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遮天,一手捶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容九
宋郎生疑惑的抬起头。
父皇告诉他,君锦之正是前朝赫赫有名的瑞王。见宋郎生不信,父皇淡然的让他打开好几箱前朝旧物,其中不乏瑞王的古玩字画,那些本是父皇夺取江山时侵占皇宫的战利品。
宋郎生岂会认不出他爹的字迹。
父皇说,当太子告诉他的时候,他一点儿也不惊讶,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他早就知道,他的宝贝公主所嫁之人,究竟是什么人。
宋郎生问父皇:“这些事连臣自己都不知情,皇上又岂会知悉的如此清楚?”
父皇让宋郎生打开最后一个箱子。箱子里装满了画卷。
宋郎生展开画卷,一幅幅画中人皆为一人,正是他的母亲。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父皇,父皇的眼中竟有几分苦涩之意,“你母亲本名温楚,淮南蔡县人,是朕……年少时,未过门的妻子。”
父皇,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里的少年与少女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少女是那个镇上最美的姑娘,有许许多多的男子都对她倾心不已,而她独独爱慕那个少年。只是造化弄人,待那少女过了及笄之年,当朝最有权势的瑞王途经淮南看上了她,并强要了她。
少女失去贞洁,痛不欲生,再无颜面对少年。她本欲寻死,却在她发现自己怀了瑞王的骨肉后,决定诞下婴孩。
少年知道了一切,没不愿自己心爱的女人生下别人的孩子,他悄悄在她饭菜里下了堕胎的药散,没料想,那药不仅令她失去了腹中的孩子,大夫说,她这一生也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那份属于他们的爱,也因,走到了尽头。
后来,少年被征兵入伍,离开了蔡县,时隔多年再回故里,听人说,当年就在他离开后不久,瑞王再度归来,带她离开了蔡县。
那之后时过境迁,他打下了这片江山,登基为帝,都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少女。
唯有每每午夜梦回,心痛难忍,将思念寄情于画中。
直到有一日他微服私访,在京城中一个小小的茶馆,与她重逢。
他喜不自禁,欲诉多年相思之情,却发现她与她的夫君举案齐眉,甚至有了一个儿子。
如前朝瑞王那般风流人物,愿为了那个少女抛却所有,而今改朝换代,她依旧守护在他身边,那情义早已非外人所能动摇。
他回宫后派出人手调查他们,不仅查出君锦之的身份,更得知那男孩并非他们亲生,只是多年前某个雪夜里捡来的病弱弃婴。
那被当作亲生骨肉一般抚养长大的弃婴,正是宋郎生。
宋郎生听完父皇的回忆,静坐再画像旁,久久无言。
父皇长叹一声,道:“这也是当年你们一家逃离京城时,朕未派人赶尽杀绝的理由。朕……毕竟亏欠你娘太多。”
宋郎生合上画卷,问:“当年,确非皇上派人追杀我爹娘?”
父皇道:“朕要杀便杀了,何必纵虎归山再派人暗杀?”
宋郎生心中寂冷,他苦心谋到这个位置,本是为父亲沉冤昭雪,如今不仅得知父亲前朝皇嗣的身份,更发觉自己并非亲生,许久以来坚持的信念轰然崩塌, “皇上既一早得知我的身世,为何还招我入朝为官,将公主许配于我?”
父皇没有回答。他定定看着宋郎生一会儿,只道:“你处事磊落,为官数年,为朝廷为百姓所为,朕皆看在眼里。”
这自然不会是真正的理由。
父皇又道:“襄仪她为了护你,宁可瞒住朕,冒着欺君之罪也要嫁你。天底下,岂有拗得过子女的父母。”
即便是宠爱公主,身为帝王又岂会轻易把女儿嫁给与前朝有所纠葛之人。
更何况,这公主还身兼重任,手掌监国大权。
宋郎生见父皇这般说法,显然是不愿深谈,“既然皇上并不愿追究臣之身世,今日召臣入宫,是为何故?”
