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

我再次冒险探头，正准备一观究竟，结果却发现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就当在了我的身边。我愕然抬头，正好撞上了郭毅的目光。
他的目光很奇怪，既有怨恨，又有一种期待。
仗着自己身强力壮，他单手就将我提了起来，把我放到了李学军面前。
李学军一直在打量着我，问道：“你养的那个鬼呢？在哪里？说！你跟他是不是一伙的？说！”
我说什么？
他的问题简直是完全没头没脑，我疑惑得很，根本就回答不出来。
郭毅就皱着眉头，站在了李学军的身边，低声说道：“军哥，他真的养了鬼？那肯定是坏人了，要不我们……”
“不可杀生。”出来阻止的竟然是郭小妹，而且她的话似乎很管用，应该说这三人中，竟然隐隐以郭小妹为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小妹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我看，好半晌才微笑道：“互通阴阳，以生伴鬼，你应该是这一代的鬼门先生吧？”
一眼就看出了我鬼门先生的身份？这女孩子到底什么来头？
她依旧微笑着，对我道：“伴在你身边的那个，应该就是这一代的鬼门婆子吧？”
她到底对鬼门先生和鬼门婆子知道多少？之前我曾经仔细问过张氏，她虽然知道什么是鬼门先生，不过说得并不太详细，我目前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知道因为我纳了鬼亲，沟通了阴阳，所以就是鬼门先生。
“无需多虑，已经有两三百年没听说过鬼门先生的消息了，不曾想能在这里遇到。你们……应该是受了杨艳的鬼魂所托吧？”郭小妹仿佛有着洞穿人心的能力似的，不用我发问，她就已经抢先解释了起来。
“阴阳夫妻是成为鬼门众的前提，其中又必须阳命是男子，阴命是被供奉百年以上的女鬼才行。因为鬼魂非是阳物，成形时间太短，难免受阴气本能影响，只有被供奉百年以上的鬼魂，才有了一定的神性。”
神性？
“正是！”郭小妹依旧洞穿了我的内心，低声道，“这世界上有鬼，为何却没有神？因为神其实是由人创造的。人说你是神，你就是神！人说你是鬼，你就是孤魂野鬼！”
“那你？”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知道什么是鬼门先生，原来我之所以会成为鬼门先生，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张氏。
郭小妹双手合什，声音陡然低沉：“我是地藏，俗名已不可知。”
地藏菩萨？竟然是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个大活人？
这时候就连张氏也忍不住显出身形，凝视了郭小妹许久，这才说道：“竟真的是地藏？可是……我白天的时候见过你，那时候你还只是个正常的普通人。”
“道家有云：道非道，非常道。我虽是地藏，却也不是地藏。”郭小妹坦然道，“佛是什么？佛无相，心中有佛，你便是佛。这少女受人恳求，以自身为祭，将身体暂借于我，所以我就出现了，信我的，我就是地藏，不信我的，我就什么也不是。”
郭小妹说的话虽然看起来有点玄乎，其实我是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其实就是说，她的确是地藏，只不过是暂时借了郭小妹的身体，所以才能跟我们沟通而已。
我和张氏面面相觑，如果郭小妹说的是真的，那地藏为什么会出现在郭小妹的身上，他为什么又会跟李学军跟郭毅在一起？
我转头向李学军看去，却发现他死死的盯着我，似乎只要我稍微说出一句奇怪的话，他就会暴起似的。
我俩目光教会，李学军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沉声问道：“你……见过杨艳的鬼魂了？你是受她的委托帮忙的？这么说你跟那个人不是一伙的了？”
那个人？难道还有第三方的势力？到底是谁？
意外地在这里见到了李学军与郭毅，难道说，杨艳的事情终于要有着落了吗？





鬼门 第十三章 鬼之子
意外地遇到了李学军与郭毅，更让我意外的是，竟然见到了地藏菩萨附身灵，我苏日天算是服了。
不过目前我对他们还是不能信任，因为村子里明明供奉着地藏菩萨的金身，为什么地藏菩萨却要以附身灵的形式出现在郭小妹的身上呢？
大概是看出了我带着疑惑的目光，李学军率先打破了沉默：“我相信菩萨！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无尽的猜疑，在怀疑中将彼此最后的信任破坏殆尽，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做法很无聊吗？”
