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位走下毯子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披着长长的金发。郑方发现,洋人的小姑娘,长得真是没话说,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就像两汪清泉似的,看向你的时候,这两汪清泉就活过来了,既清澈见底,却又水波荡漾,让人的心不自觉地就有点紧张。
虽然这小姑娘也穿着和那中年女人一样的黑色裙袍,但那股青春的活力还是遮挡不住地迸发出来,充满了让人雀跃的力量。
冲郑方眨了眨眼睛,小姑娘调皮地笑了笑,她显然看见了前面英俊哥儿的举动,笑容虽然透着友好,但也带着轻蔑。
“我认识你老爹,小心我向他告你刁状。”郑方带着仪式化的笑容,却轻声将一串英文送进了小姑娘的耳里。他早就听宋乔治吹嘘了无数遍自己的女儿,此刻自然立刻猜出这位小姑娘就是宋乔治的女儿宋玛丽了。
听到郑方传音,宋玛丽愕然愣了愣,旋即绽放出甜蜜的笑容,她那大眼睛妩媚地冲着郑方深深一勾,接着便笑吟吟地向前走去。郑方给她这眼神一勾,差点没一跤摔到地上,他突然明白了杜约翰说得那“魂儿飞了”的含义,就感觉自己的魂儿也随着宋玛丽那一勾,彻底飞走了,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时间浑浑噩噩,就像是精神受到了重击一样,彻底懵了。
待五人全部走下毯子,山羊胡冲领导嘀咕了两句,手中便突兀地出现了一支纤细的筷子似的却比筷子略长一点的木棍,郑方、萧腊梅精神一振,他们在准备会议上都听过介绍,每一位魔法师都有一根类似的灵器,魔法师们称之为魔杖。
对灵器,华国修行界的态度其实挺复杂,一方面,不用灵器就可以拥有翻江倒海的能力,让修行者们颇为自得,可另一方面,传说里灵器对术法的加成作用,也让修行者心中神往,不过,灵器的制作和丹药的制作一样,在华国已经日渐式微,郑方就没见过学校老师,有谁拥有甚至用过灵器。他在灵界看到的情况也差不多,虽然灵界偶尔有灵器的使用,但非常罕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郑方的飞星,其实也算一种灵器,但是,飞星与他的身体几乎融为一体,说是灵器,其实更像他身体的一部分,而不仅仅是一种工具了。这种情况有好有坏,好处是,使用更方便,反应更敏捷,威力也会随着宿主境界的提升不断增长,坏处也很明显,一旦飞星遭到打击,宿主本人也会与飞星一起承担,如果飞星受损,宿主轻则身受重伤,严重的甚至会跌落境界,而不像那魔杖,毁了也就毁了,魔法师本人并不会受到伤害,当然,因为魔杖损毁而导致魔法师能力大打折扣,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学校的准备会上,曾经用很大篇幅介绍过魔法师对魔杖的依赖,有些魔法师在离开魔杖的情况下,甚至会无法释放魔法,这让郑方大为不解。而魔杖的制作,则是西牛贺洲魔法界的不传之秘,这些秘密掌握在有数的几个富可敌国的魔法家族里,世代传承。
举起手中魔杖,山羊胡轻轻挥了挥,郑方只见那魔杖顶端亮起一点灵力光芒,紧接着,摊在地上的毯子就像是被看不见的人摆弄着似的,自行折叠起来,当折叠成不大的一个方块之后,山羊胡用手一招,那折叠好的摊子就保持着折叠的状态,飞去了他的手中。
一旁迎接的众人像看魔术一样,看着山羊胡收起飞毯,嘴里发出阵阵惊叹。郑方注意到那英俊哥儿又耸了耸肩膀,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接下来,按照计划,五个洋人将被小车接去北都最高档的北都饭店沐浴更衣,然后上面会举行盛大的晚宴迎接考察团一行,这个晚宴,黄校长和梁处都会参加,而郑方和萧腊梅就没那个口福了。
随着一溜小车再次在警笛声里扬长而去,层层布防的士兵也上了一辆辆卡车离开了,郑方和萧腊梅看着众人远去,方才运转功法,急速回校。
按照郑方的想法,其实他是想带着萧腊梅一起飞回学校的,不过,张衡水和叶天行的那次碰壁事件造成得影响太大,萧腊梅坚决拒绝了郑方反复提出的好意,郑方无奈,只能自己祭起“雪泥鸿爪”,几个闪烁回了学校,丢下萧腊梅一人慢慢赶路,这也算是郑方的一种无声的抗议。
没想到,郑方刚回学校,正在校长室等着萧腊梅回来,准备一起向校领导汇报上午迎接的情况呢,结果没等到萧腊梅,倒把那五个洋人等来了,听得护送的警笛阵阵传来,黄校长和郭书记也傻眼了,这是咋回事?不是说好的,明天一早再安排洋人过来吗?咋现在就来了?事先也不打个招呼,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了?摆明了突然袭击,叫人作难嘛。
