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笙舞的传承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高原风轻
“你们能看出来,你们自己跳的,与其他人跳的有什么不同吗”
这也是仰亚第一次遇到,原来他一直以为只有学生、小孩才会出现这种摔同边手的情况,却不想在成年人中,也有这种现像。
仰亚走了过去,一个一个地在她们面前示范,一步步,手拉着手地教每一个人走,可是,这几个人的进步不大。而且,纠正过多次以后,其中有一两个直接就情绪上来了,直接走到了晒谷场边,准备‘罢工’了。
仰亚可不能让她们走人,现在,仰亚这里最缺的就是人了,这一直训练下去,也许后面还会遇到更大的困难呢,如果现在就有人开始打退堂鼓的话,那训练到最后,也许就没有人了。
所以,仰亚不得不停下来,把这几个人带到一边,而叫来另外一个芦笙手,吹着芦笙,慢慢地给她们纠正。而大部队这边,还得继续抓紧时间练习。
按照一般的芦笙团圆舞,它是分成老中青三种服饰三种队形来站、来训练的。而最年轻的,就是十四五岁、十几二十岁的女孩或者小媳妇等,可是现在,这一类的人都很少,而大部分都是中年偏老的年龄。也由于是从附近几上村寨里集中过来的,所以,年龄偏大的人来的也很少。所以,仰亚只能以这种‘标准’作为参考,把这批人员基本分成三组,同样按老中青的队形排列。
现在,训练的时候,仰亚也不要求大家都穿盛装,大家首先练习统一的舞步,等舞步训练好了,再换上盛装。等盛装一旦穿上后,因为有着服饰上的区别,这老中青三代人也就能区别开来了。
芦笙手,相对来说在这个队伍中是比较成熟的。十几个芦笙手,仰亚把他们分成了几个组,有高排芦笙组、有低音芦笙组和高音芦笙组,高音芦笙和低音芦笙,也就是在芦笙的长短上就能区别出来了,这也和其他的管弦乐器一样,长的,相对来说声音就低沉些,而笙管短的,声音就高些。
所以,芦笙的排列也就是从高排芦笙到低音芦笙,再到稍短些的高音芦笙。然后,芦笙队的后面还有几个芒筒手。这就是整个的芦笙队。
而芦笙队的后面,先跟上的就是青年盛装女孩,然后再到中年盛装队,再到老年队。
如果只是一般的民间喜庆表演,其他的客人,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愿意跳的,也可以跟在队伍的后面一起跳起来,一起同欢同乐,所以对舞步也就没有太严格的要求。
可是现在,仰亚他们是训练来参加芦笙舞比赛的,对舞步当然要严格要求。统一的三步、统一的四步;统一前进、统一后退。这对于这一伙已经习惯了自由自在的村民,要在这方面,哪怕是最简单的舞步,也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训练,大家才能统一起来。
就这样,一天训练下来,不要说那几个走同边手的妇女,就是这一伙集体训练的,也没看到有什么明显效果。要不是仰亚原来在人民公社宣传队时也是这样训练的重复训练,他真的就不知道这种训练有没有结果了。
一天下来,仰亚口干舌燥、精疲力尽,而其他的队员也是晕头转向的,比干一地农活下来还累,累得恨不能马上躺下休息。训练完了一天,回到各自规定的‘派住’家里,和这家的主人一起,简单地做了吃的,早早地就睡下了。
而那几个摆出同边手的,却又恰好都是最后留在仰亚家的。而在之前,仰亚也没有注意到。
现在,经过了一天的‘特殊’训练,她们几个留给仰亚的印象是最深的。几个人一回到仰亚家,就来找到仰亚了。
“仰亚,你看,我们几个,这样是不是不行啊要不,我们几个就别练了。”
这个口,仰亚肯定是开不
0197、红头文件
0197、红头文件
几天过后,王波真的给仰亚送来了可靠消息,他托人带来了一封信,信里是一份县里的红头文件。这次,大家想要的事情终于落实下来了。
