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处特工皇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潇湘冬儿
楚乔一愣,这几年来,燕洵为人向来低调,虽然如今境况已大不如前,可是也从不会如京城的那些氏族公子深夜在外游荡的。
“可有什么要紧事吗?”
“没有,”阿精笑着宽慰道,“姑娘不必担心。”
见他不答,楚乔也就不再问。
自己一个人,楚乔晚饭没有吃,只吃了点糕点,就在房间里烤火,懒得不爱动弹。
这两年,一直在外面奔走,为燕洵培植外界的势力,已经许久没过上这样悠闲的生活了。
盛金宫的主人虽然限制燕洵的行动,不允许他离开帝都,但是对于燕洵手下的众人,管制倒不是很严格。在这一点上,楚乔至今也想不明白夏皇的意图,他难道真的不顾及燕洵的势力暗中发展壮大?还是他另有什么撒手锏?
如今的大夏帝国,各方势力割据,远不是皇帝一句话就能翻了天去,他真的有这样的能力和把握?
七大家族中,岭南沐氏、淮阴赫连氏、东岳商氏,向来低调,对朝中派系争斗保持中立。多年来,虽然也有外戚擅权、权倾一时的时候,但是在本朝向来保持安分。尤其是近几年来,穆合氏和魏阀的高调,让他们越发沉寂下去。只是,这些家族世代累积,家族势力盘根错节,暂时的安分守己并不代表没有争权之心,一旦被他们抓到机会,必定会凌厉反扑,谋取高位。他们这些人,是潜伏在暗处的冷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射出来。
而十年来一直家族荣盛车马云集的穆合氏,却因为上一代家主穆合云亭的大去而渐渐呈现衰败之气。虽然族中女子显贵,穆合那云更是贵为当今皇后,并诞下三子,皇七子赵彻、八子赵珏,还有最小的十九子赵幐,却仍旧无法弥补穆合氏男丁天资不高的劣势。在这之前,穆合一脉向来支持处事更为圆滑、更加容易掌控的赵珏登位,以盼当今皇帝百年之后穆合氏一飞冲天,凌驾于长老会之上。然而如意算盘还没打响,赵珏就被夏皇赐死,赵幐年纪还小,穆合氏无奈之下,只有重新扶植赵彻。
只是,这位心智坚定、胸怀经纬之志的皇七子似乎对自己的母族并不买账,对自己的母亲也是阳奉阴违,关系诡异难测。
几家欢喜几家愁,穆合氏的渐渐没落,就是魏阀一脉最喜欢听到的喜讯。魏光老谋深算,几年隐忍,终于为今日的一朝勃发积攒了足够的力量。舒贵妃多年幽居深宫,虽然并不如何得到皇帝的喜爱,但是行止有度,典雅雍容,是如今仅次于穆合那云的当朝贵妃,皇三子赵齐和十三赵嵩向来为夏皇所喜,尤其是赵嵩,更是小小年纪就被封王,成了继赵彻之后最早有封地的皇子。如今赵齐执掌帝都大权,深得夏皇信赖,魏阀一脉水涨船高,声势日隆。
西北巴图哈家族是异族起身,百年前也是西北王族,后来举族归顺大夏,才得到长老会的一个席位。但是毕竟是草原蛮族,不得京城氏族的喜爱,在朝中无甚根基,历来为穆合氏马首是瞻,只看扎鲁、扎玛兄妹二人的做派,就可见巴图哈家族的心智能力。只懂武力蛮劲,不足为惧。穆合氏一倒,巴图哈大厦必倾。
11处特工皇妃 第054章
反观之,诸葛家却让人无法看清,很多人愿意把诸葛一脉与岭南沐氏、淮阴赫连相提并论。楚乔却知,诸葛家绝对不会如此简单,隐藏在诸葛穆青那张平庸温和的脸颊之下的,是深不可测的心机和不可揣度的谋算。一个三百年荣盛不衰的豪门,其内在绝对不会如表面看起来那般温顺。这一点,只诸葛玥和诸葛怀兄弟,就可见一斑。
而蒙阗、乐邢将军等军中大将,大多选择依附门阀和靠拢皇权,无法自成一个体系。
其次,就是散居各地的藩王。
二十年前,江南之地的藩王曾群起而乱,打击帝国氏族,结果被氏族们联手打压了下去。灵溪灵王、景郡王、燕王燕世城,都是那一役之后的幸存者,当初势大的几大诸王如今早已经烟消云散,王室族人惨遭屠戮,如今所剩,不过十之二三。
当年大肆屠杀皇室亲族之时,燕王燕世城曾极力上表为藩王们求情,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他这个没有涉足其中的藩王,被削藩驱逐,从赵氏宗庙里除名,改赵姓为燕,发配燕北苦寒之地,不许回京。
时至今日,还有几人记得,燕北燕王也是大夏的皇族一脉,和赵正德喝着同一个母亲的乳水长大?
