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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鹄书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赏饭罚饿
“我都躺了大半个月了,该好了。”他不以为意。
“我几时不知道你还做过大夫?这身子说好就能好的?”西江把一个锦盒往那桌上一放,“去了回鹘一趟,给你带了点人参回来。”
“多谢。”
关何深闭下眼,然后又抬起头来,迟疑道:“她……”
“她没事,好着呢。”不等他开口,西江就已接话,“就这一句你每次都问,都快问了十几回了,烦不烦?”
“他伤着又动不了,十多天没出门,担心也是人之常情。”屋外又有人款步进来,把垂帘一掀,展颜便笑道:
“今天感觉怎么样?手脚还麻木不麻木?”
“还好,已经有知觉了。”
“有知觉就好,这药有效,再吃几副就该换药吃了。”花深里端着托盘在他床边坐下。
见他伤势这般严重,西江顿时气头就上来了:“你说你也真是的,明知道庄主吃软不吃硬,非得和他对着干作甚么?这下高兴了?你看你……搞得人都不成人样了!”
“事已至此,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花深里皱着眉头瞥他,“伤也伤了,痛也痛了,眼下治好病才是要紧的,你就是骂他,这病能好?”
“我……我那是替他不值!”西江甩袖跺脚,“你看看他……还老问人家怎么样怎么样,人家过得可比他好多了!就庄主那怪头怪脑的性子,谁知道隔几天会不会又拉他出来吊打一顿!”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花深里摇头轻叹,怕他有扯些有的没的,只好先寻借口支开,“青衣那边找你有事,瞧着挺急的,快些过去。”
“啧……知道了知道了。”
他甩甩袖子,撩开帘子大步出去。





天鹄书院 第59章 【烟雨平生】
花深里替他将软枕往上垫了垫,小心扶他坐起来喝药。
这汤药甚苦,一日三次,尽管没试过,但只闻这味道嘴里便也无端感到涩剌。
而关何的心思似乎不在药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一饮而尽。递了药碗给她,仍旧问道:
“无双……你老实告诉我,庄主……庄主真的没有将她……”
“没有没有。”花深里放下药碗,在他床边坐下,宽慰道,“你放心,她好好儿的,一根汗毛也没少,信我吧。”说完,她又笑起来:
“庄主待你也是很好了,嘴上说着狠话,眼下不还是让你在房里养伤么?还特意叫红绣姐带了上好的伤药给你用。”
“……庄主是对我很好。”他垂下头,没有否认,“可我总不能在山庄呆一辈子。”
“怎么突然生出要走的想法来了?”花深里轻声问他,“是不是姑娘那边……”
“没什么……”
他本不欲回答,花深里却多少猜出些许。
“她知道你的身份了?”
“……”静默片刻,关何才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他当时的顾虑终究成真了。
果然,想做关何,对他而言确实是个十分奢侈的事,从一开始,自己就不该有太大奢望的……
“这事儿,是有些难办。”花深里犯愁地别过脸,沉思了半晌,摇头叹道,“那你打算怎么样?伤好了还去找她么?”
“我……”
关何言语一塞,摊开掌心,垂眸看着手上的那一个荷包,淡淡道:“不去了。”
“为何?”
“……没了我,她或许能过得更好一点。”
数日前庄主那一声命令,至今想起来仍是后怕。
不能离开山庄不要紧,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也不要紧。
只要她还好好的……
别的,也都无所谓了。
瞧他神色荒芜,眼底里清清冷冷,毫无情绪,花深里不由感到心酸,开口道:“那你在从前又是怎么想的呢?也想过要走吗?”
关何轻轻摇头:“从前总觉得过一日是一日,倒也没在意别的什么。
遇上她后才发现,原来自己除了杀人,也有不少其他的事能做。”
那是你越来越像个普通人了。
花深里望着他,心中感慨。
“不提这个了。”关何岔开话题,反倒是问起她,“你呢?看得出,西江很在意你,不准备和他走么?”
她表情缓缓僵滞,过了一会儿,才艰难地弯了弯嘴角:“不了。”
“你不喜欢他?”
