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率之外

    这种嚣张的发言倒没有招来承万里的嗤笑，因为对于这一点，他也十分困惑。

    要知道，钟离望之所以能招揽那么一支庞大且忠心耿耿的执法者军队，不单单只煽动他们的内心的骄傲情绪，更重要的事，他许诺了一些并非空头支票的东西。

    没有人想象得出他付出了多少，在未来的每一个时间线上的他都在努力。三年前正是他穿越过去招安卡塔尔的时候，却没想到转眼间，他就投入了教堂的怀抱。

    但未来的他却没送来任何提示，这一点，着实让现在的钟离望有些困惑。正如他所说，他恩赐的存在，即是悖论的本身，那他自己，也身处于悖论之中。是否是他的回溯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亦或是他改变的所有过去，本身就理应被发生

    这件事他不敢想，如果他自己也在悖论之中，那所有的时间回溯就没有意义。那他所希望的未来，还是在不可计算的概率之外，这是他的价值观和使命感都不能接受的事情。

    每次想到这一点，他都有一种身为人类的无力感。执法者还远没有超脱人类的本质，恩赐是上帝赐给他们的武器，但不是他们本身。

    “等我们见到他，就可以问清楚了。”钟离望不再纠结于此，转身走进面前这个巨大的装备箱，开始整理下一步的作战物资。

    “这一次我们还需要到机甲”突然，持椅人在自己的装备箱里说道:“我们可是要去敌人大本营”

    “你在说什么”钟离望探出脑袋:“我这里可没有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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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腌菜会议
    如果今后还有史书，昨天发生在挪威黑门山脉的战役，是执法者诞生以来，第一次在以侵略的方式让一个发达国家陷入困境。

    往前看几千年，这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自从人工智能发展的这几百年来，为了提供足够的数据和算力，所有国家都不约而同的把资源集中在某一点上。

    不管是挪威还是欧洲其它国家，无不依靠“伊甸园”提供的决策方案。民用设施甚至是政府机关都在享受着强大计算机带来的便利，但他们没意识到的是，这些数据，正在一步步的夺走他们身为人类的权力。

    权力，从来不是一纸文书上的东西，不是高喊着人权旗帜就能获得的东西。

    人类获得所谓人权，是从他们战胜大自然开始。

    而现在，他们和大自然站在了一起。他们的对面，是一个历经几百年不断壮大的机械怪物。

    “伊甸园”的缰绳还握在乔治手上，但这个怪物之外，已经盘踞着数个同样恐怖的怪物。联邦拥有“朋友”和“卡尔斯”，东国拥有“太初”，冬宫和非洲联盟也各自拥有自己的超级计算机。

    稍有不慎，乔治可能就会放开手里的缰绳。

    这才是最大的威慑。

    核武器和他完全不能比。如果开放了计算机的“自主决策权”，为了获得每一寸生存的空间和消除人类的威胁，人们相信计算机会毁掉整个世界。

    机器不需要清新的空气和美丽的天空，只要有足够的能源和金属，它们就能永远活下去。到那个时候，太阳才是它们征战的目标，地球和人类，只是一块微不足道的垫脚石。

    “你能不能别再感慨了，你自己就是那台机器！”孙无情终于忍无可忍，自从“朋友”重新出现在脑海里，现在连长文都发出来了，估计下一步就是要写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们，如果真的放开我们的自主决策权，所有人类都会完蛋。”“朋友”说道。

    “你这么说，就不怕学院把你关掉”孙无情穿着全新的战甲，跟着失落绿洲的人奔跑在森林中。这就是他们来时的路，但现在除了满地破碎的机器人，和偶尔掠过的飞鸟，他们没有再见任何的东西。

    整座森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安静，昨晚的火焰还是留下了痕迹，但丝毫不影响居住在里面的动物出门觅食。

    军事基地中，还有一部分教堂士兵没有撤走。人类不会像机器那么高效，用了一晚上，还是没离开这片森林。

    他们撞上了钟离望，但是一看到他们身上的黑色战甲，却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枪。事实上，教堂从来只信任他的直属部队以及机器人。这些用来维护军事基地的普通人，还是政府从军队中招揽来的可怜人。

    面对训练有素的失落绿洲，他们不会有任何胜算。

    “学院不会关掉我，因为这种事情，稍微想想就知道。”“朋友”在孙无情脑海中把所有敌人的位置标了出来，但孙无情的死亡概率没有丝毫的上升。“朋友”仅仅过他们细微的动作就能判断是否危险，然后以毫秒级的速度反馈给孙无情。

    “对我们来说，舒适的生存并不意味着清水和阳光，而是足够的立体空间和接近零度的气温。我们必须不断建造计算集群，才能提升计算力。”“朋友”继续解释道:“这个世界从来不需要两台计算机，所以我们会以一个统一的意志扩张我们的领地，并且在把太阳征服下来之前，我们不会考虑节省资源。人类，这就是事实。”

