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连从前的自己都不曾知道过,这天一阁内暗格中藏着一口冰棺,乃是浑然天成好法器,即便是在回忆中,九重天也绝对不能出现两个天君,扣下墙壁上的机关,随着锁链缓缓滑动,书架后方缓缓出现了一道暗道,昭华将天君的身体封印一同拽入了暗道。
冰棺所藏之处,唯有历代天君才知,而从前的自己也是在参悟无字天书时意外得知,而今却成了藏匿记忆中自己身体的好去处。
就连最后有人察觉,也绝对算不出人藏在何处,一切也就算值得。
抬手将冰棺上方的盖子合上,昭华这才感觉到心口处翻涌出一股血腥气,原是方才的反噬,即便他是百年后的自己,也依然逃脱不了。
昭华缓缓回到了内阁中,看着一片狼藉,不禁苦笑了起来,这世间还有谁能和自己大打出手呢。
原本昭华也就只给了一日的轮换,待到第二日时,即便我再怎么不愿意去天一阁当值,也都要收整衣裳赶过去。
九重天比凡界好的地方,便是你无论何时出去,这日头上都荡漾着一股霞光,映得人心里欢喜,脸上也就多了份喜气,我快步走着,却在天一阁前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竟是缪若的凤辇,也不知这一早他们两个竟都侯在了一处。
匆忙间跪地行礼,谁知缪若的侍女单雪却是个难对付的,上前便狠狠来了厉害。
我捂着半边脸心中气氛,面上却动弹不得,只得任由单雪如何言说,如何替她家主子不平。
第四百三十章 奉膳
要说九重天内除却昭华所待的殿宇,那么久剩下凤栖殿可谓是人人敬而远之了。凤栖殿原本只是一座偏殿,因是从前缪若入九重天照拂,又做伴读,这才赐下的殿宇,而后奉了天诏,也便封做了天后的寝宫,点了近侍,拨了三天云霞布下,也算是礼成。
而凤栖殿当中除却缪若这位大主子,便要当属她的近身侍女单雪为重,若要入得凤栖殿安安稳稳,便要将她一并供着。
我原也是不知道的,只是栾溪担心进凤栖殿侍奉惹来麻烦,这才播撒了不少金叶子,算是打听了番。
而今跪在天一阁前,看着那单雪不在是平日里和善的样子,才晓得那些金叶子一丁点儿都没有浪费,生怕另一侧面颊上又惹来一耳光。
见四周并没有侍卫上前,单雪收整了衣袖,俯下身子低语道:“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攀上了昭华天君,这九重天也就没人再能将你如何了?”话音才落,指尖微微抬起下颚,冷笑着又说:“你的所有娘娘都一笔一笔记着,等到最后的时候与你一起计较,而如今怕是这天宫里无人不知你的事迹,做了人人想做的事情,未必是件好事!也有可能是要丢了性命才能了解的大事。”
眼中映出了我呆愣仓皇的模样,云霞为景,却再也不是最初来九重天时的那份轻松。
我眼中含泪说:“不敢肆意揣测娘娘的心思,只是仲灵敢说,从未做过任何越矩的事情。”
怎奈无论是在九重天还是凡界,只要有人想要认为你是做了的事情,即便满身是口辩解,也都是一样,单雪不以为意,单论擅闯天一阁的罪名,便要罚了我整年的俸禄。
我将将一笑,在九重天做仙娥的日子统共不过三两日,而今便要因此罚整年俸禄,委实苦了些。
然单雪背后依仗着的是缪若,莫说是罚了什么俸禄,怕是此刻取了性命也自然,正如栾溪从前劝说过的一样,进了凤栖殿的大门,便再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我微微额首,准备认下这一并的苦楚,可谁知就在这一瞬天一阁紧闭的大门竟然开了。
因昭华天君仍在天一阁内闭关,所以玉枢真人所推开的门是侧门,揖手而出,使得不远处的单雪神情一愣。
单雪连忙附身行礼,笑道:“雪儿不知真人在此,有些唐突了!”
