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情谍影

    “严格地讲，应该是收编。他可是黄浦军校的高材生，怀着一腔热血报国，却不小心误入歧途。现在他成了一条丧家犬，遭到日伪特工疯狂追杀，已经无路可走。我觉得像他这样的爱国人士，死了实在可惜，便写了一封书信给李部长，希望他能收留他。”

    邓飞听了钱军的情况，也是惊吓出一身冷汗。像钱军这样的人物，接受中统教育多年，是一名老牌的中统特工。他出身农民子弟，本质上是爱国的，要把他改造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对于唯利是图的中统和军统特工，邓飞并没有改造好钱军的把握性。

    “邓书记，难道我做得不妥吗”

    刘达成了解到邓飞的内心想法，自己也有些忐忑起来。

    “冒险你这是进行一场豪赌。像钱军这种人，本质上是农家子弟，又经过慧缘法师教育多年，内心的爱国热情很高。这一点无可非议。但他在中统这个大染缸里浸淫多年，也染上了一些不良习气。还有，那就是正如他自己所说，他身上还有我们人的血债。他的内心对于我们有不信任的因素存在。要把他彻底改造过来，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就要看李俊部长的意见好。当然，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我们党愿意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共同抗击侵略者。这个政策我们没有变。所以说，我个人认为，你的这次举动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可以为我们党争取一个难得的人才。用得不好，也可能是极大的隐患。”

    听了邓飞的分析，刘达成的内心又清晰了不少。生在乱世，自然有乱世的生存法则。理论上正确的道理，还有待于在实践中检验。但愿这个钱军不要给组织增添麻烦。

    钱军在宝林寺练武十五年，他自身的实力不可小觑。要是一旦反水，怕是连李俊部长都难以承受。

    邓飞看出刘达成的担忧，爽朗地笑了笑“钱军的事情我会继续跟进。我相信你的眼光。现在我们来谈一谈101作战计划的事吧。”




第294章 妖孽
    “101”作战计划，刘达成已经知道一个大概。那就是日军准备轰炸chongqg。至今日军的具体行动计划，他还是一无所知。

    邓飞听了刘达成的汇报，觉得日军的招术很阴险，有必要尽快把情报报送延安，由延安决定是否通知chongqg。刘达成笑道“chongqg方面已经知道了。难道你忘了我是双面间谍”

    “呵呵，你看我这记性。”邓飞很儒雅地拿起一本书，猛敲自己的额头，说道“明明知道你还有吴文康这条渠道，我还把自己急的像个救世主似的。我自己的事还管不过来呢。从敌人的内线传来消息，近来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加强了电台讯号的监测，你要多留点神。我们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电报员，千万别有什么闪失。”

    邓飞所指的电报员是指柳如烟。这是党组织为了加强情报工作，专门从外面调入上海的专门人才。这对于刘达成而言，的确是个新动向。邓飞所指的“内线”，估计就是黄艳。邓飞不说，他也不问。

    “记住了。”

    刘达成离开上海大学，走了另一条街道。绕了一个圈走到怡乐路拐弯处，一个黄包车车夫主动迎了上来，问道“先生，坐车吗”

    刘达成一看，竟然是军统的特工田螺

    田螺从苏南回来，重新混进茂丰车行，刘达成并不知道。对于他的突然出现，自然吃惊不小。

    “上车再说。”

    刘达成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异常。他的双手都已经伸进口袋，万一有什么危险，肯定会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从田螺的表情看，他没有任何异常。看来他是军统派进上海的一名普通特工。

    刘达成坐上黄包车，田螺按照他的吩咐，走万国商厦后面一条街道。半个小时后，他从万国商厦后门进去，悄然坐进自己的小车，看见罗楚业正在远处东张西望，不由嘴角抿起一丝冷笑，呼的一声，一脚油门，别克车消失在大街上。等罗楚业再次回到停车场，哪还有刘达成的影子

    罗楚业纳闷得想吐血。这么久，他寻遍了整个万国商厦，连洗手间都挨个去找，就是没有看见刘达成

    深夜。罗楚业来到吴四宝的办公室。

    “你说什么他去了万国商厦”

    吴四宝抓着光头，百思不得其解。刘达成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摆脱了罗楚业的跟踪，又去万国商厦干了些什么难道他在那里有线人商厦流动人员多、人员的构成也很复杂。要想在那里找一个嫌疑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苦闷了一会，吴四宝问道“你没被他发现吧”

    “应该没有。他走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车背影。他在万国商厦消失了大约两个小时，真是太奇怪了。”

    吴四宝一抹光头，有些恶意地笑道“干我们这一行，怪事多到你不敢相信。没关系，你继续盯他。我就不相信他是神仙”

    罗楚业也是手上数条人命的主，平时在他的心里根本没有“害怕”二字。遇到刘达成这样的对手，他还是认怂。

    “大哥，我不是刘达成的对手呀。”

    吴四宝乜斜着眼，问道“有我大哥撑腰，你怕什么就算他知道你跟踪他，他又能如何”

    “他会杀了我呀。”

    “他敢哼我就不信，胳膊拧得过大腿记住一点，宁可跟丢了，也不要被他发现。这样总可以了吧”