呃，被人教育了耶，可是你不得不说，李学军的话的确不是没有道理。
“那就还是由我先来吧。”地藏菩萨微微躬身，指了指面前的雕像，“我是地藏，亦非地藏。金身对我来说就是囚笼一样的存在，我……被人用邪法禁锢了！”
什么？这句话真是让人不敢置信，地藏菩萨竟然被人禁锢住了，而禁锢他的，竟然就是他的金身？
“也许你觉得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刚才我就已经说过，神是由人创造的，人说你是神，你就是神，如果人说你什么都不是，那你就什么都不是。”地藏苦笑一声，念了一声佛号，“实际上这些年来，村子里举办的地藏祭，祭祀的根本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居然祭祀的地藏菩萨不是地藏菩萨？
我再次疑惑，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够冒充菩萨？不！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既然能够把地藏菩萨禁锢起来，那么对方的本事自然不容置疑。如果再对应上地藏菩萨所说的话来看，也许现在的地藏菩萨很弱也说不定呢。
“看来你很聪明，已经猜到了原委。”地藏菩萨洒脱地笑着，“我虽不在乎香火名号，可是却不甘心普通民众受人欺骗。你们可知道，自从明朝末年开始，菩萨村就有了以活人供奉‘我’的习俗！你可知道眼睁睁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活埋在地底下，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地藏菩萨加重了语气，沉声道：“是的！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是某个很厉害的家伙的骗局！他禁锢了我，冒认了我的香火，让无知的村民们用生命来祭祀，一切都只是为了满足他的邪法，而这些被活祭的生命，又成为我沉重的负担，让我身上的禁锢进一步被加深。”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好理解了，村民们对自己被欺骗一无所知，依旧每年都用鲜活的生命进行着活祭。一直到解放之后——准确的说，是最近三四十年，这种活祭才真的被明确禁止了。
地藏菩萨毕竟是地藏菩萨，一旦没有了这种活祭的负担，花飞了几十年的时间，他终于恢复了几分自由，至少可以让自己的魂体离开金身，观察起外面的世界。
而这一切，还只是刚刚开始！
接下来李学军接过了地藏菩萨的话茬，他凝视着我的眼睛，许久才道：“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你们竟然会牵扯进来，直到你向郭子询问李朝军这个人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起你来了。”
李朝军？我只是见过他的墓碑而已啊。
我将自己的所见告诉了他，但李朝军却十分明确地告诉我，这附近没有李朝军的坟墓！因为李朝军根本就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还是地藏菩萨解释了一下，告诉我说，作为鬼门先生，即便我原本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也可能会拥有一些比较特殊的能力。而我所看到的李学军的坟墓，也许是某些人的心像所现。
也就是说，我具备了看透某些怨念比较强的个体的内心的能力。这个能力听起来挺牛逼，但如果我不能正确地分辨什么是心象，什么是真实的话，后果将会非常严重。
有了地藏菩萨的解释，李学军就接着说了下去，说出了一个让我根本想不到的事实！
我一直在思考是不是跟这次事情有关的李朝军，其实就是李学军！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李学军并不能算一个真正的人！他是鬼之子，是人与鬼结合的后代！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但地藏菩萨却低声念诵着佛号，语气平静地道：“鬼者，人之魂也。鬼之子，非人、非魔、非死、非生，不入六道轮回，不在五行之中，虽真实存在，却又不被人所理解！”
李学军呵呵一笑，坦然道：“我为什么叫做李朝军？因为这是我母亲给我起的名字，她……就是杨艳！而我的父亲，就是李学军！”
