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处特工皇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潇湘冬儿
军人面无表情,双眼目视前方,闻言顿时铿锵答道:“回禀元帅,不曾!”
蒙阗眉头一皱,“为何?”
“回禀元帅,无人能够辨别,盛金宫有旨,着今日监斩官负责此事。”
蒙阗点了点头,转头向坐在主位上的燕洵看来,声音浑厚地说道:“燕世子,还要偏劳你了。”
燕洵紧抿着嘴唇,眉心几乎皱在一起,巨大的不安和恐惧无法抑制地袭上心头,让他再也无法保持平日里的潇洒冷静,甚至连回答一声都显得有些吃力。
楚乔站在他身后,似乎察觉到什么,伸出嫩白的小手,紧紧地握住了少年的手臂。
“启盒,验人犯!”
二十名大内禁卫齐齐走上前去,整齐划一地将托盘上的白绫掀开,里面赫然是二十个黄金打造的华贵宝盒。金黄色的钥匙伸进锁眼,咔嚓声不绝于耳。随后,众人齐齐顿了一下,同时将所有的盒盖打开,使里面盛放的东西暴露在苍天之下!
燕洵的双眼陡然大睁,额头青筋崩现,喉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顿时离座,欲扑上高台。
两侧的帝国军人身手敏捷地冲上前来,刀剑离鞘声唰唰作响,雪亮的锋芒闪烁,动作迅如雷电,不可抵挡。几乎就在同时,一个矫健的身影拦在所有人前面,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孩子一把卸下一名军人的武器,眉头竖起,护在燕洵身前,不让任何人靠近他。
大风猛然扬起,天地一片昏黄,天空中黑云堆积层云翻滚,漆黑的乌鸦飞掠尖鸣,在狂猛的疾风中振翅高飞,寒冷的风雪刺骨而来,所有人不自禁地蒙住双眼,用衣袖挡住那肆无忌惮的狂风。
却有那么几个人,睁着双眼,注视着那座嗜血的高台。冥冥中,有天上的武神在上空放肆地狂笑,声音穿透激荡的人心,横扫过世间的一切公理。
蒙阗一身重甲,沉声说道:“司徒云登,唱名!”
“是!”肩上绣着紫金纹绣飞鸟的年轻将领走上前来,手指向第一个黄金盒子里鲜血凝固一片狼藉的首级,语调铿锵地大声说道,“燕北之地世袭藩王!培罗大帝第二十四代孙!帝国西北兵马大元帅!盛金宫承光祖庙第五百七十六牌位!燕北王燕世城,四月十六,斩于燕北火雷原!”
说罢,走到第二个盒子前,继续寒声说道:“燕北之地世袭分王!培罗大帝第二十五代孙!帝国西北镇服使!盛金宫承光祖庙第五百七十七牌位!燕北王燕世城长子燕霆,四月十四,斩于燕北逊烈垣!
”燕北之地世袭分王!培罗大帝第二十五代孙!帝国西北镇服副使!盛金宫承光祖庙第五百七十八牌位!燕北王燕世城第三子燕啸,四月十六,斩于燕北火雷原!
“燕北之地世袭翁主!培罗大帝第二十五代孙!盛金宫承光祖庙第五百七十九牌位!燕北王燕世城长女燕红绡,四月十六,穷途末路,自尽于卫水洪湖!
”燕北之地世袭分王,培罗大帝第二十四代孙!帝国西北兵马副帅!盛金宫承光祖庙第五百八十牌位!燕北王燕世城族弟燕世锋,四月初九,斩于燕北尚慎高原!
“燕北之地世袭……”
漫长的唱名终于结束,激荡的风肆无忌惮地横扫九幽。蒙阗站在高高的石台之上,俯视着监斩主位的燕洵,沉声说道:“唱名完毕,请燕世子验人犯!”