    其实吴四宝的内心很清楚，罗楚业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这些日子以来，死在刘达成手里的人也不在少数。单是发生在天主教堂附近的杀人案，就够李士群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所以，他的下半句改变了语气。

    吴四宝开口，罗楚业也不敢说“不”字。毕竟是同门师兄弟，自己还要靠他罩着。

    跟丢一次没关系。怕就怕在，一个不小心，自己被刘达成毫无理由地做掉。记得刘达成刚开始当处长的时候，常青不服气，结果刘达成踢断了他几根肋骨，差点没把他直接打死。和常青相比，罗楚业的行动能力并不算强。所以一旦刘达成动怒，死神随时光临。

    刘达成要实力有实力，要后台有后台。想要在他身上动脑筋，除非活腻了。

    刘达成每天路过的新乐公园，树枝上挂着一架纸飞机。那是用硬纸壳折叠而成。风一吹，纸飞机便随风飘动。这是他和吴文康约定的联络方式。

    纸飞机内里插着竹块，因而比普通的纸飞机硬。机头指向新地巷。刘达成信步绕着新乐公园走了两圈，看似漫无目的地散步，实际上他是在观察动静。经过一个卖香烟的汉子身边时，刘达成准确地获取到他的信息，原来是个探子。这人胸前挂着自制的香烟摊子，按照正常的情况，看见有人经过他应该是高声叫卖。刘达成发现他不但没有叫卖，反倒低下了头，像做贼似的。

    “给我来一包老刀牌香烟。”

    刘达成扔过去一张纸币，装着漫不经的样子。距离靠得近，此人惊吓得不轻。他在想，我是不是被他发现了罗大哥说这个人很妖孽，让我小心点。他还真的是厉害，偏偏找上门来。这下子怎么办

    此人是罗楚业在青帮的一个小兄弟，名叫陈晓凡。罗楚业害怕自己暴露，就花点小钱，让陈晓凡化妆成卖香烟的小商贩。这种流动小商贩在旧上海遍地都是，不容易引起怀疑。刘达成就像神仙似的，偏偏找到陈晓凡，主动和他买烟。陈晓凡心里发虚，当然禁不住胡思乱想。

    要是普通人，就算想破头也不算一回事。遇到刘达成就不行。刘达成的读心术能让对手一览无余地展现在自己面前。无论是谁，内心所有的秘密都不是秘密。更可怕的是，他有足够的实力，拳头很硬，谁会不怕

    掌握到陈晓凡的心理活动，刘达成撕开刚买的香烟抽出一支，递给陈晓凡，然后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认识罗楚业”



第295章 装糊涂很难
    陈晓凡是根据罗楚业的暗中指认才认识刘达成。他敢肯定，刘达成是第一次见到他。让他深感震惊的是，刘达成直接指出了他和罗楚业的关系

    “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罗楚业啊。”

    陈晓凡说这话时，眼神在躲闪着什么，根本不敢直视刘达成。

    刘达成耸耸肩，笑道“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说罢，刘达成从口袋掏出防风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蓝色的火苗，借在给陈晓凡点烟的时候悄然说道“有些人是你得罪不起的，别犯傻了。要不然，你的性命不保。”

    这是赤的威胁。刘达成就是要让罗楚业知道，他的那点小伎俩，是逃不过他火眼金睛的。如果再敢有下一次，那肯定没什么好结果

    陈晓凡惊愕地望着刘达成，像看见鬼似的。这种人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刘达成扔下一句威胁的话，慢悠悠地进了另一条胡同，做了几个反跟踪动作，确定没有人跟踪，这才来到吴文康的住处。

    吴文康看见刘达成毫发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里也是一阵轻松。这次去杭城抓捕钱军，对于刘达成而言是一次重大的考验，稍不留神就会丢掉性命。

    “你总算回来了这两天我都在等你呀。”

    吴文康的手里有一张chongqg发回来的电报，刘达成接过来一看，原来是那七名日本间谍的情况。前后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这七名间谍全部落网。难怪吴文康会高兴。

    “找我了，就是为了这件事”

    刘达成有些不高兴了。

    “你看你，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吴文康有些嗔怒道“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这次找你来，其一，是为了告诉你，戴局座对你颁发了嘉奖令，你的军衔由中尉提升为上尉。希望你能再接再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其二嘛，当然是有更重要的任务，戴局座要求我们搞到101作战计划的文本。川岛秀子手下的那几名特工，只是负责测绘和搜集情报，各自知道自己的内容，并不知道101作战计划的全部内容。”

    “站长，恕难从命，这次任务已经严重超出了我的能力范畴。”

    吴文康脸色一沉，有些怒道“你看你，有没有摆正位置此事并非小事。局座肯定也在通过其他渠道想办法，你这条线也是非常重要的嘛。”

    既然入了行，哪里还有讲价还价的余地刘达成也知道自己无非是发一发牢骚。最后还是要接受任务。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做事有如神助。上次在宪兵司令部偶遇松井将军，就是一个契机。作为华中派遣军司令，松井将军肯定知道101作战计划的全部内容。

