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金手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圣者晨雷
“却不知这位好汉是四娘子何人?”赵子曰慢悠悠地问道。
“俺是红袄军元帅!”李全愣了一下。
“原来不是四娘子兄长。”赵子曰的回复让李全更加莫明其妙。
杨妙真却知道,这话是说与她听的,她既是应了赵子曰的条件,那么便是赵家之人,李全与她并非亲族,“妙真妹子”这般亲热的称呼就不能叫了。
她恨恨地瞪了赵子曰一眼,将心中羞恼抛开,重新振作起精神来:“李全大哥,退至淡水是俺的主意,如今因着胡人南下的缘故,鞑子无力顾及义军,待胡人抢掳走了,鞑子大军必定复至,那时咱们当如何是好?”
“你我两家合力,与鞑子大军一战,未必便不能胜他!”李全道。
“海州城小人少,即便是胜了,义军也会损失惨重。况且咱们内无粮草外无援兵,鞑子只需困住海州,饿也可以饿死咱们。李全大哥,义军上下投靠咱们,不过是因为鞑子皇帝无道,官吏贪残,胡人掳掠杀戮,想要随着我们求条生路罢了,俺是女子,没有那么多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只想着这些义军既是将性命交与俺,那俺便得替他们着想!”
她这话说得极朴实,却掷地有声,赵子曰听了也不禁暗暗钦佩。李全却如同一桶凉水当头冲下一般,怔怔的半晌没有言语。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他心中所想的,与杨妙真心中所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情。
“当初你兄长何等英雄,你却……你却……”好一会儿,李全指着杨妙真,想待要骂,却又咽了回去,叹息着道:“四娘子,你不想再战,也应南投大宋,何必听着这土财主的诓骗,去那化外蛮荒之地!”
“俺去过大宋,大宋虽说比起咱们这太平繁华,可那是富人们太平繁华,咱们义军般苦哈哈的穷苦人家,不过是比咱们这多口饭吃罢了。”杨妙真摇了摇头,突地苦笑道:“况且,李全大哥,你想去投大宋,也不是为着这义军弟兄们的活路,那日你说得极明白,是为了自家忠义之名富贵之身……李全大哥,若不是这一句话,或者俺便应允了你,可是这句话、这句话却让俺觉得对不住那为了护着俺而死去的窦博兄弟!”
“什么?”李全没料到自己当初用来说服杨妙真的话语,却成了败事之根源。他愣了愣,接着勃然大怒:“你一介妇人女子,知道什么东西,俺懒得与你理会,刘老叔,你且说说当如何吧!”
刘全闷闷地皱着眉,他心里是赞成杨妙真的,但他年纪大思虑得更加周全,李全如今已经是恼羞成怒,若是直接说赞同杨妙真,只怕这支红袄军立刻要散伙。郁樟山庄派来的船最多也就能载走两千人,若是散伙的话,鞑子乘机攻来,后果不堪设想。
“李元帅莫怒,四娘子也莫急。”刘全慢吞吞地说道:“我瞧此事,不急在一日两日。”
赵子曰在旁笑着点了点头,看得李全心中更是恼怒,他指着赵子曰喝道:“你这刁奴,俺们在商议军机大事,也是你能听得的,还不快滚!”
“我原本有一计可解四娘子、李……李铁枪是吧?”赵子曰说话时舌头打着卷儿,仿佛真的记不起李全的称呼:“两全其美的计策,既是你不爱听,那我便不说了。”
刘全却拦住他,陪笑道:“管家何必如此,且说来听听。”
“这也简单,我家海船再大,也一次载不走这许多义军,按我家主人之意,先将军中工匠、孩童少年带走,四娘子跟着过去,也亲眼看看将来诸位安居之处是否合适,刘老前辈与这位李元帅则在这海州。如此进可攻城拓地,退也有一处安身,岂不两全齐美?”
他这计策却是讨巧了,但听得李全与杨妙真都是动了心,象他们这般僵持,最后必然是撕破面皮,坏了义军和气,倒不如暂且将这事放下,两人无须完全一致。
特别是李全,被杨妙真那般说辞弄得对她心灰意冷了,这义军中冲着杨妙真的旗帜来的占了六成,若是两家真撕破面皮,他的雄心壮志便都化为乌有。相反若是能按着赵子曰所说暂且维持,杨妙真带走的不过是些工匠少年,并不会如何削弱义军战力,相反倒少了食粮上的耗损,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杨妙真与这些人去了流求,来回之间少说也得两个月,留下的刘全年老德衰,怎能与自家争这义军首领之位,用不着年余,这红袄军便尽数姓李,谁还愿跟着杨妙真去海外?