“不是。”她摇了摇头,淡笑道,“是我配不上他。”
在这个山庄里,每个人都有秘密。
若是他不愿说,就莫要再去揭那伤疤的为好。
……
山庄西南一角,生着一林子的翠竹,颜色青绿欲滴,在这炎炎夏日里,让人一瞧就感到浑身凉快。
竹林间摆有一张石桌,桌上一副玛瑙棋盘,边角镶金嵌玉,连那棋子儿都是黑曜石所制,分外精致。
叶君生捻了棋子在手,拧眉思索,隔了半会,没有落子却不着边际地问对面坐着的那人。
“……绣绣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该下这么重的手?”
红绣报以微笑:“庄主到底还是关心夜北的。”
“哼。”后者不以为意地把玩着棋子,想了一会儿,才道,“我不过是心疼那大把的银子罢了。”
他甚是恼火地拿手指敲了敲棋盘:“你都不知道,为了让他进书院,我花了多少心思,洒了多少钱出去。这本还没捞回来他就火急火燎跟我说要走了,谁听了心里不膈应?”
“年纪不大,脾气还不小。为了个丫头竟敢这么顶撞我,他以为他是谁?!”
“庄主消消气儿。”看他说得累,红绣很贴心的倒了杯茶送去。
“诶……”叶君生喝了一口,忽然语气轻轻地,“我是不及爹爹,没那个本事让所有人心甘情愿为我卖命。可无论如何,也不能步我哥的后尘。”
“老庄主人品武功都是一流,庄主虽不能及,但也是劳苦功高,想必庄内上下不少人亦感恩于心。”
“我算什么劳苦功高啊……”他自嘲地笑笑,“不过是因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罢了。”
末了,忽问她:“你们可否也觉得,我是个不念旧情的人?”
“不会。”红绣将子一落,含笑道,“庄主这些年为了护着我们,也不容易。”
“哎,还是绣绣知道心疼我。”叶君生没去拿棋子,而是惆怅地捏了捏眉心,“京城那边查得越发严谨了,不出意外,今年应该就能将在宋土的所有山庄尽数寻到。”
“庄主准备如何应付?”
“……该走了。”他信手拿起茶杯,望着杯中之水,“原本是打算等夜北在年前杀了顾思安后,我们就往北迁,去契丹或是金国。眼下……他给我闹这一出,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别的法子。”
闻言红绣沉吟了半晌,忽然道:
“属下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哦?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说来听听。”
“依我看,庄主不如将计就计。”她从漆盒里拿出两子来,一并摆开,“若是那姑娘留在我们山庄,一则夜北与庄主之间的误会能得以化解,二则他自然也愿意继续呆在庄里。如此一来,杀顾思安的计划方可照常进行。
这不是正好么?各取所需,还不伤了和气。”
“……让她留在山庄?”叶君生愣了一下,“这……这能行吗?”
“或许对旁人而言是难了些。”红绣微微一笑,“可庄主神通广大,自然和寻常人不一样了。”
“……”这帽子太高,带上去只觉摇摇晃晃的。
叶君生咬咬牙:“……此事再议,下棋,下棋!”
*
亥时,入夜已深,夏虫窝在树上草间声声低鸣,不时见着几只小蛾子朝油灯上扑腾。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除了虫叫,便没听得其他声音,连草棚里的狗也早早睡了。
奚画拿着书伏在桌前,抬手翻过一页。
突然间,窗外吹来一阵疾风,险些没把灯给熄灭。她抬头向外面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并不能瞧清什么。
今日,街上万籁无声,没有灯火,亦听不到人打更。
耳边只是偶尔起几阵微风,过了片刻,那虫也不鸣叫。静得出奇。
她莫名打了个哆嗦,浑身乍然一冷,忙起去关了窗。
绣庄近来接了几个大生意,很是忙碌,故而罗青无暇回家,这些天都只奚画一人住在家中。
这样的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只是不知为何,好几个晚上都觉得房中有些异样。
她脑子里总有个念头。
好像,有什么人在暗处偷偷看着她……
有时候,分明见到镜子里门边或是窗外有个身影,可猛地抬头看时,又什么也没有。
是自己出现幻觉了么?