轰的一声巨响,狂风陡然卷起,折断了九幽台旁的一棵参天古树,巨大的树枝呼啸着飞起,轰然砸在金翅广场的正中央。
漫天风声呼啸,所有诡异莫测的眼光霎时间全汇聚到那个监斩台上的少年身上!
聚九州之铁,难以铸此一恨!
燕洵缓缓地闭上眼,再睁开之时,已是一片血红!
漆黑的天幕中闷雷滚滚,北风呼啸悲号,如同发疯的野兽,层层黑云几乎要压在地面,飞沙走石,睁目如盲。
蒙氏一族的现任族长,掌管帝国兵马军需调动的铁血军人面色不变地继续沉声说道:“燕世子,请你验人犯。”
一阵狂风突然平地而起,场中的黑色旗幡迎风怒展,猎猎如火,金色的凶龙狰狞舞爪,好似欲冲破旗帜飞腾而出。少年紧咬着牙关,双目赤红,一张脸孔青白泛紫,双拳紧握,好似有通天的大火蔓延在他的胸腔内。
突然间,只听燕洵怒喝一声,如同崛起的噬人的豹子,一拳击中了一名帝国兵士,转瞬抢下一柄战刀,刀似飞虹,势如疯虎地杀出人群,向着九幽高台怒斩而去。
一片惊呼声顿时暴起,土黄色斗篷的大内禁卫们纷纷冲上前来,密密麻麻,如同沸腾的黄泉之水。楚乔站在燕洵身后,眉头紧锁,眼神略转,突然一脚踢在一名士兵的小腿上,借力飞跃而起,一把抓住了监斩台上的旗幡绳索。只听呼啦一声巨响,无数面黑龙战旗瞬间当空罩下,将所有人都掩于其间。
“抓住他!”魏景面色发青,最早从旗幡下爬起身来,手指着已经奔下台去的燕洵大声喊道,“狼子野心的燕北狗,不能让他跑了!”
金翅广场上的士兵们此时已经冲至身前。楚乔拉住暴怒的少年,一把掷出战刀,噼啪一声脆响,九幽台旁的高架火盆纷纷倾倒,炭火遍撒一地,火油四溅,呼啦一下在遍地积雪之上燃烧起来。
“走!”楚乔大叫一声,拉住燕洵就欲向朱武街方向逃去,谁知少年却瞬时间力气惊人,一把推开她的拉扯,向着重兵防守的九幽高台飞掠而去!
“燕洵!”楚乔头上的风帽跌落,满头青丝随风飞舞,眉头紧锁厉声长喝,“你疯了!回来!”
轰然间,血光四射,尸身狼藉。燕世子常年居于真煌帝都,为人孟浪,潇洒不羁,从没有人见过他真正发怒动手,就连诸葛怀这些贵族少年,也难知其深浅。可是此时此刻,看着少年矫健如豹般的迅猛身影,看着少年凶残如狼般的嗜血眼神,就连那些常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于死人堆里饮酒吃肉的西征军人,也不由得感到一阵胆寒。
那是一种力量,并非武艺,并非智慧,并非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蛮力,而是一种刻骨的仇恨,坚定的信念,和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疯狂与决心!
大风呼啸,百草摧折,断裂的参天古木迎风发出呜呜声响,好似凄厉鬼哭。少年墨发遮挡于眼前,肩头染血,大裘滑落,手腕上累累青筋暴起,双眼如同绝境里的野兽,手握嗜血长刀,一步一步地走上了九幽高台。
两侧兵士踟蹰不前,小心地半弓着腰。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上千名帝国精锐,面对着这个眼神疯狂的少年却无人敢挪动一下脚步。巨大的杀气弥漫在半空之中,引得苍天之上食腐的鹰鸩上下盘旋,以为下面有什么饕餮盛宴。
噗的一声轻响,少年的双脚踏在最后一级台阶之上,只要再上前一步,就可以走上九幽高台。
就在这时,蒙阗的声音冰冷低沉地缓缓响起,“燕世子是来验人犯的吗?”
