最后一根针，我扎你身上吧！”

    雨宫医生一下就被吓醒了，从联椅上坐起来，看看窗外明媚的晨光，立刻意识到自己睡过头了——昨天下午离开三楼套间的时候还说要晚上去替换人家叶正文的，这倒好，回来一觉到了天亮。

    他觉得很惭愧，赶紧起来草草洗漱一把，饭都没吃，就准备先去三楼看看。

    结果，刚到楼梯口，他就遇上了千叶英助。

    千叶英助看样子是刚到医院，正准备上楼呢；看见雨宫医生，他问道:“周老头现在什么情况了”

    “昨天叶大夫给了周老头两副药，后来还给他扎了针，看着没什么明显的变化。”

    雨宫医生摇摇头，说道:“不过，叶大夫倒是一直感觉周老头心口处有热度。”

    “还只是心口处有热度”

    千叶英助的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

     



0075 刻意讨好
    叶正文看他那紧张劲，猜也知道他什么心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千叶副司令官，我只是想要回医馆再拿一点针灸用的银针。昨天我带来的银针都是常规尺寸，可能会用上一些非常规尺寸的，这个得回医馆去拿。”

    “呃……”

    千叶英助讪讪问道:“那你说要看周老头什么情况他……我看他现在好像挺好的呀！”

    “当然挺好的。”

    叶正文抬起手腕看看时间，说道:“五个小时之前，他就已经恢复自主呼吸了，能不好吗”

    “纳尼自主呼吸”

    千叶英助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雨宫医生那里却是忍不住惊呼一声。

    他两步上前，到了床边再看看周老头，发现呼吸机果然已经撤了，伸出一根手指到周老头的鼻孔下面，很自然的感受到了一点点气流的流动。

    “太不可思议了，周老头居然有了自主呼吸！”

    雨宫医生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叶正文说道:“叶大夫，您真是太神了，死人都让您救活了！”

    “我就知道，关键时刻还是需要叶桑你顶上来，指望别人都是枉然！”

    千叶英助的眼角都湿润了，使劲抓着叶正文的手，说道:“叶桑，实在是太感谢了！我太感谢你了！谢谢！谢谢……”

    “咳咳……”

    叶正文试了两次，总算甩开他的手，说道:“千叶副司令官，如果真是死人，我也不可能救活。另外，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现在周老头只是恢复了自主呼吸，仅仅说明他还没有脑死亡，至于他什么时候能够彻底脱离危险，我现在也不好说。”

    “你不用说！我相信有你在，这些事情都不是问题！”

    千叶英助情绪十分高昂，搓着双手说道:“叶桑，你要回医馆拿银针对吗我送你去，我亲自送！”

    他是单纯的高兴，但对他的提防，让叶正文下意识的怀疑他是为了盯着他。

    不过，他回去这趟也真是为了拿银针，就说:“那就辛苦千叶副司令官了。”

    ……

    ……

    周老头恢复自主呼吸，是昨天晚上叶正文给他服下第三服药之后的事情。

    虽然他能恢复自主呼吸，在千叶英助和雨宫医生看来已经堪称奇迹，但在叶正文自己看来，这才只是把周老头救活的第一步，最最主要的一个步骤还是需要给周老头做一个开颅手术，清除大脑之中的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