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房忆萝
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便睡着了。就这样,我渡过了我在东莞的第一个夜晚。这个夜晚有许多许多的梦,只是不知道这许多许多的梦,在今后的日子里,能否实现?
第二天早上被一阵嘈杂声惊醒。院子内的人好象都起来了,阿玲正准备去上班,不停叮嘱她老公找工作时应该注意的事项。我这才知道,阿玲老公被解雇后一直没找到工作。还有他们上铺的那个男孩子,也是刚从内地过来的,听说还是个大学生,但都一个月了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我不好在这个时候穿衣服,虽然有蚊帐遮着,但毕竟是透明的。等他们终于都走了,院内似乎也一下子安静下来。丽娟也醒了,我问她:“我们今天要不要也去找工作?”
丽娟懒懒地说:“我们不要,陈刚早就在信里说了,他可以托人让我们进他的厂的,他们是港资制衣厂,你也看了,是花园式厂房,无论是待遇还是规模在这地方都是数一数二的。”
我担心地说:“可是你刚才也听到了,阿玲老公他们找了一两个月还没找到工作呢。”
丽娟鼻子里哼了一声:“他们是男的当然不好找工作了,陈刚说,在这里女孩才吃香呢。”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11.第11章
正说着,陈刚进来了,两眼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熬夜过度的。丽娟一看到他,便故意噘着嘴说:“你还知道来看我啊?”
陈刚却一头扎在床上,疲倦地说:“这段时间厂里一直在赶货,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我先睡一会儿。”话音刚落就闭上眼睛,任丽娟怎么叫动也不动一下了。丽娟无奈,只好作罢。我们到外面胡乱吃了早餐,也不敢走远,只好又折回出租屋,拿着一本书胡乱地看着。丽娟不停小声抱怨着陈刚对她的冷淡,自从昨天到今天,他好象都没有给过她一个笑脸。可是在以前,他是个很爱笑的男孩子啊。
直到临近中午,丽娟才硬着心肠把陈刚叫醒。睡了一觉,陈刚的精神似乎好了点,洗了脸,似乎又恢复成三年前那个清秀爱笑的男孩子了。甚至在我们出去吃中饭时,他还试探着拉了丽娟的手。丽娟早上的抱怨早就跑到九宵云外去了,紧跟在陈刚身后,一脸幸福状。
还是昨晚的那个市场,白天的市场虽然没有晚上那么热闹,但现在是中饭时间,依然是很多人的。这个市场很大,到处都很简陋,远处有一个破烂的露天舞场,正放着不知名的歌曲。
这次是陈刚请客,我们没有吃一块钱一份的炒粉,而是要了快餐。所谓快餐,各种各样炒好的菜都放在几个破旧的、褪色的大塑料盆里。饭只要一块钱,是可以随便吃的,素菜是五毛钱一份,荤菜是一块钱一份,有好多种菜,可以随便点。盛饭的碗是那种我们家很久以前用过的大白碗,大白碗上有很多来路不明的污点,有的还缺了口裂了缝。我真想不到素以富裕著称的东莞竟然还有人用这种碗?这种碗在我们贫穷的家乡都是当猫食碗用的。
我要了两份素菜,一份炒豆芽一份青菜。大约是做饭的米发霉了,饭吃在嘴里象豆腐渣,和盛饭的碗一样粗劣。菜里倒是很多油的样子,可那油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儿。最重要的是,对于嗜辣成性的我来说,没有辣味的饭菜实在难以下咽。但有辣椒的都是荤菜。所谓的荤菜,比如西红柿里有星星点点的鸡蛋就算一个荤菜,还有就是很多的韭菜里加几块猪血,或者鸡皮炒辣椒,这些都算荤菜了。其中那道鸡皮炒辣椒油乎乎的,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但我没有要,虽然丽娟和陈刚都是我的同学,但我不好意思太奢侈了。毕竟每一分钱,都是陈刚累死累活加班赚来的。
丽娟要了鸡皮炒辣椒,还要了一个韭菜炒猪血。吃了一块鸡皮,她嫌太肥腻便拔进我的碗里。虽然我家很穷,在家里再馋我也是坚决不吃肥肉的。现在不知为何,现在我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肥腻的鸡皮更美味的东西了。
正在我细细地、一点点品尝美味的鸡皮时,露天舞场的音乐忽然换了,里面是一个高亢的女声,这女声唱的曲子不象歌却也似歌,类似于数来宝。但词却是这样的这样的:“摸摸你的腿啊,你真美啊;摸摸你的背啊,你跟我睡啊;摸摸你的手啊,你跟我走啊。”
我的脸当即一热,再不好意思抬起头来。好半天,我才听到丽娟愠怒地说:“这女人唱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歌啊?真不要脸!”
