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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有德,公子止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客子流年
“全身而退?谢谦之,你说说看,我这叫全身而退?”
谢谦之的手紧握着扶手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给的伤痕全都一笔一画刻在她的心上,他在这张熟悉的脸上再看不见当初明艳的笑容,再寻不到那个为爱放手一搏的少女。
“谢谦之,你知道最亲的人死在自己怀里是什么感觉吗,我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来及说,阿颜就死在了我怀里,这叫全身而退!谢谦之,你还真是理直气壮的很呢。”
“太子颜他……”谢谦之想告诉她,王婉说的不是真的,可是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他知道靖安不会相信他的,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是,是我先招惹的你,我错了,我认错行不行。”她缩在角落里,脸上都是泪水,说出来的话像小猫呜咽一样轻,可砸在他的心头,却一下比一下疼,疼得恨不得捂住耳朵,再也不要听。
“不是我坏了你们的姻缘,你看到了,即便是没有我,你的小婉妹妹一样选了旁人的,不是我。我不欠你的,谢谦之,我该还你的都还清了,我不欠你的。抓着你的那八年,是我强求,执迷不悟,可是你也得到自己想要的了。能为你做的,我都做了。”
“夫妻?呵呵,说出来不觉得好笑吗?谢谦之……八年啊,八年里你有一次是把我当做你的妻子吗?”靖安跌跌撞撞的走到他面前,像是还活在旧时光里一样在他面前蹲下身子,仰着头看着他,笑着笑着泪水却扑簌的往下掉,大颗大颗的砸在他的青衫上,每一滴都滚烫的像是落在他的心间一样。
原来那句话是真的啊,看见自己爱的痛是恨不能以身相代的,他想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可悬在半空中的手却被她钳制,狠狠的往后一推。
她的手握成拳头咚咚咚的砸在他的胸口上,靖安还在笑:“谢谦之,你扪心自问,你有过一次,哪怕只是一次把我当做你的妻子看吗?说不出来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吗?”
谢谦之的脸色青白一片,任凭她一拳一拳狠狠的砸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夫妻?好笑,太好笑了。夫妻是像我父皇母后那样的才对,夫妻不是我们那样做的。我错在以为一个人维持的感情总有一天会得到回应,你呢,谢谦之你从来都看不起我,因为这份姻缘是强求的,所以连我的感情都变得肮脏了是吗?”
“我说一句耻辱你就怒了,可当初呢,又是谁先践踏的那份感情!错的是我,你冲我来啊!你凭什么牵扯上阿颜!阿颜哪里错了,你凭什么要牵扯上他!我猜上辈子也是你家的小婉妹妹先放弃的你吧。”
“不是我!”谢谦之近乎颓然的解释道,这解释却同样苍白无力让他觉得可笑。
“不是我,没错,当初我也是这样说的,一声一声的和阿颜说不是我。不是你吗?”靖安嘴角挂着讽刺的笑,一下一下的推搡着谢谦之。
“是啊,反正王婉没有重生,一切推给她就好。好,我就当不是你,可最后眼睁睁的看着我被王婉架出去的人又是谁呢,放任我绝望的人又是谁呢,是你啊,谢谦之。”靖安杵着他的胸口说道。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一晚她有多么的绝望无力,她又有多恨自己为什么会遇上谢谦之。
深深的呼吸一口气,靖安笑着问他:“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王婉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不是。那孩子真的不是我的。”谢谦之握住她冰冷的双手,郑重其事的说道。
“噗嗤……谢谦之,我还以为你这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的自己的孩子,看来我真的是高看你了,还是你家的小婉妹妹厉害啊,为了她,连旁人的孩子你都能尽心尽力的推向那至高的位置,真是厉害极了。”
“靖安!”谢谦之眉头紧皱,前世今生他都不曾看见过她这样失态的样子。
“谢谦之,欠你的我都还清了,我不欠你什么。你有什么不甘心的只管去找你的小婉妹妹,但是你要再敢动阿颜一根毫毛,我不会那么傻的一个人死了,拼却这条命我也拉着你一起下地狱。或许不只是你,还是你爱的人,甚至是谢家,我都会拉去陪葬。”靖安的眼泪慢慢的干了,口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靖安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靖安她明明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样的目光算什么,同情?怜悯?痛惜?
