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苏醒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花静开
是啊,参天大树都无力与天抗争,他陈河如蝼蚁一般平凡的生命,又能在狂风暴雨中逃去哪里
岁月的记录,一片片在火盆里盛放出艳红的花朵,随后化成小小一团灰烬,跳动着向它们的主人告别。
当撕到最后一本的某一页时,陈河的手停住了。
那一页,正记载卡赫莎到访的内容,以及后面他添上去的那几句话。
白桦林里,说不定真隐藏着有关外星人的秘密,如果烧掉日记,自己又死在了这场全国至上而下的大武斗里,后世之人如何知道现在发生的事又有谁会去完成他未完的调查
想到此处,陈河咬咬牙撕下那一页纸,放在了火盆旁边。
当红卫兵举着皮鞭冲进娜塔莉镇唯一的一栋两层小楼,肆无忌惮地打砸抢时,陈河年仅一岁的小孙子陈同忠正在吃米糊。
小家伙给放在装着轮子的木头婴儿车里,盛米糊的木碗下,垫着一张滴满米糊的纸片。
红卫兵们翻箱倒柜,折腾得精疲力竭,但凡他们认为能值些钱的东西,都给一一收入囊中。等屋里只剩了搬不走的桌子柜子,以及那个哭得声嘶力竭的孩子,他们总算住了手,充满激情地欣赏一地狼藉的陈宅,享受着摧毁与收获的喜悦。
离开时,一个大约十五六岁,背军书包的男红卫兵看了一眼小婴儿的婴儿车,犹豫的目光落在那张垫碗纸上,最终还是放弃了过去看一看的打算,因为那张纸实在太脏了。
保下一镇子男女老幼的陈河,最终没活着看到这场错误的政治运动如何结束。
假设不是被那块该死的,不知由哪位义愤填膺的革命战士投来的石块砸中额头,他有可能熬过来。
然而正如伊万所说,没有假设。对陈河而言,那个无法躺无法站,只能二十四小时蜷缩其中的铁笼子,注定是他此生最后的归宿。
石块带着漂亮的弧线飞过来时,陈河没有躲,他既无处可躲,那时也根本不想躲。与其一直像只狗似的给困在笼子里忍受屈辱与痛苦,不如承受一时之疼,今晚大概就可以结束苦难了。
实际情况比设想的,很要好一些。坚硬的头骨与更加坚硬的石头猛烈撞击时,发出“砰”一声闷响,之后他并没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唯一的反应,就是有一股热热的液
10、收尸人
从筹备开矿到建立各项设施,历时大约两年,因为娜塔莉镇属于乡镇一级,这个占地仅几十公顷的小煤矿就顺着改革开放的春风,给一个姓姚的家庭承包了。
有钱人就爱玩神秘,这姚家是啥背景,又为啥能有这样雄厚的财力承包下一整座煤矿,谁也弄不清楚。人们纷纷好奇地议论,也始终没议论出个所以然来。
事实上,文化大革命才刚结束不久,但凡有点资产的人都给打成了现行反革命,财产不是上交就是没收,那姚姓人家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头吧他们又是怎么保住大笔家财的
猜到最后,终于有一位常往市里省里跑的万事通站出来揭秘:姓姚的一家人根本不在中国,人家在抗日战争时期就举家迁到美国去了,现在听说中国要改革开放,就带着大把的金条回来发光发热,项目考察走过的第一站,就看中了娜塔莉这个地处偏远,毫不起眼的小山镇。
有了煤矿,娜塔莉镇的居民就算又有了生活来源。年轻人开始穿着矿工服,扛着铁锹去煤田上工。煤矿业主虽然是私人老板,给的待遇竟然比国有企业还好,一个劳动力在矿井下幸苦工作一个月,竟能拿到四十多块钱工资。
那位矿主大概也是个喜欢怀旧的人,了解了娜塔莉镇的历史后,把煤矿定名为白松煤矿,这样一来,镇上人听着就更有亲切感了。
