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平仄客
容太后听到景兴帝的话语,吃力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珠子,也是黄浊的,不知是苍老还是因为到了弥留之时。
“皇儿,你来了。”相比景兴帝的震惊,容太后反而很从容,说出来的话语也很淡定。如果不是她的语速尤其慢,光听声音,是绝对想不到容太后如今的样子的。
“母后……”景兴帝哽咽,神色也无比黯然。
虽然他妻有子,但是他心中,血脉亲人,就只有容太后一个人。可是,容太后这个样子,真的和疏枝说的一样,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也消瘦了,想必朝政艰难……”容太后见到景兴帝的样子,也一阵心疼。她不知道景兴帝也昏迷刚醒的事情,还以为他是为了政事操劳。
容太后伸出手,看碰触一下景兴帝。她也自知时日无多了,这样的母子亲伦,还不知能不能再有。
“母后……”景兴帝握住了容太后枯枝似的手,只觉得喉咙被塞住了一样,再不能说什么。
他是帝王至尊,可是他也是一个儿子呀。
远远退在后面的皇后左氏,见到景兴帝的动作,忍不住抽出帕子印印眼角,遮掩住真正的神色。
真好……左氏心中忍不住感叹道。
而那边,容太后还在和景兴帝说着话语,她的语速越来越慢了。显然,说话,对于她来说,越来越难了。
景兴帝想让容太后不再说了,可是容太后尽管吃力,却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她怕,现在不说,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让沈华善回朝吧……他会辅助你的。”到了最后,容太后突然紧紧握住景兴帝的手,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容太后醒来之后,没有人和她提过前朝政事。在唐密离开皇后之后,前廷的政事,就没有传到寿宁宫了,所以她不知道沈家起兵一事。
她难得醒来,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前尘往事,还是想到了当年在钟粹宫为嫔的情况。她想起沈家的好来了,还是觉得,沈家是可以作为景兴帝助力。
如果沈华善回朝帮助景兴帝,那么她就算是走了,也能安心。
可是她不知道。时移势易,一切都不同了。人无再少年,势无再相同,如今的沈华善,不是景兴帝可以随时召回的了。
分道扬镳就是分道扬镳,道不同不相为谋,到了决裂之时,再不能挽回了。就算景兴帝肯召回沈华善,沈家也停不下脚步了。
何况,景兴帝怎么肯?怎么肯召回沈华善?怎么肯低下头安抚沈华善?
在他的心中,沈华善就是他的奴才而已。如今奴才竟然作反,当然是要狠狠击杀他,让他知道何谓主仆之分君臣之别。这样,才是景兴帝的选择。
所以,就算之前郑棣恒说破了嘴,景兴帝都不会对沈家安抚恩恤。非是不知道局势,而是心中不能,做不到!
如果一直是对手,低下头安抚示弱,也没有什么,就像当初和西燕交好一样;可是,原本是躬着身子的奴才,突然站起来反了,这是景兴帝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所以景兴帝没有回应容太后的话语。
而这时,容太后觉得眼前一刻,握着景兴帝的手,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呼吸也似乎不一样了。
“母后!”景兴帝感到手中一空,见到容太后的这个样子,忍不住大叫道,声音惊恐不已,身子也忍不住发抖。
随着景兴帝的一声大叫,他身后的妃嫔都急忙涌了上来,左氏自然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她急急扶住摇摇欲坠的景兴帝,却一不小心,戴着的金色护指,划破了景兴帝的手背,一丝血迹渗了出来。
景兴帝沉浸在悲伤之中,就连手背被划伤了,也没有察觉。寿宁宫中此时的气氛慌乱纷杂,大家都只顾着容太后,谁也没有发觉这一个小事情。
容太后再次昏迷了过去,商太医等人的诊断,让景兴帝松了一口气。容太后的情况看着凶险,也还有气息。
寿宁宫中的忙乱,总算停了下来。妃嫔的哭泣、内侍的惶恐,慢慢平息了。
只有皇后左氏,眼泪不停,不停地用帕子印着眼泪,令得其他妃嫔频频侧目:皇后娘娘也太拼了,做戏做得这样足,难怪掌管后宫的是她,不是别人。
当晚,紫宸殿内起了一阵阵骚乱。随即,令整个大永震动的消息传了出来:景兴帝,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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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女 第五百二十二章 扶幼主
景兴帝驾崩的消息,似是巨大的天外飞石,直接将京兆朝堂砸个稀巴烂。
皇上驾崩了?这个消息,他们没听错吧?