“这要问你啊,谢谦之,把我拉进了地狱你开不开心。”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的攥着,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他痛,绞痛到那张脸再也维持不了平日的冷静自持,绞痛到眼底似乎有温热的液体不断的向上翻涌,却又在她淡漠的神情里,一路滚烫的流回心底里。
“不相信吗?一点都不信吗?”他痛得手上青筋暴起,却还是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臂,固执的问一个答案。
“什么?”靖安慢慢的站直了身子,毫不在意他的追问。
“我真的心悦于你,想和你再续百年之约……靖安,你要我写的桃夭我写好了,你什么时候去看啊。我死去时魂魄在世间游荡,看到桥头一对老叟簪花,我想着如果能重活一世,我也想在你发髻斑白的时候为你簪一枝桃花。”谢谦之痛得额头渗出一层冷汗,身体里像是冰火两重天一般的煎熬,他却努力的对她笑着,只是连嘴唇都变得青白一片。
“爱,这算是爱吗?你官至丞相的那十七年里有想过我吗,有后悔过吗,有痛过吗?母后去了多久父皇就跟着去了呢,你呢,可是好好的活了十七年,活得风生水起,活得名满天下。爱?谢谦之你最爱的只有你自己,你只是寂寞了,只是想着再没了一个女子能像靖安这么傻了,连骗都不用骗,就乖乖的把自己的一颗心给捧上来了。”
“靖安,不是的……”
“好啊,你说不是的,那你能把阿颜扶上帝位吗?能把阿颜扶上帝位我就信你。”
“太子颜并不是明君啊,靖安。”
“那又如何,他是我弟弟。况且,谢谦之,你对我而言也并非良配啊。”
“人为什么会犯同样的错误呢,因为第一次还不够痛,那么谢谦之,你觉得我还没痛够吗。”门在他的面前掩上,他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却连上去阻拦的能力都没有。
很疼,心里像是破了个洞一样,冷风不断的往里面钻,寒意从骨髓里一层一层的渗出来,如果不是爱了的话会这么痛吗?天下间比她温柔,比她体贴,比她脾气好的女子数不胜数,然而最终却只有这一个对他的好会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这样还不算爱吗?
扑面而来的秋雨寒凉刺骨,一点一点的打在身上,谢谦之忽然想要就这样睡去,也许醒来了会发现一切都只是个噩梦而已,那个女子依旧伏在他的膝上,笑容明艳如花。
一夜的萧瑟秋雨萧瑟风,早起天却放晴了。仆从们来来往往的收拾着行装,宫车已备好,马儿已喂饱,马上的男子百无聊赖的甩着鞭子,抬头看见巧儿扶着靖安出来,靖安却带着白色的帷帽,宋氏和谢夫人也有些诧异,见靖安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也就不再问了。
巧儿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公主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若是给两位夫人看见了,不刨根问底才怪呢。
“诶,怎么不见二哥!”谢弘四下寻了一圈,正着急呢,那边书言却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三少爷,二公子他昨夜旧疾突发,现下正高热不退,人正昏迷着呢,怕是不能一起回城了。”书言也是一脸的惶急无措。
“这……”谢夫人也是为难,人是她带出来的,这会儿却病倒在寺中,回去要怎么交代啊。
“将随行的太医留下看护,待谢二公子身子大好了,谢家再遣人来接就是了。”宫车里靖安忽然传出话来,只是声音低沉沙哑了许多。





公主有德,公子止步 第三十七章
残月如钩,星辰寥落,窗棂前探出几根枯黄枝桠,消瘦清减的一如榻上的男子。如白霜一样的月光流泻在他的身上,刻骨的寒凉像是无穷无尽一样从身体里涌出,比任何时候都让他绝望,甚至是靖安死的时候他都不曾有过这么无力和绝望。
靖安死的时候,他只是满脸的漠然,不知道胸口跳动的那颗心为什么会突然失去了应有的节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双手会变得僵冷,他的脑子始终都是一片空白。
谢谦之笃定了那个女子满心倾慕着他,离不开舍不下,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也会以这种惨烈的方式将他割舍,他不止一次暗骂没骨头没血性的少女终于硬气了一回,却让他悔不当初。
揪心的痛楚从胸口上涌,堵住了喉咙,红了眼眶。