正如是所想,才关上的窗户忽然一下子被风吹开,这风势极大,一并把桌上的灯盏也熄灭了,房内骤然一片漆黑。
奚画吓得一抖,心里突突直跳,背脊发凉,恐惧登时从脚底漫上来,偏偏那窗子还被风带得摇摇晃晃,吱呀吱呀的作响。
她家的窗一向很结实,就是暴风骤雨的天气,一旦关上也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被吹开。
夜半三更,月光清冷,直照着床沿。
她忽然感到害怕,习惯性地便唤道:“关、关何!”
屋顶上却半天没有动静。
呆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关何,早已经不在了啊……
院子里窸窸窣窣一阵响声,似有什么东西蹦跶蹦跶朝这边跑,奚画正一抬眼,窗外一个狗头冒在那儿,眼珠子亮晶晶地望着她。
“关关……”
她心里一阵酸涩涌上,起身就抱了它进来,紧紧搂在怀里。
由于用力过度,黄狗险些被她勒岔气儿,满脸惊恐地想要挣脱。
“这人太可恶了……”
隔了一阵,奚画方感到适才惶恐不安的心情渐渐平复,她不禁狠狠道:“就是不来道别,好歹……留一封信再走啊!”
“你说他可恶不可恶?”
她把狗拿到跟前,掐着它脖子使劲摇了几下。
黄狗“呜呜”着,哀嚎不止……
“连你也欺负我!”
“呜呜呜……”
此刻坐在房顶上的涉风扶额别开视线,终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暗暗心疼: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
第二日,虽是休假之期,然而奚画仍起了个大早。
简单梳洗完毕,她往灶里拿了个冷馒头,又到草棚底下,从那一堆干柴掩盖着的小盒子里取了几锭银子,继而推门往外走。
平江城东北一角,乃属烟花柳巷之地,青楼众多,这一干秦楼楚馆所对着的又是一排排赌坊。夜间,青楼红灯高挑,笙歌醉舞,而白日里则是赌坊喧嚣嘈杂,人声鼎沸。
尽管是辰时,城中大多数人才起,但赌坊之内却已是人群拥挤,沸沸扬扬,站在门外就能听到里头的嚷嚷声。
“豹子,豹子!”
“小小小!……”
“哎呀你娘的!”
生平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奚画立在街上吞了好几口唾沫,抬手拍了拍脸颊给自己鼓鼓气,随即深呼吸,一步走进去……
“你他妈的出老千啊!把钱拿出来。”
“没、没有啊……”
“还敢狡辩!信不信我让你进来的出不去!?”
旁边正有一人被人揍倒在地,场面十分混乱。
奚画吓了一跳,犹豫着要不要先避避才好,不想那里头的伙计倒是眼尖,一把上前拉了她到一边安全之地。
“客官小心点儿啊。”
“多、多谢。”她心有余悸地抚抚胸口。
伙计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大约是怎么瞧都觉得这不像是来赌钱的人,眉头一皱,出于礼节还是笑着问道:“不知客官是赌钱呢,还是找人呢?”
“哦,不……都不是。”奚画回过神来,悄悄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到他手上。
“小哥,我想向你打听点事。”
掌心沉甸甸的,仿佛是生命的重量,伙计眉眼笑得越发弯了,忙点头哈腰:“好说好说,您问,您尽管问!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眼见他这般爽快,奚画不由一喜,凑上去小声问道:“我想知道明月山庄在哪儿。”
听完她此言,伙计那脸色瞬间一变,为难地摆摆手:“这、这不能告诉你。”
奚画急得跺脚:“怎么不能?你方才不是还说尽管问的么!”
“哎呀,我哪儿知道你要问这个嘛……”
奚画迟疑了一下,又掏了一锭塞到他手上:“小哥就行行好,我只知道个地方,也不会怎样啊!”
