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的朱砂痣

    车上了高速，围着环城高速跑。

    陶如墨突然开口问林西:“林教练，我跟陶如陌，真的长得很像么”只有一个人说她们长得像，可能是那人眼光有问题，但这样说的人多了，那可能就是真的了。

    林西:“你不是看过她的表演视频么”

    “视频哪里能信啊”陶如墨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歧义，她忙又说:“我不是指陶如陌前辈长得不好看，我的意思是说，镜头中的你，和现实中的你是有差距的。我们所看到的那个陶如陌，跟她现实生活中应该有些许不同。”

    “所以，我想我和真实的陶如陌并不是那么相似。”

    其实，跟一个陌生的人长得太相似，这是一件令人感到恐惧的事。

    前方正好是车流汇入区，林西不能分心，她无法转头去看陶如墨，但她听出了陶如墨对这件事的抵抗性。

    林西抿着唇笑了笑，她说:“你们很像，真的。”

    “多像”

    “容貌是在不停变化的，你与年轻时候的如陌，有八分像。”

    陶如墨自嘲一笑，自我调侃道:“与奥运会亚军长得像，我压力很大呢。”

    “没事，做你自己就好。”话题打开，林西也变得健谈起来，她问陶如墨:“对了，陶小姐是京都本地人么在京都长大的”

    “嗯，对啊。”

    林西又问:“陶小姐怎么会想到当牙医的”

    陶如墨想也没想，理所当然的说到:“当牙医赚钱。”陶如墨真没有别的远大抱负。对她来说，上大学就是为了未来能有一个更舒坦幸福的生活。想要幸福舒坦，绝对要先赚钱。

    选一门赚钱的专业去学习，毕业后找一个赚钱的职业，这就是陶如墨的理想。

    林西又笑了。“这么喜欢钱么”

    “谁会嫌钱多呢”

    林西点点头，“也是。”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失望的。

    陶家是书香世家，家境不算多么富裕，却也绝对不缺钱。陶如陌是个不知生活愁苦的孩子，她的生活里只有训练、比赛和学习。




198章 你觉得你姐姐是读书那块料？（4）
    陶如烟挺无奈，“妈妈，别抽烟，伤身体。”

    毕湘茹则说:“最近头疼，抽烟能缓解我的疼痛。”

    “我看你就是烟瘾犯了。”

    陶如烟走到楼道阶梯上坐下，身子朝后一倒，直接靠在楼梯上。毕湘茹嫌弃地用高跟鞋踢了踢她的脚，“起来，这是做什么没个样子。”

    陶如烟一动不动。

    她望着头顶那盏温暖的小灯，忽然问了句:“妈妈，你觉得，姐姐真的死了么”

    毕湘茹眼神微凝。

    本来已经准备摁灭香烟的她，听到这话后，又将烟送到嘴边咬住。红唇咬着过滤嘴，毕湘茹的眼睛一直在眨。

    “都多少年过去了，如烟，还说这个做什么”毕湘茹有些神伤。

    “我总是很难相信，她那样优秀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陶如烟至今都记得，那天早上醒来，从父母口中得知姐姐跳海身亡的消息时，她有多震惊。

    这么多年了，陶如烟都没有勇气进入姐姐曾经生活过的那个房间。一想到姐姐曾在那个房间里生活过、睡过，陶如烟心里就难受。

    “那孩子心眼小，装不下东西，爱钻牛角尖。”毕湘茹眼神狠辣起来，又道:“若不是秦家那个混账东西，她又怎么会...”

    想到秦家那滔天的势力，毕湘茹又闭上了嘴巴。

    陶如烟对秦家自然也是没有好感的，但她现在满脑子都在回忆白日里面试时见到的那个陶医生，她眉头拧起，犹豫说道:“我今天看到一个人，长得很像姐姐。”

    毕湘茹心肝微颤。

    “多像”

    陶如烟神色复杂道:“很像。”

    她坐了起来，打开包，拿出手机，进入微博搜索了前段日子令陶如墨在网上走红的那段滑冰视频。“妈，你看了这个就知道她们有多像了。”

    毕湘茹接过手机，走到沙发上坐好，这才点了播放键。

    视频里，一个女人穿着滑冰鞋，在冰面上跳起了一段轻盈而优美的舞蹈。

    那身段，真的妙。

    一开始，女人都没有露出正脸，直到视频放了一半，女人才朝着镜头滑了过来。此时，她才露出全貌来。一看见那张脸，毕湘茹的心猛地一紧。

    她整个人都坐直了。

    “如陌！”毕湘茹满脸震惊。

    她目光深处，好像还藏着一些别的东西。

    陶如烟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她丝毫不意外母亲会是这个反应。母亲此时此刻的心情，一定跟她今天看见摘下面具后的陶如墨时，心情是一样的。