我有些混乱了，急忙让他暂时停止了说话，稍微捋了一下思路：“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李学军和杨艳的儿子，而且是鬼之子。这一点我明白了，可是我不太明白的是，杨艳自己告诉我，她是在几年前死的，而你……怎么看也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了吧？”
“鬼之子不在六道轮回，外貌自然完全不重要。”李朝军摇头，“实际上我的一切都是继承自我的父亲，无论是身体、还是记忆，一切都是从他那里地来的。”
李朝军告诉了我一个更加让我震惊的事实，他的父亲李学军，当初在得知杨艳惨死，后来村子里出现杨艳的鬼魂之后，他的确是去寻找了杨艳的鬼魂，而且也找到了！
一人一鬼的感情骤然爆发，不顾一切的结合在了一起，并且迅速有了李朝军！
鬼与人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人要怀胎十月，但鬼之子却不同。只是短短几天时间，李朝军就出生了。
可是自从李朝军出生之后，杨艳却变了，变得残忍，变得狂暴，变得无可理喻！原本的她，即便变成了鬼魂，也依旧记得与李学军的点点滴滴，否则他俩也不会不顾人鬼殊途而结合在一起了。
李学军不甘心啊，尤其是杨艳的突然消失离去，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打击。所以他不顾一切地寻找，想要找到事情的真相。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李学军真的做到了，他发现了让他震惊的事实，杨艳的鬼魂被人控制了！
不顾一切的李学军，想要让杨艳摆脱控制，他拼尽全力地与那凶手对抗，他成功了！也失败了！
成功的是，杨艳的确自由了，失败的是，杨艳并没有完全摆脱控制。
而失败的代价，就是李学军的生命。他独自一人回到深山，带着鬼之子李朝军，一起回到了村里，偷偷闯进了禁地，向菩萨许愿，将自己的一切托付给儿子，让他代替自己救出母亲。
李学军消失了，代替他的是李朝军，顶替了他的一切，身份、记忆、情感。
这几年下来，李朝军一直在努力着，试图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解救自己的母亲。结果他却意外地发现，地藏菩萨，竟然也是个冒牌货！
至于他是如何跟真正的地藏菩萨取得联系的，这一点李朝军没说，我就也没好太深入追问。我看得出来，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情绪很投入，也很……愤怒！是的，愤怒！
至于郭毅，连他自己似乎都不知道李朝军与李学军的区别，在听到这一段的时候，他所表现出来的惊讶，甚至还要远远超过了我。
地藏与李朝军早有联系——那么，我在地藏墓附近听到的儿歌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把在地藏墓听到儿歌的事情一说，地藏菩萨脸色就变了，沉声道：“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对方似乎早就已经发现了某些东西。他试图利用鬼门先生的能力，来阻止我们。”
李朝军却呵呵地笑了起来，大声道：“没关系！他躲在暗处使用阴谋诡计，这说明他目前还不能暴露自己。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把他抓出来！”
说完，李朝军就主动坦诚了自己手里的所有信息，而我也终于在这个时候确定了，李朝军的确是值得信任的。我之前在地藏墓听到的儿歌，其实就是幕后黑手的故布疑阵，目的就是故意要引起我对李朝军的怀疑。
地藏菩萨所能提供的信息并不多，目前我们只能确认，禁锢他的，与我们要追查的并不是同一个人。毕竟已经好几百年过去了，那个禁锢地藏菩萨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随后李朝军问起我是如何接受的杨艳的委托，我就将与杨艳相遇的经过和盘托出，当听说她的委托竟然是要我找到她的眼睛的时候，李朝军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其实我母亲的眼睛在我的——不！准确来说是我父亲的身上。”李朝军眼神有些迷离，轻声说道，“一切都是受人欺骗，都是受人欺骗啊！”
李朝军重重一拳砸在神龛上，愤然道：“哼！都是他！都是他！如果不是他，又怎么会发生这些事情。我……我的父亲，只不过是想看看星空而已，他的手段实在太过激烈了。”
李朝军已经不止一次提到“他”这个人了，他到底是谁？
听到我的疑问，李朝军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道：“他？是菩萨村代代相传的巫师，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呀！”