想到此处,李全哼了一声道:“四娘子之意呢?”
杨妙真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心平复起来,她原本以为李全乃当世英雄,但去了江南一趟,在赵与莒身边呆了段时日之后,便觉得李全目光短浅了些。再加上李全那日言语,更是让杨妙真看透了他,他心中念念不忘的,只有自家的名声富贵罢了。
至于郁樟山庄的那位少庄主,杨妙真虽说谈不上什么好感,可毕竟是有求于人。赵子曰今日这番话……谁知是不是那小子授意说的,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不总是那么让人身上发毛么?可若是站在他那边想想,赵子曰的方法,还真是唯一的解决之途。
杨妙真却不知道,赵子曰跟着赵与莒,在看人方面有着十足的长进,她是何等人物、对待事情会做出何等反应,几乎都在赵子曰意料之中。而且,赵子曰只不过是一个管家罢了,若是真的触怒杨妙真,致使相反结果,那最多不过严惩自己,以平息杨妙真之怒,而不致于误了赵与莒的大计。
“便如此办吧!”她抿着嘴,再次瞪了赵子曰一眼。
赵子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能达到这个结果,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之所以非要将杨妙真拉到大郎身边,他有他的考虑,一来大郎年纪渐长,在外跑动的时日渐多,靠着秦大石一人,总有维护不周的时候,在外请武师,哪有杨妙真这般高明,更何况大郎有些事情是不愿为外人所知的,须得忠心才好。其二才是他对杨妙真所说,需要她来稳定义军之心。
他如此行为,倒不能完全算是自作主张,赵与莒让他来时,原本就特意跟他说了,允许他便宜行事。
至于是否会被杨妙真记恨,赵子曰并未放在心上。
红袄军高层既然达成一致,立刻开始动员起来,军中的工匠,除了铁匠之外,尽数被找了出来,闻知要远渡海外,其中倒有大半不情愿,不过得知是杨妙真带他们去,都改了主意。
“跟着姑姑,便是与鞑子拼命俺们也不怕,何况是渡海,咱们谁没渡过海?”
有人在工匠中如此鼓动道,这话倒未说错,在红袄军最困难之时,包括李全在内,几乎所有的将士都曾被赶入大海,不得不躲到小岛上避风头。
至于少年孩童,数量倒是出乎意料,几乎所有家中有少年孩童在义军中的将士,都想方设法要将自家小子送来,他们自己宁愿留着与鞑子决死,也希望自家孩儿有条生路。就连李全,也托刘全将自家侄儿李锐交给杨妙真,好为早死的兄长留条根。虽然二人如今近乎反目,但他对杨妙真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到得三日之后,算出来的各类工匠与孩童少年,共有两千七百人之多,这完全出乎赵子曰料想,一趟是运不走的,便只有分作两部了。事实上这里有李全讨巧之处,他将忠于杨安儿、杨妙真姐妹的义军,也安个工匠之名送了来。
对着义军,他们都统一言辞,不说是为了寻退路,而说是将这些战斗力较弱的老少安置好,准备与金人决一死战。义军并不知流求位于何处,只知道这是海外的一座岛,至于这岛有多大,能否容纳全体义军,他们是一无所知。故此,虽说抽出两千七百余人,义军的士气非但未因此而下降,反倒隐隐有所提升。
这也与李全努力有关,既然绝了娶杨妙真统合义军的心思,他便开始用些手段,将自己亲信派出去,拉拢义军各部首领,此时他们夺来海州还未多久,各种物资都极为充足,故此大酒大肉金银财帛发了下去,义军各部首领无不对李全交口称赞了。
冷冷看着这一幕,杨妙真与刘全却不曾阻止,他们已经无心与李全争权,能将自家兄弟安全带到流求,那便足够了。
大宋嘉定九年冬十二月二十八日,年关在即,可一千五百名义军工匠、孩童泪别亲友,乘上了六艘海船。借着西北风,船很快便驶出了刘全的视线,他一个人留在码头上,向远处空旷的海天之间眺望,许久也不曾离开。
李全并未来送,他借口要防着金军偷袭,已经出了海州城,避开了这一时刻。
杨妙真站在船尾,同样望着海州城,望着城头那迎风飘扬的红袄军旗帜,直到看不见了,这才抹掉泪水回过头来。
迎面看到的却是她极讨厌的赵子曰的脸,她有些后悔,自家上船时没有注意,竟然与这个讨厌的家伙都在致远号上。
“四娘子,如今顺风,到悬岛只需四五日。”赵子曰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白眼:“我家主人当在悬岛恭候,这一路之上如何行止,还请四娘子示下。”
“你……”杨妙真气得浑身发颤,但现在她多少也晓得些这个管家的脾气,只得自己越是生气,他只会越发得意,因此只说了一个字便止口不提。赵子曰这番话,简直就是将她当主母来请示了,分明又是在提醒她,莫要忘了自家的许诺。
“四娘子,若是你到了流求,便知道我为何会如此……”赵子曰笑了笑,他没打算继续为自己辩护,转而又想起赵与莒来,若是大郎得知自己擅自为他纳了杨妙真,还不知会如何处置他呢。
“俺如何不知道你为何会如此,不过是忠心为主罢了。”出乎他意料,杨妙真却开口答话了。又瞪了他一眼,杨妙真接着道:“你这厮是真小人,故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俺是那种没有担当的人物!”