燕洵缓缓抬起头来,一滴鲜血沿着他轮廓分明的下巴缓缓流下,不知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少年的声音低沉沙哑,好似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你让开!”
轰隆一声巨响登时闪过,煌煌冬日,竟打起滚滚闷雷,遍地飞雪随着狂风肆虐而舞。少年缓缓举起嗜血的战刀,遥遥指向蒙阗将军,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砰的一声闷响,帝国将军突然凌空跃起,一脚正中少年的胸口。刹那间,只见燕洵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鲜血漫空喷洒,整个人腾空旋转,落在高高的石阶之上,葫芦一般滚落在地!
“燕洵!”楚乔大叫一声,挥刀就往前冲。士兵们这时才反应过来,顿时将她团团包围。楚乔毕竟身小力弱,个子又矮,怎能抵挡住这么多人的围攻,只是几下拼杀,手臂大腿已多处受伤,身躯一软,就被十多柄雪亮的战刀架在了脖子之上,不能动弹分毫。
“燕洵!”楚乔悲鸣一声,双眼血红,双手被人反握在身后,挣脱不得。
时间那般急促,却又那般安静,猎猎风声如同催命的冤魂,在浩大的广场上肆虐奔腾着。真煌城内内外外,帝国的上位者们、贵族、元老、官员、将军、士兵,还有那些围观在外围的普通百姓,无不屏住呼吸,翘首望着那个血泊之中衣衫染血的少年。仿佛过了那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少年趴在地上,手指轻轻一动,然后,狠狠地抓在雪地上,握紧,爬起,眼神如倔强的孤狼,一点一点,踉跄地爬起,身形微微一晃,然后拄着战刀,一步一步再一次向着高台走去。
11处特工皇妃 第034章
“九幽乃真煌重地,燕世子如果不说明来意,即便贵为监斩官,也不能踏前分毫。本帅再问你一遍,燕世子可是来验人犯的?”
上空旗幡飞扬,下面冷寂无声,少年眼如寒冰,倔强地用手背狠狠地擦了一把嘴角,沉声说道:“滚开!”
轰隆一声,又是一击惊雷闷响,燕洵的身体随着雷声,再一次滚落台下!
“燕洵!”楚乔终于克制不住,厉声高吼,“你这个傻子,你要送死吗?你回来!”
天地间的一切声音似乎都已经离他远去,双耳轰鸣听不到半点声响,他眼睛红肿,一张脸孔满是被尘土岩石划伤的伤口,鲜血淋淋的双手如同刚从血池中浸泡而出,胸口仿佛被千钧巨石狠狠锤砸。好像有什么人在叫他,他却已经听不见了,他的脑海里满满都是燕北的声音。他似乎听到了父亲爽朗的大笑,听到了大哥没完没了的唠叨,听到了三哥和二姐互相抽着鞭子追打,听到小叔悠远的燕北长调,还有父亲的那些部下,那些从小将他举在头顶骑马斗牛的叔叔伯伯的马蹄声。
可是他们渐渐地都走远了,渐渐地看不分明,天地一片漆黑,无数个冷硬的声音在脑海里叫嚣着。他们在低声地、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燕洵,站起来,站起来,像个燕北的汉子一样,站起来。”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双眼,望着那个血淋淋的少年,望着那个昔日里的天朝贵胄,再一次从血泊里爬起,一步、两步、三步,血印在黑色的石阶上,反射着积雪的光,竟是那般刺眼。
铁血的军人渐渐皱起了眉,他望着那个踉跄走上来的少年,想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只是在最后一刻,仍旧一脚将他踢下台去。
人群中,突然有小声的悲泣缓缓响起,声音渐渐扩大,压抑的哭声大片地回荡在贫苦的百姓之中。这些身份低下,血统低贱的贱民,望着高贵的帝国广场,心底的悲戚终于再也忍耐不住。那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贵族们嘴唇紧抿着,一双双冷漠的眼睛也微微有些动容。
冷风吹来,少年的身体像是一团烂泥,他已经站不起来了。帝国第一元帅蒙阗,武艺精湛,力大如山,曾经一人在西漠高原上独力击杀了二百多人的荒外马队,被他打一拳还不死得更快。但是,没有人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他,让他仅靠染血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向九幽高台爬去。
最后一次将燕洵踢落,将军眉头紧锁,终于沉声对着两旁的侍卫说道:“不必再验,将他拿下,行刑!”