虽然心中不快,黄校长和郭书记还是一边匆匆忙忙下楼迎接,一边老黄通过传音告知了那些手头没事的老师们,他和郭书记商量了一下,正在上课的老师、学生就不去打扰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重度误解
等考察团的人下了车,老黄和郭书记才通过陪同翻译了解到,计划改变完全是因为考察团的强烈要求。上车之后,山羊胡听了行程安排,当时就不干了,他不明白华国弄这么一大帮普通人陪着自己是个什么意思?自己过来就是对华国魔法界进行考察的,可除了见着两个献花的小魔法师,在他眼中真正的魔法师一个也没见着。
在西牛贺洲,魔法师和普通人,就像是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似得格格不入,魔法师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可到了华国,自己居然被一群普通人包围了,这让他非常不适,再加上,又听说这帮普通人还要将他们安排在普通人的所谓豪华饭店住宿,他就更受不了了,他们是干什么来的?体验华国高级普通人的生活?和他们半点关系也没有好吧?必须住到魔法学校去!自己过来是了解华国魔法界的,而魔法学校又是魔法师最集中的地方,再没有比住在那里更合适得了。
条件不好?难道你们不知道我们的职业?我们可是伟大的魔法师啊!什么条件是一根魔杖解决不了的?再者说,作为以探索神秘学奥义作为人生追求的魔法师,谁又会在乎住宿条件呢?
晚上的酒会确实必要,不过普通人好像太多了点,山羊胡反复向华国领导们强调,咱不是一路人,你们没必要陪着,该干嘛干嘛去,自己需要在不受监控的情况下了解尽可能多的华国魔法师,如果华国总是设置障碍,安排大量的普通人对自己的考察进行监督,自己将认真考虑华国申请加入国际魔法师协会的诚意,而且对华国魔法师的生存境况深表忧虑。
话说到这份上,领导也没法再坚持了,这山羊胡龟儿子,脑壳里面的沟沟少了几条,好心全当了驴肝肺,再不让他赶紧去学校,看他那模样,估计都会把华国当成那专做烧死巫婆勾当的北俱芦洲了。
于是,一行人在中途分道扬镳,考察团一行直接来学校,而迎接的大部队则各回各的部门,临分别时,领导也是好意,特意安排警车护送考察团前来学校,结果,这更加加深了考察团的误解,下车后,五个人神情严峻,已经被脑子里膨胀的正义感冲的七荤八素,在他们看来,华国这阵仗明摆着,对魔法师有着深深的忌惮,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作为魔法师的他们不自觉地就会带入西牛贺洲的历史,因此,在车上早就脑补得差不多了,只有两种情况会造成魔法师与普通人的大规模冲突,一种是魔法师草菅人命、一种是魔法师在社会上处于极端劣势,遭到普通人极大地限制甚至有计划地捕杀。
以他们初到华国的印象,第一种情况可以说根本不用考虑,那么,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就非常之大了,而只要是第二种情况,无论是捕杀还是限制,对他们这些魔法师来说,这一趟旅程都无异于炼狱之旅。更何况,作为国际魔法师协会的成员,他们对人界的所有魔法师,都天然有一种视为同类的亲近感,想到同类被屠杀、被限制、被监控,又怎能不让他们怒火中烧,正义感爆棚。
“我要求立即召开一个只有魔法师参加的会议,在这个会议之前,我们考察团将停止一切考察活动,直到华国政府同意召开这个会议。”山羊胡铁青着脸瞥了眼正同黄校长、郭书记窃窃私语的翻译,他心中认定这翻译正在警告那位魔法师。至于魔法师身边的那个普通人,他自动忽略了,在一个魔法师被严格限制、监控的国度里,魔法师身边有普通人监控是正常的,没有普通人反而不正常了。
“这……这是咋回事?考察团好像不是很友好啊?”听翻译转译了山羊胡的话,老黄有些摸不着头脑,翻译也连连摇头,对考察团突然变脸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在车上虽然有过一些争执,但领导不是同意他们要求了吗?怎么态度居然比在车上时变得更坏?他也想不出原因。
听了山羊胡的要求,一边的郭书记脸上首先挂不住了,自他担任了这学校的书记,学校的会议还有他不能参加的?还要不要组织领导了?奇了怪了,难道这帮洋人想在咱华国变天?