他只想把她留在身边,这一次他会好好对她,顺着她宠着她,直到再回到曾经的温软时光,在这样清冷的夜里,一回头便能看见她埋首在他肩上,牵着他的衣角,睡的安然,眉目静好。
可是靖安却不要他了,更让谢谦之无措的是他对此除却逃避竟然无能为力,外人眼里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谢谦之,就在那个女子的眼泪里溃不成军,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而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之间的裂痕龟裂蜿蜒,终成深渊。
如她所希望的终成路人,两不相干吗?闷闷的低咳从他唇间溢出,哪怕只是想想,剜心般的疼痛就快把他淹没。伴随着这场重生的,是失去他曾经拥有的一切,名誉、理想、回忆,如果连她都要一起失去,那么重生于他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只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以更为决绝的方式剥离他的生命吗?不止是以后的十七年,而是从一开始就与他背道而驰,走向新的人生。
棉麻纹理的被褥被他的手越攥越紧,清冷的月光下,他的脸色越发的晦暗不明。屋外不时传来几声凄凄鸟鸣。他此时大概明白了靖安当初的心情,明知道她恨他却还是想把她束缚在身边,何况是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的靖安。
长廊寂静,月色如水般流淌过朱栏玉砌,依依不舍的眷恋在那一袭白衣。
独自凭栏的少年嘴角勾起莫测的笑意,带着说不清的自厌与讽刺,夜风鼓起他的衣袖,像是有飞鸟在他袖间扑簌着翅膀,想要飞翔。
宫人们屏气吞声,只远远的看上一眼,就仿佛被那风姿灼伤了眼,静默的低下头去。
“殿下,该用药了!”宫人缓步上前,细声细气的唤道。
似是在沉思中惊醒,楚颜的眼眸有了灵动的神色,却比这月光还要冰冷,像是淬了毒一般的凌厉,叫人心惊胆寒。
碧玉碗里的褐色药液轻轻晃动,在月色灯火的朦胧里像是活了一般,泛着妖异的光。
就是这东西,把他折磨成现在这模样的东西,他不得不依赖却也憎恶到极致的东西。
身体里一波一波涌来的痛疼让他端着药碗的手都在轻微晃动,那深入骨髓的疼痛只怕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了,同样无法摆脱的还有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无所不在的控制吧。
少年的唇没有一丝血色,眼里埋葬着深深的怨毒与绝望。
唇轻启,呼吸间已能感觉到药汤的温热,诱惑着他喝下。
“等等!”
在这寂静的好像都能听见风声的夜里,女子清脆的声音突兀的响起,甚至还带着几分尖锐与刺耳,宫人们只看见一个绯色的身影裙带当风,一晃而过。
“公主殿下!”宫人们深深的伏低了身子,不敢多看那女子一眼。
靖安像是匆匆赶来,蓬松的乌发只用一根白玉簪子松散的挽着,里面是一条绯色的齐胸襦裙,外罩一件绛红色大袖衫,神情冷凝。
随行的宫人一路小跑才跟上她的脚步,直到台阶前才顿下脚步,巧儿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靖安身侧,展开黑色的斗篷为她披上,这才静默是退到了一旁。
“皇姐。”楚颜终归还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再抬头已敛下了眼中所有的情绪,笑得美丽而无害,仿佛那样深入骨髓的怨毒从来都不曾出现在他的身上,仿佛后背上因为疼痛而渗出的冷汗都不存在一般。
靖安却只是冷冷地盯着他手上的那碗药,心思百转千回。即便是外祖暗地里传话给她说是那药物并无异样,只是些强身健体的补药,她的心中却还是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了。
“阿颜,可是哪里不适?”她问得认真,微微挑起的眉眼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凌厉。
“皇姐…”楚颜揉揉眉心,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子慵懒散漫的味道来,随手将药碗放在了一旁的托盘上,温热的药液溅上他素白的衣袖,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分明有瞬间的僵滞。只是此刻靖安所有的心思都悬在那碗药上,并未注意到。
“去将奉药的太医带来,我有话要问!”