生活越是无忧,就越难察觉时光在飞逝,因为一年又一年的,生活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就这样,三十多年如白驹过隙般一闪而过,白桦林与曾经的那场大火早已被遗忘,娜塔莉镇有了白松煤矿作依靠,居民不再为衣食发愁,就恢复了避世而居的传统。
当年给造反派吓得哇哇大哭的小婴儿陈同忠,现在已是有家有室的中年人。小镇居民可以忘记森林与火灾,却忘不了他的祖父陈河。当饿狼群如潮水般扑进镇子,几百号人全处在了滴血的獠牙下,是陈河父子不畏牺牲地迎上去,帮他们逃过了妻离子散的厄运。
陈同忠与他祖父一样质朴善良,又有着大专学历,于是在三十岁那年,被集体推选为新一任镇长,这个位子,他一坐就坐了十载。
至于那页占满米糊的日记纸,等陈同忠上大学后,祖母就交给了他。纸片上写的什么鸡呀养鸡场的,陈同忠刚开始看得稀里糊涂,等“电脑”两字出现时,才恍然大悟。
随着时代的推进,电子产品日益普及,电脑的运行原理陈同忠多少了解一些,还能说出冯.诺伊曼,美国ibm公司这些名字。所以他明白,那个叫卡赫莎的女博士是在用一个十分浅显易懂的比喻,讲解计算机工作的基本原理。
但他难以想通的是,1966年的人,最多只可能见到第三代集成电路计算机,真正能在硬币大小的芯片上容纳百万级元件的技术,二十世纪80年代才出现。而小到米粒大,能给秘密藏入萤火虫体内的芯片,就更别提了。
这张纸,究竟是用来干嘛的字里行间又隐藏着怎样的信息最后一句,那位伊万说的“不要假设”是什么意思祖父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保下这一页日记,是想要他的后人怎么做陈同忠百思不得其解。
文化大革命的苦难不是终结,哪怕正处在和平时代,死神也会毫无顾忌地敲开陈家大门。
正
11、恐怖疫症
陈同忠已泣不成声,本能地扑过去阻止收尸人带走陈浩的遗体,却被走在前面的那位胳膊肘一拐,摔了开去。
“陈镇长!”
两名护士见状惊叫,忙伸手去扶陈同忠,就这一会儿功夫,收尸人已一前一后地走到面包车前,把尸袋扔进了敞开的车门,那动作之粗野,如扔一件粗重的货物。
“哎呀,这些人怎么能这样!”
一名护士打抱不平地朝着院子嚷嚷,刚站稳脚的陈同忠轻拍她的手背,叹着气说:“反正迟早要抬走的,就算多看一眼,又有啥用”
可在推搡过程中,收尸人戴在手腕上的,一块样式奇特的手表,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从外观上看,那块表与普通男士手表没太大差别,深蓝色的表壳配纹路细密的黑色牛皮表带,一般大商场里就能买到。
奇就奇在表壳下的表盘,表盘内布满泛微弱红光的螺纹,螺纹一圈接一圈向中心黑点旋转,既似一种三维的视觉动感图像,又像是真的在转动。除去螺纹,表盘就空无一物了,连最基本的时间刻度与指针也没有。
但疑问仅一闪而过,陈同忠所有的心思就又回到了儿子身上,口里说“算了”,两只脚还是不受控地向外跑。
紧赶慢赶赶出大门,那辆面包车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石子路上扬起的尘土,让他给泪水覆盖的视线更加模糊不清了。
就在这时,又有两名病人给紧急送来了卫生所,是一位老太太和她六岁的外孙女。祖孙俩早上起来喝了点稀粥,两小时后就出现了恶心呕吐,四肢抽搐的症状,并且在送院途中身体开始水肿,脸色也有些发紫。
陈同忠同情其他病人,这时却没有余力过问,辞别紧张忙碌的医生护士们后,扶着围墙慢慢走回了家。
第二天他早早起身,准备过市殡仪馆办理殡葬手续。孩子火化前,得先举办一场小型追悼会,镇上差不多每家都派了一个代表参加。
