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姝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金钩钓
葛吉尔站了起来,打量着易小尘,多嘴问了一句,“都知有十五个孩子”
易三娘捂嘴而笑,她不急不忙地说道:“并非排行十五,只是犬子是在八月十五出生,顺口就给了这个乳名。”
易小尘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的称呼究竟是怎么来的了,不过也庆幸没有叫阿猫阿狗。
葛吉尔豪迈地笑着,“在下就先告辞了,还望都知保重身体。”
“慢走。”
等易小尘将葛吉尔送出门回来之后,易三娘哀怨地坐在了桌边,一手撑着头,对于桌上的药材并没有感到惊喜。
那双眼睛里,有着太多对过去的追忆,还有着常人看不懂的辛酸与无奈。
若是仔细观察,还能从那一丝亮线里面找到不少恐惧的韵味。
“阿娘,你究竟有什么心事”易小尘只想治好易三娘的病,如今有了直长的诊断,更想帮易三娘解开心结。
易三娘看着懂事的易小尘,温柔地笑了起来,轻柔地抚摸着额头,说道:“阿娘的心事就是想你平平安安的长大,再娶上一门合适的婚事。”
易小尘不傻,他能听出这是易三娘的谎言。但他也没有接着追问下去,怕易三娘一激动,又咳嗽不止。
他站了起来,面带笑意地说着:“阿娘,我给你煮点蛇羹,你先在这里休息。”
“蛇羹!”易三娘还是很惧怕那早已不动的长虫,拒绝地说道:“十五,家里还有你前日剩下的羊腿,这蛇就不吃了吧!”
易小尘愣头愣脑地问道:“阿娘,这蛇怎么就不吃了”
易三娘柳眉倒竖,厉色道:“蛇不吉利!有蛇的地方,必有灾祸!如今你还要将它吃进肚子里,岂不是引火烧身”
砰!
房门一脚被人踹开了,那日未收得月钱的铜钱会喽啰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
不过这一次,他带了两个帮手,个个膀大腰圆,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三娘,该交钱了。”喽啰一脚踩在了矮几上,威胁地说道:“如果今日你不给钱,就不要怪我们铜钱会不给你面子了!”
易三娘的忧心更重,导致咳嗽声接连不断,一面小声地说道:“十五,你看看,灾祸来了吧!”
易小尘走到了易三娘的跟前,“是福是祸,等会就知道了。”
喽啰笑了起来,“快点拿钱!今天可没有不良人给你撑腰了!”
易小尘眉头紧锁,听语气是铜钱会知道了不良人不会来了,不然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再次上门。
“钱,没有!”易小尘斩钉截铁地说着:“你们既然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南曲里面找有权有势的人偏要来这穷苦之地压榨我们”
“嘿!你小子是行市见长了吧!”喽啰挽起了衣袖,在有人撑腰的情况下,他说话也硬气了不少,“今日不交钱,你就等着我把你和你阿娘扔进曲江池里吧!”
一旁的打手看到了桌上的药材,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何物,但从直觉上也能明白价值不菲,“别废话了,既然没钱,就拿走这些东西!不要出乱子,到时候难得收场!”
整齐的药材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但这些是易三娘止好不容易得来的咳平喘的药物,易小尘当然不能让人抢走。
“别动!”易小尘大喝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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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夏热冬冷
宋晁冷不丁儿地出现在了门口,将陌刀怀抱于胸前,半倚着门框,冷目看着屋内的人,轻描淡写地说道:“周同甫。”
喽啰双目失神,也不知道是因为见来人是绯袍之官,还是那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身体一阵哆嗦,连嘴都像是被开了瓢,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宋晁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沉默半晌之后,犹如火山爆发,青筋乍现于脖颈之上,大喝道:“滚!”
喽啰见苗头不对,双脚打闪,踉跄地朝门口走去。
宋晁转过身,用刀鞘指着三人厉色道:“记住!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间廊院由我宋卫率管了!”
薛厄松开了手,两名打手瘫软在地,颈部后面都是淤青。
“快走啊!还愣着干嘛!”说完,三人连滚带爬地便离开了易小尘的家。
易小尘这才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叉手道:“宋卫率,今天的事情多谢了。”
“易郎君今日下午救了我兄弟们的性命,我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宋晁放下了刀,淡然道。
易三娘见到身穿绯袍的宋晁与自己的儿子相谈甚欢,心中疑惑更甚,走上前来,嘘声问道:“十五,这位是”
宋晁的脸上洋溢起了笑容,恭敬地说道:“想必您就是易郎君的阿娘,我是太子右卫率——宋晁。”
易三娘的眼睛瞪得溜圆,嘴也合不上了,眼里都是骇然之色。
而易小尘则打趣地说道:“阿娘!你看吧!我真没有骗你!”