父皇微微一怔。
宋郎生徒然得知身世,不仅未有如想象一般或恨或愤,反倒一片清明坦然,在接受完事实后平静的询问父皇的真正用意,这胸中丘壑,是非常人所能及。
父皇慢慢的站起身,越过宋郎生,负手道:“朕原本是真心想让你与襄仪长相厮守,若非已到了油尽灯枯的之境,实不愿见襄仪伤心难过。”
“如今,朝中佞臣当道,军中忠奸莫辨,外有夏阳侯野心勃勃,前朝余党更是虎视眈眈,连朕的几个兄弟都等着朕倒,再伺机而动。”父皇叹了叹,“太子年资尚浅,不足以对付这乱局。”
父皇慢慢回过头,暮光映上他苍苍白发,“朕……需要你的力量。”
宋郎生沉静道:“臣只不过是区区大理寺卿,恐怕并不能替皇上分忧。”
“或许其他人不行,你可以。”父皇道:“你是前朝余党眼中唯一的皇嗣,只要你找到瑞王为你留下的密地之所,必能一呼百应,将最大的隐患一网打尽。”
宋郎生心头一凛,父皇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若成了叛军头领,自能得知潜伏在朝中的叛党究竟有谁,从而引蛇出洞,险中求胜。
宋郎生毫不犹豫道:“即便臣非亲生,多年来父亲待我如亲子,养育之恩尚不能报,遑论加之利用,陷父亲的旧属于不义之地。臣……恕难从命。”
父皇怫然道:“难道你就能眼睁睁看着奸臣贼子掀起血雨腥风,让安逸度日的百姓陷入战火,让襄仪为了守护朕的江山陷入险境?”
宋郎生道:“倘若真有这么一日,臣所能做的,只有带公主远走高飞,至于其他,臣一介平庸之辈,无力回天。”
“好一个无力回天,你可知你——”父皇的声音一顿,却是气的连站也站不直,宋郎生赶忙起身扶住了他,唤人去召太医,这时父皇喘了喘道:“本以为你心系苍生,断不会因私废公,因小节而舍大义,如今看来,是朕……错了。”
父皇的一席话,不仅令当时的宋郎生陷入某种震撼中,更让此刻听完真相的我久久无法言语。
我从不知父皇的思想觉悟如此之高,更不知他对宋郎生的期许如此之大。
我说:“父皇绝不会就此作罢,若不能为他所用,依他的手腕,多半就不能留你了……是以,这便是你之后冷落我的原因么?”
宋郎生目光略略闪动,道:“若你知悉一切,必会奋力救我,我实不愿再累及你。”
我想起了那个寒冷的雨夜,父皇不知何故罚他跪在御前,我想要陪他,他却冷漠疏离的说:“那些话,从来都是公主说的,我没有。”
那个时候,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拒绝我的情义呢?
念及于此,我忍不住搂紧宋郎生,他见我这般黏糊,反倒微微一笑,“都过去了,现在我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儿么?”
“嗯……”我低声道:“只是后来,你又为何会……”
“后来,聂光不知从何得知我是君锦之之子,并找到我,同我说了一番慷慨豪言,呵……或许皇上说的不错,所谓前朝复国,本就是聂光为成就自己的野心所编织的谎言,”宋郎生缓缓道:“可不论孰真孰假,我已是没有退路了。”
没有退路。
即使他坚持到最后,父皇也必会杀了他,并昭告天下前朝皇嗣血脉已断,绝了聂光的这条匡复旧主之名。
若当朝驸马以此名义处斩,连我也会牵连失势,甚至不能保全性命。
宋郎生道:“这一场阴谋若不能消止,天下何曾方能太平。”
我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他,“两年前在灵山之上,你假意下药,是为了取信于聂光的投名状么?”
“嗯。”
我心中隐隐不安,“可如今你却为了救我性命去索解药,聂光知你仍在乎我的生死,又岂会再信你?若是事败……”
若是事败,便只能当成乱臣贼子一并剿灭了。
宋郎生笑了笑,“又不信我了?这两年的精心部属正是为此一战,我,自有必胜的把握。”
我定定的望着他,他的笑容依旧,眼眸沉静柔和,仿佛当真胸有成竹。
我闭上眼,“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何父皇不将这全盘计划告之太子而让你孤军奋战……”
“他自然有他的考量。”
我惶惶然,“可,可他一直昏迷不醒,如果太子一直误解下去,如果……”
一个轻盈的吻,将我的话堵在了唇边。
我缓缓睁眼,近在咫尺的眼瞳中万般柔情带着丝丝倦意化开,他浅笑道:“即便真有如果,有你在我身边,我又有何惧?”