“不过是以防万一……”赵子曰没曾料想杨妙真竟然爽直如此,再次苦笑起来。
“俺岂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物!”杨妙真仍是恨恨地说道。
“我信得过四娘子,却信不过义军中其余人。”赵子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在旁,低声说道:“便是四娘子自家,能说义军中人人皆可信么?”
杨妙真还待强辩,赵子曰却摆了摆手:“四娘子,我只说一事你便明白,上船时我问了,此次随船的六百多工匠里,却没有一个铁匠。四娘子,你说这是何故?”
杨妙真顿时哑口无言,李全扣着铁匠不放,不过是因为铁匠能打制兵刃,要留下来供义军之用,说到底还是为了他的私心。
“人人皆有私心,我家主人曾对我说过,世人之中圣人少而凡人多,凡人皆有私心贪欲。我以为,要防这私心贪欲化为祸端,便不得不使用非常手段,得罪之处,还请四娘子见谅。”赵子曰又道。
杨妙真半晌不语,只是在赵子曰离去时才冷不丁地说道:“既是凡人皆有私心贪欲,那你呢,你便没有私心贪欲么?”
赵子曰停步回首,微微一笑:“我自然也是有的。”
大宋金手指 第六十三章 俯仰常怀仁义心
第六十三章 俯仰常怀仁义心
大宋嘉定十年,大金兴定元年,春正月初五午后,悬岛。
经过近一年建设,如今悬岛又有当初不同,海贼侵扰带来的创伤早已愈和,因为此处是前往流求的中转站,岛上常驻工匠、护卫,往来的沿海制置使水军,还有义学少年,全部人数相加起来超过一千。
凡是派往流求的工匠,都得先在悬岛做上三个月,经过观察不好赌、不好斗之后,才会被选用送往淡水。在这三个月中,他们主要也是在建房子,依着赵与莒的要求,房子无须美观,只要牢固,无须舒适,只要耐久。故此,这小小悬岛如今已经成了座小镇。也有些商贩贪图厚利,想将店面开到岛上来,只不过岛上土地尽数归某位赵员外所有,他们寻不着地方建铺子,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赵与莒也不曾忽视岛上民生所求,他自家在岛上开了三间铺子,供应全岛日常所需,也不求赚钱,只要能保本即可。
在江南制造局船坞之中,一艘巨大的海船已经初露峥嵘,这艘海船长足有二十丈,完全按照新式造船法建造,所用巨木,都是赵与莒花了极大价钱自湘、蜀收购而来。船上立着七根桅杆,比现在的三远船还要多出三根,长度也是三远船的一倍。这艘船最大特色便是预留了一个巨大的舱房,舱房位于船头高处,两侧开了可闭合的窗子,这是赵与莒专门要求留下的,谁也不知其功用。
除了这艘船外,江南制造局还在建另一艘三远船级别的海船,巨型海船的进度较慢,而三远级别的海船则要快上许多,几乎每两三个月,便能有一艘下海。
每每算起造船的帐单来,赵与莒便会心痛,江南制造局的刻钟与继昌隆的生丝,再加上如今在悬岛办的织坊,这三者皆是日进斗金的产业,每个月给他带来的进益不下五万贯,即便是如此,赵与莒如今收支也不过堪堪平衡,略有盈余罢了。
而且,淡水城的建设与红袄军的迁居,短时间内是见不着收益的,反倒需要不停地贴钱进去。仅仅是为了收购支撑迁居初期的粮食,赵与莒并花费了不下八万贯,如今在流求,存粮高达二万石之多。(注1)
三远船为送这些粮食去流求,来回跑了三趟。
这些粮自然是分批自两浙、两湖与利州、成都等地购来的,凭借当初开“保兴”时与行在粮商的关系,胡福郎花了绝大的力气,只说是替海商收粮,东家五百石西家三百石,才勉强凑齐的。赵与莒算过,这二万石粮食,若是省着吃的话,够两万人吃两个月,但若扣除其余损耗,能支撑一个半月便是极限了。