鬼门 第十四章 那片星空
巫术？怎么跟巫师扯到一起去了？
张氏一边吐槽着现代人的不学无术，一边解释给我听。巫术是我国自古以来就有的一种方术，甚至于道家其实就是从巫术中脱胎换骨而来。
从太古到秦汉时代，巫术一直就在民间广为流传并应用。大名鼎鼎的巫蛊案，就恰好说明了巫术的存在即其意义。
相传巫术是源自于上古时代的舜帝时期，为了给老百姓生产食盐，满足人民群众的生活。舜就让他的一个儿子到巫咸国做了酋长。巫咸国的人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龙，地处大荒之中，它与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称作十巫。巫咸国在安邑城南，传说有盐池，上承盐水，水出东南薄山，西北流，经巫咸山北。
传说舜的儿子做了巫咸国的酋长，带领巫咸国生产食盐。因为当地的巫咸人掌握着卤土制盐的技术，他们把卤土蒸煮，使盐析出，成为晶体，外人以为是在“变术”。加上巫咸人在制盐的过程中，举行各种祭祀活动，希望南风为他们带来好的气候等，以利于析盐。她们的祭祀，有各种表演，并且附有各种许愿和祈祷的言语。自此，巫术也就渐渐形成。
不过这些道听途说的传说可以不作数，但是我国历史上有着明确记载的龟甲占卜，其实就是巫术的一种。
目前我们的道家，就是从巫术发展变化而来，可见巫术这东西，对我们的影响到底有多么大了。
李朝军很耐心地等张氏解释完了，这才接着说道：“我父亲是巫教传人，其宗门溶巫道佛于一体，以太上老君为教主，教派分‘道法二门’，以巫法主其内、道法主其外。而我父亲，就是巫法教主。”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的发展！
这下就连张氏都忍不住疑惑了，问道：“据我所知，巫道精研巫术，同时将道法融合到自身的能力中，真正的巫道中人祈风祷雨、祝福诅咒，几乎是样样精通，尤其是在鬼怪之术上，更是令佛道中人望尘莫及，传闻暹罗、安南的降头术，就是从巫道偷师学去的。既然你父亲是巫法教主，想来应该相当强悍才是，为何？”
李朝军苦笑，道：“是啊，我父亲是很强，否则又怎么会有我的出现？人鬼殊途，如果只是一般人，怎么能以活人之身，与鬼魂相结合并孕育子嗣？可是我父亲强只强在白巫术，还有一个人不仅精通白巫术，更精通黑巫术、秘道术，可以说是巫道中最强的存在。”
“那个人，就是你之前我我，是不是跟他一伙的那个？”我马上就想到了一种可能，猜测道，“你别告诉我，那个人就是村长吧？”
“你怎么猜到的？”李朝军讶然问道。
“呃……我就是脑洞大开，胡乱猜猜而已，毕竟子承父业，这是我们的传统了。”我摸了摸后脑勺，也没想到自己突然脑洞大开这么一下，竟然还真猜到了。
村长的确跟我见过的菩萨村其他人不一样，他说话有条有理，言谈间带着一种淡淡的古意——没错！就像你想的那样，他说话的方式，跟张氏很像！
张氏可是明朝万历年间的女鬼，说话带着点古人的味道很正常，比如说她称呼我为“相公”，其实我就已经吐槽过很多次，说相公在我们现代是个贬义词，带有一种歧视的味道。可是张氏依旧故我，坚持着自己的一些习惯。
村长说话的方式也是如此，比如说他在说“如果”的时候，一般会说“若是”，他在说“为什么”的时候，会说“为何”。
一开始其实我也没往这方面想，因为村长好歹也是个小村官儿，说话比一般人要圆滑一些也很正常。
村长竟然是菩萨村代代相传的巫师，这可真是我从来没想到过的一种可能。不过接下来，李朝军却说出了让我更加震惊的事情——村长不是人！
具体是怎么回事，李朝军自己都不清楚，他只是自己是一次极为偶然的情况下，才发现了村长不是人的事实。并且为了确定这件事情，他为此做了许多工作，最后终于确定情况属实。
村长的真实姓名是李国，李朝军拜访了许多村里的老人，但谁都不记得李国这个人幼年时候的事情了。
李朝军自己本来就是能算是人，所以他的接受力以及想象力，远远超过了普通人，很快就将村长平时的一些举动与他幼年时代的晦暗不明联系了起来。
“这么说，一切都是你爷爷——也就是村长李国动的手脚了？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儿子，还要害死杨艳。”
李朝军这一段交代得有些不清不楚，连他自己也坦言，这件事情太过荒谬，所以就连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要拿出切实的证据，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面对我提出的问题，李朝军自己也很不理解。倒是地藏菩萨突然插了一句嘴：“世人皆有舔犊之情，李国虽非人，却也是人。”