楚乔淡漠一笑,赵正德这个皇帝当得真可谓辛苦,从大夏建国开始,皇权就一直旁落,比起华夏几千年来军政大权系于一身的帝王们,实在是太过憋屈。
这时,忽听前院有开门声响,少女眼神瞥向窗子,耳朵竖起,静静出神。
“姑娘,你睡了吗?”
绿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楚乔答应了一声,小丫鬟就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姑娘,夜里凉,奴婢给你换一个火盆。”
楚乔点了点头,沉声问道:“可是世子回来了?”
“嗯,”小丫鬟脆生生地答道,“我听开门的小李子说,世子去了金晓楼宴请骁骑营的几个将军吃饭,还把昨天季大人送来的那些舞姬都送了他们。”
楚乔闻言顿时一愣,看着红红的火盆就不再说话。
“姑娘?”小丫鬟皱眉叫道,“姑娘?”
“嗯?”楚乔抬起头来,“什么事?”
“没事的话,奴婢就先下去了?”
楚乔点头,“下去吧。”
“那姑娘早点休息。”小丫鬟关上房门,外面的风声突然变大,嗖嗖地吹过窗棂,前院的声音渐渐变小,渐渐地归于宁静。
再过五天,她就要去骁骑营赴任了,燕洵今晚宴请骁骑营的将军,其用意可想而知。
他们总是对对方说,一定要坦诚相对,绝不隐瞒,一生信任彼此,永不心生嫌隙。可是随着年岁渐长,有些事情,还是让他们无法对对方坦诚地说出口。比如她和诸葛玥的恩怨,她心中对贵族做派的厌恶和不以为然,还有他在外面的另一副模样,放浪形骸迷惑他人的浪子嘴脸。
但是,有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深入心肺的默契、携手以共的情谊让他们总是默默地为对方做出最妥善的安排。尽管不说出口,但是面对外面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他们永远是亲密无间的战友、生死相随的家人。
就像是多年前的那个大雪夜,她寻药被打,满身伤痕,一步一踉跄地在雪地里跋涉,怀抱着他的救命药材,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赶回去,却在冷寂幽森的篁园里看到病得奄奄一息却惶惶不安地强撑着身体,低声呼喊她的名字找寻自己的他一般。
那一天,单薄的少年满身病痛,却决然地背起伤痕累累的少女,嘴唇发青,面色苍白,在漆黑的夜里孤独地走着。即便步履蹒跚,神情却异常坚定。
那一天,他跪在她的床前,握着她的手,在少女将要昏厥的眼皮前一字一顿地低声说,此生此世,必不会再让她受人欺凌。
那时候的他们,连在夜间高声说话都不敢。可是就是这么一句毫无气势的承诺,却深深地震撼了她的心神,让她将这个侥幸得来的一生,系在了他宏图霸业的刀锋之上。
第二日,在魏景再一次带人前来逼迫的时候,无权无势的少年燕洵被砍下了一段小指,若不是赵嵩及时赶到,可能整只手都要断在魏阀的刀下。
那天晚上,是楚乔进入盛金宫之后第一次哭,也是唯一的一次。
缺衣少食的时候,她没有落泪;被人欺凌的时候,她没有落泪;遭到鞭打遍体鳞伤的时候,她也只是睁大了双眼,牢牢地记住仇人的长相,不显露出一丝懦弱。可就是那一天,燕洵被砍断了一段小指,晚上却固执地不肯给她看伤口的时候,她再也忍耐不住地痛哭失声。
她可以忍受饥饿,忍受痛苦,忍受轻贱,可以承受苦楚,因为她知道,她总会长大成人,总会逃出困境,总会一刀一剑地亲手报仇雪恨,她有的是耐心,有的是时间。
可是她不能忍受身边的人受到伤害,燕洵的手指断了,谁来为他治好?
