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中士族大都广置田土,广有宅院,在贼患严重的时候,田地被践踏,宅院别攻打,可以说是对黑山贼都恨得牙痒痒的。
如今颜良奉命前来讨贼,那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县内士族自然是人人欣喜。
而且昨日迎接的时候,大家伙都看到了颜良麾下部属的精锐程度,有些个有心人更是留心观察了跟在骑兵之后的步卒,发现非止是骑兵精锐,连步卒也俱是精神抖擞,士气昂扬。
有了这样一支强军,剿灭黑山贼的把握便大了不少,一些心思灵活的便想着搭上这趟车捞点好处。
于是在觥筹交错间,不少士人便委婉地询问剿匪之事可还需人手。
颜良自然明白这些人的想法,他对于众人想借着他这条梯子往上爬的心思丝毫不以为意,反而以为多多益善,他正愁手下可用之人,可用之兵太少。
不过颜良表面之上却道“这剿匪之事,虽是建功立业的捷径,但其中着实有风险,若是县里有子弟愿意前往他自然愿意带上,不过大家可得做好经历艰险的打算。”
对于颜良的话,座中之人却没太在意,剿匪肯定是有风险,不过跟着战无不克的颜将军,这风险肯定也有限得很。
当然,这种冒风险的事情不适合嫡子嫡孙去做,但各家各族中多的是谋不到出身的子弟,遣一些去博上一把,兴许便能捞些功绩广大门楣呢
于是乎,座中众人纷纷向颜良荐举起了自家子弟,有些个机灵的更是将子弟带在身边,当场便拉出来溜溜。
颜良当场表示,如今剿匪为首要重任,优先考虑擅长弓马能够从军的子弟,不过擅长文书验算的人才也可以安排,更说道若是本县子弟能够自行招募组织义从,可根据招募义从的人数授予相应的军职。
在座的士族们心思可就更为灵活了,那些有钱有势的想着若是募一二百义从岂不是可以为自家子弟谋个屯长、百将当当,而那些较为普通的人家,也觉得若是授个什长什么的也不赖。
这一场酒宴可以说是大家皆满意,人人都欢喜。
当颜良喝得醉醺醺回到城外老宅之中时,为他擦脸醒酒的梅娘一席话却让他顿时吓得再无酒意。
梅娘在他耳边说道“夫君,听说明日嫂嫂要设宴请县内各家夫人、女郎前来赏雪,还让你一定要抽个空过去看看呢”
虽然颜良肚子里装满了酒,还在不停打着酒嗝,但从梅娘的话语里闻到一股浓浓的醋意。
颜良也是头痛无比,他想着母亲说要安排众家女郎给他见见,他以为这怎么着都要安排上几天才行,到时候可以借故常山国中有紧要事务赶紧开溜,没曾想母亲赵氏却心急得很,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就给安排上了。
颜良装傻充愣道“嫂嫂请众位夫人赏雪,为何唤我前去,梅娘代我前去便是了。”
梅娘幽幽地道“妾身份低微,怎配代夫君出面,况且,这一回老夫人可是特意点了你的名呢”
“噢还有此事我怎不知。”
眼瞅着这醋坛子就要打翻了,颜良哪里还能安稳躺在榻上醒酒,坐起身来把梅娘好一阵安抚,这才把醋坛子给扶正咯。
是夜,正是“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颜氏的庄园在下曲阳之北,从庄园再往北三里处便是滹沱河,在庄园之中有一方池塘,乃是从滹沱河中引水而入,平日里可以凭池中之水浇灌附近的良田,也可作为颜氏族人消夏的去处。
此刻这方池塘却是已经结了冰,冰面之上盖了一层绵绵的雪,看上去白茫茫的一片,与冀州其他地方也并无太大不同,也算不得什么好风景。
与四周清冷的环境十分不协调的是,池塘边的一处亭榭里却拥着好多人,显得十分热闹。
仆役们用布幔将亭榭围住,遮挡住寒风的侵袭,亭中更是燃有暖炉,暖炉之上更煮着温汤,石桌上摆着各色干果点心。
亭榭内以颜国的妻子刘氏为主,颜贮、颜佑的妻子相陪,而其余人的配置就十分奇特,基本是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妙龄女郎,甚至有一拖二、一拖三的情况。
下曲阳就那么丁点大,各家各族的妇人也时常串个门,俱都十分熟悉,可眼下的气氛却与以往有些不同。
平日里见着面就能唠嗑唠上半天的,今儿见着却显然谈兴不浓,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上两句,眼光却不停地瞄向别人家的女郎,更与自家女郎暗暗相比,想要分出个高下来。
妇人们各怀心思,可那些女郎却单纯得多。
这些女子小的十三四,大的十七八,难得一群同龄人围在一块儿,有温汤有干果点心,且还不是待在令人气闷的家中,足矣让小女子们雀跃不已。
偶有一两个心智成熟一些的,知道今天来参加这场赏雪的目的为何,却是心里隐含期盼,又带有一丝丝对未知事物的惧怕。
颜国之妻刘氏显然对今天的场面十分满意,一方面她得了婆婆的嘱托要把这事儿给办漂亮,另一方面她也想小叔子能早日续弦为颜家延续香火。