对我而言,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对我温言细语我就狠不下心肠,一个对我展颜而笑我就移不开眼的人。
刹那间我心头万绪化为心安,胸口有什么滋味溢出,有他在,有何所惧?
我摇了摇捏在指尖的药丸,“你就是不想与我多说,非要我服下解药才安心。”
宋郎生扶额连连摇头道:“你服下解药之后仍会忘尽我方才所说,我不还得重说一遍?当真是麻烦至极。”
我嗔怪的斜了他一眼,心口却是欢喜与忧愁如千丝万缕般纠缠,“你当真会原原本本和我说一遍这两年所发生的所有事?”
宋郎生无可奈何叹了叹,俨然觉得单凭他一张嘴说尽两年是是非非是一件暗无天日之事,“我尽量。”顿了顿,“哦,不过,关于煦方之事,我是不会说的。”
我心头一惊,“为何?”
宋郎生露出一丝笑容,带着一点狡黠,“我本还颇为介怀你曾心仪于我以外的人,此般正好,你将他忘个干净,从此以往不论过去还是今后,眼里心中都只能有我一人。”
我不满道:“喂你怎么可以这样……”
宋郎生缓缓一笑,“因为,我也是。”
我怔怔看着他。
“当年,我曾答应过那个小丫头要把她明媒正娶娶过门来当我的小媳妇,奈何没能实现诺言。后来,我喜欢上了那个不可一世的襄仪公主,不仅因自己移情,更因不能全心待她而自愧不已。”
心头像是有什么满满的涨出来了,我定定看着他眼中的温柔的光泽,听到他说:“阿棠,你是那个小丫头,真好。”
“小丫头。你是公主殿下,真好。”
我仰头轻轻吻上他的眉梢,“我也是。大哥哥。还有,驸马。”
能携手至今,不负承诺。
真好。
我释然的服下了解药,见宋郎生总算舒了一口气,我忍不住问:“这解药服下得多久后,我才会失去记忆?”
宋郎生敛眸说道:“一个时辰之内你便会产生倦意,睡过之后,梦醒了,一切都恢复如初了。”
我笑了一笑,“那我醒来之后岂非一夜回到十八年华了?”
宋郎生哦了一声,“心智上是,身体不是。”
我敲了他脑袋一下,“不行,若我忘个精光,指不定你会如何糊弄我呢,到时候我被你耍的团团转,吃了亏该如何是好?”
他朗声一笑,“那你要如何?”
说罢我爬起身来,四处张望,最终不顾他的反抗硬生生将他的外裳脱下,用炭枝在衣布上写道:驸马是全天下最最最喜欢公主之人。
宋郎生把头凑过来瞄了一眼,“写反了。”
我不理他,继续涂鸦:从今往后,本公主再也不会不信任驸马,此情矢志不渝。
写完之后,我画了一个特别的小花,那是我自创的画法,是独属于我的棠花。
我笑嘻嘻的为他穿上衣裳,道:“有了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万一我醒来还误会你的情况发生啦。”
宋郎生的笑容依旧,揉了揉我的头发,“好,都依你。”
那是我多年来,最为幸福的一个夜晚。
洞外天外飞雪,洞内火光盛盛。
我依偎在他的怀中,直到倦意重重袭来,闭上双眼,我仍能感觉到他在我的身畔,轻柔的抚着我的背。
我忽然觉得好舍不得,直想多把他的笑他的眼望在心中,或许那样,就能记住这情深不悔。
所以,即使脑海已逐渐沉入漩涡,怀着这样的心,我竟能再一次带着意识睁开双眼。
然后,我看到了离我几步之遥的他,慢慢的脱下那件写满字迹的外裳,抛入火堆之中。
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那是一片哀凉绝决之色。
他转过头时,恰恰对上了我的眼神,却是浑身一震,“阿,阿棠……”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霎时间心仿若被许多细细的刀子切割着,“为什么……”
宋郎生飞快的近到我的身旁,像是用尽浑身的气力颤身搂住我,“阿棠……对不起……”
为什么?
为什么我没能看出他一直在用笑容极力掩藏着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我没能细思他与父皇的对话中那么多不合常理之处。
为什么?