朝官们听到消息的时候,都忍不住恍了一下,不知是不是白日在梦,都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监国大臣左良哲的动作,比所有朝臣都要迅速。在消息传来的第一时刻,他就匆忙进了宫。
监国大臣,又是门下侍中,当然有连夜进宫的权利,况且还发生这样的情况,皇城内外坐镇的,当然是左良哲。
当左良哲赶到紫宸殿的时候,就见紫宸殿中灯火通明,皇后左氏和一众妃嫔,都跪在龙床前面,哭声震天。
龙床上,景兴帝安详地躺着,神色病白,和睡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是,胸口没有半点起伏,也再没有半丝气息。
商太医等尚药局的太医,脸色苍白,比景兴帝还似个死人。他们在睡梦中被挖醒,听到紫宸殿的消息时,却吓得官服都穿不上。
龙驭宾天!
这么突然,突然得好像不是真的。而太医们,已经准确地诊断出景兴帝崩天的原因:中毒!
中了某种不知名的毒!没有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半夜里,内侍发现了景兴帝翻来覆去似有不妥,大惊之下匆匆去请了太医。可是太医尚未到来,景兴帝就“啊”地狂吼了一声,就……就崩天了!
“立刻将殿中的所有内侍、宫女全部关押!周太医、王太医,为皇上诊治不力,立刻关押!余事,待其余朝臣前来,再行处决!”
左良哲向左氏等妃嫔行了礼,便立即这样说道。他的话语一下,紫宸殿门外,就冲进了十几个人。看样子是金吾卫衣饰,却不是先前守在紫宸外门外的那一批金吾卫。
原来的那一批金吾卫,在景兴帝崩天之后,简直是凌乱了。他们负责护卫景兴帝的。可是,如今帝王驾崩,而他们,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失职的死罪!在绝对的皇权面前,十几个金吾卫就僵硬着,被皇后左氏带来的守卫捆绑起来,关押在紫宸殿的偏殿中。
“大人,冤枉……”
“大人,冤枉啊……”
顿时,喊冤哭号的声音。在紫宸殿里响起。周、王两位太医,还沉浸在恐惧当中,就连哭号都忘记了。
“立刻按照监国大人的话语去做!传本宫旨意,皇上大行,国之大殃。即时起。皇宫戒严!任何人,没有本宫的旨意,不得进出皇城。金吾卫兵将,没有本宫旨意,不得作动!”
这个时候,左氏已经站了起来,抹去了眼泪。沉声这样说道。她神情哀戚,眼神却无比决然,甚至还有一丝杀伐之气。
正是这样一位皇后,当年是下令杖杀了整个重华殿的宫女和内侍。这样的人,震怒威严的时候,是没有人敢去反对的。
况且。左氏的话语,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如今,帝王大行,太后昏迷,皇宫已经乱了套了。皇后作为地位最尊的人,发号施令,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跟着做了。
当金吾卫大将军魏延庆和其余朝臣感到紫宸殿的时候,紫宸殿的局面,已经完全在左氏和左良哲控制之下。
关押起来的内侍和宫女们,还有周、王两个太医,竟然都畏罪自杀了;那十几个金吾卫,也被震怒中的皇后左氏下令砍杀。
第一时间知道景兴帝驾崩的人,竟然没有一个能留下性命。
如今,紫宸殿中,那些哭泣的妃嫔早已返回各殿中了,如今,还有哭泣着的左氏,还有左良哲和一群金吾左卫士兵在。
“皇上怎么会驾崩?周、王两位太医外,还有其余尚药局的太医呢?”魏延庆看着一动不动的景兴帝,只觉得心头滴血。
皇上驾崩,这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可是,就在他眼前出现了。皇上驾崩,那么大永怎么办?那么他们这些朝臣怎么办?
这是魏延庆最先想到的事情。不管皇上驾崩的原因是什么,皇上已经驾崩了,摆在他们莫面前的,还有比追究皇上死因更加重要的事情。
人死了就是死了,皇上驾崩了,也是死了,剩下的,活着的,才是最重要的。
帝王崩天,这是再震怒、再追查,都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但是,大永朝政不能乱,大永天下不能乱!