刘氏心里甚至还存了一些小心思,在座的妇人里有一个便是她的弟妇,带来的女郎要叫她一声婶婶,若是立善能看上自己弟弟家的女郎,那刘家与颜家岂不是亲上加亲。
至于说辈分上可能因此而发生的紊乱,显然被刘氏给下意识地忽略了。
在等待正主来到的时候,刘氏招呼着众家女郎们吟唱些咏雪咏冬的诗句,什么“雨雪瀌瀌,见晛曰消。莫肯下遗,式居娄骄。雨雪浮浮,见晛曰流。如蛮如髦,我是用忧。”、“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之类的,虽无新意,但在少女们的轻柔之音演绎下倒也别有雅趣。
赏雪赏了好一会儿,就在亭榭之内的妇人们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从颜氏庄园老宅方向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在刘氏的授意下,仆役把布幔掀开一面,让亭榭内的众人可以看清来人。
虽然布幔掀开钻进了不少凉风,但亭榭内的妇人女郎们却浑不在意,纷纷昂起头看向了蹄声来处。
只见远处驰来三匹马,头一匹马浑身枣红,马上的骑者头戴一方鹖冠,着了一身紫色蜀锦窄袖胡服,腰间佩一柄镶金错银的宝剑,背上还挂着一张雕弓,腰间佩着青白红三采青绶,绶带归入腰带上的虎头鞶囊之中。
来者正是颜良,他原本想要披着锁子甲,头戴铁胄过来含混一下,没曾想却被母亲赵氏叫到屋内,亲自指挥着身边婢女给他着装打扮,才变成了如今这般世家贵子游猎的装扮。
颜良硬着头皮来到亭榭外,滚鞍下马,向亭榭中行来。
虽然颜良自己不觉得,但看在亭榭中的妇人与女郎眼里,却觉得颜良的身手利落,迈步走来自有一股龙行虎步的气度,尤其是那青白红三采,代表两千石大员的青绶,看上去是如此的显目耀眼。
加上颜良虎背熊腰,身高体壮,脸上茂密的胡须也被打理得干净整齐,正是雄性荷尔蒙充沛的象征,在时下更是以须髯浓密为美男子。
对比自家那些大腹便便的男人,那些妇人便觉着这颜将军说不出地好,而那些女郎大都也睁大了眼睛盯着颜良细看,丝毫都顾不上羞怯。
颜良被二十来双眼睛看得头皮发麻,来到亭榭前抱拳说道“弟来外边骑马透透气,却不曾想到打搅了嫂嫂和众家夫人女郎,得罪得罪”
刘氏却喜笑颜开地说道“哎哪里哪里,此处是自家地方,立善想如何便如何,何须见外。外边风大,我等里边煮着温汤,立善不若进来饮一碗如何”
颜良知道今儿逃不掉这一趟,只得硬着头皮说道“那弟便冒昧了。”
说完往里便走,他这一迈步不打紧,里边一众妇人和女郎连忙起身给他让座。
其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子上前福礼道“见过姐夫。”
另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子也上前道“见过表兄。”
颜良一看一个是亡妻魏氏的从妹,一个是母亲刘氏的从侄女,便一一笑着回应。
却没想到,更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子也上行礼,喊出的称呼却险些让颜良把刚刚喝进嘴里的温汤给喷了出来。
那名娇娇怯怯的小女子说道“见过表舅。”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217章 杀贼!保家!
“咳咳咳”
颜良下意识地捂住嘴巴,没把那口热汤给喷到面前的萝莉身上,却把自己给呛得不轻。八八读书,23o
他睁大了眼睛,像个怪蜀黍一般仔细盯着面前的小女子看了半天,然后发现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对面前的女子丝毫印象都无,更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大小的一个外甥女。
而且,颜良想着今天这特么不是说好的百里挑一非诚勿扰剧情么,怎么来了个叫表舅的,而且还脸蛋红红,用那种害羞带怯的眼神看着你,这是要演哪一出禁断不伦
就在颜良呆愣住的时候,亭榭内的女主人,颜良的嫂嫂刘氏说话了。
“三叔,这是舍弟之女,七弯八绕的倒也该唤你一声表舅呢”
颜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哥哥的老婆的弟弟的女儿,还真是七弯八绕的关系,心下不由暗暗吐了口气。
颜良的神情恢复了正常,不过亭榭内其余家的妇人纷纷对刘氏面露鄙夷之色,想着这女人也太狠了,居然连侄女都祭出来。
“三郎啊,我是邻坊李功曹家的,去岁你还来过我家饮宴,这是小女玲儿。”
“颜府君,我是城南周县尉家的,昨个儿方与你饮过酒,这是小女丹蔻。”
“颜将军,我是昔阳亭罗郡丞家的,我家夫君最是仰慕将军,这是小女嫩娘和青兮。”
“”