    既震惊，又觉得荒唐。

    “妈妈，你说她们是不是很像”

    “...像。”毕湘茹像是在走神，表情一片空白。

    陶如烟在毕湘茹身旁坐下，她告诉毕湘茹:“更有意思的是，这个女孩子也叫陶如陌，不过不是陌上花开的陌，而是如画如墨的墨。”

    毕湘茹想到什么，目光像是变了变，她说:“墨培安的墨。”

    陶如烟眉头一蹙，也说:“对，就是那个墨。”

    墨培安，是陶如陌的养父。

    母女两人同时沉默了起来。

    这也太巧了。

    “这女孩子，是做什么的”

    陶如烟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给毕湘茹。“她是一名口腔科医生，在京都六院工作。我最近不是要拍一个体坛纪录片嘛，在招募扮演姐姐的演员。”

    “这位陶小姐，因为这段滑冰视频，被我们剧组的招募人发现。今天，我在面试现场看到了她。她的艺术体操功底很强，我看着她跳舞，总有种看见了姐姐的错觉。”

    “妈！”一个曾经在陶如烟心里产生过，又被她给灭断的大胆念头，再一次萌生出来。

    她偏头望着母亲精致的面庞，怀疑说道:“你说，姐姐当年跳海后，会不会没有死，她被人救了，她成了陶如墨！”

    “不可能！”毕湘茹否认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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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章 谁杀了知更鸟（1）
    被秦楚欺负，被秦家大伯诋毁侮辱，被陌生人用匪夷所思和鄙夷的眼神盯着看，心高气傲的陶如陌一时激动，吐了一口血，竟也当场晕了过去。