李朝军沉默了很久，突然重重地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原本一直忌惮他的能力，如今有地藏菩萨在侧，又有鬼门先生相助，我一定要跟他对质！我要当面跟他问清楚！”
李朝军这个人是那种典型的心机不够深沉的人，否则也不会在知道我是鬼门先生之后，率先坦露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人很容易对他产生好感。
同时我也知道，要破解杨艳的委托，其实只有着落在李朝军的身上。
“那这里怎么办？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李朝军突如其来的要求，我并没有拒绝，只是还是觉得有些谜团没有解开，这个地藏墓洞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新鲜的贡品又是怎么来的？
“这是囚禁我的所在，是压制我的核心。”地藏菩萨淡然地说道，“一切自有缘法，也许这就是我为佛的魔障吧。”
李朝军哼道：“反正是那个人搞的鬼，到时候只要问他，自然一切都明白了。”
说罢由他带头，我们一行出了地藏墓洞穴，李朝军第一个当先露头，脚步顿时就定住了。
这洞穴本来就不大，只能容一个人侧身行走，李朝军这一站，正好就把洞口堵了个结结实实，我们就算想要伸出一只手去，也是不可能的了。
幽怨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那是村长的声音：“你看那星空，是多么的美丽，可惜我的儿子永远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天空。”
“你都发现了？”李朝军终于回过神来，一边回答着村长的话，一边钻出了洞口。我们也依次跟着走了出去，就看到村长正吧嗒着烟杆儿，翘着腿坐在一尊地藏菩萨雕像上。
他抬着头，仰望着天空，一边不停地拿起烟杆儿抽烟，抽一口，他就重重地叹一口气，然后又拿起烟杆儿继续抽，接着继续叹气。
“鬼门先生，我其实有个问题想要请问你。”老头不停得抽烟，咳嗽着问道，“你说，人既然活在这世界上这么痛苦，为什么却有人还是想要活着呢？哪怕是不人不鬼、不生不死，却依旧贪恋着凡尘俗世；哪怕日子过得再清苦，却也甘之如饴。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呃，这么高深的问题，我可回答不上来。我虽然当了个劳什子的鬼门先生，可我自己都没搞清楚鬼门先生是咋回事儿呢，突然有人问我人生哲理，我懂个屁啊。
地藏菩萨沉吟了一下，低声道：“红尘自有红尘好，万千思绪皆纷扰，神鬼妖魔皆飘渺，唯有凡尘催人老。”
这菩萨，还真是喜欢说话绕弯子，直来直去的说要死啊，还来句打油诗。
村长老头并不买账，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斜睨了一眼地藏菩萨：“郭小妹？地藏菩萨？呵呵，你说的不算，因为你也不是人！”
“那我来说！”郭毅踏前一步，大声吼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反正人这一辈子不就是个吃喝拉撒睡？想那么多干什么？”
“莽夫，不值一提！”村长老头又摇摇头，随即再次坐了下去，啪嗒啪嗒地再次点起了叶子烟。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李朝军性子直，没心情跟村长老头打哑谜。
村长老头又接连唉声叹气，右手轻轻一招，杨艳的鬼魂便突兀地出现在他手里。
他看也不看杨艳一眼，跟丢垃圾似的，随手将她丢在了李朝军的脚下：“你不是吵着要妈妈吗？这孤魂野鬼就送给你好了，你把我儿子的身体还回来吧。”
“还给你！都还给你！全都还给你！”李朝军扶起杨艳，愤怒地大吼大叫着。
我清楚得看到一道淡淡的影子从他的身体里钻了出来，随后他的身体就像是失去了支撑似的，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出现在刚才李朝军站立的位置的，是一个小小的影子，黝黑的皮肤，头顶有一对小小的角，看起来倒有点像是西方小说里的小恶魔。
村长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最后只是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啊，竟然被个小鬼骗了这么些年！作孽！都是作孽啊！”
说罢，村长缓缓地站起来，身影一晃，就夺过了李朝军的身体，老泪纵横……




鬼门 第十五章 星空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