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世子妃:缠定药罐相公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葬鹂颜
那雪下得好大,宛如是将天都翻过来了,大雪被风吹在脸上,犹若刀割。众人惶恐,却唯见石辟邪上的女子仍潇洒的坐着,红裙如焰,双袖迎风,雪积了满身,竟犹然是率性大笑,酣畅淋漓。
恣意冷笑:“六月飞雪,贤臣冤死!岂非是暴君当道、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殷浩宜的脸色全然崩塌,禁卫军们也忘了再攻。
高空中,那鸟鸣叫得愈是凄厉,人们纷纷望去,全数哑然,震惊的望着鹅毛大雪中疯狂起舞的两只大鸟。
那雪白色的凤凰和赭石色的大雁,有着难以想象的巨大身量,此刻在雪中交错起舞,似悲愤决绝!而红衣女子就坐在舞动的巨鸟之下,那般眉目冰冷,却又那般率性无邪!
六月飞雪,凰鸟降世,孤鸿哀鸣……
如此天变异象,这般真实的发生在眼前,再也没有谁敢随意发出声音,只觉得这样的场景乃是天神之威,殷左相真的是冤死,而昭宜帝却真的是触怒了上天!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全集中在殷浩宜身上,纷纷雪落,各怀鬼胎。
僵持之间,忽然有人低呼,引去了众人的目光。
只见是殷烈火离开了轮椅,沉沉的跪在雪地之中。墨漓眸色一变,没有去扶她,而另一侧的一位素与殷左相交好的官员,连忙劝道:“郡君,使不得啊,这雪太冷!”
殷烈火如若不闻,嘶声喊道:“家父家母的棺木依旧在这雪地之中受冻,还请陛下看在臣女的薄面上,下令安葬吧!”
听言,众人只道是殷烈火孝顺,却唯有墨漓和人群中的容微君明白,殷烈火不过是给殷浩宜铺了台阶下,进而结束国丧,让殷浩宜也不再追究九歌的肆意妄为。
元皇后也道:“是该安葬了,过了时辰便有违祖制。”望着百里九歌,眼底是些许赞叹,又道:“今日乃国丧之日,百里九歌的衣着多有不妥,还请陛下容她回去,我等继续仪式吧。”殷浩宜直想将百里九歌碎尸万段,可又从心底畏惧这天变异象,甚至心虚的以为百里九歌今日的出现是受了上天的指使,还有两只玄鸟襄助她……如此越想越怕,终究是恐惧占了上风,殷浩宜冲着禁卫军大
吼:“将她给朕驱逐出皇陵,不许再踏进来!”
百里九歌冷笑。殷浩宜,你也会怕吗?你害红绡的时候、挖殷左相心脏的时候,可曾想过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纵声嗤道:“我百里九歌自定去留,无须你赶我走!人在做,天在看,今日的一切还请陛下记清楚,早日痛改前非!”
话音落下时,但见红色的影如幻象般一闪而过,转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雪呼啸,远远的传来女子恣意张扬的笑声:“冥冥天道,自有正理。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随着这声音远去,那回音却还在风雪中不断盘绕,一字一字凌厉的划破人们的皮肤,刻入心底深处。众人只觉得震撼、莫测、而又凛冽,在这六月的风雪之中,不由的簌簌发抖……
后来,此事被迅速的流传到朝都的大街小巷,又迅速的被传往四面八方。一时之间,朝都满城风雨,全都在议论着六月飞雪和玄鸟的降临。古来六月飞雪便有死者冤屈之意,再加之之前有关殷左相之死的种种说法……这下百姓们几乎全都深信,暴君当道,谋害贤良堂叔,此乃大
逆不道之举。而国丧那日百里九歌近乎神使一般的降临,那曲《满江红》诵得是淋漓尽致,百姓们也渐渐转变了对她的看法,纷纷赞叹她不畏强权、只求昭彰正理。
却道那日国丧结束后,百里九歌在世子府门口等着墨漓回来,雪渐渐的变小,远处蔼蔼的街角,那熟悉的马车,在朝这边过来。
她的心中,蓦地涌出种平淡却幸福的感觉,在经历了那么多大起大落后,只觉得此刻这般平常的等待,却是最滋润内心的。
马车停在了世子府门口,墨漓在御风的搀扶下,徐徐下车,第一眼,就与百里九歌的视线相交。
许是渺茫的小雪干扰了视线,这会儿百里九歌只觉得墨漓的目光尤为难测,她努力的想要看出他的想法,可那幽眸中除了黑,还是黑。
百里九歌诧异的眨眨眼,觉得有点头大,忽然被墨漓拉住了手,接着就被牵着走入世子府。
“墨漓,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话?”总觉得墨漓有点怪。
直到御风安置好马车,进了府将大门关严实时,百里九歌实在忍不住了,再问:“墨……”
话未说完,忽然间,竟被墨漓猛地搂入怀中。
“墨漓?”他怎么突然用这么大的力气!