“太子殿下千岁,公主殿下万安。”跪在冰冷台阶上的中年男子是今日的值夜太医。
靖安冷冷地觑着他,慢慢的走到楚颜身侧,端起他才放下不久的药碗,纤白的手指闲散的把玩着碧色的碗身,神情却分外冷凝。
“这是什么药?治的又是什么病?为何让太子殿下用了这样久?。”
她问得漫不经心,可一字一句都无不让跪在阶下的太医汗湿中衣。
“回禀殿下,都是些固本培元,强身健体的补药而已,具体的方子在太医局里都有记册。”太医擦擦额上的汗,急忙回道。
“啪!”碧色的药碗狠狠砸在了冷硬的石阶上,碎玉四溅的声音在这样静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碎玉随着台阶叮叮当当的一路往下滚,褐色的药汁大半都溅上了太医局的官服。
“无能!虽是固本培元,但是是药三分毒太医局的人不会不知道吧,既然不堪大用那为何还要不断呈上来!”靖安声音冰冷到极致,谁知道这一碗碗药有没有动过手脚,尤其是那种日久天长才见成效的呢?阿颜的位子不知道有多少名义上的兄弟在明里暗里的惦记着。
“皇姐…”许久没有出声的楚颜轻轻唤了声,打断了靖安还想出口的话。
“章太医先下去吧!”听到太子颜开口,章太医才缓缓松了口气,起身行礼告退。
“阿颜!”靖安不甚赞同的低斥道,却被他抓住了手腕,他抓的那样紧,只是这样凉的夜,他的手心里竟似有汗一般,隔着轻薄的衣衫传来一阵湿腻和灼热。
靖安终归还是无奈的拉着楚颜走进了东宫殿。
宫人拨亮了殿里的灯火,靖安扯过软塌上的外袍丢给楚颜,板着一张脸坐在一旁,仍是薄怒未消。
楚颜扶着桌子坐下,低垂的眉眼下是隐忍的痛楚,额上渗出一层薄汗,他拿过桌上的茶盏,手却控制不住的轻抖,锥心般的疼痛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眼前是不断晃动的烛火影子。
“怎么了?”微凉的手突兀的覆在他的手上,有些震惊于手心传来的温度,靖安急忙伏下身子,扯着他的衣襟要他抬头。
“不舒服?还是刚刚受了风寒?我让人叫章太医回来!”
“皇姐!”楚颜却按住了她想要起身的动作,声音里透着股脆弱和委屈。
“你有多久没来东宫殿了,一来就砸药训人好大的脾气,现在倒想起我的死活了。”
靖安让他问得一怔,说是不在意,可终归她还是为了谢谦之的事乱了心神。从佛寺回来后,她满心挂记的都是王婉凤命的事,哪里还顾及得了这里。
“阿颜,你不小了。”心思百转千回,出口的却还是一句叹息。哪怕是她再怎么心急如焚,也无法狠下心把父皇的话告诉阿颜。
不合适,她不止听见一个人这样假设过。凭什么断定呢,她的阿颜,明明是再聪颖不过的少年,过了今年,他也不过才刚刚虚岁十七,有什么是不能学的呢?
少年慢慢伏下身子,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肩头,女子的气息是那样温暖而宁馨,他一点一点收拢自己的臂膀,不动声色却又强势无比,仿佛这样身体里的疼痛就会渐渐平息。
“阿颜,你不能对这宫中的任何一个人掉以轻心,你要学着做一个明君,学着帝王权衡之术,学着知人用人,不能再任凭自己的性子做事了。”
阿颜,我所掌握的最大筹码已经因为谢谦之的重生而化为乌有了,重生后的谢谦之,还有被定论凤命的王婉,我已经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是阿颜,我会一直护着你的,哪怕是逆天改命,有什么报应就冲着我来吧,哪怕是谢谦之,拼却这条命,我也会拉着他玉石俱焚。
可是阿颜,那些看不见的敌人怎么办呢,如果我死了,就像曾经的你一样,再也护不住你了,那该怎么办?
靖安虚虚的合拢自己的双臂,她忘不了少年的血溅上衣裙的温度,她发过誓绝不会让自己再陷入那样的绝望。
她要替他拿回属于他的东西,曾经因为她失去的东西,爱情、权力、生命。




公主有德,公子止步 第三十八章
月光透过一层层白纱筛进大殿里,少年的眼底消退了怨毒,有的只是如水般温润的月色。
宽大的袖子在她的腰间交叠,少年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削薄的唇紧紧的抿着,克制着胸口一*近乎痉挛的痛疼。
他断断续续的听着她在耳边说些什么,明君?明君啊……可是皇姐,从一开始我就是父皇手里的一枚棋子,呵呵,是终归会被除去的棋子呢。
这深宫里谁会在乎他的生死,有谁知道他从幼年起就一直活在战战兢兢里,他从一开始就是被放弃的那个,是随时可以被取代的那个,未来那种东西对他而言从来都是虚无缥缈的,可是怀里的这个人却在跟他说什么呢。
她说:“阿颜,我就算死也会守住你的。”
“皇姐,若是你还是守不住阿颜,该怎么办呢?”