有了前几人做榜样,那些夫人们忙不迭地和颜良套着近乎,更热情地介绍着自己家的女郎。
颜良对此哭笑不得,这种场面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像是来到了某大型娱乐会所,有现场选妃的既视感。
饶是他脸皮再厚,再久经考验,也架不住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地在耳边说个不停。
在亭中如猴子般被观赏了许久,颜良终于忍耐不住,说道“嫂嫂,各位夫人,良突然想起还有一桩紧要军务需得马上处置,这便先行告辞了。”
说完话,颜良也不待人回应,直接站起身就跑,好似被火烧了屁股一般。
颜良那慌慌张张的样子倒是引起了一众妇人的咯咯直笑,有个说道“看不出来,威风凛凛的讨逆将军还会害羞呢”
嫂子刘氏道“可不是,我家小叔子虽说可名震河朔,不过为人本分得很。”
带魏家小娘子前来的妇人道“乖女,你三姐故去得早,你姐夫煞是孤单,你可要多去照顾照顾你姐夫。”
带赵家小娘子前来的妇人也不甘落后地道“乖女,你表兄最是孝顺,你也要多往你姨母那边走动走动。”
“”
妇人之间的勾心斗角颜良已经无心理会,因为他刚从亭榭里仓惶逃回老宅中,便看到留在城外军营中的隗冉来了。
“进武,你怎么来了”
隗冉躬身道“回禀将军,左司马遣人来报,黑山贼劫掠灵寿,破一亭一乡,亭卒、百姓死伤四十余人,石臼亭亭长为贼匪所杀。”
颜良一听之下眉毛竖起,大骂道“妈的老子还没到常山,这帮uniangyangde就搞事情,这是要给我下马威么”
隗冉虽然有些听不太明白颜良说什么,但从语气来看也知道颜良十分生气,他候在一旁待颜良骂完歇气时,才问道“将军,当如何回复左司马”
颜良气归气,但也知道鞭长莫及,这事也急不来,便道“让张休武安心休歇,待我去常山后再作处置。八八读书”
“诺”
隗冉正要告辞离去,颜良叫住他道“进武,你回去后命各部人马收拾一下行装,明日用罢朝食便启程出发。”
“诺”
颜良刚被一群女人弄得头昏脑涨,又收到了令人十分不愉快的消息,只觉心中气闷,想要回院中歇息片刻。
不料他刚刚来到院门口,却看到母亲的贴身侍女已经候在那里,见他回来就上前道“三郎,主母请你过去。”
颜良抚了抚额头,叹道“哎头前带路吧”
与颜良暗自头疼相反,来到母亲赵氏屋里时赵氏的心情正佳,看到颜良来到,笑眯眯地问道“儿啊可见过了众家女郎可有中意的么与阿母说说,阿母给你去说和说和。”
被母亲一提,颜良又想起了亭榭里那些莺莺燕燕,大都是没长开的小女子,而且十分违和地涂抹着与年纪极不相符的胭脂水粉,就好像长相寻常还刻意打扮的土气村姑,与颜良的审美完全不搭。
但颜良也不能实话实说,只应道“回禀母亲大人,亭榭里挤满了人,把儿的眼都看花了,哪里能看得清。”
“呵呵,也不怪你,我原本想要让刘氏把相熟的五六家女郎唤来,没曾想这一来就来了近十家,许是你昨天在城中延请县中父老,把那些人家全都招来了。我儿如今名头大了,这几日来往的人可把咱家的门槛都踩烂咯”
看着老母亲如此乐呵,颜良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说道“禀告母亲大人,儿方才得到属下来报,黑山贼劫掠灵寿,破一亭一乡,死伤四十余人,一亭长为贼所杀。儿已经吩咐属下士卒,明日便启程入常山。”
赵氏终究心慈,听说又闹匪患,叹道“哎这天杀的黑山贼,造孽哟你说啥明日便要启程那今日之事怎么处置。”
颜良见没含混过去,只得说道“这,公事为先,私事只能先放一放了。”
赵氏却断然拒绝道“不行公事要办,这私事也不能落下。我看你先妻的从妹便不错,或者我家老十一的次女,都是知根知底的女娃儿,要不你就选一个吧”
颜良见母亲要强行拉郎配,连忙使出缓兵之计,说道“阿母,常山离家近,待儿先去处置一下国中事务,寻机再回家解决私事也来得及。”
赵氏略有点疑惑地看向颜良,说道“此话当真你可莫要砌词糊弄我。”
颜良连忙重重点头道“自是当真,儿如今也是堂堂两千石了,自是要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女郎,先前在邺城也有人向儿提起过此意,儿都并未应下,只觉此事还当与阿母仔细商量,故而先回来拜见阿母。”
赵氏听这么一说,也觉着有些道理,自家儿郎若是能寻上一个高门大族的女郎自是更好,想着想着便觉着县里的几户人家都稍显低微了些,最高不过是一个郡丞之女,便说道“我儿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前些时候倒是邻县有些人家前来询问,好似有些个大门大户的女郎,阿母且为你再多多留意着。若是再有人向你荐来合适的女郎,你也莫要一口回绝,且仔细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