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率之外

    从喉咙里压抑出来的声音有一种直入骨髓的恐怖，但扩音器里，传来的只有余念鬼魅的笑声。

    秦楚安完全被控制了，提乌斯学院还不能像教堂一样把恩赐附加在人造人上，于是余念想出了这个办法。

    执法者本，不就是恩赐最好的容器？

    用秦楚安的行踪去换钟离望的报是林卫的计划，但自从余念接管学院以来，竟直接对秦楚安进行了**研究。

    不出意外，学院将会在未来的几年中彻底摸透教堂的所有研究，制造自己的“天使”。

    不同的国家，不同的领导者，同样的计划。

    不管从什么时候看，整个世界都将面临着同一个终点。这个先兆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了，一模一样的城市规划，一模一样的量子计算机，一模一样的执法者计划。

    纵然是无数人在解谜题，最终都引导到同一个答案。

    而钟离望和张依瞳等人，无疑是最猛烈的催化剂。

    这样的结局，最终落在了孙无这代人上。

    秦楚安，学院曾经的天之骄子。他的天赋，和当年的王清野一模一样。如今却像一个实验体一样坐在机甲内，任人宰割。

    也不是完全的任人宰割，即使孙无站在秦楚安面前，对方的恩赐也没有停下。机甲已经被孙无用高电压短路了电路，暂时无法动弹，于是秦楚安干脆拆光了一条机械臂，就在他面前，开始组装一把新的武器。

    不杀了他，孙无逃不掉。

    不杀了他，两人争执之下，孙无所剩无几的体力以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怎么，你已经杀了很多人了，还怕多一个？”余念的语气愈发轻松，草坪之上，学院城堡已经把余念接到，林卫给他们争取的时间，已然没了作用。

    孙无的选择，很重要。

    现在他的武器就抵在秦楚安的面前，只要轻轻往前一递，他就继续往前，击杀余念。

    分秒必争。

    但武器悬在秦楚安面前，却迟迟没有落下。

    “喂，秦楚安。”孙无强忍着恶心，说道：“做了两年兄弟，你不至于认不出我吧。”

    秦楚安没有说话，手中的武器继续拆分重组，重新连接能源，对准了孙无。

    学院的手段，孙无再清楚不过。如果不是他的大脑极其重要，恐怕他现在也成了任人宰割的鱼。

    但看着面前这块鱼，孙无的手有些颤抖。

    “你已经……不是我兄弟了。”这句话刚刚出口，孙无手起刀落，秦楚安的后脑立刻多了两个血洞，恩赐的强度，瞬间弱了下去。

    但孙无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记忆，随着这一次攻击，缺少了一部分。

    心空了，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轰！

    没有时间多愁善感，自林卫和管甚给他能源后的两分钟，孙无突破了三百层的地下设施，恩赐一路趁火打劫，所有的金属元素，都成了他的助力。

    草坪的清香味，混杂了刺鼻的铁锈味。

    学院城堡，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大地在震动，城堡的每一块砖都仿佛活了过来。原来他们一直以为的普通石砖，不过是蒙上一层土黄色的

    精密机械。最细小的机械单元仅有指甲盖般大小，电磁传遍整个城堡，也把命令带给了每一块机械单元。

    整个城堡，都是一架机器。

    城堡东西横跨八百多米，曾经张晓晓和苏起在正门打架，不过碰坏了中央的一块石拱。

    那不过，是这个巨大机械的一个脚指头。

    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孙无便感受到了余念所在。恩赐对于他来说，就像是黑暗里看到了一盏明灯，或许这种感知也是恩赐的一种，但事到如今，孙无已经不顾，这种过度的使用会对他体带来什么伤害。

    因为他甚至快忘掉了刚才死在他手中之人的名字，还有他们的过去。格陵兰岛一战，他体受到的伤害极难痊愈，这也是余念一直不敢对他用猛药的原因。

    “孙无，你这样迟早要死。”余念的声音再度传来，他已经进了安全的房间，“卡尔斯”控制着学院城堡，把他重重包裹起来。

    孙无一个人站在草坪之上，机器并不打算杀他，但漫天的机械臂和飞行器，扬起狂风黄土，方圆数百米内，已然是机械的领域。

    这一切，其实并不针对孙无。

    卡梅尔城拥有最先进的防空体系，半空中持续不断的传来导弹爆炸的声音。但不论用什么武器，即使是一座雄城，也没有阻拦住蓬莱岛的脚步。

    东国蓬莱岛，来了提乌斯学院。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除了明月安然，其实没有任何先兆。