    因为那件丑事，陶家在京都丢尽颜面，曾经走出去腰杆挺得笔直的陶烨尘，都感到面上无光，与人说话时，笑容都变得牵强。

    渐渐地，曾跟陶如陌关系亲密的养父母，渐渐地对她感到失落。在陶如陌看不见的身后，他们总是对着陶如陌的背影摇头叹息。

    他们那优秀的女儿，怎么就做出了这种事呢

    久而久之，陶如陌变得敏感又自闭。后来某一天，陶如陌宣告退役，从此不再跳艺术体操。她的退役，已在大家的预料之中，但还是令人唏嘘不已。

    她退役那天，林西比谁都沉默。

    两人亦师亦友，其实她比谁都清楚，陶如陌这个女孩子，根本就不像传说中的那么不堪。退役后的第二天，陶如陌竟主动提出来要离开陶家，去亲生父亲那里住的要求。

    这一天真的到来，陶家双亲竟同时松了口气。好像大家，都在盼着这一天早些来。

    毕湘茹权衡了两天，最终答应了陶如陌的要求。陶如陌就那样回到了墨家，离开时，只带着当季的衣服。

    金钱荣誉，全都留在了陶家。

    从此，陶如陌这人，与京都上流社会再无来往。

    陶如墨在墨家的动态，总隔三差五地传进陶家人的耳朵，起初大家都很关心，过了几月，大家便习惯了。一旦你习惯了一个人的离开，渐渐地，那个人就会从你的记忆里面淡化。

    亲情、爱情、友情皆是如此。

    平静的生活再次被打乱，是陶如陌失踪的消息传到陶家的那一天。

    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陶家三人齐齐愣住。

    这好端端的，她怎么就失踪了

    陶如墨的失踪，让陶家人忽然意识到，她们对那个孩子终究是疏忽了。在警方与街坊邻居的连日搜索下，终于找到了陶如陌的下落。

    她的一只鞋子，挂在悬崖边的一颗树上。而那悬崖的下方，是波涛翻滚的巨浪，那一望无际的海，能吞没千军万马。

    陶如陌就那样跌进了海里，无一丝尚存的生机。

    那件事发生后，整整三天，陶家三人都垂头丧气着，茶饭不思。而毕湘茹那张总是妆容精致的脸颊上，第一次没有化妆，泪流了满面。

    陶父望着博古架上的那些象征着陶如陌的优秀与荣誉的奖杯，忍不住撑着额头，埋头痛哭。

    就在陶如陌死后不久，消失了一段时间的秦楚回到了秦家。他在秦家一场重要家宴上，承认数月前的那件丑闻，是他伤害了陶如陌。

    这消息传开，众人惊愕不已。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受害者是陶如陌，而不是秦楚。

    一时间，暗自骂秦楚是畜生的人有之，惋惜陶如陌可悲遭遇的人有之。但这些人却忘了，曾在背后指指点点讨伐陶如陌的人，也是他们。

    这些年里，毕湘茹与陶烨尘一直生活在愧疚之中。他们总是在后悔当年没能给与大女儿更多的信任，更后悔将女儿送回了墨家。

    被人伤害，被人诋毁，被养父母冷暴力对待，陶如陌心坚如磐石，也会碎裂成灰。

    回忆完当年那些事，陶如烟眼圈也有些红润。

    她用指腹抹掉眼底的水雾，喃喃自语道:“若是当年我们没把姐姐送回墨家，就让她留在我们家里。若当年在大家对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中伤她的时候，我和妈妈能多说几句维护她的话...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陶如烟用手遮住流泪的双眼，她喉咙上下滚了滚，但还是想哭。

    “妈，我们也是杀害她的凶手啊！”

    ‘凶手’这个罪名太沉重，本就心



200章 一个是仙女，一个是尘埃（2）
    他们找了两天，也没有找到两个孩子的下落。就在他们快要放弃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通来自郡阳市的电话。

    在电话里，他们听到了大女儿哭泣的声音。

    “妈妈，爸爸，救救妹妹！”

    “妹妹还在车里，我一个人逃出来了，妈妈，你们快来啊！”

    当年与她们姐妹一起被拐卖的，共有五六个小孩子。孩子们都被塞到了小货车的后面，只有她，趁机偷偷地溜了出去。

    当时情况紧急，如果陶如陌带着妹妹一起的话，说不定两个人连下车的机会都没有。离开的时候，她对妹妹说，一定要等她，她会找人来救她。

    那时候，陶如陌也才六七岁，她拼了命地朝镇上跑，她人机灵，知道要往派出所跑。

    在她给陶家人打电话的时候，当地派出所已经派人去搜救孩子们的下落去了。

    但他们，终究是晚了一步。

    等毕湘茹和丈夫陶烨尘风尘仆仆赶到小镇上时，陶如烟与其他孩子，早就不知去向。

    事后得知陶如陌只顾着自己逃跑，没有带上妹妹一起，陶烨尘本是有些气愤的。

    后来过了好几个月，他才改变了想法。

    女儿能回来就是好事，他不该责怪孩子的。

    陶如烟失踪的九年时间里，陶家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她。

    九年后，丢失的陶如烟终于被找到。她住在一个破农村，家里只有一个爷爷，养父母早些年就离了婚，只念了一个小学。

    他们找到陶如烟的时候，爷爷已经老得干不动农活了。才13岁的陶如烟，学会了砍柴做饭，喂猪干活。

    那天去接陶如烟的时候，陶如陌也去了。她穿着白色的棉质长裙，因为跳了许多年的艺术体操，才16岁的陶如陌一身气质高雅，往那村里一站，就像是那山谷里清雅美丽的百合花。

    而陶如烟，她穿着不知道是哪个人给的旧衣服，因为刚从地里回来，灰色的t恤上面有锅炉灰，也有黄泥巴。她脚上的胶鞋，本是黄绿色的，也已经被染成了泥巴的颜色。

    黑色的裤子太长，裤腿需要卷上两截，那裤腿里面，装满了农地里的土。而一张脸，更是因为风吹日晒，皲裂开来，像是永远都没法洗干净一样。

    本该同样幸福的姐妹俩，一个像是天上的仙女，一个卑微到了地下的尘埃。

    看见亲生女儿的模样，毕湘茹与陶烨尘当场痛哭淋涕。

    陶如烟那时候很胆怯，很内向，黑乎乎的脸蛋上面藏着一些红晕。被陶家双亲抱在怀里，她都不敢相信这一对衣着得体而精致的夫妻，是她的亲生父母。

    而这个美得连电视剧里的女明星都比不上的大姐姐，是她的姐姐！

    陶如烟被接回家后的一段时间，很不适应新的家庭与环境。

    无论是进家门必须换鞋子的规矩，还是比她农村家里的桌台还要干净的厕所，亦或是永远都散发着柠檬香味的干净衣服，都让她感到格格不入、无从适应。

    陶如陌因为愧疚，对陶如烟一直都很好，几乎是处处让着她，事事迁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