文件是关于地方非物质文化遗产挖掘、保护和传承的。芦笙及芦笙舞排在所有其他的地方文化之前。
关于芦笙及芦笙舞,是本地区民族文化的精华,也是本地民族文化的代表。必须大力加以保护并加强文化的传承。鉴于这些,全县将重新启动各村寨积极开展芦笙文化活动。对于芦笙文化活动开展得好的村寨及民间组织,县里将给予大力的支持与扶持。并将在今年年底前,举行全县范围内的大型芦笙舞比赛。
在全县大型芦笙舞比赛当中,重新决出所谓的‘锦鸡王’。
获得‘锦鸡王’称号的,将代表县里,参加明年在市里举行的芦笙团圆舞比赛。也将是芦笙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重点发源地,也是本地旅游文化发展的中心。
这个消息,对于仰亚来说,简直是比天上掉馅饼还让人高兴的事。再没有什么事比仰亚听到这个消息更高兴的了。
仰亚都高兴得快哭出声来了。
这么高兴的事,还是在好几十年前,仰亚被人民公社宣传队录取的时候。那些年,还在上初中的仰亚,一个人跑到人民公社宣传队,向当时的陈团长说他想参加宣传队。可是,遭到了拒绝。情况是,当时的陈团长也希望仰亚能继续上学,继续念完初中。
而且,在仰亚的家里,阿爸和阿妈也是反对仰亚不上学而去学习吹芦笙的。可是,在仰亚的一再要求下,是他自己在吹芦笙方面的天赋打动了团长,也感动了阿爸阿妈。最后,在被录取时,仰亚高兴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连续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今天,仰亚又睡不着了。
自从人民公社宣传队被解散后,仰亚这一二十多年来,没有一件事情是让仰亚高兴的。他也对其他的事情不感兴趣,他执着的,就只有芦笙。哪怕是在那几年最艰难时期,仰亚身在狱中,也没有忘记他的芦笙。
那时,曾有好几次,仰亚在狱中给其他人表演、给狱中的警察们表演,都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许。也因为这,仰亚出狱的时候,监狱长就有心想把仰亚留下来,成为监狱里一个文艺宣传员。可是,仰亚想到自己的家里,想起自己的老父亲,想起了自己亲爱的妻子务妮,想起了自己两个可爱的孩子,他没有留下来,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回到家以后,仰亚唯一丢不下的,还是芦笙。
为了芦笙,他可以再一次没有‘名份’地走进教室,把自己所学到的芦笙,毫无保留地教给家乡的孩子;也为了芦笙,他才咬牙坚持开荒种植茶叶;也为了芦笙,他曾经想办法把养殖场里的猪偷偷卖掉来补贴芦笙的开消。
可是,芦笙却在仰亚的一生中越走越艰难。
芦笙队、芦笙唱堂舞、大芦笙队,看着看着就要看到光明了。可是,一阵‘风’吹来,又把仰亚的芦笙梦给吹破灭了。
几个外国专家的到来,让仰亚已经‘死’去的心又‘活’了过来。可是,仰亚一直还迷茫着,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芦笙——这个他一生爱着的东西继续干起来,继续传递给下一代人。
可是,以他个人的力量,连仰亚自己都知道,他这微不足道的贡献,永远也解决不了整个社会的问题。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芦笙,在本地被那些所谓的外来‘物品’、所谓的‘流行’所代替。
而今天,有了这个县里的红头文件,文件上对于本地民族文化的大力扶持和鼓励,终于打开了仰亚的心结,他心里的那一块重重的石头,也算是落下了一半。
他要重新让芦笙辉煌起来。这是他的梦想,也是他的希望。
当天晚上,仰亚就把寨子里的几个芦笙手召集起来,把红头文件的事告诉了他们。
“这回,你们应该有信心和我一起把芦笙队重新建起来了吗”