百里九歌惊讶的想要抬眼看他,可是墨漓不让她如愿,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手在她的脑后,将她压在自己的胸口,就这般令她整个人都被禁锢在他怀里,半点也动弹不得。
“唔……墨漓,让我喘口气不行吗?”百里九歌似在娇憨的抱怨,心中却半是甜蜜半是惊讶。一贯温和雅致的墨漓,怎么这样反常?他这是在……是在担心她吗?
忽然意识到这点,百里九歌倒抽一口气,温暖的感觉蔓延到全身,这会儿再也感受不到冰凉的风雪,下意识的攀住墨漓的肩膀,想要抬眼看她。
墨漓遂了她的愿,一手仍搂着她的腰,另一手缓缓移到她的下巴,轻轻扳了起来,让她能与他直视。
这一瞬,他眸底的担心和疼惜汹涌的宛如洪水,就这么铺天盖地的向百里九歌卷来,而她便也像是不争气一般,堕入那幽深的星潭里,痴忡道:“墨漓,你……”
“为什么?”钟磬般温润有质的声音,竟带着微微的颤抖。
百里九歌失语的望着他。
“九歌,为什么要这般冒险。”
“我……”
“为什么要意气用事?”
“我就是想……”
“若是殷浩宜当真怒不可遏,要你的性命,你又要如何全身而退?九歌,为何不想想这些。”“我……”百里九歌被问得越来越被动了,赶忙道:“我是不会有事的!因为孤雁……噢不是!我是说上次那位司空公子,我朋友,他会观天象,能识阴阳,昨晚他告诉我今日这个时辰会有大雪,我才管他借
了雁儿……借了两只大鸟,配合我今日狠狠杀殷浩宜一次!”也顾不得自己说漏嘴太多,只想着赶紧解释清楚:“我就是因为忍不了这般没道理的事,才想要大闹一场,你也知道,我便是这样的性格不是?我终究是做不到像你那般能忍,反倒看着你忍辱负重,我会觉
得很心疼,便宁可委屈了自己。可是有些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过去的,若是不做些什么,那便我是我了。墨漓,你明白我的心情吗?”
他明白,他又怎能不明白。
却是太担心她出事。
徐徐叹过一口气,墨漓不语,再度将百里九歌揽入胸口,缓抚她的后背,似是在安慰她,可事实上更是在安慰自己。
他承认,当看见她那般张扬的坐在石辟邪上诵着《满江红》时,他觉得心脏猛地一缩;当看见昭宜帝命令禁卫军去杀她时,他的心中涌入一种近乎陌生的感觉,那是恐惧的感觉。
他已经多少年不曾恐惧了?可那一刻,却被恐惧攫住了心扉。
原来,他也会害怕,怕她香消玉殒……
喟然叹气,平静了思绪,墨漓拍拍百里九歌的后背,终是柔声嘱咐:“往后别再这样擅作主张了,想要做什么之前,先和我商量。”
“谁知道和你商量后你同不同意啊……”百里九歌嘀咕了一句,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子根本就是在和墨漓撒娇,不由的红了脸。
余光里,望见墨漓的神色温柔而疼惜,那内敛之中仿佛有着醇酒般浓稠的情愫……真的是情愫吗?百里九歌恍然惊觉,墨漓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起先并不明显,她也没太在意,可渐渐的,他的目光越来越纯粹也越来越深刻,这让她怦然心动,脱口便问了出来:“墨漓,你是不是喜欢我
?”
墨漓微微一颤,眸中温情的光华瞬间如覆了一层雪,变的模糊而渐退,那独属于他的礼遇之色,又慢慢的浮现。
一种突然就陌生了的感觉迅速的滋长,就这般横亘在了两人之间。百里九歌那充满希望的眼神,也渐渐变成失望……墨漓是不愿意回答她吗?还是,她又自作多情了?