这是任何一个有担当的朝臣,会首先想到的事情。就连随后赶到的卫复礼、左彦和郑棣恒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
在天下四乱的时候,皇上驾崩了,这对大永来说,几乎是不能承受的损失。只是几乎而已,因为,大永皇宫还有主子。
皇后左氏和她所诞下的睿皇子!
睿皇子百日尚不到,可是,他是景兴帝留下的唯一血脉,是大永皇室的唯一正统!
“皇上驾崩,太过突然,什么旨意都没有留下。诸位大臣以为,现在当如何?”
问话的,是左良哲。他的官职,比魏延庆等人都要高,这么一问,只是提起这个话题而已,并不是真的要听取他们的意见。
魏延庆和卫复礼等人,看着哭得无比哀伤的皇后左氏,还有一脸悲痛的左良哲,一言不发。
皇上崩天,什么都没有留下。在这个世上,只有皇后左氏和睿皇子最尊了。左家,打的是扶持幼主、背后主政的主意吗?
是左家弑君?魏延庆等朝臣,一致有了这个猜测。可是,他们没有证据。尚药局的太医,已经汇报了景兴帝的死因:心脉猝停。猝停,是跟之前的突然昏迷和突然醒来有关,皇上的内里,已经完全破败了。
刚才,所有的尚药局太医,都是这样回答,当然,除了已经畏罪自杀的周、王两位太医。
“先前皇上有旨,令门下侍中左良哲为监国大臣。本宫不懂政事,前挺之事,诸位卿家当请决左大人!大永,就交托给诸位卿家了……”
皇后左氏哭泣着说道,这话还没有说话,她就话音一转,冷冷地说道:
“若是诸位卿家,敢不尽心竭力,胆敢有不臣之心。本宫定会请出皇家法议,稳住这朝纲!”
左氏的眼神扫过魏延庆等人。面前朝中重臣,她气势也没有半分输蚀。
所谓皇家法议,是指在皇帝驾崩之后、新帝未立之前,正宫皇后和当朝太后联合起来,有罢黜朝臣的权力。
皇后左氏的意思,朝臣们都很清楚了。就算魏延庆等人心有不甘,可是皇权法统所在,他们只能按照左氏的意思去办。
反皇权法统,并不是每一个朝臣,都有沈华善那样的见识和勇气。
三日后,皇宫正中的大钟敲了九下巨响。随即,京兆城中各大寺庙,都敲起了九下钟声。
这是一个丧音。至此,景兴帝驾崩的消息,从皇宫中传了出来。
京兆普通百姓,在听到这九下之后,不管正在做什么,都下意识地跪了下来。从始伏大街到祥和大街,从吉祥巷到北道巷,都听得见大大小小的哭声;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白灯笼、白幡,满城缟素。
国丧,天下咸悲。
这样的事情,他们去年才经历一次,当中的流程和经验,还依稀记得。如今,再一次重历,时间也太短了。
对于朝臣而言,面对的,却不只是这个丧闻而已。丧闻之后,皇宫中传出一道旨意,正是坤宁宫和寿宁宫共同的旨意。
旨意很简单,说的,正是景兴帝驾崩之后的朝局处置。
“国有大灾,夺大永君主。皇上驾崩太突然,经皇室宗亲、朝中大臣商议,立睿皇子为新帝。以左良哲、卫复礼、楚炎为托孤大臣,众卿尽心辅助新帝,所有军国政事,悉秉承予之训示裁度施行,延绵大永国祚。”
立睿皇子为新帝,尚不满白日的睿皇子,就是大永的新帝了!
这个旨意,是京兆朝臣一点都不意外的。景兴帝只留下睿皇子这血脉,能够继承皇位的,只能是睿皇子。(唔,此刻朝臣们都不记得德妃也诞下一个皇女了。)
再小的娃,也是景兴帝的血脉,也是皇室的继承人。
以左良哲、卫复礼、楚炎为监国大臣,也是意料当中的。托孤大臣,权力之大、地位之尊,一点都不比三公、三孤差!这三个人,以后就是主政大永的人了。
朝臣们在宣政殿上,听着这个旨意。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问题:给一个小奶娃跪下称皇上,真心让人难以接受啊。
坤宁宫内,夜已经很深了,皇后左氏却没有睡去。她已经换上了素服,就连一向装饰宝珠的护指,都换成了素色。
左氏的护甲,轻轻地划过桌上放着的白幡,反复数次。一旁的春喜,见到左氏这样的动作,犹豫着该不该说话。
“挂起来吧。”左氏停下了动作,这样说道。她把护指也取了下来,却怜惜地抚摸了几下。
多亏了它,她才能将毒药无声无息地下到景兴帝身上;也多亏了容太后和景兴帝母子情深,景兴帝才能碰到了容太后手中的毒药。
从此之后,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废了,也不用再担心自己的皇儿会被厌弃了。
这大永天下,已经是她和皇儿的了!