为什么直到这一刻我再也无力睁眼即将忘却所有才想通了所有。
——(本章完)
一手遮天,一手捶地 第四十八章 (完整)
第四十八章
我的意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而思绪飘忽不定,若即若离。
事实上,当宋郎生讲述他与父皇的那番对话时,我有一处怎么也没能想明白。
为何父皇不把计划详实的告之太子,若太子能与宋郎生里应外合,岂不事半功倍?
父皇不可能对宋郎生毫无顾虑,更不可能让太子一无所知。
我乍然想起了太子的飞鸽传书,宋郎生连出远门都带上信鸽,他与太子私底下必常有信笺往来。
只怕,太子根本一早就知道宋郎生是父皇派去夏阳侯身边的暗棋。
那么,太子又为何要瞒着我所有对宋郎生赶尽杀绝呢?
只有一种解释——太子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留宋郎生一命,宋郎生瑞王之子这一身份于当朝储君而言,隐患重重,不除心头难安。
所以,在掌控大局后,在我将前朝密地开启后,他已是太子的弃子了。
这一点,恐怕宋郎生也意识到了。
可他在逃脱之际还不忘与我“恩断义绝”,并“情深”的带走了采蜜。
他没有放弃与风离对弈,与聂光周旋,更没因自己沦为弃子就放弃与父皇的约定。
他说:这一场阴谋若不能消止,天下何曾方能太平。
所以才没有同我说实话,还烧毁了写满字的衣裳。
那火焰烧毁的不仅仅是衣裳,还有我想要去信任他的心。
他要利用太子的弃,我的恨,彻彻底底的得到聂光的信任,守住他想要守住的东西。
世上有一人爱我如斯,护我至死,而我却大可不必得知。
这多抵是爱情故事里最差的结局了。
也不知自己在暗无天日的漩涡中胡思乱想了多久,只记得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吃力的睁开了眼。
双眼被灌入岩洞的晨光耀得刺目,映入眼帘的遍地洒满的金色,我揉了揉眼,篝火已灭,天光大盛,连鹅毛大雪都停了。
我试图翻身而起,却发觉一双大手从身后圈着我的腰保持着搂势让我难以动弹。
我缓缓的侧过头。
长长的睫毛近在咫尺,悄然垂覆在姣好的面容之上,那是属于宋郎生的睡颜,安静而美好。
我伸出手想要轻抚他的眉,却意外望见自己手腕上经脉的青紫已然消失,我怔了怔,又掀起袖子,但见肌肤已恢复了往昔的光洁白皙,胸口的不畅亦一扫而尽,整个人恍若重获新生般轻松。
毒解了?
我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又不可置信的看向仍在沉睡的驸马。
为何我还记得他,记得昨日他在漫漫雪地中将我抱起,记得夜晚对我的低喃细语,记得这两年来发生的所有点滴。
怎么回事?
修竹不是说,服下解药之后,必遭锥心之痛足足一日,还会将中毒期间所有尽数皆忘么?
可我仅仅过了一夜便醒转过来,不仅没遭锥心之痛,更不可思议的是,竟然什么都没有忘却?
这时洞外有人高呼:“少主!”
见宋郎生要被唤醒,我下意识的闭目装睡,只听来人声音更近,确是修竹无疑。
“少主,可算找到你了!”
我感觉到宋郎生坐起身来,摸了摸我的脸,又卷开我的衣袖,半晌方回道:“昨夜风雪过大,我才带公主来此暂避。修竹,你来看一看,公主可有大碍?”
修竹走上前来替我把了把脉,道:“公主脉息平和,面有血色,毒应已解,少主不必过忧。”
宋郎生嗯了一声,问道:“其他人人在何处?”
“昨日少主失踪,众人自然是分头寻少主踪影,我估摸着少主是要回头去寻公主,便沿路而返,待雪停下方才找到这儿来。”修竹顿了一顿道:“其实我已把解药送到公主手上,少主大可不必冒险前来,若是让风公子得知,只怕少主先前部署就要前功尽弃了。”
宋郎生冷然道:“擅作主张。你却不知昨日我寻到公主时她已几欲冻死,我若再迟一步,便是给她服下七颗八颗大罗仙丹也难救。”
修住啊了一声,“怎么会?昨日我送药时公主已走到了山脚,再往前便是一大片村落,随便到哪家民宿借一碗热水服下解药不就结了么?”