    东国向来不主动出兵，更何况是直捣黄龙。

    “东国什么时候学会堂而皇之入侵他人国土？”余念的声音响彻苍穹：“难道不怕我带人毁了偃京！”

    “联合国各常委，除联邦之外，已经签署停战协议！”蓬莱岛中，传来的竟然是苏尽的声音。

    话音未落，一片影盖在了学院城堡之上。格陵兰岛的那一幕又重新伤眼，不一样的是，蓬莱岛的实力，比教堂的五王座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各常委？”余念又道：“谁代表欧盟？”

    “雅典娜携欧盟主席以及欧洲各国元首达成一致……”

    “放！”余念根本没有等苏尽的官话说完，无数的武器就朝天空轰去。整片草坪和学院地表都冒出了无数黑黝黝的洞口，里面反着导弹头的反光。

    袭击阿什隆市的那三万枚导弹，这里只会更多。

    天空中压下了无边的气浪，远远看去，孙无不过是沧海一束。

    联邦所有的资源都集中到了卡梅尔城，有了明月安然的预言，联邦准备的可谓充足。蓬莱岛孤入城，可谓瓮中之鳖。

    而城外，越来越多的城市失去了动力，余念收回了“朋友”的所有计算资源，连同他的系统，也一点点的归纳进“卡尔斯”之中。

    一直以来，卡梅尔城里的计算机系统被取名为“卡尔斯”，卡梅尔城外，才是“朋友”。“朋友”是狗，“卡尔斯”就是狗链。首都需要做的一切，不过是给出重要的决策，而一切行事，都是“朋友”自主决策的结果。

    现在，余念要用这些计算集群，要用“朋友”。

    这股庞大的计算力，让所有导弹和子弹都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轨迹，自下而上数公里的每一寸空间，都是猛烈的战场。

    “孙无，杀余念。”苏尽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但巨大的电磁干扰，让孙无根本听不清楚。

    但这无关紧要。

    因为孙无已经冲了上去。

    余念不敢杀他，因为孙无的大脑是他唯一的希望。现在他的脑结构几乎被解析完毕，只要再抓来，不出几天，他就能得到全部的研究结果。

    不然，又要等很多年。

    自从乔治死后，这些岁月，他等不起。

    咚！

    孙无再次踏上了这台机器，城堡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活物，他脚下的机械臂，怕是之前走过很多次的走廊。

    伸手一张，一大块金属就被他的恩赐吞噬。孙无甚至都不知道余念在哪里，只是一股脑儿往里突破，像一条蠕虫在土里翻动。

    但余念大敌当前，没有心和他胡闹。

    来拦他的人，自然不少。

    “孙无，停下吧。”一道熟悉的声音在管道内响起：“你再往前，很多人都要死。”

    听了这个声音，提心吊胆的孙无，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王清野老师，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孙无的声音就像一枚箭一样bī)了上来，眨眼之间已经来到了王清野面前。

    但这次，不再是拳脚试炼了。

    恐怖的念力就像大海一样撞到孙无上，与此同时，另一股相似的力量也压在了王清野的背上，就像有一只巨兽，想要压垮他的脊梁骨。

    臣服。

    王清野一如既往穿着黑袍，脸上带着疲惫的神色，皱纹已经爬上了他的眼角。

    和学院的其他人一样，自从教堂的战斗结束后，他一直在养伤，足不出户。

    却没想到，刚才在草地上看到了林卫的尸体。

    “孙无，校长到底在做什么？！”王清野几乎使出了全力，却不是为了杀死孙无，只是防止自己被他杀死。

    现在孙无的实力，在战神榜上，或许已经排在了前列。

    所有的老师，都败于他恐怖的实力下。

    八级的体素质，数种恩赐同时使用，论单体作战，他已经罕逢敌手。

    “他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但现在，我要去杀了余念。”无数的孙无出现在王清野的眼前，幻术让对方失去了方向，王清野钻研念力数十年，连格拉海德的影都可以抓住，却无法抓住近在咫尺的孙无。

