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起手,老祖宗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郑方头一歪,便晕倒在那死去多时的廖云山身边。黄校长瞬间变了脸色,猛地蹿向郑方。
“无妨,肢体再生最是痛楚,晕过去好受一些。”老祖宗摆了摆手。
检查了郑方身体,发现确是没有问题,特别是他的断臂位置,原本平整的断口一阵阵金光缭绕,已经有小小的肉芽和白骨生出,肉身正在以可见的速度恢复着,黄校长站起身,再次冲老祖宗深深一揖。
“感谢老祖宗援手,感谢老祖宗替郑方疗伤,不知老祖宗有什么要求,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照办。”黄校长诚恳地说道,郑方的这位老祖宗太重要了,一定得和他搞好关系!老黄在老校长去世之后,第一次看见了抱大腿的曙光。
“郑方也是我摘星宗弟子,救他是分所应当,你不用记挂,说起来……”老祖宗拍了拍自己的左边口袋“只有这个,算是帮了你们一点小忙。”
“额……”黄校长愣了愣,这老祖宗账倒是算得一清二楚,不像个好糊弄的。
“你们……你们能否弄到像他一样的衣服,我在华国跑了许久,市面上没有卖的,偷窃的事我也不屑去做。”老祖宗说着话,指了指梁处身上穿着的军装。
其实,黄校长一干人早就注意到老祖宗着装的怪异,真是没料到,这位老祖宗居然对我华国的军装大为倾心,当时,军装尚属于军品,不像后来军品转民用,大家在店里都可以随便买到。老祖宗喜欢穿军装,这可是件好事,黄校长连忙拍着胸口保证没问题。
“最好这些饰品也能带上。”老祖宗指着梁处军装上的领章、帽徽补充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战后余烬
“这个嘛……”梁处有些为难,军队对领章帽徽的管理相对来说要更严格一些。
“没问题,所有饰品,全部配上。”黄校长赶紧揽了下来,笑话,连军队的子女,屁大点的孩子都能弄一身配上领章、帽徽的军服,老祖宗想要,难道就不成了?没有道理嘛。
“那就好。”老祖宗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老祖宗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出来,我们尽量满足。”黄校长赶紧说道。
“也没什么,就是这下襟能不能宽松些?我看见一些人穿得,好像与他这个有些不同。”老祖宗指了指梁处下面的军裤。
“额……”这回黄校长可有点傻眼了,裤子宽松些?怎么个宽松法?他平时不穿军装,还真是不太明白该怎么弄。
“这个没问题。”梁处肯定地回答。
见自己的要求都得到了满足,老祖宗满意地对大家笑了笑,身影缓缓消失了。
“一套65式军服换一位大能出手,这个生意划得来啊。”葛校长在一边摸着光头,不明觉厉地笑着。
“老……他……他要裤子宽松一些,怎么弄?”黄校长还是有些不太明白,看向梁处。
“简单,大一号不就成了?”老黄不常在社会上逛荡,对现在的流行趋势有点把握不住,其实,当时社会上很多小青年,喜欢穿大一号的军裤,裤管肥大、裤裆松松垮垮的,也算是一种时髦,老黄不清楚,经常跑社会的梁处可是门儿清。
“额……”好吧,得承认,自己确实有点落伍了,黄校长不再说话。
“老夏,收拾现场,所有人类和异鬼俘虏、尸体全部带走,人类进行身份认定,异鬼无论死活送部里生物实验室。老桂,你和泉城警方熟悉,向他们通报案情经过,协助他们处理善后,我去泉城界门那看看,老张和江汉他们八成是出问题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顺便把那三处界门封闭了。”见现场已经处理得差不多,梁处转头向特勤处的手下发布任务。
“老梁,你刚受了伤,要不我去吧?”那被称作老夏的是一位和梁处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此时开口建议。
“不用了,你从半夜开始就连续战斗,又是刚从界门那赶过来,还是先歇一歇,而且,现场剩下的事情也不少,挺繁琐的,我这边,老祖宗出现了,估计就是有异鬼想过来,也给吓回去了,应该没什么危险,我快去快回。”说着话,梁处冲大家点了点头,略有些蹒跚地向远处走去。
这场战斗虽然胜利了,但梁处半点高兴不起来,包括在旅馆里牺牲的,特勤处现场就牺牲了六个,这对人手一直很紧的特勤处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如果防守泉城界门的张副处长和两个手下也牺牲了,那对特勤处来说,不啻是灭顶之灾,现有的人手,恐怕保证几个关键城市的安全,都做不到,而这个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因为据他估计,最后到来的不朽境和那个看不出境界的高手,应该都是从泉城界门过来的,虽然早就打过招呼,遇到不可力敌的对手,以逃生为主,可老张他们也得逃得掉啊。
“梁生发,我陪你一起去吧。”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家看过去,却是冯小芬,她也随学校老师一起出动了。
“黄校长,你怎么说?”冯小芬看向老黄,老黄翻了个白眼,你自己都毛遂自荐了,我还能怎么说?这个时候反对,不是明着得罪特勤处吗?