几乎就要开口再问一遍,却在这时,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接着外头的人主动推开了门,轮椅轱辘滚动的声音吱呀呀的传进来,披着一袭缟素的殷烈火,在见到门内仍旧相拥的两人时,眸底微变,心底却扯过一道强烈的痛。
她试着提了提唇角,庆幸出口的声音没有抖动:“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们了。”
墨漓徐徐放开百里九歌,对她道:“你在府中休息,我去送烈火姑娘回去。在我回来之前,九歌,你哪里都不许去。”
百里九歌怔住了。墨漓,竟然命令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竟然不知不觉对她霸道起来了?
“墨漓,你凭什么命令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随性的惯了!”开玩笑,她可不想被禁足,一刻都不行!
“九歌,听话,待在府中不许出去。”他再度道,语气淡然如水,却不容抗辩。
百里九歌无语,只得道:“那你让我跟你一起送烈火回去。你这身子才该休息的好不好?何况外头那么冷。”
“你留下,不准出府。”还是这般说辞,温润的语调下是无比强硬的态度。言至于此,又加上一句:“我与烈火姑娘还有些话要单独说,九歌,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百里九歌蓦然心口一颤,本不愿多想的,可墨漓的话却让她再度感到一种疏远……他与烈火有话要单独说,是什么话,竟不让她听到吗?
这一刻,曾经的那些怀疑的片段挡也挡不住的涌入脑海,百里九歌不想去深思的,可那些点点滴滴却无孔不入的围绕着她。墨漓,果然与烈火的关系不寻常。百里九歌忽然觉得那那两人之间有着旁人所难以参透的默契,而她自己,却偏偏就是那个旁人。纵是墨漓对她温柔体贴,甚至挂心她在意她,可他们之间始终像是隔着纱
绢,她看不真切,他也不愿坦诚,就这样模棱两可的相处下去,令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走不进他的世界,但烈火却像是……像是原本就在他的世界里!
心中陡的就空了,百里九歌没察觉到自己的神情有些低落,这会儿甚至想问问墨漓,是不是自己才是插足进来的那个人……
当着殷烈火的面,百里九歌终是选择不问罢了,兀自笑了笑,让自己别再多想。
木轱辘的声音缓缓离去,大门也渐渐关上,最后她只看到一片风雪中,墨漓推着轮椅缓缓走向马车,而接着,竟是墨漓亲手将殷烈火从轮椅上抱起,一并进入车中。
心口,狠狠一痛,如被车轮子轧了一样。百里九歌将门关严,自嘲的笑着,迟迟不知该进哪一个房间。
似乎在这前院里站了很久,久到一袭红衣已经半是白色,这时,她看见了御影。
他不说话,像石雕般的立在屋檐下,远远的望着她。
百里九歌说不出御影此刻是个什么表情,也懒得理会这个,转身要回房间,忽然有人拍了她的肩,她转脸一看,竟是孤雁。
“孤……”刚开口要喊他的名字,忽的,御影的身影已在面前,一把细长的剑对准了孤雁。
御影沉沉逼问:“阁下在府外埋伏许久,有何企图?”
百里九歌一惊,埋怨起自己刚才竟然都没察觉到孤雁就在府外,也更确定了御影果真是高手中的高手。
面对御影的质问,孤雁翻了个白眼,哼道:“我是你们世子妃的江湖朋友,怎么,周世子没和你们说吗?”
细长的剑离孤雁的咽喉又近了一寸。孤雁无语,索性对百里九歌道:“甭理这人!我来找你是喊你回钟山的,子祈那小姑奶奶竟然被毒蝎子给蛰了!解毒的药方虽然是配好了,可是子祈还虚弱的很,估摸着还得虚弱一两个月。这期间总要有个
女子在她身边照顾,外人我当然不会找,所以就只有你了,跟我回钟山吧。”
百里九歌先是诧异,随后露出爽朗的笑容:“没问题,这事我义不容辞。”
御影脸色一沉,提醒道:“世子妃,适才世子殿下交代了,不准世子妃离府,若有行程,先等世子殿下回来。”一提到墨漓,百里九歌便又不能自已的想到殷烈火,心下狠狠揪了揪,甩脸嗤道:“我朋友有难,我还在这里优哉游哉个什么!何况子祈和墨漓交情不菲,若是墨漓知道我是去照顾子祈,他也不会说什么。
行了,就这样吧,你给墨漓带个话,我这就和司空公子去钟山了!”甩袖要走,刚踏出三步,又停了下来,语气变得有些不悦:“想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墨漓该是会总陪着烈火吧,罢了!”烈火痛失双亲,心情抑郁,自己又还能说什么呢?烈火也总归是她的好朋友,罢了
罢了。
嘱咐:“你告诉墨漓,让他注意身体,别受冻,别熬夜,可不要等我回来的时候他身体更差了,那样的话我定将你踹飞!”话落,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百里九歌用眼神示意了孤雁,两人轻飘飘而起,两道身影如风一般的,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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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纷纷飘坠,描着昙花的马车正向昔日的左相府……今日的护国公府而去。
殷烈火素手撩起车帘,见伫立在世子府门下的红色身影渐渐消失在合拢的门后,放下了帘子,看向安坐在对面的墨漓,喃喃:“她……伤心了。”
墨漓不语,眸底的光华敛在了眼睫遮盖的影翳之下。
殷烈火又道:“她吃醋了。”墨漓轻应了声,抬起眼来,此一刻潭底异芒闪动,却是淡淡道:“前些日子去了秋杭那里,他的任务顺利,倒是文鸯从周国传信而来,提到墨洵似是收敛了许多,饕餮门一时之间如隐匿行迹,此事,或有可
疑。”
殷烈火轻柔的笑了笑,蓦然问道:“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周国?”