嫡长女 第五百二十三章 顺势而为
景兴帝驾崩,这样天大的消息,在刚刚传出紫宸殿之后,就被如流处的人千里急骑送到岭南道。
在各大道尚未哭声四起的时候,岭南道曲江边的院子,就知道了景兴帝驾崩的消息。
接到消息的沈华善,有片刻的茫然,随即 布满哀伤,拿着书信的手,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
“父亲……”
“祖父……”
沈则敬和沈余宪两个人见到沈华善这个样子,立刻担忧地叫道。
父亲(祖父)这样,是谁出事了吗?在这这刻,沈则敬和沈余宪都没想到,会是景兴帝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沈华善凝了凝神,低低地说道。他的心情无比复杂,意外、茫然又哀伤。
景兴帝在这个时候驾崩,是沈华善怎么都没有想到的。尽管沈华善内心对景兴帝早就远离背弃,甚至以起兵谋反这样的方式,来表示作为臣子的决裂。
但是,这一刻,沈华善感觉到深深的悲伤,他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正式见到景兴帝时的情景。
当时是在紫宸殿,还有长泰帝在一旁引领,作为太子詹事的沈华善,带着杨简锐、邱盛年等太子詹事府官员,前去觐见刚被册立为太子景兴帝。
一个稚嫩、自矜又带着些许傲慢的天家少年,这是沈华善对景兴帝的第一印象。
这样的天家少年,年少的太子。年轻的君王,给沈华善留下的印象,似乎没有多大的改变。一件件事,在沈华善脑海中回放,仿佛,还是昨日发生的事情一样。
作为有拥戴之功的沈华善,在大永朝臣之中,其实是与景兴帝关系最密切的人。从景兴帝被册封为太子开始,沈华善就以太子詹事的身份。教导、提点他,让他参知政事、熟悉军务。
如果没有后来的种种事情,没有后来的政见不和,没有后来的谋向不同,或许他们也能演一出君臣相知的佳话。
景兴帝与沈华善,这一对君臣。为何就走到了这一步呢?这个原因,似乎很清晰,却又各种细节旁支交杂,沈华善自己都不能准确回答了。
直到今天,君臣的分隔就更大了。景兴帝已经崩天,沈华善还活着。死与生的差别。一切就已成定局了。
从今以后,景兴帝和沈华善。再不复为君臣了。
沈则敬和沈余宏没有沈华善这么复杂的心情,他们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景兴帝驾崩,这么突然,究竟是谁下的手?京兆有什么异动?天下大势有什么影响?
震惊过后,这样的问题,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了。他们和京兆朝臣想的一样,景兴帝已经驾崩了。那么大永的朝局应该怎么办?