    “不行，不行。”王清野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我必须……”

    轰！

    孙无虽然感受到了不对，却也没有立即躲开，因为对方展现出来的力量，甚至比王清野和孙无还要强大。

    或许因为她们不是一个人。

    “她们上都有机关，如果我退后了，她们都要死！”

    孙无抬头往通道两侧看去，不知何时，几个材小的女生拦住了孙无的去路。就连他头顶的管都，好像也站满了人。

    足有十几个。

    而且，为首的一人，他十分熟悉。

    “张灵秋？……”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王清野声音嘶哑：“联邦有很多这样的实验体，张灵秋只是其中之一……”

    


    





第五百五十九章 大结局 1
    黑暗中，孙无情睁开了眼。

    只可惜，这次看到的的确是无边的黑暗。

    和苏不尽的会面并不是幻觉，孙无情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多了很多的记忆，只需要轻轻回想，便发现那都是诺达给书院的情报。

    只不过，自己大脑内被植入的芯片，似乎已经被余念取出。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肌肉属于自己。

    这样的待遇，大概只有管二感受过。当然，如果管甚也有被关押的需要，或许也是这样高规格的待遇。

    耳边开始传来嗡嗡的机械振动声，孙无情浑身都被禁锢在一个铁方块里，除了坐以待毙，他没有别的办法。

    即使不久前还和上原京介他们夸下海口要干翻余念，但真正接触到这个人，才发现希望渺茫。

    余念从来不会动用任何除林卫以外的人来帮忙，既然林卫重伤，那就完全由机器来执行他的意志。孙无情的所有恩赐，在他面前都形同虚设。这个少年已经算是几千年来最成熟的果子之一，现在，只需要采摘。

    “卡尔斯”正在扫描他的大脑，里面所有的结构和秘密，都变成可以量化的数据，传递到余念眼前。

    这一刻，他确实放下了心。

    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只要把孙无情的大脑解析完毕，他就可以进化成新的人类。

    一个可以操纵所有恩赐，永生不死的怪物。

    这个时间可能需要几个月，但几千年都等过来了，余念不急。

    提乌斯学院，城堡最中央的塔楼上，如今坐着一个耄耋的老人。川乌和明月安然都不知去向，余念坐在林卫的椅子上，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着天鹅绒，看着落日一点点的沉下地平线，然后对着空气说道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能离开学院。”

    话音刚落，学院各门路就此封锁，甚至连同卡梅尔城，都在同一时刻完全戒严。出入联邦首都的所有通道被“卡尔斯”死死监控，就连“朋友”也没有任何权力过问。

    格陵兰岛被林卫解放的机器更是无人管理，联邦的所有资源再次收归首都，许多因为战事而凋零的城市依旧没有获得能源和物资，黑夜降临联邦，也降临整个世界。

    联邦沉默了。

    孙无情的行动仿佛泥牛入海，格陵兰岛那一战完全掀不起一丝浪花，除了让孙无情逼迫自己学会更多恩赐，做一个最完美的工具人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东国的火种计划已经开始，每一天都有新的宇宙飞船离开大气层，联邦不阻不拦，放任自由。

    教堂已经无力掀起风浪，也不知道雅典娜两人是否离开，但就算联邦不管教堂，愤怒的人民也会将教堂和信仰掀翻。

    宙斯看准了机会，阿尔卑斯山同样离开了一艘宇宙飞船。曾经团结在乔治身边的十二主神，如今也四分五裂。且不管阿尔卑斯山是否藏有足够的技术应用于太阳系旅行，但这市间的执法者，终究是又少一人。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在沉默中流逝。

    这大概是整个世界最压抑的一年。

    而在学院城堡内，余念红天鹅绒的椅子中，正看着视频。

    视频中，是这两年来，有关孙无情的资料

    。

    孙无情本人已经被押送到学院的地底，和当年关押管甚是一个地方，不是皮里斯监狱，就在余念的脚下。

    无论怎么验证，这个少年就是他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