宋郎生叹道:“……你不知道公主是个路痴么?”
修竹:“……”
我:“……”
宋郎生继续道:“她曾在同一座山的同一个陷阱里……跌入两次……”
修竹:“……属下愚昧,属下不该以常人之能度公主……”
我:“……”
修竹道:“少主,此地不宜久留,马车就在不远处,我们先行上路,再作打算。”
宋郎生道:“也好。”
这一路上我都在想要不要告诉他我没事了而且记忆犹在,但想起昨夜服药后他的诸般行径,又担心他又要为了保护而瞒我,我不禁犹豫起来。
男人就是这样,你认认真真的和他说请相信我我会支持你的告诉我你想干嘛吧,他都当你是小孩子感情用事,最后兜一圈还不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处理,比起共担风雨什么的,他宁可把你藏到安全的地方等风雨过后才安心放你出来。
几番内心斗争下我还是决定暂时装睡,走一步算一步。
宋郎生小心翼翼抱我上了马车,这马车空间狭小许多,应当不是公主府的马车了,他轻轻让我的脑袋枕在他的腿上,找了个靠垫枕住我的腰,替我盖好狐裘,同修竹道:“走罢。”
修竹扬鞭策动马车,不知是在往哪个方向行驶,他道:“少主,依属下之见,我们不能带上公主,眼下满城京兵都在寻探公主的下落,若叫人发现,仅凭我们二人之力恐难突出重围,既然公主毒已解,不如寻一户人家给些银两就此放下……”
宋郎生沉吟道:“今日公主或遭锥心之痛,我,我不能离开她身边……”
修竹叹了叹,“难不成还要把公主带到‘我们那儿’不成?若是风公子发觉,必就知晓少主与公主的决裂只为取得他们的信任,要是夏阳侯得知,更会留下公主作人质,彼时腹背受敌,才真叫功亏一篑。”
听到此处我心中微微一惊,原来修竹早已知悉宋郎生的立场与动机,那么昨日又何故要同我说他是夏阳侯的幕僚?他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到底属于哪边的人呢?
“待公主度过今日安然醒转,我自会放她回到太子身边。”宋郎生道:“一会儿你报个信给茂林,就说刚寻到我,我受伤不便行走,今夜前会赶回去,在此以前好好照顾采蜜姑娘。”
————————--———----——第二更———————-———————————
修竹哦了一声,“少主,事到如今,连太子都要除你,你当真要还瞒着公主?”
宋郎生静默片刻,道:“你还记不记得,前日我们逃出城门时追上来的那路军队,根本不顾公主的安危就向我们放出箭,这说明什么?”
我心中默答:说明他们那路军队的将领收到了错误的讯息,认为我不在马车之上才敢肆意而为。
修竹问道:“少主的意思是……他们想杀公主?”
我想若我不是紧闭双目此时定然要翻个白眼,宋郎生无奈的叹了叹,“他们若知监国公主在马车之上,便是借十个胆也不敢……”
修竹:“……那?”
宋郎生道:“贺平昭甘愿放我逃走也不敢让公主有任何损伤,足以见得追击我们的那路军马不会是太子的授意,极有可能是将领收错了风,才对我们放出箭阵……”
修竹似乎听懂了:“莫非是夏阳侯安插在军中的人从中作梗?可照理说少主于侯爷尚有可用之处,若是少主死了他要想号令前朝旧兵可就出师无名了,这个时候铲除少主……”
宋郎生道:“铲除?若我们能轻易被那伙兵马铲除,此刻又岂会安然在这儿……”
修竹完全懵了,“这、这少主,你就莫要再打哑谜了,我可猜不透这弯弯绕绕……”
宋郎生反问道:“若太子事后派人寻到公主的马车,发现车身上中了那么多箭,他当如何?”
修竹恍然道:“太子必会勃然大怒,将那擅作主张的将领革职查办……故而,这是为了嫁祸?”
“正如太子制造那场公主府爆炸,是为了嫁祸神机营提督万翼,全因他从聂然口中得知万翼是我的人……”宋郎生忧心忡忡道:“只可惜,万翼倒确确实实是忠于皇上的,聂然这个离间计反让太子失去了一员猛将,万翼一倒,太子多半会提携右副将刘重,而刘重,恰恰是聂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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