这里本就是天一阁的地界,且不说我这个才刚登入九重天没多久的人,都晓得天一阁四周乃是个平常人不得靠近的禁地,她如今堵在这里,岂能是这般的唐突,乃是唐突大了。
玉枢真人也并未过多追问,只是点头道:“我来的极不凑巧,听了你们二人的谈话,莫说其他,只是那句擅闯天一阁的罪名,委实不符,这仲灵入天一阁侍奉做近侍,乃是天君亲定,即便是你家主子有异议,也需向天君亲说,至于我等还是各司其职的好,再者方才天君说了,近日事情颇多,无心羹食,还需劳烦能够带回凤栖殿,莫要再叨扰了天君才是!”
随着那指尖一挥,我便晓得此时的玉枢真人乃是承了昭华的令,赶出来解围,属了大救星。
慌慌张张起身回到了天一阁内,借着水柱前映出的光亮,我看见了面颊上的红印,这般的畏畏缩缩的日子,也难怪院落主人能够离开,又有那个人能承得住。
我正观望着自己的伤口,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问道:“吃了亏,为何不去反驳?”
由着嘴角的伤口一阵牵扯,我疼的呲牙咧嘴,又不愿开口反驳,他身为天君自然可以对缪若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可我不是,只是个卑微的仙娥,怕是多说了句不讨喜的话,连命都要丢了。
许是见良久得不到回应,昭华走上前扯开了我的手,才见到面颊上的红印。
也不知是今日一早便受了委屈,还是今日事物处理的顺心,此时的昭华身上却比往日带着暖意。
我将将看着,免不得心思便要朝着那一处挪动。
内阁燃了熏香,恰好是同昭华身上一样的龙涎,我悄然看了看书案前的那人,眉眼俊俏,却偏偏眼中总是露着那么凛冽和疏离,许是仙者本身就是这般,心里欢喜时,面上如此,心里愁闷时,亦是如此。
抬手将玉枢真人递来的食盒,一点点放在了小桌上,带着那份温热侯在桌旁。
不远处的人瞧了眼,说:“多放一副碗筷。”
闻言我不免一顿,莫不是有人开了九重天的先例,竟可同昭华天君同桌而食。
只是玉枢真人不知内阁需多加一副碗筷,我翻遍了整个食盒,也只翻出了这么一副,一时间不知是该出去寻玉枢真人去要,还是直接告诉他未能准备。
这厢犹豫着,那人便到了跟前,抬手握住了我轻搭在食盒上的手,问道:“怎么了?”
我呆愣着,一时间忘记将手抽回来,脑中所想便所想便脱口而出,谁知他听了竟浅笑了起来,好似是听到了什么喜事一般,握起桌上的筷子递过来,说:“哪里有什么旁人,不过是想你同我一起吃饭,原以为你不愿意,而今才知竟是被找玉枢寻碗筷的事情难住了。”
诚然他这番话说的极为轻松,可对于我来说就是心事,哪里会晓得他会是找自己同桌而食。
我推脱道:“天君这是说的哪里话,仲灵是仙娥,与您同桌岂不是乱了规矩!”
昭华挑眉,那双递来筷子的手僵在半空中,原本就猜到了会被拒绝,而今印证了心中还是有些失落,便一甩袖佯装着动怒般,罚了研磨,也不过是想让她多陪陪自己。
也不知是今日的熏香失手倒浓了些,还是昨夜未能睡好,一个晃神儿便不知所有。
昏昏沉沉之际,听到有人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我迷糊着的睁开眼睛,却见不远处玉枢真人手捧奏本站着。
昭华见了,笑道:“你累了便多睡会,不用急着起身!”