“还不是时候。”墨漓神色微澜,反问:“你想要与我一起去周国?”
殷烈火定定点了点头,望着窗外模糊的街景,凉凉道:“爹娘去了,这商国我便没什么留恋的,想起朝都,也只剩下恨意……我只想跟着你,能帮上些算一些,殷浩宜,我终究要与他将账算完!”
墨漓未语,古洞碎雪般的眸底,似在酝酿着什么,就在殷烈火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兀的道:“两年都已忍过了,再多一些时日也无妨,他们欠我的,来日我必将连本带利的讨回,包括你父母的这笔债。”
“那……九歌呢?”殷烈火忽然认真的问着:“她,你要怎么安排?”
墨漓神色变深,窗外射进来的昏光落在他身上,光影之间黑白分明,他道:“我一早也说过,终有一日我会送她平安离开,只希望这段日子里,她不要再出什么事了。”
听言,殷烈火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幽幽问了句:“她那般执着之人,若真将她送走,她定是不肯,也势必要心如刀绞。”墨漓眸色深沉,徐徐浅叹:“即便如此,我亦要为她的安全着想。她与你我不同,她不愿被人泼脏水,更忍不得身边之人受分毫委屈,凡事恣意妄为。这样的傻姑娘,不懂城府暗箭,跟着我只会遍体鳞伤。
”言尽于此,温和的笑了笑,问道:“之前教给你的‘千针如雨’,练得如何了?”
殷烈火素手微抬,指间夹起了密密麻麻的金针,她浅笑道:“要领都体会得差不多了,只是力道还控制的不太稳妥,还需你指教了。”
“嗯,无须客气。”浅笑着回应,双眼微眯,看着殷烈火在这小小车厢内驭起金针万千,如金色绒毛一般的飞舞。
殷烈火神情专注,操纵着金针来来回回,那早已是死灰般的心底,此刻流动着一股安详的杀意。她已打定主意,余生只忠于墨漓,不论他做什么,她都要尽自己的全力去帮助他。思及娘亲投湖自尽的那日,她从轮椅上冲起时,双腿的确是跑了几步的……她相信在鬼医给的那副药方的治疗下,终有一日
她能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待到那时,就是她彻底与这大商势不两立之日!
钟山。
因着那一场六月飞雪,钟山披上了银装。
待雪霁天晴之刻,连绵的群山如沐浴在幻境之中,仍旧是雾霭朦朦。
渐渐的,天气又恢复了夏日的炎热,雪化了,滋润得满山郁郁葱葱,山中的芙蓉花也开了,大朵大朵的鲜艳无比。
不知不觉间,百里九歌在这里已经住了一个多月了。
这些天鬼医前辈依旧是每日早出晚归,似是恨不能将满山的药草都找遍,寻了无数古涧洞窟,有时兴致而归,有时却很怏怏。每到晚上,他便挂起那小银吊子,开始炼药,不断的拿着蒲扇控制火力。
百里九歌始终是不知道,鬼医前辈到底是想做出什么药丸来,她曾问过,鬼医却都惆怅着叹气而不答。百里九歌索性也不问了,专心照顾子祈,任劳任怨。
闲暇时间里,鬼医也会招来百里九歌,教给她一些不常见毒药的解毒法,顺带着传给她几招医术。
这日晚,子祈睡下了,百里九歌伸着懒腰出了草庐,一路乱晃,走到了山坳。
山坳这里本是黑漆漆的,可远处竟有一点火光,袅袅的黑烟冒起,将月色氤氲出一片朦胧。她有些诧异的望着,猛然意识到,这该不会是有人在烧纸钱吧。
百里九歌这便过去瞧了。倒是猜得没错,果然是有个年轻男子蹲在树下,烧着纸钱,一边念念有词的,直到百里九歌走到近旁,他缓缓将脸扭过来,顿时就如弹簧般一蹦,一屁股跌在了地上,恐惧的喊着:“鬼!鬼啊!别杀我,我
、我是好人,我阳寿还没尽!”