“告诉他,这个要求我们需要请示上级领导批准,同时请转告这位考察团先生,普通人也是我们学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强行将他们排除在会议之外,不是友好地行为。”郭书记冷冷地对翻译说。
着急忙慌地,翻译赶紧将郭书记的话转告了山羊胡,山羊胡微微一笑。
“如果贵国一定坚持的话,我不介意立刻回去,取消这次考察,相信贵国不至于连我们的人身自由也要剥夺吧?”幸好警察到学校门口就离开了,而今学校里虽有一些普通人,但分散得很开,山羊胡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在普通人的围剿之前离开这里。
听了翻译转述,郭书记的脸立刻就变了颜色,什么个情况这是?这山羊胡吃枪子了?这是一言不合就翻脸的节奏啊,根本没法好好商量嘛,自己可有点进退两难了,认怂?在咱华国没这个道理啊?再说自己已经放了话,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可如果不认怂,弄走了考察团,自己可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老郭,你去向上面请示一下吧,我在这里陪着他们,考察团人员的情绪似乎有些问题,我认为有必要满足他们的要求。”黄校长看出郭书记的尴尬,赶紧丢了个台阶过去。
通过老黄的眼神,郭书记发现自己最好还是回避一下,似乎考察团对自己很有成见呢,可……自己根本从未见过他们啊?这成见来得,真特么莫名其妙。郭书记破天荒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匆匆向楼上走去。
“既然五位已经到了学校,不如就由我陪着在校内随便走走?”黄校长微笑建议。
不管翻译在那儿怎么白话,五个人就和没听见一个样,山羊胡闭目养神,壮汉仰首望天,中年女子翻着白眼,嘴巴颤动着,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英俊哥儿好奇地四处打量,就是一眼也不看黄校长,而那位最漂亮的少女宋玛丽,则是有点心不在焉,只要附近有人走动,都会赶紧瞅上一眼。他们早就把黄校长当做了普通人的傀儡,哪里会在意他的看法。
几个人就那样沉默地站着,直到郭书记蹬蹬蹬地,又从办公楼上跑了下来。
“领导在电话里发了火,说这帮洋人真特么难伺候,不过最后还是同意开会,点名由你来主持,要求尽快了解他们态度转变的原因。”郭书记对黄校长窃窃私语。
点了点头,黄校长看向考察团一行人。
“刚刚上面已经同意了你们的开会要求,怎么样?和我们一起去会议室吧?”黄校长发出邀请。
这回刚听了一半翻译,五个人就开始相互交换着眼神,最后山羊胡点了点头,随着黄校长向楼上走去,翻译下意识地就想要跟随,可才走了一步,五个人又停了下来,齐齐地看向他。刚才冷静了一会,郭书记算是有点明白了,赶紧上前将他拉住。
“可……我不跟着,谁给你们翻译啊?”翻译也急了。
是这个道理啊,黄校长和郭书记面面相觑,这事还真棘手,学校几个外教也是普通人,还真找不到能翻译的修行者呢。
“我来。”躲在楼道拐角看热闹的郑方赶紧蹦了出来,他也挺好奇这帮洋人究竟是怎么了?刚下毯子那会儿,不是一个个笑模笑样,开心得很吗?怎么一转脸的功夫,就变成苦大仇深了?