陈刚不以为意地笑笑:“这有什么啊,这歌每天都要播几十遍呢,听惯了你就无所谓了。”
我和丽娟面面相觑。望着四周忙碌的小贩、脏乱的灶台、破旧的桌凳、粗劣的饭菜,如果说所有这些我都可以忍受,那么无法忍受的是,当我为了生存被迫吃着这些变质食物时,我的心灵还要被这种粗俗不堪的所谓歌曲污染!
丽娟将吃了半碗的饭往桌上一推:“不吃了,这鬼地方,真恶心。陈刚,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进你的厂啊?”
陈刚讷讷道:“我们厂进一个人要交800元,我求了他们半天,他们答应你们两个进去只交1500元就行了。你们,你们有钱吗?”
我目瞪口呆:“这么多?可以从我们以后的工资里扣吗?”
陈刚小声说:“不可以的,这钱不是厂里要,是专门负责招工的人事私下里收的,他们是装进自己腰包的,不给钱就别想进厂。别的厂人事一般只要三四百,我们厂条件待遇都很好,所以人事要的就多一些。”
丽娟彻底翻脸,站起来愤愤道:“你为什么不早说?早知道这么贵我就不会来了!”
陈刚连忙拉住她,忍气吞声道:“你别这样啊,再过半个月我就发工资了,这个月加了很多班,肯定够你们两个进厂的。”
我急忙问:“一定要交钱才能进厂吗?他们私自收费是错误的,就没有人告他们吗?”
陈刚无奈地说:“就算把他们告走了,还会来新的人事,新的人事也会照样收钱的。好一点厂做人事都是这样子,告也没用的。不过只要你进了我们厂,一个月工资就够了。”
丽娟尖声说:“这样说你们厂工资很高吗?你不是说你一个月可以拿两千吗?你做了三年了,怎么现在连一千五都拿不出来了?”
丽娟怒气冲冲的,引得旁边很多人都转脸往这边看,尽管一脸漠然还是让陈刚极为难堪,他象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声下气地说:“只有赶货的时候我们才能拿到两千,没货做的时候每天补助十块钱生活费,所以,所以。。”
谁知丽娟闻言,更加气极败坏了:“你那不是骗我吗?”
陈刚急忙辩解:“我没骗我,我真的没骗你啊。我哥哥姐姐都结婚了,去年我妈又病了,我也要寄钱给家里啊。”
听了这话,丽娟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她其实也并不是真的生气,她原以为陈刚在这边混得很好,没想到不但人又黑又瘦,处境也和她想象中的相去甚远。与其说她生气,还不如说她是心疼来得更确切些。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只好等陈刚发工资了我们进他的厂。我和丽娟也在附近转了几天,正如陈刚所说,外表看上去规模大一点的好一点的工厂根本进不去。那些又小又破的厂倒是可以进的,但一看就知道是赚不到什么钱的。当然,那些好厂也并不是所有的职位人事都要私下要钱的,比如那些非一线工人的职位就不要钱。我们原也想,怎么样也算得上是高中生,做一线工人实在有些委曲了,抄抄写写还是可以的吧。可看了那些招工广告,一般都要求大中专,有个别职位要高中的吧,还一定要会英语、电脑或有相关工作经验。看到这些招工广告,不要说去应聘了,就是连试一下的勇气我们也没有了。
眼看连吃饭都成问题了,我和丽娟更加着急了。更令我们提心吊胆的是,这边暂住证查得很紧,常听阿玲他们说谁谁正在路上走就被抓了,谁谁又被送到樟木头了,谁谁三百元被亲人赎出来时己被打得半死。这些传言让我们心惊肉跳。虽然来时的火车票我们一直保留着,但火车票一过三天就失去代替暂住证的作用了。偏偏那三天,治安队没来查过一次房。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12.第12章
正在我们以为查暂住证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时,在一个夜半时分,我们睡得正香甜时,忽然听到附近传来重重的踢门声,同时伴着大声的呵斥及纷乱的惊叫。睁开眼晴,还看到几束雪亮的手电筒的亮光从门缝里射进来,一闪一闪的。
首先是阿玲一声惊叫:“查暂住证的来了!”