百里九歌无语哂道:“你别喊了,我长得很像鬼吗?”
那人颤抖着,骇然呼道:“红……你像红衣厉鬼!”
“扯淡!”凭什么穿着红衣服就是红衣厉鬼了?百里九歌嗔道:“我是住在山里的人好吗?看见这边有火光,过来瞧瞧,不想竟还被人给当成女鬼了,简直好笑!”
“啊?”那人眨巴眨巴眼,怯怯问了句:“你……你真的不是鬼吗?”
“废话不是?”百里九歌懒得再解释了,哂道:“你这人也真是,既然这么怕鬼,还一个人跑来钟山烧纸干什么?莫非你以为夜里面见到的陌生人都是鬼吗?”
“这、这当然不是……”那人不好意思的解释:“主要是因为这个月是七月嘛……七月又称鬼月,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啊,就因为这样吗?”
“当然,不然还能因为是哪样?”那人道:“鬼月阴气最是重了,一般来说,我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是不出门的,往往鬼月里得病的人很多,病情还会加重……”
百里九歌的脸色顿时变了,这一刻止也止不住的想到墨漓。一个多月没见他了,她日日都会在空闲的时候想念他,不知他有没有熬夜,有没有注意身体,有没有……去陪着烈火。
可是,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个月是七月,天地间阴气重,墨漓他岂不是会……
忙追问:“今日是七月的哪个日子?”
“哎?”那人诧异的盯着百里九歌,道:“可不就是七月十五的中元节嘛,要不然我也不至于看到你就怕成这样!”
中元节?
百里九歌的心蓦地一怵,中元节,在民间亦是被称为“鬼节”“盂兰盆节”的,那正是传说中恶鬼还阳的日子,阴气甚重,只怕墨漓……
她慌忙甩身而去,腾空而起,踩着树枝疯狂朝着朝都的方向去了,惹得身后那男人吓了一跳,惊悚的大喊:“会、会飞?鬼!她果然是红衣厉鬼!救命啊,救命啊啊啊!”
这一连串鬼哭狼嚎都被百里九歌抛诸脑后,这会儿心中满满的都是墨漓,哪还能顾得上其他?
可一想到子祈还需要照顾,百里九歌便觉得头大,想了想决定干脆把墨漓也带到钟山来,正好也让鬼医前辈多为他养养身子。
初回到朝都城时,满街华灯,如一朵朵颜色各异的荷花,挂满了街道墙垣,为死者照亮回家之路。不远处的街角有人设了道场,放着馒头供给亡人。
百里九歌焦急的自街上穿过,朝着世子府奔走。
在经过朝都城内的一条宽阔大河时,远远的望见河上莲舟画舫不计其数,河畔的人们手捧浮灯放入水中,任着那浮灯随波飘远,遥遥望去,似斑斓的涟漪绽开满河,朝着天边延续。这场景,让百里九歌想起小时候,师父曾说,灯这个字,有“等”的意思,等灯等灯,人们放灯清波是为了寄哀思之情,也是为了等着远行之人归来,亦或是等着已逝之人在中元节这天返还家中,再相聚首
。
这般凄美而温馨的画卷,于她来说,却似乎有些远了,她就像个局外人,在这世界匆匆而过。
蓦地,听见有人在说:“这盏灯是给我娘的,虽然我小时候娘对我很不好,可如今世上就剩下我一个了,我还是会想她……”
百里九歌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残酷的感觉攫住了她的心,唇中不由的迸出一声冷笑。
多么相似的境遇!又是多么讽刺的现实!
她不由转过脸去,看着那说话人独自一个在放灯,心中空荡荡的有些难受,索性也耽误点时间,为自己那残酷无情的娘亲放一盏灯,便当是身为女儿的一点心意吧。
于是,在街道边买了盏艳红的莲灯,走到河边,低身,将那灯送了进去。
艳红的莲灯轻轻漂在水上,缓缓的和众多浮灯一般,沿着河水,朝着河心而去。百里九歌的视线跟着它,冷彻一片的心头似有了些温度,神色不自主的安详了些许,就这样望着那灯渐渐的漂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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