那天晚上,她哭了很久,燕洵手足无措,最后只能笨拙地抱着她,拍着她不断抽泣的脊背,举着右手说你看只断了这么一小节,不耽误握剑,不耽误练刀,不耽误吃饭,不耽误写字,没事的。
这是楚乔来到这时代之后第一次这般失声痛哭,比在诸葛家柴房里那次流的眼泪还多。很久之后她才明白,只因为曾经的她总是孤身一人,即便有临惜那些孩子,仍旧让她没有丝毫归属感。可是就在燕洵断指的那一天,她突然发现她也有亲人了。
于是,她才能放任自己情绪上短暂的软弱。
他们两人都是一身孤寂,在这世上,除了彼此,没有旁人。
火光照在女子的脸上,夜色越发朦胧,窗外更鼓绵长,夜深露重。楚乔抬起头来,望着外面摇曳的树影,缓缓缩在软榻上,晚上她没有吃饭,此刻正在静静地等人来敲门。
“阿楚,”果然,半晌之后,有醇厚温和的嗓音在外面响起,“你睡了吗?”
少女嘴角微微一牵,竟少见地低声一笑。外面再无声音,过了一会儿,她跳下软榻,光着脚就跑到门边。
门板咯吱一声打开,门外没人,只有一只雕花楠木食盒,静静地放在地上,上面还贴着一张字条,拿起来,是潇洒隽秀的字迹,再熟悉不过。
“知道你睡得晚,若是饿了,就吃一点,这是西归坊的鸭子,去了油,不用怕胖。”
楚乔抬起头来,只见飘飘洒洒的白雪之中,一把青面竹伞撑在头上,白狐大裘的披风之下,青衫寥落,身影清俊,渐渐地隐没在漆黑的回廊之间。白雪纷扬而下,一时间她几乎看到了多年前站在赤水湖畔大叫着再帮自己一次就不姓燕的少年,而不是那个终日隐匿在黑暗之中,身着墨袍眼神阴郁的男人。
或许,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偶尔显露出当年的样子。
他并不是没有改变,只是因为有她的存在,才在心底留下了那么一处柔软的地界,旁人不得涉足,高墙围绕,院门幽闭,独为她开。
楚乔抱着食盒站在原地愣愣出神,风雪飘洒,落了满地苍茫。
两日后,是八公主赵淳儿的及笄之礼。八公主和赵彻同为一母所生,是当今皇家地位最为尊崇的公主,她的及笄之礼自然得大肆操办。
因为当日围猎上的争执,燕洵对这刁蛮女的耐性也渐渐耗尽,只派阿精送了份贺礼就草草了事。
楚乔翻看礼单的时候,燕洵正在堂上喝茶,只见上面恭敬客气地写了几句吉祥话,下面就是一排礼品:两对和田如意,四只金玉彩狮,八匹怀宋玉锦。
既不贵重,也不寒酸,很是符合礼数。
楚乔摇了摇头,不知这赵淳儿收到礼物的时候会有何感想。这么多年来,淳公主爱慕燕北世子的事情早已在京城上层圈子里传开,皇后穆合那云曾干预过此事,奈何赵淳儿生性刁蛮,除了燕洵旁人的话一概不听,加上夏皇的三不管政策,更让这小公主越发没有顾忌了。
“桂枝嘉园,月鼎竹山,阿楚,有机会我们真的要到卞唐去看上一看,品尝一下竹山酒。”
楚乔抬起头来,今日阳光极好,少见地没有下雪,一大早就被燕洵叫来花房,两人相对坐了一上午各自没有言语,她看书,他喝茶,倒是怡然自得。突然听到他说这话,楚乔点头一笑,“好,有机会一起去。”
见她欢喜,燕洵也是展颜一笑,“阿楚长大了,必是一代佳人。”
楚乔嗤笑,“今天吃了什么,嘴这么甜?还是在外面油嘴滑舌习惯了,回来也脱不下你这放浪形骸的公子哥模样?”
燕洵淡淡摇头,“你还是不明白,外面花红柳绿再是绚丽,也是迫不得已逢场作戏,我的阿楚是世间最美丽的女子,无人能及。”
他这话说得极为自然,就好像是说今天的饭菜可口一般。楚乔闻言却微微一愣,脸颊微微一红,竟也少有地露出一丝少女的娇态。
尽管亲密,也一直不曾袒露心事,多年来的相处好似战友也可比亲人,却丝毫没有涉及男女之情。忽听燕洵这般说,有过两世经历的少女,也不禁有些慌乱。
“阿楚,”燕洵突然正色,很是认真地望着她,“你我相交已有八年,其间祸福与共,患难相随,如今,一切就要过去了。等这边事情一了,回到燕北,我们就……”
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响起了阿精微微惊慌的声音,“世子,圣上召见。”
所有缠绵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楚乔猛地站起身来,手中的书卷唰的一声落在地上。
11处特工皇妃 第055章
燕洵也是一愣,七年了,夏皇从没召见过他,今日突然召见,究竟是福是祸?