易三娘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浑身的汗毛都耸立了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许久都没有见到穿绯袍的官吏了,断断续续地念叨了几句旁人听不清的话语后,整个人就松弛了下来。
“阿娘,你怎么了”
易三娘收拾了情绪,重新将笑容挂在了脸上,连声说道:“我去隔壁家借点酒水餐食。”
“对啊!宋卫率!如今坊门已关,要等到明早才能出去。”易小尘的心里还有很多疑问想要找宋晁问清楚,他顺着话说道:“如果你不嫌弃我家清贫,不如留下来,我们一起吃点东西。”
宋晁倒是没有拒绝,他今日来易小尘的家里就是想要感谢他,谁知道遇到这档子事情,叉手道:“有劳了。”
易三娘点着头,刚想出门,又转身嘱咐道:“十五,赶快把那条长虫扔出去。”
“你把蛇带回来了”宋晁惊喜万分,问道。
“对。”
宋晁笑了起来,走到蛇身旁仔细观察了一阵,沉着地说着:“将蛇肉去皮处理干净,小火慢炖,加上些粟,熬至粘稠,香味也就出来了。”
易小尘惊讶地看着宋晁,追问道:“宋卫率吃过蛇羹”
“我原来去过岭南,”宋晁追忆道:“起初见那方餐食甚为恐怖,不过过了半年,也就习惯了。”
“那我们今晚就吃蛇羹可好”
“好!要是能有点胡椒就更美味了!”宋晁哈哈笑着,似乎在这里他彻底的轻松了起来。
易小尘立马将视线锁定在了薛厄的身上,还没等他开口,薛厄就自觉地拿出了上次剩下的胡椒,放在了二人的面前,一边念叨着:“这次保不住了。”
对于胡椒的出现,宋晁大感意外,挑眉问道:“还有如此奢侈之物”
“回宋卫率,此物是小的从三曲饮伎中偷来的。”薛厄愣头愣脑地说着:“她
第二十章 一不姓李二不姓杨
“两天之后,李林甫见了他。”宋晁顿了顿,接着说道:“周炎只剩下半条命,幸好李府里面有医工,捡回了性命。从李府出来没多久,他就上任了。从此他就给自己改了字,叫同甫,你应该能从里面读懂什么意思。”
易小尘无奈地叹着气,感叹道:“想不到堂堂探花郎居然要靠这样的方式才能获得官职!不过,这马屁拍得还真敞亮!”
宋晁回过头,皱眉问道:“何为拍马屁”
“就是阿谀奉承的意思。”易小尘呵呵笑着。
“这长安城里的关系如同蛛网一般复杂,光是这三曲里等官的人起码就不下三百人。”宋晁手里的动作不曾停下,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说道:“就跟易郎君说得一样,你要没点门路,不拍马屁,又或者是没钱,还真别想仕途亨通。官,不好当。特别是要留在长安城里当个官。”
易小尘愣了一秒钟,不确信地问道:“那宋卫率......”
宋晁唰地一下将蛇皮刮下了一半,淡淡地说着:“全靠祖上阴泽,否者我也只是这万千等官中的一员。”
“卫率祖上何人”
宋晁一鼓作气地将蛇皮扯了下来,扔在了一边,随后解下系肉的腰带,拔出陌刀,在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洗,平静地说道:“宋璟。”
“祖上是宋贤相!”易小尘惊愕地说着。
宋晁这才露出了笑容,脸上写满了自豪:“祖上的确为大唐做了不少事情,贤相一名,能当!”
易小尘没想到自己的身边站的就是四大贤相的后人,而从宋晁的反应来看,对于祖上的光辉他心里虽然十分仰慕,但更想通过自己的双手来打出一片属于他的天地。
易小尘忽然觉得自己不过是北曲假母之后,起初心里还有些心酸,但转头一想,自己能平平安安地生活在这个世道,不用担心被抓去打仗,又不用挖空心思去等官,也算是找到了一个平衡点,“宋卫率是贤相之后,如今又为太子卫率,日后一定能平步青云。”
宋晁挑着眉头,潇洒地回应道:“易郎君能用元始天尊欺瞒殿下,救下数十条人命!日后一定能出人头地!”