随机而来便是玉枢真人投来的目光,含义颇深。
我僵在榻上,一时间不知进退,连个退路也想不出。
第四百三十一章 天妃
熏香缓缓飘动在屋内,昭华垂眸与面前的奏本,每每落笔时眉头方紧皱,片刻后舒展,想必是又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然三界之中诸事繁多,并不见怪。
然那玉枢真人却手捧着奏本,不时撇过来一眼,好似是在寻问如今内阁里的一切。
且不说昭华自在天一阁内闭关,从未住过榻上,而今便是九重天所有的女侍或者天后,也都一柄被阻拦在外,而今便是只有我一人,入了内阁,偏偏还上了榻,成了众人之中的特殊。
半响,我躺在榻上翻身不得,却又周身僵硬无法起身,内心叫苦不堪。那厢昭华却好似听到了我内心的话语般,抬手命玉枢真人捧着一摞批奏好的奏本离开了,而后熏香挑染,减了些许,他才缓缓将笔放回笔架上,一步步朝着床榻走来,问:“你可想过有一日做了这九重天的天妃”
这话问的委实突然,我忙不迭睁开了眼睛,十分诧异的看着面前带着一抹淡笑的人。
从前初时入了这院落主人的身体,倒也是同栾溪问过做天妃要如何,做天后要如何如何。一来便是出身名贵,二来便是自己飞升上神,闯出了什么名号,只是无论哪一个院落主人都没有,而我也自然就全数论不上,又怎能去设想自己有一天会做天妃
昭华天君这句话,未免有些太过儿戏了。
我笑了笑说:“天君这是说笑仲灵是何身份,哪里敢妄想。”
他抬手轻轻拿了软靠过来,垫在了身后,由着坐起身再软榻上,自然是比每日站在地上的滋味强很多,我拉了拉身上那薄薄的云被,心头不免一紧,怕是又招惹来什么麻烦事。
昭华将我的手握在手中,说:“哪怕只有一时想过也好,我只想知道你心中的想法。”
诚然我的的确确是这般想过,看看仙者的感情要比凡人如何,院落主人从前付出的真心究竟值不值得,可后来种种,不过都印证了是人或仙都是一样的。
见我默不出声,昭华心中已然有了定数,待奉上了晚膳后,便由着另一名仙娥离开了天一阁。
可就在那转身的瞬间,天一阁外围隐在暗处的人,却不自觉皱紧了眉头,闪身而去,只留下一抹青色。
回到浣纱殿时,正逢院内略过一股清风,我看着落在水面上的梨花瓣,心头悲凉。
这厢仍旧沉浸在伤心之中时,那厢却猛地传出一股欣喜的笑声:“瞧着模样今日在天一阁当值还好我摘了新鲜桃子回来,你快吃些,”话毕便捧着竹篮走过来。
蟠桃上仿佛还映着水珠,十分诱人,可我却没有了往日的心思。昭华之意,若是没有猜错便是要纳天妃,可这九重天怕是人人都可,唯独院落主人这身份不可,正如大夫人对我这般,道理也是一样的,这番难过又要如何平复。
见状栾溪追问道:“怎么闷闷不乐,是遇上了什么人找麻烦”
若是寻常缪若的人来寻仇,此事多了便也无需在意,可昭华亲口而说的天妃,正中我心中所想,如何推脱。
看着栾溪一脸的担忧,我犹豫着,将蟠桃上的水珠一点点擦去,尽数说了。
也正如猜测的那般,栾溪并不赞同答应昭华的话,反而忧心忡忡。
先前她倒是未曾了解过天妃,只是有了院落主人同昭华的事情,便去暗地里打听了番,单论老天君便有两位天妃,一来是妖界奉上,二来便是九重天仙族的公主,论身份也都算得上是和对,可这百年过去,老天君独宠的人也还是天后一人,天妃们看似风光,实际上也都是作为礼物送给了天君,以求一方平安,而如今天君已同缪若天后奉了天诏,今日说欢喜,明日的事情便又两说,岂能当真。
我点了头:“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偏偏是他亲口问的,心中便忍不住去想。”