“蒙阗将军!”魏景眉头一皱,站起身来沉声说道,“您这样怕是不合规矩,盛金宫下达的命令要他验尸,怎可敷衍了事?”
蒙阗眉头一皱,转过头来,看向这个魏氏门阀的翘楚少年,手指着燕洵,缓缓说道:“你觉得他这个样子,还能遵从圣令吗?”
谁想过让他遵从圣令,盛金宫此意,不过是为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杀了他罢了。西北关兵败,帝国和长老会一起将罪责推给了燕北王,燕北王一家惨遭满门屠戮,只剩下这唯一的血脉。
燕洵身在帝都多年,抽身事外,无法牵连其中。燕北之地历代世袭,燕世城不在了,燕洵继位理所应当,可是帝国怎能冒这个险放这个狼崽子西去?于是,设下这个局,燕洵若是不遵皇命,就是藐视盛金宫,为臣不忠;若是乖乖听话,就是懦弱无能,大逆不道,为子不孝。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必杀的死局。
帝国此举,不过是为了给天下百姓、给各地藩王们一个交代,以堵悠悠之口。满朝文武,谁人不知?
可是这样的理由,却不能拿出来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作劝阻的理由。魏景气得咬牙切齿,恨恨地看向燕洵,寒声说道:“蒙将军这样做,不怕圣上和长老会齐齐怪罪吗?”
“怪罪与否,本帅一力承担,不劳你来操心。”
蒙阗转过身来,看了眼被众人狠狠压制在下面的孩子,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去,将欲行刑。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黄奇正身为监斩副官,缓缓走上前来,半眯着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道:“蒙将军,来此之前穆合大人曾叮嘱过,如事情有变,就将这个给将军您看。”
蒙阗接过文书,只看了一眼,面色登时大变。
将军站在台上,许久,终于转过头来,沉重地望向燕洵,缓缓说道:“燕世子,请你别再固执,是与不是,你只需点一点头。他们都是你的父兄亲人,只有你最有资格辨认。”
燕洵的身体被人压在地上,整个人再也看不出是那个昔日里英姿飒爽的燕北世子,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冤魂,充满了嗜血的仇恨和杀气。
蒙阗看着少年倔强的眼睛,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既然燕世子抗旨不遵,就别怪本官秉公办理了,来人,将他拖上来!”
“慢着!”
长风倒卷,黑云翻腾,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所有人齐齐转头望去,只听清脆的马蹄声陡然从紫金门的方向传出,白衣雪貂、墨发如水的女子策马而来,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我来验!”“母亲?”
血泊中的少年陡然回过头去,望向那个高居在马背上的女子。女子白衣胜雪,水袖如云,满头墨发披散在身后,好似质地绝佳的怀宋墨缎,一张素颜犹若白莲,眼眸温柔如雪山之巅的清泉,就连眼角的丝丝鱼尾纹也显得温柔宁静。
女子翻身下马,径直走到燕洵身边,两侧的侍卫们仿佛愣住了,竟无一人上前阻拦。
女子将燕洵的头抱起,用洁白的衣袖轻轻地擦拭少年染血的面孔,淡如云雾地扯开一个温暖的微笑,“洵儿。”
燕洵的眼泪瞬间滑落,这个之前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皱一下眉头的少年瞬时号啕大哭,他紧紧地抓着女子的衣袖,大声问道:“母亲,为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洵儿,”女子温柔地擦去他眼角的血块,轻声问道,“你相信你父亲吗?”