“不行不行……我若是告诉你了,那帮人还不把我给撕了呢?”伙计捧着银子,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得。
奚画咬着嘴唇瞪他,飞快从他手里把银子夺回来:“不说就算了!”转身便往外走。
在赌坊外的小台阶上一坐,奚画烦恼不已地托着腮,瞧那边依然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禁不住叹了口气。
关何曾编幌子说他是从蜀中来的,好像也经常去蜀中的样子,不过除此之外,他亦时常待在武陵。所以……这明月山庄到底是在蜀中还是武陵?
可也不能排除这两地方都是他信口胡说的,其实山庄另在别处?
哎……
在哪儿呢?
这可真是愁死人。
“哎,这可真是愁死人了啊。”
耳边一个声音乍起。
居然还有人和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一模一样,奚画顿时怔了怔,偏头朝旁看去。
但见不远处又一个石阶上,一人衣衫灰旧,脚边一坛酒,胡子拉碴,瞧着是个醉汉……不过怎么有点眼熟呢?
看几眼,再看几眼,她蓦地回想起来。
这不是清明前后在酒楼遇上的那个酒鬼么?奚画眼前一亮,快步走去。
酒坛子里空空如也,钱袋子里如也空空。
酒鬼蔫头耷脑地把自己身上大小衣兜翻了个遍,然而并没有寻到一个铜板,他放声长叹。
没钱的日子……真苦啊。
怎料话还没说出口,眼前叮叮当当落下来一锭闪闪发亮的银子,他扬扬浓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将上去。
可惜迟了一步,银子被人抢先拾了起来。
奚画吹了吹银锭上的灰尘,朝他笑道:“不好意思,我钱掉了。”
“……”
人生没有什么比空欢喜一场更让人悲哀了。
酒鬼抽了抽鼻子,继续低头叹气。
“不过……这钱给你,倒也无妨。”
他一个激灵,瞬间眼放金光地盯着她瞧。
“姑娘有何吩咐!小人我在所不辞!”
“吩咐倒不必。”奚画俯下身,沉声问道,“告诉我,明月山庄在何处?”




天鹄书院 第60章 【千里寻遍】
平江城,天鹄书院后门。
恰逢正午时候,才吃过饭,张伯面带困意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信封,一面往怀里收好,一面又忍不住问她:
“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么?怎的要告这许久的假?”
“……不是不是。”奚画连忙摆手,展颜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临时要出一趟远门。”
“哦,这样……”闻言,张伯倒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叮嘱道,“那你路上当心,盘缠多带些。一个姑娘家上路不安全,不如跟着城里的商队一块儿走吧?”
“我正有这个想法。”奚画点点头,“就是不知道近来有哪些商人是要出城南下的?”
“南下啊?那清风楼前些日子就有一批从杭州来的茶商,你去问问,现在好像还没走。”
“好,我这就去。”她鞠了一躬,“谢谢张伯。”
“诶,不客气不客气,小心儿点啊。”
“好。”
到了清风楼,果见门前停着一溜车马,其中几辆车内载满货物,而另有两辆大马车内则坐了不少人。
看样子好像是要启程了,奚画赶紧上前询问。
幸而她运气还算不错,这商队是去往江陵府的,途中亦会经过武陵。此刻车上位置已剩不多,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出城了,奚画与那茶商打了声招呼,遂回家收拾行李。
飞快跑到家中,简单拿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她取了笔墨留下书信给罗青,随即又把狗寄放在对面王木匠院子里。
一切准备妥当后,奚画俯身将藏在草棚内的所有银两都拿了出来,仔仔细细地裹好放进包袱之中,这才推开门,朝清风楼走去。
再度回到酒楼门口,茶商已是等得不耐烦了,抱着胳膊,脚上一打一打的:
“动作怎么这么慢,我们这可是一车的人候着呢!”