易小尘刚想肢解蛇肉,一听到宋晁的话,愣住了。自己的小伎俩竟然被宋晁识破,再一想到他是李绍的人,易小尘的心里就直打鼓,追问道:“宋卫率不信道”
“我一不姓李,二不姓杨,追求这虚无缥缈的长生又能如何”宋晁的眼神有些空洞,甚至流露出了黯然的目光,“人生在世,活在当下就好。如果道家真能保佑大唐,陇右、剑南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易郎君安心,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殿下,射乘军怎么说也是我的部下。”
易小尘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重新将蛇肉剁成了大拇指长短,放进锅中,焯水打去浮沫,一边提醒着:“宋卫率,幸好小的记忆不好,听过的事情,大多记不住一刻钟。”
宋晁坐在了门槛上,一手甩着还滴水的腰带,望着逐渐黑下来的天空,淡淡地说着:“江南东道今年大水,数万口灾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可圣人却还是把他心爱的梨园又扩建了一倍。我看,这话你也记不住。”
易小尘当然能听懂宋晁后半句的含义,但他还是没有表露出任何表情。
他心里想的是,宋晁已是太子卫率,但心里还是对这个太平盛世又有诸多不满。
看来,这个天宝盛世还真如易三娘和宋晁所说,万千的繁华后,是看不见的酸楚和阴暗。
蛇肉在锅中翻腾,发出了咕咕的声响。易小尘抓了一把粟放了进去,再给上少许的盐,让它小火慢炖着。
如果这个时代有鸡精、味精这些调味品,那么这道蛇羹一定能更鲜美,如今也只能吃个本味了。
宋晁走到了易小尘的身边,看着锅中的蛇羹,问道:“你从小就生活在三曲里”
“是的。”
“那怎么没见到你家的饮伎”宋晁疑惑地问着:“我看你们家的陈设也不比北曲其他家陈旧,可偏偏没有姑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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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长蛇不祥(求推荐票)
易三娘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连忙走了过去。打开门一看,周队正浑身都湿透了,衣角还淌着水。
“周队正,这是......”易三娘疑惑道。
周队正擦着额头上的水珠,焦急地问着:“近日你家的饮伎可有走失了的”
“周队正忘事,奴家廊院已经三月未营生。”易三娘的脸色煞白,心头萦绕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惧,“不知道是谁家姑娘”
周队正听后连连拍头,长叹了一口气,嗓音高了八度,“都怪今日忙晕了!又死了一个!也是见了鬼!既然不是你家的,就不打扰了!”
说完,周队正便离开了廊院。
两人的对话传进了宋晁的耳朵里,等易三娘回到桌前,宋晁问道:“这几日北曲里面有饮伎失踪”
三娘点着头,眼里闪过一抹不可挽回的痛惜,声音低沉得如同水牛,“前日有一位枉死,今日又有一名。这门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如此下去,恐怕这北曲就没人敢来了。”
宋晁又喝了一盏酒,接着问道:“都死了”
“恩。”
“里正都不管管”
“都是无名无姓之人,怎么管”易三娘为宋晁倒上了一杯酒,眉间又多了一丝淡淡的惆怅,“北曲龙蛇混杂,不比南曲中曲来得光鲜。饮伎被恩客骗走的事情时有发生。”
宋晁再喝一盏,随后站了起来,问道:“易郎君,蛇羹还有多久”
“约两刻钟。”
宋晁邀请着易小尘,“不如郎君陪我去瞧瞧我也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十五......”易三娘担忧地拉住了易小尘,连连摇头,低声道:“不吉利。”
接二连三的事情让易小尘也吃不下饭,他安慰道:“阿娘,有宋卫率在,不怕!我们去去就回!”
说完,易小尘就给薛厄使了一个眼色,三人便走出了廊院。
留在家里的易三娘忧心更重,斜眼看了看厨房的方向,埋怨道:“果真,长蛇不祥。”
走在北曲里的宋晁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纷纷投来疑惑的眼神。
绯袍之官来到北曲已经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而且身边还跟着易小尘和薛厄,也不知道三人究竟要干嘛。
“尸体一般会放在哪里”宋晁急切地问道:“我在这里行走不便!”
薛厄叉手道:“这一片我熟!宋卫率,跟我来!”
在薛厄的带领下,三人穿过了一条僻静的夹曲,来到了坊墙边上。
不良人正在给这具新打捞上来的尸体挖着坑,而周队正站在放有尸体的木车旁,拧着衣服上的水,嘱咐道:“挖深一点,别太靠近坊墙了!”
“是,队正!”
不知是天凉,还是有人牵挂,周队正连连打了几个喷嚏,说道:“你们忙完就回武侯所吧!我先给你们温上酒,天凉,大家都下了水,别害了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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