“怎么办?”楚乔面色沉重,转过头来,沉声说道。
燕洵默想了半晌,最终说道:“不必惊慌,应该不会有事,我去看看。”
“燕洵。”
燕洵刚转身要走,突然被楚乔一把抓住。少女的小手微微冒着汗,冰冷似雪,紧紧地拉着他,眼神担忧,却又有着玉石俱焚的坚韧,“小心点,早点回来。”
“放心吧。”燕洵心下一暖,反手握住楚乔的手,拍了拍她的肩,“我去去就回。”
绿柳走上前来,为燕洵披上大裘,燕洵带着几名下人,出了莺歌院。
整整一个下午,楚乔都坐立不安,总是觉得会有事发生。傍晚的时候,阿精突然回来,楚乔大喜,疾步跑上前去,沉声问道:“世子呢?怎么样?怎么现在还不回来?”
阿精面色有些尴尬,但还是缓缓说道:“世子没事,现在正在前殿赴宴。”
楚乔长吁了一口气,放心地说道:“没事就好,皇帝传召他有什么事?”
阿精左右看了一眼,见几名小丫鬟跟在楚乔周围,全都一脸疑惑地望着他,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楚乔眉头缓缓皱起,隐约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沉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阿精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沉声说道,“皇上刚刚传召世子殿下,是要……是要给殿下赐婚,已经指给刚刚过了及笄之礼的淳公主。”
少女登时一愣,想说什么,张开了嘴却说不出来。她左右望了一眼,双眉渐渐紧锁如川,声音很低地反问道:“赐婚?”
“姑娘……”阿精担忧地叫道。
楚乔却点了点头,喃喃说道:“赐婚。”
“姑娘,世子怕你担心,叫我回来告诉你一声,他说……”
“我没事,”楚乔摇了摇头说道,“皇家饮宴锋芒太多,你快回他身边保护他,切莫出了差错。我只是有点担心,害怕皇帝对他不利,哦,赐婚,我知道了。”
阿精面露不忍之色,低声轻呼道:“姑娘……”
“我先回房,你快去吧。”楚乔转过身去,脊背挺直,毫无悲伤之色,只是喃喃说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绿柳,把花房的书信都送到我房里来,我要批复。”
白雪茫茫,女子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衫,披着一件同色的披风,少见地露出一丝女儿家的妩媚,远处的风吹来,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她的背上,披风翻动,显得有几丝凄冷。
远处夕阳缓缓西下,天边火红,但再是多彩,也终要落下去了。烛台灯火,红泪点点。
三更的更鼓已经敲过,燕洵仍旧没有回来。小丫鬟捧着火盆小心地推开房门,只见屋子里一灯如豆,女子的身影单薄纤细,仍旧伏在案头,听见响声也没有抬起头来,眉头轻蹙,似乎在思索什么。
“姑娘,”小丫鬟面露不忍之色,虽然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但是也懵懂地明白点什么,她小心翼翼地对着这个平日里严肃寡言的主子轻声说道,“时间不早了,您还是早点睡吧。”
楚乔没有说话,只是略略竖起手来,示意她出去。
绿柳端着换下的火盆,走到门口突然回头说道:“世子若是回来了,奴婢来叫您。”
纤瘦的女子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微挑,淡淡地看着绿柳,声音低沉地缓缓说道:“你是不是很闲?”
小丫鬟一愣,顿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说道:“奴婢多事了,请姑娘责罚。”
“下去吧。”清厉的声音陡然传出,少女没再说话,只是低下头去继续看着手里的信函,绿柳战战兢兢地低着头退出去,房门关上,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烛火轻燃,不时地爆出一丝火花,烛光将少女的影子拖得很长,纤细一条,朦胧中看不清轮廓。
并没有什么别样的举动,照常忙碌,照常思索,就连回话的语气,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只是那一张张洁白的宣纸上,墨迹深深,力透纸背。
冬夜漫长,五更时分,前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书写的毛笔登时一顿,楚乔侧耳倾听了半晌,就站起身来,将房间里所有的灯火通通点燃。
光线顿时大盛,隔得再远也能够看到。楚乔站在窗前,抬起窗子的一角,夜风顺着窗棂吹来,吹起她墨色的长发,少女眼神沉静,静静地沉默着。
她在等一个结果,只需一眼,就会知道她还没有睡,知道她在等他。如果走过来,就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如若不然,那就是他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更改。
时间缓缓流逝,前院的灯火始终没有移动,男子身披一袭银狐裘斗篷,风帽半掩,青衫磊落。阿精站在他的身后,打着一把青竹碧伞,遮于他的头上,白雪纷纷,飘飘洒洒地落在伞顶。有细小的风从远处吹来,卷起地上的积雪,在角落里转着圈,形成一个个细小的旋涡,扫过他洁白的靴子和大裘的衣角。
“世子,”小李子躬身走上前来,顺着燕洵的目光向长廊的尽头望去,那里,梅林掩映之间,假山盘踞之后,有明亮的灯火远远地倾泻开来。
“姑娘应该还没睡。”
燕洵恍若未闻,只是静静地站着,他知道,那重重屋舍之后,青竹窗帐之前,也一定有一个身影默默而立。他们之间,隔了三条回廊、两扇朱门、一池清泉、满园梅枝,走过去,只是眨眼之间。
可是,沉重的无力感渐渐地在心头生出,为何,这看似短短的一段路,却显得这般遥远?