“对不住,我家离这儿有两条街。”奚画跑的气喘吁吁,歉然朝他一笑,把银子送上去,“劳烦您照顾了。”
茶商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收好钱,方打起帘子颔首道:“行了,进去吧。”
“诶。”
车里头一并坐了七八人,皆是大包小包背着拿着,好像是与她一样远行的人。瞧着奚画进来,好几个向她点点头,算是问好。
寻了个地方坐下,奚画把包袱小心抱在怀里。
对面有个妇人正取了线在打络子,她手法十分精妙,动作也很快,那样式奚画从来没见过,就这么盯了半天没移开视线。
抬头瞧她在看自己,那妇人愣了一下,微笑道:
“姑娘一个人啊?”
“是啊。”
“要往哪里去呢?”
奚画答道:“我去武陵,你呢?”
“我去江陵看我女儿女婿。”她把打好的络子搁在一旁的篮子里头,抬眼时见奚画还在看,禁不住笑道:“姑娘想学么?”
“……可以吗?”
“来,拿一根试试吧,其实也不难。”妇人递了彩绳过去。
此时车前,闻得车夫朗声喊道:“坐稳了啊,走喽——”
随那鞭子落下,马车摇摇晃晃动了起来。
奚画侧身悄悄掀开帘子一角,城内街道两旁的店铺在视线里后退,不多时就见得前面的城门了。
她从没孤身一人去这么远的地方。
心里既害怕,又有几分新奇。
定了定神,带着些许宽慰,暗暗道:没事,权当是出去散散心好了。
车马颠簸,扬起尘土漫天,悠悠驶出城。
那城门口黄桷树下,露出衣衫一角。
涉风叼着个青嫩的树枝闪身而出,望着远处僻静的官道,不由感叹:
“多好的小媳妇儿啊,换成是我,我也舍不得。”
然后又垂眸,摇了摇头,满心羡慕:
“夜北那小子命真好……”
把嘴里的枝丫呸掉,他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呵欠,舒展身子,举步就准备回客栈去补个觉。
走了没一会儿,脚上猛地一滞,他扭过头看向城外,一拍脑门儿。
“哎呀,这可糟了!那丫头要是真找上门去怎么是好!”
“不行不行不行……我得跟着去看看……”
他足尖一点地,身子登时腾空,瞬息千里,如飞般疾追而上。
*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关何自是毫不知情,他坐起身将今日第二碗药喝尽,却没再躺回去,只是望着手里的荷包出神。
因为身子尚未好,没法出门,于是闲的没事他就会拿出来看上一阵。
荷包上没有绣花,只是几片荷叶而已,针脚不是很细致,摸上去还有些小小的疙瘩,带着药草的香气,似乎连屋里的味道也都是这个了。
起初戴在身上时还没有认真看过,倒是这些天却把上面一针一线全瞧了个遍,除了荷叶,背面某个不容易发现的地方还有个关字,绣得很小。
蓦地明白了为什么当时总见她夜里睡得很晚,大约也是为了这个吧……
思及如此,他合拢掌心,很是怅然地闭目叹了口气。
“喝了药,怎么不睡会儿?”
门外有人进来,听声音并不是花深里。
关何刚一抬头,红绣就款款走到他跟前,俯身来替他把脉。其实他并未伤及肺腑,不过都是些外伤,只等伤口愈合便能下地走路。
“……脉象平和多了。”
“我没什么大碍。”他说得很肯定,后半句话却还是带了几分征求的语气,“出去走走应当也可以罢?”
“那可不行。”红绣收回手,淡淡扫了他一眼,“别看这都是皮外伤,往那太阳底下一晒,保不准会外邪入体,溃脓恶化。”
“……”知道眼下自己的处境与软禁无异,关何皱着眉没再言语。
见状,红绣微微一笑,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两下:“你就安心歇着吧,凡事还有我们呢。”正欲去桌上将药碗端走,余光瞥见关何手里的荷包,她笑意更浓,问道:
“小关,这荷包是……她送你的?”
关何眸色一暖,淡淡颔首。
“可否给我瞧瞧?”
他依言递过去。
红绣小心拿在手里,前后翻看了一会儿,目光偷偷在关何身上瞄了一眼,微笑道:“小关知道这中原人送荷包的意思么?”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关何老老实实地摇头:“能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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