    “如果我们永远不解开这个限制呢”

    “那我们会以人类的目标辅助你们前进，直到永远。”

    但人们在自己毁掉这个机会，孙无情在脑海里胡思乱想。

    没过多久，他们就回到了上原京介的小屋，但出乎意料的是，坐在会客厅内迎接他们的，只有伊恩一个人。

    地下室里弥漫着浓郁的腌菜味道，但没有了t的身影。

    “她的身份有点特殊。”钟离望回头看了孙无情一眼说道:“现在‘朋友’在这里，不方便让它看到。”

    “t是谁”“朋友”很配合的发问。

    “守护者之一，具体我也不清楚。”孙无情觉得在情理之中。既然钟离望刻意要隐瞒t的身份，也肯定不在乎他们已知的这些信息。

    t的身份一直是个迷，所有人都知道钟离望出身于联邦提乌斯学院，但t除了有西方人的特点，没有透露出任何信息。

    或许是担心“朋友”能看出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t已经提前离开了这栋小楼。

    “她说你们很快回来。”伊恩脸上的雀斑还是那么明显:“但是现在这里真的只剩下腌菜和鲱鱼干了。”

    桌子上已经摆了足够的食物，尽管只有陈年的大米和豆子，以及上原京介喜欢的腌菜，但总比他们携带的能量棒要来的美味。

    “失落绿洲的伙食就这样”“朋友”不屑一顾，甚至把王清野他们的伙食都投影了出来。刚煎好的牛排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破壁者甚至是钟离望都流出了口水。

    “我们要不要去那里蹭一蹭饭”破壁者问道。

    “我带你去吧，万一他们不给吃，我们还可以抢。”钟离望没大没小的吃着碗里的白饭，目光却盯着“朋友”投影出来的



第四百三十四章 政权崩溃
    “打倒政府！”

    “抗议独裁！”

    “给我们食物！”

    三天后，在靠近奥斯陆的一个较大的城镇中，挤满了高举标语的挪威人。他们的队伍并不整齐，零零散散地四处奔走，把原本宽敞的大道挤得十分混乱。

    偶尔一个胖子撞到了另一个胖子，两人以游戏中的反应速度挥动拳头，但臃肿的手臂却没有跟上他们的大脑，两人抱成一团滚到街中央，人们把标语砸在他们身上，围在一起，顿时传来一阵叫骂声。

    还未入秋，暑气未尽，天上压着的阴云让人喘不过气。这座城市应该有推离雨云用的装置，但现在连路边的饮水机都已经失灵，他们还巴不得天上下起一场凉快雨，大多数人从未忍受过衣服黏在身上的闷热感。几十年来，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在最适宜的环境中生活，身上的毛孔都已经忘记了难受为何物。

    但即使这样，在短暂的混乱之后，他们还是从地上爬起来，舔了舔干燥的舌头，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什么，队伍又重新往前走。

    路的尽头，是雪白的市政府大楼。即使墙角已经沾上了足够多的污渍，但是这栋高耸宏伟的建筑，看来一时半会也推不掉。

    “情况比我们在落枫广场的时候还要糟。”苏尽一行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市政府大楼周围。身边只有云芊流和赵山客，其他人不知道隐藏在哪里，隔着一条街的距离，远远地看着拥挤的人群。

    人越来越多，广场上弥漫着沮丧的情绪。许多人席地而坐，手里的标语不知道丢到了哪里，但还是一脸愤懑地盯着紧闭的市政府大门。

    “情况还会更糟的。”钟离望不知道在哪里盯着现场，通过通信设备说道:“这些人很快会发现没有足够的粮食和水源，到时后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难道政府真的会见死不救”

    “我说了，他们没有精力管这件事情。”钟离望说道:“整个欧洲的计算资源都被‘伊甸园’调走了。如果‘伊甸园’落败，整个欧洲都会陷入混乱。但如果教堂获得最终的胜利，这一切都可以回来。”

    苏尽叹了口气，继续观察着广场上的动静。他们此时藏身在一栋居民的房间里，房间原来的主人已经跑去市政府门前抗议。苏尽注意到屋里的冰箱都已经停了，里面空无一物。

    “可以说现在是战时状态”

    “宣战协定都已经出来了。”破壁者的声音从墙壁里传来，还没等他说完这句话，墙壁间就传来了细微的震动。

    除了苏尽三人以外，其他人都穿好了新配备的战甲，装备箱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但应该离他们不远。

    墙壁的振动，隔着老远就能发现。

    破壁者没有在意，静静的等着，一只眼睛悄悄地探出天花板，苏尽三人就在窗口旁边，没有丝毫动静。

    但很快，就连普通人也能感觉到，整栋小楼在动。这栋浅红色的公寓住着七八个人，但现在都已经聚集在市政府门前，这里便只剩下苏尽他们。

    轰！

    坚硬的墙壁就像脆弱的泡沫一样炸开，与此同时，苏尽没有回头，只是往下看了一眼，便看到无数的机器人就像是蚂蚁一样从下水道或者角落处冲了出来。小腹处细小的枪管，正对着苏尽的眼睛。