尽管沈则敬震惊,但是他很快就判断出。景兴帝的驾崩,对于沈家如今的处境来说,是大大有利的。
他们接到景兴帝清醒的消息,还没有多久;如今就就到了景兴帝突然驾崩的消息。不消说,都是左家下的手。
必定是,左家担心景兴帝醒来之后,再不能专权,便下了毒手。左家扶持幼主,就是为了把持朝政。
沈则敬和沈余宪的猜测,已经是真相了。京兆很多朝臣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京兆朝臣没有证据,而且京兆朝臣头顶上,还有皇后左氏和睿皇子。
而对于沈家来说,此事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景兴帝一驾崩,就意味着左家外戚专权,已成既定事实了,也就意味着,沈家“诛左氏、清君侧”的旗号,更加名正言顺了。
“父亲,请节哀。当下的局势,更加危急了。国丧报来之前,我们要做好准备才是。”
沈则敬说话了。景兴帝驾崩,固然是让人震惊和悲伤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沈家,不是为景兴帝悲伤的时候。
沈华善也渐渐回过神了。是了,为景兴帝哀伤是一回事,但是如今沈家的处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茫然还茫然,他也知道,沈家必须要牢牢抓住景兴帝驾崩这个时机了。
“唤则思和退之等人前来吧,大家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沉吟片刻,沈华善这样说道。
局势,时机,这就是沈家最迫切要牢牢掌握的东西。不然,几十万士兵,还有数不清的官员和百姓,都要跟着沈家遭殃了。
沈则高、沈则思和应南图等人,很快就来了。在仔细的相商之后,一个个指令,被快速而严谨地执行。
沈余同和沈其等人,带领着如流处,并部分西宁卫士兵,在岭南道、西宁道各地,铺了一张巨大的网。甚至,这网,还延伸到江南道。这个网设立的目的,就是为沈家传话。
传话,按照沈从善的话语来说,应该叫宣传。关于景兴帝驾崩的真相、还有沈家起兵的旗号,将会再一次通过这网,传遍这几道。
沈则高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准备孝服,为西宁卫和岭南卫士兵准确孝服。君主崩天,士兵尽孝,理所当然。只有士兵们为景兴帝披麻戴孝,“诛左氏,清君侧”这个旗号,才能落到实处。
与此同时,沈则思、彭瑾和袁焕,则是在讨论着应对江南、河内两卫大军的策略。
江南卫、河内卫联合出兵,征讨岭南道是先前的局势,不知道景兴帝的驾崩,江南、河内两卫的动作会不会有变,但是岭南道这里,却不能不做好迎战的准备。
至于应南图,当然也没有闲着。千秋钱庄的总号,暂设在岭南道。如今局势这样动乱,千秋钱庄花力也极多。
大量的钱财,从千秋钱庄流出。通过各种方式,进入到百姓的手中。而百姓的支持、商家的流通,这些钱财又再一次回到千秋钱庄。
如此循环复始,所为的,就是在艰难的局势里面,尽量稳住这两道的百姓、民生而已。
还有更多的事情,还在加紧执行。比如南岭深山中的兵器司,比如俞正楷、俞正道在乱局中的讲学……
这一切,所围绕的。就是沈家。准确地说,是沈家起兵。
这一日,待事情都准备妥当之后。朱敦实和袁焕这两个人,都恰好前来曲江边,想见一见沈华善。
他们,当然也知道了景兴帝驾崩的消息。黯然和沉默之后。他们对下一步要走的路,已经十分清晰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是想来拜访沈华善。或许,是想从他这里汲取信心和勇气吧,或许。也是想消除心中的惶恐和愧疚。
尽管他们已经跟着沈家起兵,皇权对于他们来说。仍像大山一样压在他们头顶。
“为难你们了。”听罢朱敦实和袁焕的话语,沈华善沉吟良久,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朱敦实和袁焕问的事情是,若是江南、河内联军来到,那么西宁、岭南两卫,是拼死力战,还是怎么办?若是拼死力战。那么就是手足兄弟相残;若是消极投降,那么士兵们还能有性命吗?
摆在他们的。是个矛盾。也就是说,朱敦实和袁焕认为,大永朝廷和士兵,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
这一种想法,在所有刚刚起兵反对朝廷的一方,都会有。朱敦实和袁焕,自然也不例外。
说到底,他们还是没有想清楚为什么而起兵,为什么而反。
沈华善说的为难,就是在于此。朱敦实和袁焕,和沈家不一样,并没有必须要起兵的理由。他们更多,是对朝堂动乱、对景兴帝昏庸不满。如今景兴帝一驾崩,人死如灯灭,这种不满就消退了。剩下的,就是犹豫不定了。
可是,这样的犹豫不定,是致命的。不管朱敦实和袁焕的初衷是什么,岭南道已经反了。对朝廷来说,岭南道必须镇压,沈家和袁焕等人,必须枭首。
那么,对于岭南道大的他们来说,还有什么可以选择的?
“这事,也没有好为难的,在这样的局势面前,一切顺势而为顺心而为。武义有云:杀一人能活百人,当杀意。如今,一战能够平天下、安百姓,当战之!”
沈华善的声音略微提高,说这些话的时候,无畏无惧,甚至有一种决然坚定,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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