然而还没动身出门,镇卫生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市里的医院怀疑陈浩是死于某种还没确诊的传染病,遗体已转给有关部门进行尸检,殡仪馆他就先不要去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陈同忠啥都干不了,一个人在楼顶天台上呆坐,望着发白的天空不停重复这一句话。
那天过后,哪怕他想去“有关部门”追回尸体也顾不上了,因为他老婆突发心梗,呼啸的救护车还开在半路时,她就停止了呼吸。
陈家的悲剧只是序曲,当陈同忠抱着死去的妻子悲痛欲绝,小镇的灭顶之灾正悄悄拉开帷幕。
谁也料不到,送进卫生所的祖孙俩不是单发病例,而是首发病例,她们代表一场恐怖疫症的开始。从那天起,娜塔莉镇连续有老人和儿童病倒,轻者不停呕吐且全身水肿,重者呼吸困难抽搐不止,身体还多处出现瘀紫。那种紫胀,就像全身血管都在使劲向浅表皮下扩张,连血管中血液的流动都能看清楚。
除去人,镇上的猫狗也相继起了反应。狗忽然攻击性大增,只要见到生人就狂吠不止,随时准备着要扑上去撕咬。
到了夜间,轮到猫加入来发威,满镇子响的都是它们婴儿般的嚎哭,与此起彼伏的狗吠声混杂,安静祥和的娜塔莉镇,莫名就沦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
12、逃出小镇
平章嫂的出现就像一把火,烧得陈同忠心焦目赤。他的脑袋疼得像针扎,只求赶快把她打发走后,再回屋里一个人呆着。不过愿望纵然强烈,也仅表现成如往常一般的淡漠语气,对她的厌烦,就是轻轻甩了一甩胳膊。
大概是因为受惊过度,平章嫂完全忘了站在面前的镇长,正处于丧子丧妻的哀痛里,所以也没意识到他对自己的嫌弃。
“他们还说,诱发传染病的源头可能是那个煤矿,所以打今儿个起,煤矿就要给关啦!”
“什么”听到这儿,陈同忠终于眼前一黑,险些瘫到地上。
就算儿子死了,老婆没了,两层小楼外的生活也仍在继续,这几百口人还得吃饭过日子,煤矿怎能说关就关
镇长的反应,更给了平章嫂发泄的理由,她的通风报信已转为呼天抢地,显得比陈同忠更痛不欲生。她狠狠在胸前两团松垮的大肉间捶着:“俺们家平章在矿上干得好,马上就要给涨工资了,现在连矿都没了,他不是连原来的工资都没了就靠小卖部挣的那点钱,俺家老老小小七八口子人今后可怎么过呀!”
……
陈同忠又夹起公文包去镇委会上班了。
他穿着陈旧的西装,蹬着28式自行车,歪歪斜斜地在石子路上向前进。他很希望发生过的一切,全是昨夜的一场噩梦,等今天下班回家后,还能吃到老婆端上来的热腾腾的饭菜,傻儿子虽然不说话,也还能偶尔转过头,瞅上他一眼。
然而车龙头刚转向通往镇委会的路口,他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那条路给两条横放的木蒺藜拦断了,真有几个如平章嫂描述的军人在路口看守。这些人的装束上,平章嫂仅说漏了一点,他们不仅在军装上套了白大褂,肩头还扛着步枪。
“你!你是干什么的”
发愣的当口,一个兵呼喝着大步走来,一把按住了自行车龙头。他凶神恶煞的模样与抓捕逃犯无异,尽管陈同忠没表示出任何要闯过去的意思。
“这……这儿是怎么了为啥不让过了”陈同忠惊愕地问。
士兵用露在口罩上方的眼睛打量他几秒,确信他不过是个老实巴交的居民,才以教训的口吻训斥:“你是这儿的人吗怎么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两小时前镇委会周边的路就全戒严了,专等你们镇长来接受调查,现在现场指挥部已经派人去接他了。你今天要没重要事办,最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这镇子闹传染病,要给染上可不是好玩儿的!”