燕洵哽咽地点头,“我相信。”
“那就不要问为什么,”女人抱着孩子,眼睛宁静地在观斩台上那些贵族的身上一一掠过,轻声地说,“这个世界,不是一切事情都可以说清楚原因的,就像虎吃狼、狼吃兔子、兔子去吃草一样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母亲!”燕洵陡然转过头去,冷眼望着那些衣衫华贵的贵族,一字一顿地寒声说道,“是他们吗?是他们害了燕北吗?”
少年的眼神凌厉如同冰雪,刹那间刺透了狂飞的雪雾。那一瞬间,所有的帝国权贵几乎同时打了一个寒战。他们看着那个面容秀美空灵如兰的女子,只见她清淡地笑笑,拭去孩子眼角的泪水,“洵儿,不要哭,燕家的孩子,是流血不流泪的。”
“蒙将军,我来验尸吧。上面的那些,是我的丈夫、儿子、女儿,我的亲人,相信在这天地间,再也没有一个人比我更加有资格来做这件事了。”
蒙阗眉头紧锁,眼睛里有黑色的暗流在激荡翻滚。看着女子如花的素颜,这个帝国最为铁血的军人突然间说不出话来。那些跌宕风云的往事像是潮水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飞驰而过。
他还记得那年早春,他和世城,还有如今那个连名字都不能直呼的男人一起,在卞唐的清水湖畔,邂逅了超凡脱俗的女子。那时的他们,还是那般年轻,女孩子撑着船,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衣裳,卷起裤脚,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腿,大笑着冲着三个看傻了眼的少年大声地叫道:“喂!你们三个大个子,要上船吗?”
一晃眼,三十年,那么多的血雨腥风,那么多的杀伐征途,那么多的狡诈阴谋,他们三人携手与共,从浓浓的黑雾中肩并肩地杀出一条血路来。那时的他们,也许并不知道三十年后的今日会面临这样的境地。如果知道,他们还会那般同甘共苦,还会那般同气连枝,还会那般舍生忘死地祸福与共吗?难道昔日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他们在日后互相举起刀剑,砍下对方的头颅?
蒙阗缓缓地叹息,低沉地说:“你不该来。”
“他说过,不会限制我在帝都的自由,只要我不出真煌城,就不会有人阻拦。蒙将军,这是圣谕,你不能违背。就如同你带兵杀进燕北一样,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做了。”
女子提起裙角,一步一步走上高台,动作那般轻盈,可是落在地上的脚步,又显得那样沉重。
“母亲!”燕洵大急,顿时站起身来就要扑上前去,可是还没走出一步,陡然摔在地上,痛苦地闷哼一声。
楚乔见了,登时冲出已经不再阻拦的士兵的包围,几步跑上前去,扶住燕洵的身体,紧张地问:“你怎么样?”
大雪纷扬而下,北风号叫,苍鹰凄厉,遍地狼藉的鲜血,遍地破败的旗帜和倒塌的火盆,千万双眼睛齐齐注视着那个一步步走上九幽杀地的女子的背影。长风卷起她的衣裙,翩翩欲飞,像是一只在狂风中徘徊的白鸟。
11处特工皇妃 第035章
女子的手指抚上第一个金盒,男人的剑眉被血污了,呈暗红色,却并不显得多么狰狞可怕,他的眼睛紧闭着,好像是睡着了一般,鼻梁高挺,嘴唇紧抿,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女人望着她的丈夫,手指在下面虚无地轻抚,好像那里仍旧有一具伟岸的身体。她并没有哭,而是偏着头,温柔地笑,轻声地说:“这是我的丈夫,燕北之地的世袭藩王,培罗大帝第二十四代子孙,帝国西北的兵马大元帅,盛金宫承光祖庙的第五百七十六牌位,燕北王,燕世城。”