听了这话,我象被人泼了一瓢冷水,从头凉到脚后跟。在外面一阵紧似一阵的嘈杂声中,我抖抖索索地穿上衣服,连滚带爬从上铺的蚊帐里钻出来坐到丽娟的床上。这时丽娟也醒了,惶恐地问:“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我急得都快哭出来:“我也不知道呀。”就这样,我们两个人相拥着,彼此能感到浑身发抖。我甚至能听到她牙齿“得得”的撞击声,我自己的牙齿不知什么时候也开始“得得”起来。正在不知所措之时,阿玲上铺的那个男孩也下床了,他小声说:“你们两个快跟我来。“
仿佛是暗夜的山路中遇到一丝亮光,我和丽娟立刻不抖了。虽然平时他从不正眼看我们,但现在除了跟他走别无选择。我们借着外面模糊的亮光走到那男孩身边,其实不是走而是挪,因为房间本来就很小。男孩走到屋内唯一的窗户前,将窗户轻轻推开,自己先慢慢把两腿伸出窗户跳了下去。然后他在窗户外面轻声说:“快,象我刚才一样跳。”
好在窗户很低,我和丽娟学着他的样子跳了出来。刚跳过去,阿玲老公便在里面将窗户轻轻关上了。他和阿玲来东莞三四年了,两人是有暂住证、结婚证甚至节育证的,所以并不怕查暂住证的。
我们刚松了一口气,出租屋门外传来了大声的呵斥和踢门声:“开门,快开门,暂住证!”
那男孩猛地拉着我的手,命令道:“快走”于是连想都顾不得想,我又拉住丽娟的手,没命地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跑去。虽然我们都穿着布鞋,但慌乱之中,我还是跑掉了一只鞋。脚下的路非常生硬,我赤裸的左脚硌在上面生生地疼,我带着哭腔说:“鞋,我的鞋。”
我想停下来,男孩却死命拉着我的手:“来不及了,他们看到我们床空着,说不定会追过来的。”我只好拼命压抑着脚上的疼痛再起奔跑起来。
好在小山并不远,小山虽然不大,但里面灌木丛生,十分难走。那个男孩好象是非常熟悉地形的,三拐两拐就把我们带到了山坡上的一个宽阔地带。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气喘吁吁地说:“今晚就在这里过一夜吧。”
丽娟惊叫:“过一夜?这怎么行?这里蚊子这么多,伸手一抓就是一大把,他们查过不就走了吗?”
男孩生硬地说:“不一定的,有时候他们要查两三次的。”
刚才跑时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停下来,我感觉自己的左脚心更疼了,不由“丝丝”抽着冷气。丽娟难过地抱着我:“海燕,坚持住啊。”
听了这话,想到原本应该睡在那所著名大学校园宿舍的我,却在陌生的异乡狼奔豕突,不由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没想到在这里连哭都是不自由的,男孩粗暴地说:“哭什么哭,小心治安队听到了上来抓人。”
我心下一惊,哭声嘎然而止,硬生生地将泪水咽进了肚子里。
似乎蚊子也欺生,夜色中不时响起我们三个人的巴掌声。真是奇怪,相对北方人来说,广东人一般比较瘦小,但这边的蚊子却个头比较大,且很傻,盯住了人便死死不松口,巴掌落下去一打一个准。虽然很准,但总是不停地打也是让人厌烦的。如果有风还好,郁闷的是,十月份的天气了,在我们家夜里己有些冷了,但这边却还闷热异常,山上灌木丛生,更没有一丝风吹草动。
我和丽娟相挨着坐在一块石头上,对面就是那个带我们上山的男孩。男孩这时己将上衣脱掉铺在石头上,又将脚上一双鞋子脱下来放在衣服下当枕头,然后舒舒服服地仰躺上去。
丽娟惊道:“你真要在这里睡一夜?”
男孩无奈地说:“我不是第一次在这儿睡一夜,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儿过夜,刚来这边没找到工作的人有许多连房子都不租,直接在山上过夜的,又省钱又没查暂住证的。”
我好奇地问:“自从来东莞后,总听说查暂住证,没有暂住证到底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呢?”
男孩沉默了一会儿说:“具体我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要是被治安队查到你没有暂住证,一律扣起来。没人带钱去认领的,要被关15天;15天后还没有人带钱去认领的,就送到樟木头镇;一个月后还没人拿钱来认领的,就送到广州花都,接下来就不知道如何处置了。”
丽娟愠怒道:“都怨陈刚,他为什么不给我们办暂住证,害得我们象逃难似的!”