“快去快回,别耽误了上课。”黄校长交代了一句。
“知道了。”冯小芬冲黄校长点了点头,随着梁处一起离开。
接下来,黄校长见特勤处这边死伤不少,就主动安排人手协助他们一起清理、转运俘虏和尸体,都是修行者,行动极快,不大会儿的功夫,现场便只剩下了一位特勤处人员以及秦老爷子、黄校长和林采风三人,还有依旧晕倒在地的郑方。
“小李,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黄校长冲那特勤处人员问道。
“老桂已经去找当地警方联系了,我就是看看场子,没啥事。”那特勤处人员冲黄校长尊敬地回答,他不久前还是学校的学生,虽然衣襟上带着血迹,但模样却依旧稚气,还是个半大小子。
“那你可得小心啊。”黄校长叮嘱了一句,小李冲他笑了笑,点点头。
“采风,组织纪律,没事先告诉你,心里别有想法。”黄校长转过头看向林采风。
“没什么,道理我懂,学校又出了吴明义的事,小心点不为过。”林采风苍白着脸,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老黄,我得回去了,这娃不错,千万教好了。”秦老爷子指着地上的郑方和老黄打了声招呼,也迅速离开。接下来,黄校长抱起郑方,搀扶着林采风,也在眨眼间消失了。
寒风依旧,小李缩了缩脖子,原来旅馆的地面上,只剩下了一片堆积的瓦砾,瓦砾的中央微微向下凹陷,一块牌匾醒目地躺在那儿,上面四个殷红似血的大字“前进旅社”。
这一天的傍晚,郑方苏醒了,老祖宗控制得极好,他苏醒时,整个手臂已经完好如初,让他差点以为自己的泉城之行就是一场噩梦。活动了一下胳膊手指,他满意地点点头,挺好的,既没多出一根指头,也没少一根,硬是要得。
再检视了一下身体,发现下丹田的灵力星球以及脑壳里的精神力嫩芽都恢复了原样,如果说,还有什么问题,那就是身体似乎有点儿脱力,懒懒的不太想动的样子。
醒了没多久,老黄就到了医务室,看见郑方完好如初的臂膀,黄校长也不禁啧啧称奇。那粒丹药太讲究了,这要是自己也能有一粒,战斗力岂不是要迈上好几个台阶?
因为郑方关心着战斗的结果,黄校长和他简略地说了一下,神兴教这边,修行者死了8个,还有6个被异鬼种下了念头种子的普通人,经审查,应该就是前期滨海省那六起灭门案子的凶手,被异鬼夺了神志,在战斗中充当神兴教的肉盾,白白送了性命。战斗中俘虏了3个异鬼,连同在界门那消灭的,这次一共干掉了16个异鬼,其中还不包括被老祖宗收去的不朽境和那白毛异鬼。应该说神兴教在泉城的窝点是被彻底端掉了。不过特勤处这边损失也很大,牺牲了9位,其中还有一位副处长,更可叹的是,旅馆里连同值夜的服务员在内,一共有三十三位无辜者枉送了性命。所以,虽然是胜利,可也只是惨胜而已。
“童洁咋样?她没事吧?”摇了摇头,努力不去想那些无辜的死者,郑方问起他一直关心着的战斗中莫名消失的童洁。
“她没事,正在特勤处接受审查。”犹豫了一下,黄校长还是决定对郑方实话实说。
“审查?”郑方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难道死鬼廖云山在旅馆里说得话被特勤处的人听见了?。
“没什么事,你杀的那个廖云山,是她爷爷的战友,在与你的战斗中,廖云山曾经有过主动保护她的举动,你也知道,修行者背叛不是小事情,而且,那个廖云山还有个弟弟廖云水,特勤处发现,这廖氏兄弟的家里也作了布置,战后去查了一下,廖云水失踪了,他很大可能也是神兴教一伙,童洁卷入了这种事情,接受审查,是正常程序,你不用担心,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两个小家伙,又是一起过节,又是一起离校的,老黄闭着眼睛也知道两人关系不一般,所以和郑方解释得很详细。
“哦,没什么事就好。”郑方仰头消化着黄校长的话,总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可一时又说不出来。黄校长见郑方没事,就去里间探望其他受伤的老师,这些人可没郑方的丹药,他们受得伤虽然比郑方轻,可恢复起来却要比郑方慢得多。
对童洁的审查比郑方预料得要长久,大概过了有4、5天,一直到元旦跟前,童洁的身影才又出现在学校里,郑方发现,回校后,童洁的神情比过去又冷了几分,她本来在学校与同学就有点疏离,这次回到学校,更是谁也不理睬,连看到郑方也像没看见一样。
晚餐喝了两碗白菜粥,郑方抹了把嘴,走到躲在食堂角落里,一个人低头吃着饭的童洁身边。
“吃完饭,咱俩一起出去逛逛?”郑方对童洁说道。
抬头看向郑方,童洁的眼神就像是受了惊的小鹿,她连连摇着头。
“我不……还要上政治课呢。”
“就你这状态,上了也是白上,我有话和你说,和你爹有关。”郑方认真地看着童洁。
“我爹……去哪逛?”童洁的双眼里恢复了一丝神彩。
“就在学校大门外边逛逛,这出来进去的,发现大门外环境挺好的,适合散步。”郑方笑了笑,走出食堂,他在学校大门外,研究俩神情、身姿纹丝不动的站岗士兵好半天,正寻找两人身上藏着的机关,终于见童洁走了出来。