故此,还得源源不断地向流求送米,总是自大宋购粮,显然是不足以支撑,赵与莒已经决定,新建成的三远级海船,将满载大宋瓷器、丝绸和茶叶,去交址、占城,那里光热充足,应该粮食有余。
要解决流求的粮食,最关键还在于自给自足,这也是最近两月来,赵与莒先后向淡水送去三批庄户共四十户人家的原因。
这些庄客尽数是在两淮流民中招来的,生性坚忍能够吃苦,家中有孩童在义学之中,对郁樟山庄所知甚少,赵与莒倒不怕他们向前期在淡水做活的工匠们泄露什么。
说起来也是庆幸,这半年来海上未起风暴,故此三远船往来数次,都未曾出现什么意外。不过随着天气转暖,赵与莒知道北太平洋可怕的台风会逐渐产生,到那时如非必要,三远船去流求的次数将减少,以尽可能避免遇着台风。
如此算来,还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是相对安全时期,必须用这时间完成运送红袄军的任务。
“大郎,此处风大,还是回屋去吧?”韩妤给他披上一件皮裘,低声劝说道。
“算起时日,子曰他们应该到了。”赵与莒淡淡地说了声。
“这几日风大,或者他们靠港避风了呢。”韩妤想起他们渡海来悬岛时的情景,心有余悸地道:“大郎,渡海之事,过于危险,今后还请谨慎才是。”
“我心中自然明白的。”赵与莒笑了笑,他们是正月初四来的悬岛,因为没有三远船这般的大海船接送,乘的是小船,海水几乎要灌入船舱中来,韩妤着实受了惊吓。
“大郎,还是进屋吧。”韩妤又劝道。
赵与莒向着北方望了一眼,仍然未曾见到自家的三远船,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韩妤回到屋子里。但他还未坐稳,立刻有义学少年气喘吁吁地来报:“大郎,看到三远船了!”
因为赵与莒将致远、怀远、经远三船合称为三远船的缘故,义学少年如今也学着这般称呼。听得他报信,赵与莒微微点头,却不象上次听说致远号自流求回来时那般激动了。他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走,然后对韩妤说道:“我累了,要睡上一觉,子曰来了让他先候着吧。”
“是。”韩妤应了一声,赵与莒方才明明极是挂念三远船此行是否成功的,如今却要回屋高卧,韩妤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至于船上来人如何安置,便由你来定吧。”赵与莒看着韩妤笑了笑:“阿妤,你心细,定然能做好的。”
其实关于如何安置此次运来的人上,赵与莒早有安排,韩妤只须按着吩咐监督众人行事便可。但听得赵与莒如此说,她的脸还是涨红了,她性子腼腆柔弱,对赵与莒最忠心不过,一面又是羞涩,一面又怕让赵与莒失望,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应了声是。
服侍赵与莒睡下之后,韩妤立刻赶往码头,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三远船才靠了岸。六艘海船同时靠来,虽说经过扩建,江南制造局的码头已经大上许多了,可也被挤得满满当当的。
李锐擦了擦眼睛,拒绝一个来扶他的工匠,自个儿从船舷板上迈上台阶。因为在海船上呆了几日的缘故,初踏上陆地,他还觉着有些不适,摇晃了好一会儿,这才踏稳。
脚下地上到处都撒了石灰,李锐呆了呆,向前望过去,发觉这石灰绵延成一条道路,通向岛子中间那围起来的寨子里。
“这倒是稀奇,撒石灰是何意?”