男孩冷冷道:“你以为暂住证就那么好办吗?进厂还好说,有厂方统一办理;象我们这样没进厂的,办一个暂住证最少要交220元呢,还不知道能不能办得到。”
虽然我们“同居”一室快半个月了,这却是听到他说的最多的一次话。想到刚才要不是他我们现在就是在治安队了,我感激地说:“谢谢你,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男孩忽然沉默了,好久好久,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他却轻轻吐出两个字:“王磊。”他的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不带任何地方口音。
丽娟忙问:“哪里人?是不是我们老乡?”
王磊答:“湖北人。”说完这话,他大约有些不耐烦了,将身子转了过去。我和丽娟都觉得没趣,也各自找了块石板躺了下去。但望着满天的星光,我却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一看,身上被蚊子叮再加上别的不知名的小虫子咬,布满满了红红的小疙瘩。
第二天一早,王磊把我们送到出租屋附近就单独走了,不知去了哪里。望着他高瘦,想到昨晚他宽大的手掌握住我的小手的情景,我忽然感觉到一丝不舍。这个男孩似乎很神秘的样子,住这样的出租屋,但又是读过大学的人;很少讲话,眼神中却布满说不出的忧郁。
让我们意外的是,当丽娟扶着我一跛一拐地回到出租屋时,竟是房门紧锁。还不到六点钟,阿玲应该不会上班啊?我们开门进了屋,屋内也没有人,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七点钟的时候,院内才有了人走动,但很少,我和丽娟忍不住好奇问了隔壁的一对小夫妻才知道,阿玲和她老公以及院内的很多人都被抓走了。
原来这次不但查暂住证,还要查结婚证、节育证甚至卫生证。阿玲和她老公虽然暂住证、结婚证、节育证三证俱全,但没有办理卫生证,在这之前,从没听说没办卫生证也要抓走。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13.第13章
同时抓走的还有几个没暂住证的,更多的是没有卫生证的,还有那些没有结婚证就住在一起的未婚情侣。虽然在这边,确定关系就住在一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没有结婚证便是非法同居,一上升到法律的高度,被罚的就不是一百两百的事了。由此产生的一连串后果是,他们今天没去上班的话,轻则要做旷工论被罚款,重则按卖yin论,弄不好还会被厂里开除。
我和丽娟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陈刚下班再来时,丽娟便没了好脸色:“你那个厂,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进去?”
一听这话,本来没精打采的陈刚低下头,“吭哧”了半天,终于说:“其实昨天就发工资了,可我托我们主任去找人事,人事说这批货赶完就没货做了,现在是淡季,不但不招人,可能又要炒人了呢。”
丽娟听子,立刻跳起来尖声叫道:“不招人了?那我们怎么办?我们都来半个月了呢?”
陈刚一下子红了脸,讷讷道:“我,我也没办法啊,要不你们先自己找找看?”
这半个月来,丽娟和陈刚的关系己经变得很融洽了,甚至很多时候,我还看到陈刚偷偷亲吻丽娟,丽娟呢,看陈刚的眼神也越来越脉脉含情了起来。但现在陈刚当初的承诺成了空头支票,不要说丽娟着急,我也是非常着急的。
正在这时,王磊匆匆进了房间。见他回来,丽娟脸色缓和下来,对陈刚说:“你知道不知道,昨晚查房多亏了王磊,要不是他,你今天还要拿钱赎人呢。”
陈刚忙走上前去,友好地说:“谢谢你,中午我请你吃饭啊。”
王磊却头也不抬地说:“不了,我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这儿。”说完,理也不理我们,径自收拾着自己的床铺行李。
我羡慕地问:“你找到工作了?”
他简短地答:“没。”态度非常冷淡疏远,我们再也不好说什么。他行李很少,三下五除二收拾外便将房门的钥题往桌子上一放,面无表情地说说:“帮我转交给阿玲吧,她会给房东的。”
虽然一直觉得这人很不好相处,但毕竟是来东莞最先认识的人,想到从此以后天各一方也许今生再也见不到了,心里不由有些伤感。我从他高高瘦瘦的背影中看到一丝孤独与无助,这个少言寡语的湖北男孩,肯定象我一样有着沉重的心事。
望着他留下的那张空荡荡的床,丽娟不满地说:“真是个怪人。”
陈刚小心翼翼地说:“不要管别人的事,你们怎么办呢?”
丽娟没好气地冲他翻了翻白眼:“你找我我问谁呢?”