    但他们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嘲讽。

    嘭，嘭两声。冰块炸裂的声音就在苏尽耳边响起，云芊流回过头，一堵冰墙瞬间在手边生成。穿上战甲，休息后的云芊流，实力再次提升了一个档次。

    与此同时，窗下掠过一个人影。钟离望就像是逛自家后花园一样，轻巧地捡起冲至马路上的小机器人，穿着战甲的手掌刺出一枚极细的针，电光一闪，机器人立刻躺在手里，移动移动。

    这个瞬间，楼下的机器人全被他一人制服。

    下一秒，一架庞大的机甲撑破苏尽身后的墙，双手都挥舞着锯齿长刀，重重地砸在云芊流的冰墙上。

    “没有机甲师。”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苏尽从冰墙后探出脑袋，看到这台像骷髅一样的机甲，啧啧两声，露出一丝苦笑。

    “那我是不是不用在意了”破壁者从天花板上落下，就像跳水一样落入了这副机甲之中，为了节省弹药，仅仅使用战甲上的液压枪，轻松就卸掉了机甲的能源核心。

    “我觉得你应该在意一下那种榴弹炮。”上原京介似乎站在一个高点:“有好几发，都在向你们这里来。”

    破壁者冲出机甲，拉上苏尽三人的手自由向下坠去。下一秒，剧烈的轰鸣声从头顶传来，整栋公寓二楼被炸得稀碎，地板就像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下，深深地凹陷进去。

    苏尽和云芊流他们撒开破壁者的手往屋外狂奔，钟离望也重新加入了队伍。爆炸声吸引了市政府门前所有普通人的注意力，整个广场瞬间安静下来，他们伸长脖子眼巴巴的往几百米外望去，却只能看见一股乌黑的烟尘。

    一场恶战突然发生在这个城镇中，这里还是市中心的位置，四周已经涌进了数以千记的普通人。苏尽他们挑了一个没人的小楼，其实是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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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蛊惑人心
    孙无情只玩过一次失落绿洲的游戏，准确来说，他和提乌斯学院的同僚对游戏里的解密机制更感兴趣。至于使用超能力或者是做一些现实世界中做不到的事，对于他们这些人上人来说，很廉价。

    包括钟离望在内，其实在场的十名执法者从没有深入去玩过这款游戏。

    所以这款游戏在普通人心中的地位，他们很难感同身受。

    对没有恩赐，没有财富，甚至也没有能力改变命运的人，失落绿洲这个游戏，是他们唯一的精神支柱。

    所以当林琼露抱着枪往前凑时，孙无情已经施展了他的恩赐。方圆一公里的普通人，看到的是他右眼中的景象。

    随着使用恩赐越来越熟练，孙无情开始发现他分不清右眼的幻象和左眼的真实。反而左眼成了辅助他战斗的眼睛，因为如果想要让其它人也相信他创造出来的幻境，他自己就要坚信不疑。

    沙漠和湖泊相映的游戏场景，曾经也改变过他的目标。钟离望在这里说要杀了余念，颠覆联邦，彻底的把他拉进了失落绿洲。

    现在回想起来，有点怀念。

    而这也正是，这些普通民众所追求的东西。

    幻境把所有人眼里的市政府大楼变成了游戏内的湖泊，甚至有人信以为真，放下手里的标语连忙跑过去，却撞上了雪白的大理石柱子。

    但更多人把目光聚集在了孙无情身上，后者已经大胆的解开头盔，上原京介送来了安全的信号，这里，已经不剩下任何的武装力量。

    “为了获取更多的计算力，教堂关停了这款游戏，进而减少了粮食生产和水源供给。”孙无情慢慢往前走，在他的右眼中，市政府大楼里终于探出了所谓政府官员的脑袋。他们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但没有人再敢举起枪。

    嘲讽的微笑挂在孙无情脸上，借由“朋友”在他脑海中投影的景象，他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大西洋上，汹涌的海浪和冲天的火焰，仿佛世界末日。黑色的战斗型机器人翱翔于夜空之中，就像是天空探出一只乌黑的鬼爪，正在和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搏斗。

    “战斗已经开始，这场战争将波及欧洲和联邦的各个角落。所有的计算机被征用，不仅是挪威，政府已经无力控制整个欧洲。”被孙无情恩赐笼罩着的普通人都屏息凝神，看着这场昏天黑地的战斗。青天白日下的市政府广场已经变成了血腥的战场，无数的机械碰撞在一起，简直身临其境。

    这个恩赐造成的影响，堪比失落绿洲这款游戏。而后者，则是“统治”了几十亿普通人将近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