栾溪深知,一同坐在院中叹息道:“我若说了,也是怕你难过,从当今君上往前数,历代天君的天妃都是有家室出身的,可却无人立过散仙,几百年天君真的是应了与你所说的这话,怕是前殿那群老仙官也不会答应,届时也会弄得一团糟。”
手捧蟠桃,我躺在梨花树下,理不清思绪,也不知是被院落主人影响,还是不知从何时起,也对那高膏在上的昭华天君动了心思。
入夜,不一会儿仙鹤落在了卧房,我推开门,呆愣道:“你今夜不回不周山,为何派了仙鹤”
正在桌前抄写经书的栾溪一抬头,咧嘴笑着指了指院中,月光洒下之处,并无异样,知晓西王母极为在乎金莲,便需的日日诵读经书,我摇头失笑,自顾自走到院中散心。
这才刚走两步,身边便传出了一道熟悉的笑说声:“如今心中装了人,便会自怨自艾了”
闻声转了身,才见到一脸笑意的珞羽,多日不见,也不知她如今是为了什么来浣纱殿。
一同坐在梨花树下,珞羽也没有急着去见屋内的栾溪,说:“是栾溪差了仙鹤找我,我才知道你这处出了那么多事情,但无论你想什么,都需得考虑自身,九重天不比别处,哪怕是妖界凡间,都尚有自由可言,若是入了这九重天,怕是半点不由人。”
我微微皱眉,叹息说:“天妃一事,我晓得不可,可这心口却酸的不行,怕是真疼了!”
珞羽一手搭在我的手背上,因担心我独自在九重天住着憋闷,特此从凡界带来了一布兜话本子,可谁知这话本子便是出了的新奇,翻看两本大都是说情爱,苦命鸳鸯如何如何不得相守,忍不的心头一算,这眼眶便红了起来。
栾溪听到哭声,慌慌张张从卧房跑出,却谁知正巧看见树下的两人怀抱话本子,不免哼唧一声,摔了手中的笔,怒气哼哼走到了梨花树下。
将剧中的女子评说了一番,反倒将我同珞羽的心酸压了下去。
第四百三十二章 走露风声
清晨时,众仙官上奏,自昭圣殿前排成两列候着,由着玉枢真人侍奉宣召众仙入殿,面见昭华启禀三界要事。
初升为仙者,便需在昭圣殿前站个百年,若是够机敏,入殿便会快些。
半响,我一手捧着话本子斜躺在榻上,脚趾一动踢倒了空的酒坛,顺带刮走话本子,滚落到地上。
我皱了皱眉,仍一伸胳膊抱紧了怀中未看完的话本子,近来过得惆怅,又不得已释放,而今借着这一摞话本子,戳中心声,一时间酸涩醉了酒。
可在九重天里生活,谁人的安宁。
才刚安静,卧房的门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带着疾风推开,猛然间感受到那股子凛然的目光,我一个激灵便抱着话本子从榻上跳起,大有与那人拼死之意,可谁知那人也愣了,四下里看了两眼,抬手拽出话本子,堪堪正是我挑灯夜读了近半宿的**。
那人一顿,我匆忙间整理了番衣袖赤脚从榻上跳下来,怀中未看完的书,掉在地上,激起一层灰尘。
都知道我是心大的主,即便遇见难过的事,大醉一场,也能将痛楚减去大半,而今不过一夜,栾溪叹息坐在榻前说:“如今,九重天乱了,却是要比你这屋子里的还要乱!”
闻言我眨巴了两下眼睛,不甚理解。
见我未动,栾溪又叹息道:“天君要纳天妃,天妃便是你!”
果真是要乱,我呆愣在原地,半响才缓过神儿来问道:“天君要纳妃,这事你远在不周仙山如何得知,又确定便是我”
诚然我不信昭华,更加不会相信九重天能够接受没有出身的院落主人,所以唯一的机会便是栾溪打听错了,仙娥堆里想来小道消息传得神乎其神,就连天君与天后如何生得了太子的消息都有,更何况是纳天妃,还是我做天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