    想到这，刘达成也准备拼力一搏。从松井这个老虎嘴里夺点东西出来。

    告别吴文康，刘达成直接回到川岛秀子家里。川岛秀子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看见他进来，她莞尔一笑，尽量让自己从不愉快的心境中摆脱出来。

    刘达成悄然启动读心术，发现川岛秀子正在为失去那七名特工而悲伤。看来她已经事情的结局了。日本人的间谍网也是很厉害的。这么快就把chongqg的情报反馈回来了。

    “秀子，你不开心”

    川岛秀子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我怎么高兴得起来一次就折损了七名帝国的精英我真弄不明白，岗村次郎为什么要派我的人去chongqg这些人只会说东北话，不会说四川话，暴露的可能性非常高。他们一接到任务，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现在果然变成了现实。”

    从川岛秀子这里，刘达成获得了比吴文康还要详细的信息量。那七名日本特工，被分成三个小组进入chongqg，前后不到一个星期，也不知道究竟是谁露了馅，先后被chongqg的军统特工秘密抓捕。其中两个人折磨致死，另五个人被捕后被枪毙。看来都是一些没什么情报价值的小鱼小虾，所以chongqg方面处理的速度非常快，并没有浪费他们的粮食。

    七名特工之死，对于岗村次郎而言始终是个谜。对于川岛秀子而言并不是谜。谜底早就在她的内心摆着。她是有意把那个密件放在餐桌上的。泄露情报的渠道，她几乎可以确定非刘达成莫属。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是最基本的人性。

    看见刘达成这么若无其事地装糊涂，川岛秀子的内心明镜似的。她也不想拆穿他的谎言。只是慵懒地坐在沙发了，喃喃道“达成，我有些头晕。帮我按一个头。”

    刘达成便把川岛秀子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细心地按着。轻轻地揉搓，慢慢地感受着她的内心。这时他已清楚地知道，川岛秀子的内心是在痛苦地挣扎。一方面，她很彷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对还是错；另一方面，她在为刘达成是chongqg方面的人而矛盾，她在感到遗憾，刘达成为什么不是方面的人她曾经是日本员。全世界无产阶级的先进分子

    细读川岛秀子的内心，刘达成毫无疑问地确定，她更希望他是地下党的人。而不是chongqg军统特工。同时，她也在悄然为那些被她亲手送出去的七名日本特工默哀。

    “秀子，其实，就算被你亲眼看的事情，也未必是真的。”

    刘达成一边替川岛秀子按摩头部，一边喃喃自语道。

    川岛秀子突然仰起头，问道“达成，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明一个道理。你亲眼看见的事情，也许是一个假象。你不能凭一次两次的判断，就能证明什么。干我们这一行，我们永远相信的是事物的真相。”

    川岛秀子有些不满地瞪了刘达成一眼，说道“我所知道的真相就是，我的七名特工消失了。他们的消失，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在为我的行为自责，不知道自己究竟做对了，还是错了。”

    “既然你认定的事情，就勇敢地去做。我认为你没有错。你的行为，或许拯救了更多无辜的生命。”

    刘达成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川岛秀子不会听不懂。她还是有些不解地问道“达成，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296章 无声的暗探
    刘达成轻启读心术，发现川岛秀子并没有恶意，只不过是极为疑惑。她有这样的疑惑也很正常。对于她而言，眼前这个被她视为丈夫的男人，已经变成越来越神秘了。

    “你猜一猜我会是什么人”

    刘达成反问道，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他手指的力道恰到好处，透过肌理，按得川岛秀子浑身酥麻。川岛秀子已经完全把他当成自己人，没有半点的防备。

    “告诉我，你究竟是军统的人，还是地下党的人或许两都是”

    冰雪聪明的川岛秀子终于还是触及事物的本质。刘达成从她的内心读出，她只是出于好奇，完全没有恶意。在她的内心，还有很大的欣赏成份。

    “我是中国人。身为中国人，就应该为中国做点事。你会不会杀了我”

    “看你说哪去了我应该赎罪，而不是制造罪孽。其实你有很多机会杀了我，为那些在我手中死去的中国人报仇。但你没有这样做。不瞒你说，这次被派往chongqg的那七个人，都是在我认为罪孽深重的日本人，我的确是有意出卖他们的。其一是为了减轻一点自己内心的罪孽感，其二是为了试探你。看你究竟是哪一方神圣。”

    “”

    刘达成沉默了。他的手依然在轻轻地揉动，替川岛秀子解除头部的困乏。他的内心却是翻江倒海似的，川岛秀子的确很聪明。用这种办法试探他，没有不上钩的。

    良久，刘达成才说道“秀子，谢谢你。你由一个侵略者转变过来，内心一定经过很多挣扎，一定有很多的徨。这些事情你都埋在心底，从来没有对谁说过，可见你有多么艰难。”

    一切恍如梦中。刘达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日侨区的。川岛秀子不但把他的身份戳穿，还把自己内心的想法也说了。她不想再加害中国人，不想成为杀人的机器。自从弟弟的事情发生以后，她在渐渐地改变自己。这个世界，任何生命都是无价的。而战争这部机器，却一直在以摧毁生命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