雪花落在女人的眉眼鬓角之上,却并没有融化,她的脸孔有些苍白,可是声音仍旧是那样温和,双目如水般注视着燕王的头颅,仿佛他随时会睁开眼睛对她微笑一样。她的手划过他的脸孔,在他的耳际,有一道小小的疤痕,似乎很多年了,不仔细看已经快要看不出来了。
“这里的伤疤,是当年沧澜王叛乱时,在盛金宫的幽微门被人用剑刺伤的。当年皇上遭人暗算,服食了幽魂草,浑身无力,世城和蒙将军从东西两门杀进去救驾,世城当先找到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他背着昏迷不醒的皇帝,一个人孤身冲出了三百兵马围困的盛金宫,身上手上二十多处刀伤,事后养了半年才能下床走路。那一年,他刚刚十七岁。”
“这里,是白马关一战中留下的,”女人的手抚在下巴上一处明显的红痕上,继续说:“白苍历七百五十六年,帝国于瑶水祭拜祖庙,所有贵族长老和皇亲国戚都有临场,晋姜王却于此时发难,通敌叛国,打开西北关口,放犬戎人入关,三十万犬戎大军包围瑶水。世城得知后,率军从燕北出发,七日七夜不卸甲不离鞍,昼夜不休,身先士卒地解了瑶水之危。你们的皇帝当场在瑶水白马山顶发誓,帝国和燕北世代君臣,永不相弃。当时你们这些人,也大多数在场的。”
台下的帝国大臣们顿时一阵躁动,那些被尘土覆盖了的往事登时被掀了起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昏花的老眼仿佛也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夕阳惨白如血,燕北的狮子旗迎风怒吼,将犬戎蛮人杀得片甲不留。那时候,他们还都年轻,也曾兴奋地簇拥上去拍着那个年轻人的肩膀,大笑着喝着烈酒。
“这里,是四月十六那天正午,在火雷原上,蒙将军你亲手砍下的。将军,你正当壮年,运筹帷幄杀伐果断,不会不认得自己的剑,这个伤口是不是你砍的,这个人是不是燕世城,你会不知道吗?”
蒙阗陡然间哑口无言,面如青铁,愣愣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确定,这个人是我的丈夫,是燕北王燕世城,绝无虚假。”说罢,只听砰的一声,金盒的盖子登时被女子一把扣上,转身就向下一个盒子走去。
“这是我的儿子,燕北世袭分王,培罗大帝第二十五代孙,帝国西北镇服使,盛金宫承光祖庙第五百七十七牌位,燕北王燕世城长子燕霆。他今年二十一岁,十三岁从军,从低等小卒做起,八年里晋升二十四次,击退犬戎人进犯六十七次,立下大小战功无数,帝国盛金宫和长老会共同嘉奖七次,十八岁官拜镇服使,领兵护卫帝国北疆,从未失手。四月十四,在逊烈垣上被万马践踏,头脸难以分辨,只余血沫。
“这是我的儿子,燕北世袭分王,培罗大帝第二十五代孙,帝国西北镇服副使,盛金宫承光祖庙第五百七十八牌位,燕北王燕世城第三子燕啸。他今年十六岁,十三岁从军,跟随他父亲南征北战,三次征讨北疆蛮人,上阵杀敌,从未退却半步。他身上有四十多处刀伤,都是为燕北百姓而留。四月十六,他被西征大军以投石机击中,脊柱碎裂,双腿斩断,血尽而亡。”
“这……这是我的女儿。”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金盒里的头颅青白浮肿,似乎被水浸泡过,眼角鼻翼都是紫色的血沫,“燕北世袭翁主,培罗大帝第二十五代孙,盛金宫承光祖庙第五百七十九牌位,燕北王燕世城长女燕红绡。四月十六,她骑马来救被掳走的母亲,经过卫水洪湖之时,被西征军团第四野战军穆贺西田的部队截获,轮奸致死,最后抛尸洪湖。”
漫天的风雪陡然变大,女人的声音越发凄厉,面色越发苍白,一字一句仿佛泣血而出,狂风呼啸,大雪飞旋,无数鹰鸩齐齐扑簌翅膀,随着招展的黑龙战旗一同搏击漆黑低沉的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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