他的眼神宁静,悠然如水,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目光穿透了这七年的寸寸光阴,穿越了似水流年的悲欢离合,往事如风,如幻似梦,患难与共,祸福相依。
长风陡起,阿精手中的竹伞一掀,就被吹飞。年轻的护卫一惊,转身去追竹伞,遍天的大雪簌簌落在燕洵的肩头,尽管穿着厚厚的大裘,仍旧觉得是那般寒冷。
“走。”
短促的一个字从男子的口中吐出,小李子一喜,顿时就在前面引路,边走边说着:“姑娘肯定还没睡,世子……”话还没说完,就见燕洵带着阿精竟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去。小李子微微一愣,提着灯笼,张大嘴巴,一时间茫然无措,不知该何去何从。
噗的一声轻响,楚乔将窗子轻轻地放下,缓缓脱下外袍,只穿着一身单衣,走到四角的灯笼前逐一将其吹灭,动作缓慢,面色平静。
终于轻轻一声响,书案上的烛火也被吹灭,屋子里霎时间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
她摸索着来到床前,拉开被子,躺了进去。风声静谧,异常安静,黑暗之中,少女的眼睛睁得很大,清冷的双眸中并无泪光,只是,却有一些说不清的东西,渐渐地沉了下去,一层一层,好似绵绵的细沙和海浪。
第二日一早,楚乔照例来到前院吃早点,今日的莺歌院别样安静,似乎每个人都在小心谨慎地克制自己不要发出声音。楚乔和燕洵相对而坐,仍旧和平日一样各自吃饭,偶尔抬起头来说上一句闲话。
主子们毫无异常,平静得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阿精和绿柳等下人疑惑地张望,最终却通通无奈地叹息:也许,真的是自己想错了。
早饭过后,一切趋于平静,大家各司其职,神色间,似乎还透出几分喜气来。
毕竟,从此以后在这座偌大的皇宫里,莺歌院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了。
中午的时候,燕洵打开花房的门,只见楚乔静静地靠在花架栏杆上,一副等了许久的模样。
“我的血缇兰!”燕洵哀呼一声,急忙跑上前来。
楚乔一愣,回过头去,只见在自己的背后,燕洵捧着一株断了一段根茎的兰草,面色懊恼地叫道:“我的血缇兰!”
“不是我弄的。”
少女顿时举起双手想要置身事外,“我没靠着那里。”
“你没看到这花架之间有丝绳吗?”
楚乔一愣,细细看去还果然如此,她耸了耸肩,“就算是我好了,大不了再赔你一盆。”
燕洵摇了摇头,将花盆放置一旁,坐在椅子上,正色说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楚乔默想了半晌,然后说道:“皇帝是对你动了杀意了。”
燕洵淡淡一笑,嘴角轻扯,“他对我动杀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这一次不同,”楚乔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他并非真心想要同你冰释前嫌,只是要堵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为自己找一个缓步的台阶,既要除掉你,又要置身事外。”少女面色凝重,条理清晰地分析道,“如今氏族势大,封地辽阔,皇帝除了京畿的军队,几乎没有兵权。军政财权均掌握在长老会和分散在世家的手中,赵正德想要收回王权,除了依靠蒙阗、乐邢等少数皇权派将军,就只能寄望于分封在边陲之地的王侯们。所以,他必不可明目张胆地杀你,一来害怕引起燕北躁动,激发大同行会死士的疯狂刺杀,二来也怕寒了天下王族的心,以免再一次引起削藩的流言。毕竟,氏族们都在等着各家王爷皇族起兵,好趁机争夺封地,扩大家族势力。一旦王侯势力被氏族蚕食,皇室再想要收回皇权,就会更加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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