“我就是镇长,请你们让我过去。”
陈同忠刚打算这样回答,到嘴边的话却戛然而止,两只眼也发起直来。因为他一眼瞥见,那个兵搭在他自行车龙头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手表,深蓝色的表壳配黑色牛皮表带,表盘里见不到指针,只有一圈圈螺纹向中心黑点旋转,既似三维动感视觉图像,又像是真的在转动。
“这……这样啊!那真对不住,我刚刚才知道,我这就回家……这就回家……”
喏喏应承着,陈同忠猛地低下头,飞快地把脸插进了竖起的衣领里,生怕在这时被人指认出来。
士兵的手松开,示意他可以走了,他赶紧调转车头,逃命似地往回猛蹬。可既然已发现情况有
13、鸟人
鸟人轻扇闪亮的羽翼,穿透淡白的月光,缓缓降落在绿绒毯般的草地上。正值春夏交替之际的大兴安岭,夜间的空气里依然泛着淡淡的寒气。
鸟人的形体庞大似塔,可以流线型勾勒出的形象之优美,仿佛古典画家用一根线一气绘成,流畅得看不出半点拼接的瑕疵。
夜风吹过时,他翅膀上的“羽毛”跟着高高飘扬,仔细看,才发现那不属于飞鸟的绒羽,而是由一颗颗璀璨的银钻拼成,本该无比坚硬,却随他展开的双臂如波浪起伏,柔软得让人联想到婴儿的摇篮。
他打着赤脚,发着银光的脚趾与青草接触,草地下仿佛立即涌出晶莹的泉水,以他为中心形成一轮独特的,草影婆娑的圆月,好像他其实一直就呆在天上,此时不是到来,而是挥挥手,将天幕踩在了脚下。
然而他嘴唇微动,说:“我来了”,声音似幽静的空谷忽然落下一滴水,打在碧嫩的竹叶上,“叮”一声清晰可闻,却骤然放大了谷中静谧的神圣。
短短一句话,也现出了他的容貌,那是一张人类男子英俊的脸,双目凹陷,眉骨俊挺,忧郁的表情中孤傲隐形,任何人见了,心都会为之一颤。
“我在这儿恭候大驾,已经一整天了,还以为你不敢来呢。”
梦幻般的美景,完美得无可挑剔,却被一个轻佻且不屑的声音打破,随后从一棵老松后跳出一个细小的人影,站在鸟人面前,小得如同一只山雀。那是一名男青年。
“呵呵。”
鸟人发出笑声,忧郁与孤傲一扫而空,这时表现出了宽宏与爽朗。
“你笑什么”青年问,好看的五官被鄙夷的表情扭到了一块。
若不是因为与完美无缺的鸟人面对面,以致给夺了风采,青年也算得上是百里挑一的帅哥。高挑细瘦的个子,精致的五官,正符合这个时代少女们的审美观。他的眼中闪着说不出的傲慢与轻狂,却矛盾地衬托出优雅的气质,似乎别人身上的不良品质,倒成了他的闪光点。
“我笑你们这些可悲的地球人,除去发达的语言能力,就别无所长。”鸟人也说着鄙夷的话,语气却依然显得宽宏而爽朗。
青年无所谓地耸耸肩,表示没给激怒。
鸟人问:“地球人信奉各种各样的神,面对神灵的神威,他们总怀着恐惧的敬意。我以神灵形象现身,你难道不该怕我,并与复活者一样,称我为主人吗”
青年讥讽地大笑,“可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复活者,要没弄清我的来头,哪能轻易答应和我见面对我这无神论者而言,一切所谓由神创造的超自然现象,都能从其发生的背后找出科学依据。运用你那种声光电技术,我也能故弄玄虚成神成鬼。信不信在一分钟之内,我就能用激光合成十几个不同模样的鸟人,和你来场模特大赛至于你的形象嘛,研究了流传在地球上的西方神话后,依葫芦画个瓢,就更算不得本事了。不过毕竟你来自外太空,能从那样遥远的距离传送电磁波,还能利用电离层的折射制造清晰的全息投影,确实有本点事。”说罢他向前一拂,伸出去的手果然只穿透了一层银光。
这次轮到鸟人耸肩,带动翅膀又好一阵起伏,华丽丽银光闪烁的效果极为炫目。
“瞿兆迪,你应该早就调查过你父亲吧否则不会知道这么多与我有关的信息。传言你是个花花公子,地球上给称作花花公子的人,都是有脑袋没大脑的草包。但我横看竖看,你都不像草包,所以我认为有必要与你见上一面。你的分析很对,我就是一幅全息图像,如果不靠复活者行事,目前我就只能通过图像与地球发生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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