“你?别特么胡闹,快滚蛋!”老黄可不知道郑方身上三界引的秘密,见郑方跳了出来,以为他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当即呵斥,这小子文化课3字好像还没到吧,在这儿充他哪门子的大头蒜嘛。
“别啊,我真懂。”郑方委屈地嚷了一声,知道空口白话地老黄打死也不会相信,当即也不多说,转过脑袋,对着山羊胡就是一通英文。
看见郑方,考察团五个人不约而同都露出了笑容,山羊胡是看出了他的魔法师身份,又是第二次见面,算是见着熟人了,而壮汉则是接受过郑方的献花,至于中年女子,则是纯粹见着了个年轻魔法师,觉着眼前活泛了些,那秃头老熟男早看得她作呕。英俊哥儿、少女宋玛丽的笑容,意思则复杂多了。
听了郑方的一串英文,山羊胡慈祥地笑着,也回了一串英文,心中暗暗纳罕,自己的口音可是纯正鹰国坦伦堡口音,这小魔法师居然也说得惟妙惟肖,难道这小家伙去过坦伦堡?山羊胡心中不禁狐疑起来。
“我问山羊胡是喝茶还是咖啡?中午他们想吃点啥?山羊胡回答我喝茶就可以,中午我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郑方转过脸对黄校长说道。
听了郑方的话,黄校长看向站在稍后一点的翻译,那翻译不明觉厉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五十九章:公然发难
其实,不用那翻译确认,黄校长也能看出,郑方确实能够和对方交流,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郑方,这可不是玩闹,你揽下了这事,出了岔子可就是大篓子。”黄校长又警告他。
冲黄校长摆了摆手,郑方大大咧咧地率先领着考察团向楼上走去,就在这当口,又听得黄校长在后面高声招呼。
“萧腊梅,你赶紧过来,到会议室开会!”
原来是黄校长发现萧腊梅进了学校,就叫上她一起去开会,毕竟参加了上午的迎接仪式,这伙洋人究竟那条线搭错了,或许也能帮着出个主意,而且她文化课可是6字了,郑方胆敢翻译时玩什么花样,有萧腊梅在,老黄也不至于完全被蒙在鼓里。
“小伙子,你在这里生活得怎么样?”上着楼,山羊胡突然问了郑方一句。
“额……挺好的呀,有吃有喝的,还有工资拿。”郑方不清楚山羊胡问这话的意思,随口回答了一声。
“工资,你居然拿工资?”山羊胡露出吃惊的表情。
“是啊,也没多少,天下都一样,大方的人不多。”郑方随嘴扯着,心里是有些窃喜的,看这山羊胡的模样,应该不是个短钱的主儿啊,怎么那么惊讶?难道这身行头是为了出门特意准备的?其实在鹰国就是个没工资拿的失业汉,就像政治课上说的,天天吃救济的被压迫阶级?他可不知道,劳资不仅拿工资,一个月还是110块呢,说出来,还不羡慕死你这老小子。这样想着,他又赶紧提醒自己,不行,得低调,这话千万不能说,让这帮穷酸知道了,妒忌心发作,影响了上面的大计,那可就大大不妙了。转念却又想,自己是不是弄错了?就算他上班没工资,难道那劳什子国际魔法师协会也不给他发工资?特么的,没工资干个屁啊,还不如来咱学校当个外教呢。
不提郑方在那里胡思乱想,身后的山羊胡看着郑方的背影,也是满脸的怜惜,这小家伙,满打满算不会超过16岁吧,这还是看着郑方身高体魄往高里算了,可就算这样,也没成年吧?在西牛贺洲,小家伙打打零工,挣些零花钱是熟悉社会的手段,大家是默许支持的,可看郑方的意思,这哪里是什么短工、零花钱啊,瞧他提到钱时那模样,分明是把那工资当作自己生存的依靠了啊,山羊胡看着郑方的背影,真是越看越怜悯、越看越心疼,对华国这帮滥用童工的家伙越加愤怒,做人怎么能连一点底线也没有呢?你迫害魔法师也就罢了,可连小孩也不放过,这就过分了啊,还小气、不大方,上帝啊,这到底是个什么国度?
一行人随着郑方浩浩荡荡走进会议室,郑方忙着端茶倒水,不一会儿,葛校长、魏生志、林采风、冯小芬,包括界门那儿的秦老师都赶来了。老黄也是发了狠,把学校魂临境以上的几乎都叫了来,会议室坐得满满登登的,他是真想看看这个考察团究竟在闹什么把戏。
通过黄校长的言行做派,考察团一行人对老黄的观感已经有了变化,他们也不是傻子,老黄的一言一行无不表现出他在这学校的掌控能力,哪里像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傀儡,不过,仅仅这点发现还不足以动摇考察团对华国的看法。
“告诉考察团,人员已经到齐,可以开会了。”看着人已经基本坐定,黄校长向郑方招呼了一声。
听了黄校长的招呼,郑方回头翻译给了山羊胡。山羊胡扫视了一眼现场,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浓郁的法力波动,不错,都是魔法师。西牛贺洲称灵力为法力,为了不让在座诸位犯糊涂,郑方翻译时,统统按灵力翻译,就是个称呼问题,没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