“郑方,我还以为你都不会理我了。”和郑方无声地走了一小段,童洁突然说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珍惜生命
“怎么会?咱俩什么关系?咱俩那是纯洁的革命情谊,是兄弟加伙伴的革命关系,是……”郑方又在那里瞎扯起来。
“是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是经过战火考验的,鲜血凝成的革命友谊。”童洁翻着眼睛看向郑方,接着把他后面的话给念了出来。
“你都记着了?我说得还没你溜呢。”郑方惊喜地转头盯着童洁。
“去去去,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就知道嘴花花。”童洁白了眼郑方,嘴角还是禁不住露出了笑意。郑方见她开心,自己也舒畅了起来。
“这样多好,笑一笑,十年少!天天冷着个脸,像是谁欠了你100块钱似的,多不好,有位哲人说过,世上本没人欠你钱,怀疑得久了,果然有人借钱来了。”郑方一本正经地说道,童洁在一边听得忍俊不禁,抬起手轻轻打了他一下。
“哪个哲人说的?就知道瞎扯。”
“哲人姓郑名方啊,你没听说过?不会吧?老有名了,郭书记政治课上没提过?”郑方一本正经地瞅着童洁。
两人说说笑笑,在夕阳下沿着学校大门前的林荫道缓缓走着。
“真烦啊,我好想当时就给那姓廖的杀死在旅馆里,也不想被他救了。”童洁看着远方,幽幽地叹了口气。
“为啥?”郑方不解地看着她。
“现在弄得这样不清不楚的,审查了好几天,就像坐监狱一样,还把我奶奶也叫去询问了,都不知道同学怎么看我?八成以为我也是神兴教的一员吧。”童洁语气大是郁闷。
“神兴教的事?你都知道了?”郑方本待向她解释这次任务的前因后果,此时听她口气,倒像是什么都已经知道得样子,要知道,学校对学生这一块,神兴教的事可还是隐瞒着的。
“梁处都和我说了,说你跑出学校是为了配合特勤处行动。”童洁狠狠白了郑方一眼,特意把“说了”两字咬得重重的。
“那就好,省得我向你慢慢解释,找你出来头一件事,就是想告诉你,虽然那姓廖的胡说八道,反正别人怎么想不清楚,不过我是从来没怀疑过你的。”没有理会童洁的怨念,郑方点点头,看向道路的尽头。
“你当然不会怀疑。”听着郑方仿佛天经地义般的口气,童洁那一点点怨念不知不觉便烟消云散,下意识地就嘀咕了一句。
“什么叫我当然不会怀疑?你早这么想,怎地回校见了我,也是不理不睬的?”郑方笑着调侃,童洁的脸上顿时泛起了一丝红晕。
“所以啊,你又不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能知道别人怎么想?”郑方接着说道。
“真难听,什么蛔虫、臭虫的。”童洁皱了皱眉头,不满地说。
“话糙理不糙,而且,我觉得别人怎么看你与你的性命比起来,实在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了。”郑方说着话,神情沉凝了下来。
“什么意思?”童洁有些困惑地看向郑方。
“那天在旅馆里,我其实特别担心,因为那个时候我根本顾不上你,听说廖云山救了你,我是很松了一大口气的,虽然最后我对他也不会留手,但就这件事,我觉得得谢谢他。”郑方缓缓地说。
“为什么?他救我还不知打着什么鬼主意呢?满嘴的胡说八道,幸好你没随我去他们家,要不然审查时,我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而且,学校的老师们就在附近,谁要他救?有危险,老师们一定会出手的。”童洁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愤懑、不解。
“话不能这么说,当时廖云山可未必知道有人能护着你,要不他也没胆子和我动手,早溜了。”郑方摇了摇头。
“我还是宁愿他没救过我。”童洁依旧憋屈。
“和你说说我过去的事吧。”没有理会童洁流露出的轻微不满,郑方微笑着看向童洁。
“你知道的,我家成份是地主,前些年,我爹娘和爷爷、奶奶经常被拉去湖西县批斗,每到那个时候,我和哥哥就吓坏了,躲在家里,哪里也不敢去。”
“有的时候,还有人来抄家,那些人凶恶极了,骂我是狗崽子,翻箱倒柜地找什么变天账,找不着了,就乱砸东西,家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再一砸,连吃饭的碗都凑不齐了。”郑方轻声讲述着。
“知道批斗我爹娘、爷爷、奶奶时,都是些什么人在那里痛诉血泪仇吗?其实都是我们在郑家湾的亲戚、邻居、乡亲。说我家藏着变天帐的,也是他们。那个时候,我真觉得暗无天日,实在是想不明白,那些我前一刻还叫着叔叔、婶婶、伯伯、姨娘的,对着我笑眯眯的人,回头就能用这世上最恶毒的话语咒骂我,简直就像落在了油锅中,反正上下左右都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