“哎呀,文件上虽然这么说,可是,这上头的事,我们也拿不准,现在说是扶持,可是到时上面一变,我们不是什么也没有了吗,反而还落得给大家一个笑话。”
“这次,不会像你们说的那样的,这文件我们都拿到手上了,难道上面还会有什么变化吗”
“仰亚,这可说不准,我们还是等等再说吧,等其他的村寨都搞了,都能够得到上面的资助后,我们再搞,就不会吃这种眼前亏了。”
仰亚可不想这样被动地坐着等别人把事情做出来了,再跟着别人后面去做,这一向都不是仰亚的做事风格。
“这样吧,如果你们不相信,只要你们愿意来,从明天起,我就按每天你们的误工补贴给你们。”
这下,仰亚的心里有底了。
在这之前,他从阿吉那里得来的一部分钱,本来也想着这样去做的。可是,当时真的还是担心,他不可能永远都到阿吉那里去要钱来维持芦笙队的事情,所以,仰亚不敢大胆地说出来。
而现在,仰亚得到了这份文件,其他可以不相信,而仰亚是绝对相信的。另外,还有的就是乡里里刘副书记也曾许诺过的。他相信,以后这事,一定能够做得下去。
“可是,仰亚,这上面的钱都还没到位,从明天开始就重新成立芦笙队并开始训练芦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人一来到,这补贴可是要发给大家的,要是没有,那下一次你再想召集大家来,那可就更难了啊。”
“这个你们放心,只要明天你们能来,我当天就给你们发误工补贴。”
有了仰亚的承诺,再加上几个老芦笙手心里也开始被仰亚说得蠢蠢欲动的。大家抱着试一试的心情,第二天,本寨子里在家的几个芦笙手,终于又出现在了老晒谷场上。
久违的芦笙,又在古老的寨子里响了起来。
当天晚上散场的时候,仰亚信守承诺,把每个人的误工补贴发到了每个人的手上。
直到现在,大家才知道仰亚说的是真的。仰亚真的现场给误工补贴了。
“仰亚,这钱”
“这个,你们不用管,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们,只要你们能来,我一定会像今天一样,一分也不会少你们的。”
“仰亚,其实我们也不是非得让你每天都真的给我们钱。只是,我们是真的担心上面还没有实施,而我们自己把自己给搭上了。到时找谁都不是。那既然你敢肯定上面会做好这件事,那也就没必要真的每天都给我们发误工补贴。只要你记住,一个月给我们发一次就行。”
“好,那就这样,从明天开始,我把你们每天来的人都记下来,一个月给你们计算一次。”
大家看着仰亚这是来真的了,从这一天开始,芦笙手每天晚上都能够按时到晒场上来练习,而且来的人越来越多。
至于家里的那些农活。在农村,除了最忙的春耕和秋收,其他的时间,基本也没有什么大事,如果你待在家里,好像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可是,一旦你有事情去做了,家里的其他人多伸伸手,事情也就做出来了。
 
0198、基础排练
0198、基础排练
县里面的芦笙舞比赛及非遗文化项目申报展示活动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今年秋收过后、结合庆丰收活动一起开展。而现在距离秋收也就是半年的时间。
半年的时间,相对于仰亚他们的芦笙舞排练,特别是像他们这种在农村只能晚上排练的芦笙队来说,其实根本就不算时间太长。相反,还会觉得时间不够。这方面,仰亚知道,他从原来在宣传队排练时都知道。
就拿那次宣传队接待中央领导来说吧,仰亚他们早在十个月前就得到了通知,而且他们就在人民公社宣传就开始排练了。而在县里,也是提前了两三个月就统一到县里排练了。而那时,仰亚他们相对来说都是‘专业’人员,是经过各个地方挑选出来的文艺方面的人才,而且是有老底子的。