“那我就陪阿颜一起走好了。”
他亲眼看见她挡在他的面前,看着剑刺进她的胸口,看着鲜血染红她的裙裳。
“阿颜,别怕。皇姐……不是说了,我就是死也要护住你,看,皇姐没骗你。”
少年抬起手轻轻抽去她发间的簪子,长发一泄如瀑,散落了一身,细密的发丝与他的发纠缠着。真好,就这样一直一直纠缠下去吧,他的皇姐亲口把生命许给他了,如果可以这样一直一直的纠缠下去,那么过往的一切,那么这刻骨的疼痛他都可以继续隐忍的沉默下去。
在这所谓的命运面前,他会心甘情愿的伏下身子,心存感激。
可是皇姐,我从来都不是被命运眷顾的人啊,如果连怀里的女子都要失去,如果连这唯一在乎他的人都要失去的话,他痛一分,他就要那些阻碍在他们面前的人痛上十分、百分,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阿颜……”感觉到他掐在她腰间的手劲不断的加大,少年炙热却不稳的气息扫过她的脖颈,楚颜整个人都传递出一种让人不安的危险来,靖安本能的想抬起头来。
“皇姐,陪陪我吧,像小时候那样。”楚颜只一个抬手的动作就压制住了她的挣扎,混着青涩的磁性声音响在靖安的耳畔,带着些蛊惑的味道。
“阿颜!”靖安不赞同的提高了声音,却对他的压制毫无还手之力。
“就这次……”靖安只一抬头拒绝的话就卡在了喉间,陷进了那双如星辰般的眼眸中。
有多久了,好像自打她及笄以来,阿颜就没有对她露出这样示弱的神情了。是不是上一世的阿颜也是这样倔强,向她隐瞒了所有的肮脏,她就心安理得的享有着一切,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这少年。
阿颜、父皇、母后为她缔造了一个再美不过的梦境,那梦里有这世间一切的美好,入目处皆是姹紫嫣红,春光如许。
灯影彤彤,纱幔后,靖安倚在榻边半拥着锦被,榻上的少年睡的并不安稳,紧抿的唇像是在倔强的隐忍着些什么。纤白的指尖划过他的眉眼,阿颜渐渐长开了,那样惊艳的美丽与她记忆中的那个阿颜越来越像了。
灯花爆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许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的靖安忽然有了倦意,暂时忘却了压在心头的所有事情,慢慢睡去。
靖安这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前世里阿颜。
他穿着天青色的直裾站在城头,山巅吹来的风鼓动着他的衣角,靖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却清楚的看见他身后是翻涌的乌云,有如压顶的浪潮。
雨来的那样急,霹雳啪啦的砸在伞上,她记得她分明嘱咐了宫人劝他回去,可是马车走了那么远,她掀起车帘,却还看见阿颜单薄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仿佛被所有人抛弃。
眼睛微微酸涩,羽睫下是未化开的泪水,靖安一侧首,眼底的水色就顺着眼角滑下,蕴湿了枕巾。少年的呼吸在她的发顶,一声一声,很轻很轻。
单薄的中衣抵御不了秋意寒凉的清晨,王婉却觉得只有这样的寒凉才会让清醒,才会让她的意志不至于一点一点的消磨干净。
她的手指在一缕缕乌黑的发间穿梭,王婉看中铜镜里的自己,眉间渐渐涌上一层怨愤,这样的日子她还要过多久,没名没份的日子!她挂着皇子女人的名号,却只能龟缩在这个小院里,任凭一个侧妃对自己呼来喝去的立规矩!
呵,赵侧妃,她父亲也不过是个武夫,更不是如王家一般百年氏族,却生生压了她一头。王家的女儿居然站在桌旁给人立规矩!呵!篦子的细齿生生折碎在掌心。
还有朱家的女儿,贤名在外的殿下正妃,看到时也不过是提点了几句而已,赵侧妃在背后给她下了多少绊子,多少次当面下她的面子,她不信这位正妃娘娘一点不知。
铜镜里的人影表情渐渐扭曲,分明是再清秀美丽不过的女子,此时却生生让心底的怨愤不平逼出几分狰狞可怕的模样,让人望而生畏。
我抛弃了谦之哥哥,我舍弃了我的家族,我要的不是这样的日子,不是缩在一个小院子里消磨时日,不是沦落在后院里和那些女人一起争风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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