气归气,最后的主意还是陈刚出的,那就是我们不要走远,先在这附近随便找个工作,等他工厂里招工时再进他厂里。东莞什么样的厂都有,不好的厂,可以作为落脚之地,稳定之后再去找好的厂,很多初次来东莞的人都是这样的。事己至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如此了。
院子里被抓的人陆续被赎回来了,阿玲和她老公却不见踪影,这让我和丽娟更加害怕。王磊走了,如果再有人来查暂住证,只能我和丽娟两人在山上过一夜了,可我们只是两个女孩子啊。不要说过夜了,想想都让我们感到恐惧。所以我们决定,今天一定要找到工作,这个出租房,是一天也不能住下去了。
说找就找,在陈刚的指点下,我们拿着身份证、毕业证,换上从家里带来的最新的衣取,用空矿泉水瓶装了满满两瓶井水,正式开始了我们在东莞的找工生涯。
陈刚总是通宵加班,当然不可能陪我们去找工作。他只告诉我们,如果要求不高,女孩子在这边找一份工作还是比较容易的。
那些文职工作是我们最想做的,但虽然有的工厂招聘普通文员可以是高中生,却无一例外地要求会电脑或白话。开始我们不死心,但转来转去,还是不得不死了心。己经是十月份的天气了,太阳依然光芒万丈,照射得人酷热难当。特别是裸露在外的脸蛋,更是生生的疼。我看了看丽娟,两颊红通通的,象两中熟悉透的红苹果,不用说,我也是如此的。让我们失望的是,门前贴着招工广告的厂少之又少。
中饭我们是在一个路边摊点买了一份一块钱的炒粉,炒粉依然是硬硬的,没有炒熟的样子,吃到嘴里少油无盐的,真是味同嚼蜡。但为了埋饱肚子,我们还是硬着头皮吃了下去。卖炒粉的中年妇女是四川老乡,非常健谈。听说我们是找工作的,她说她有一个堂妹也是在一家工厂做流水线的。她还好心地告诉我们,经过春节后的那段招工黄金周,前段时间各大中专院校及内地许多初高中生纷纷涌入东莞,现在很多工厂的员工基本都满了。再加上制衣厂和电子厂都属于淡季,现在找工作非常难的。
听了她的话,我和丽娟面面相觑。我们只是用两只脚走路的,因为昨晚脚心被硌破了,今天走起路来一跛一拐,非常不雅观。即便这种不雅观的走路方面,我怕也不能坚持多久了。瓶子里的矿泉水喝完了,正好前面一个工地有一条水管露了水,我们跑过去偷偷喝了个饱,然后每人又满满装了一瓶水。直到工地上的人过来驱赶,我们才象两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地跑开了。
我们不放过任何一个厂子,从一个工业区走到另一个工业区,这些工业区几乎没有分别。一般都是很多工厂,然后在工厂边缘会有一个小集市一样的中心区,里面有饭店、服装店及各种各样的店铺。这些店铺又小又暗,街道也破烂不堪。大厂很少,一般都是中小型工厂,有些工厂又脏又破,里面不间断地响着机械的轰呜声。我们经常看到从这些厂里走出来的人一个个灰不溜秋的,和他们所属的工厂一样破败。有的工厂刚远远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怪味,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怪味,但学过化学的我们知道,这些怪味肯定是对人体有害的,不知道这些明显对人体有害的工厂怎么可以堂而皇之地建在人群聚集地呢?难道就没有人管一管吗?
也许是内地涌入的人太多了吧,很多工厂就连普通员工也需要熟手工。尽管我们累得不行,但我们还是顶着日头一家家找着,因为实在不想在那个出租屋再呆一天了。
直到下午三点,我们才在一家台资塑胶电子厂门口停下来。这家厂看上去似乎颇具规模,虽然也有一股刺鼻的怪味,但还算整洁干净。最重要的是,我们符合他们普通员工的用工要求:女性,18-25岁,初中,身体健康,五官端正,500元以上/月。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14.第14章
这家台资厂叫亮光塑胶电子厂,厂房半新,占地面积比较大,保安室看上去有些灰暗。和很多工厂一样,靠电动大门的左手边是保安室,保安室面朝大路的一边窗户外己经排十几个女孩子。这些女孩大多和我们一样,拘谨、腆腼、打扮得土里土气。排在我们前面的一个女孩子特别显眼,穿着牛仔裤、t恤衫,披散着长长的秀发,脸上涂着薄薄的一层粉,长得也十分漂亮,一看就是在外面打工一段时间的。果然,在等待见工的时间里,女孩侃侃而谈。她是江西人,原来就是从这家厂出去的,在外面转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厂,再加上这里有她很多老乡,于是又想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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