而现在,虽然说这些各村的芦笙手,前几年,跟着仰亚也学过一些芦笙及芦笙舞。可是,这都是一些中老年人了,接受能力和培训效果都远远不能和当年的仰亚他们相比。更何况,这一次要排练出来的,一定不比仰亚他们当年的效果差。因为,这是要在这次芦笙会上去竞争唯一一个‘非遗’名额,还有那唯一的‘锦鸡王’的称号。
对于‘锦鸡王’的称号,以仰亚个人的水平,应该有一定的竞争能力,可是,‘锦鸡王’,表面上看着是个人的荣誉,其实,它也是要在整个芦笙领舞中表现出来,让整个芦笙舞表现得特别精彩并得到大家的认可,才能获此‘殊荣’。
这一段时间,仰亚组织的大芦笙队,也就是附近各村寨芦笙手共同组织起来的芦笙队,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了,基本可以和原来他们芦笙唱堂舞时期的芦笙队水平差不多了。
现在,仰亚就要根据他具体的参加比赛的芦笙舞进行编排了。
大芦笙舞的编排,除了有芦笙手,还要有很多的盛装女人参与,才能成为真正的芦笙舞。实际上是一个整体的综合表演。
所以,现在,第一个需要解决的就是再次召集人,特别是盛装妇女们,有了人,也才能考虑下一步的编排。
盛装芦笙舞表演,仰亚还是在宣传队的时候跳过的,后来,就算是在村寨里组织的芦笙唱堂舞,那都算不上是真正的盛装芦笙舞,而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种自由的、跟随着芦笙手及芦笙曲子的一种简单舞步。那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那只能是乡村里的一种自娱自乐,达不到有所谓的专家、评委参与评分的地步,也无从说出其中的优劣好坏来。而且相对来说,舞步也很简单,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
所以,这次仰亚想把农村里原来已有的一些芦笙舞元素再加上他在宣传队时,专业演员们表演出来的民族芦笙舞之美一同表现出来,才能体现出芦笙舞的精华来。
可是,这些人员,要从哪里去找呢聘请专业人员,那是不可能的,村寨芦笙大赛也不允许聘请专业的舞蹈演员。再说,就这种民间舞蹈,专业演员也不一定好使。再说了,长期聘请专业演员,仰亚他们也做不到。他们也请不起,仰亚也不想这样做。
那就只能从村寨里面找人了。
现在的村寨里,好大一部分人已经外出打工了。特别是中年人,一般都是一对对夫妇同时出去的。留在家里的,总共不到原来整个村寨人口的一半。更何况,还要在这其中找出那些适合跳舞的、会跳舞的、能够跳舞、愿意来跳舞的人来。
没办法,现实的条件就是这样。仰亚想着,这可能比他在这一片几个村寨里找芦笙手还要难。
可是,事情已经摆在这里了,再难也要去干。
仰亚还是从本村寨开始,或者说是从自己家开始。他首先打起了务妮的主意。其实务妮还是姑娘的时候,芦笙舞是跳得比较好的,要不是很早就跟仰亚结婚了,要不是那段时间人民公社没有招人,务妮一定是那个时期的好苗子。这一点,连仰亚也不得不承认。
前些年,村里的那些芦笙舞,由于家庭负担太重,务妮也没心思去参加。后来,仰亚回来了,务妮也参加了一些简单的芦笙舞活动。
这天晚上,务妮正在灯光下绣她的花边,仰亚凑了过来。
“阿妮,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还弄得这么神秘”
“你来参加我们的盛装芦笙舞排练呗”
“盛装芦笙舞排练现在还有几个人跳你那芦笙舞啊。”
“就是因为没人,所以我才想叫你先来带个头,带领我们村的妇女们先跳起来。”
“我这都好几十年没跳了,我可带不了你这什么‘头’,你看,也就村里的这几个人,能把盛装芦笙舞跳好吗”
“怎么就跳不好了,多练习练习,应该还是可以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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