李锐终究是年方十岁的少年,将对叔父的思念放在一边,开始端详起这座岛来。
这座岛并不很大,有几座低山,倒有不少树木。在他所见之处,到处都是房屋,多是砖石的,只有少数为木制。让他惊讶的是,他们这么多人上岛,周围却几乎没有人围观,便是零星有两个人向这边走来,也总是被人赶走。
“请随我来。”一个年纪十六七岁的少年向他招手,这少年穿着宝蓝色的紧身衣装,没有扎头,看上去极是精神。李锐依着他所言跟他前行,那少年将他们带到一处空地上,这处空地也撒满了石灰。
李锐发觉有几个仆妇模样的人过来,将他们当中的女子都叫了出去。这六船人中女子极少,八个人中不过有一,故些很快,队伍中的女子便都离开了。
“妤姐,这一队已经有五十人了。”那少年点了人数,立刻向站在空场边上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喊道。
“陆佑平,将他们带走!”那女子脸红红的喊道。
那个被称作陆佑平的少年又向众人招手道:“随我来,随我来,须要停顿,要与亲朋说话,过会便有时机!”
李锐看了看后边,自船上下来的人纷纷聚到了这处场子,场子虽然大,但也被挤得人密密麻麻的。他们这些人跟着那个陆佑平,走进一条栅栏隔出的甬道,那甬道极窄,仅能供一人行走,故此他们不自觉地便排成了一队队列。李锐在这队列中走在第一个,身后的两个工匠不停地唠叨着什么,他听得不太真切,视线里又找不着熟人,这让他更有些慌了。
正这时,他看到叔父让他小心的那个赵管家跑到妤姐面前,似乎与妤姐说了几句什么,因为人声嘈杂的缘故,他听隐约听得一句“大郎在何处”。那位妤姐回应的是“正睡着”,然后身后的人推搡了他一下,他不得不迈步前行,穿过那条木栅栏隔出的甬道。
甬道最终点,是一个被围墙围住的一亩见方的院落,院落一端有排砖石建的屋子,看上去很是笨拙,共有六间。另一端也有间屋子,比起那六间更为丑陋。当他们进了院子之后,陆佑平从背后摘了一个纸桶卷的喇叭喊道:“诸位,自今日起,你们便要在此住宿,大人帮着照看孩童,饮食自有人送来,如厕去此处,注意不得在院子里拉撒!”
众人都笑了起来,李锐顺着他所指看去,果然,那单独一间的石屋竟然是茅厕。
“用石来砌茅厕,这岛上人家也特富了些。”有人在李锐背后低声说道。
“何只如此,上岸时你见到那些刁斗么,我看着有官军模样的人在刁斗上巡视,他们手中有弓!”
“有弓算得什么,来时在海上,俺还见着了大宋禁军水师,见了这些船竟然不拦下盘查,就直接放了过来。”
“你不曾听说,那位岛主在大宋是极有权势之人……”
这些窃窃私语声传进李锐的耳朵之中,李锐咬牙哼了声,李全在他面前从不掩饰对杨妙真决定的不满,将赵家称为“土财主”,李锐最是钦佩这位叔父,故此也认定这悬岛的主人是“土财主”。
偏生这土财主却得了四娘子信任,若是不然,四娘子成了自家婶娘,那该多好!
想到此处,李锐对那个陆佑平也不满起来。他替那位土财岛主干活,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因为他是李全侄儿的缘故,与他一起的四十九人大多认识他,对他也是甚为恭敬。很快陆佑平便发现了这一点,给他的关注也分外多些,只是李锐总觉得这是别有用心。
众人安稳下来之后,陆佑平将众人分成六组,每组八至九人共一间屋子如此分配好。李锐被安置在第一组中,住的是最靠里的屋子。
“咱们可有一千好几百号人,象这般每个院子住五十人,得有三十个院子!”进了屋放下行李,又有人开始嘀咕道:“这岛主果真是个大财主!”
“这般的院子,也不得几个钱,何以见得便是大财主了,我看不过是一个土财主。”李锐听得不耐烦了,也不顾陆佑平就在身边,粗声粗气地吼道。
陆佑平看了他一眼,嘴抽动了下,但象是想起什么,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顿了顿,自身上摸出铅笔与纸来:“诸位姓名报与我听,我要记下来,好替诸位去领衣食。”
“小哥原是识字的?”本来以为来招待众人的,不过是家仆庄户之流,却没想到这少年竟然还识字,又见他和蔼,有人便凑上来问道。
“我家出来的没有不会识字算数的,主人仁义,让俺们学识字算数,却不是那粗鄙的乡下土财主呢。”陆佑平笑了笑道,算是给李锐的回击。
众人初来此处,又不算是李全亲信,自然不会为了李锐去得罪陆佑平,他们纷纷报了名字,陆佑平问得极细致,连他们的年龄、会什么工匠活儿都一一问清楚。轮得李锐时,李锐只是冷冷说了句“李锐”便不再说话,还是旁人帮他说清楚是哪个“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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