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里的朱砂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监考员甲
青春里的朱砂痣
作者:监考员甲
陈一帆从小学到高中成绩斐然,傲世“群雄”多年,却不料在高中连连受挫;池诚,一个毫无存在感且自卑的胖子;连心,一个处处想隐藏自己却又闪闪发光的少女……他们在青春这条河里结伴而行,逆流而上,努力想活成最好的自己…
第一章 爱慕虚荣的妈
八月的天气像一个热恋中的非洲女郎,火辣辣的眼睛,火辣辣的身材,火辣辣的热情……一切都是火辣辣的,火得像要烧起来,让人有些招架不住。到了凌晨,那热气还在腾腾往上冒,一寸一寸蒸着肌肤,仿佛能听见身上每一个毛孔的呐喊。
凌晨一点,陈一帆和母亲蒋燕走在洪春桥的人行道上,天上的满月和昏黄的路灯将母子俩的身影浓缩成一大一小两团黑影。洪春桥上偶尔有车辆呼啸而过,桥下江水奔流,岸边幽树堆烟,有些许微风,微风似热浪。
陈一帆把短袖t恤的袖子撸到肩膀上,背上密密一层汗,衣服湿腻腻地贴在背上。他有些烦躁:“妈,以后再这样我可不来了。”如果不是有个爱慕虚荣的妈,陈一帆此刻正在家里吹着空调睡大觉,那会大半夜的还像游魂一样受烘烤。
“知道,知道!”看着身边的儿子,蒋燕笑得很走心,“儿子呐,你真给妈妈长脸哟。”
面对母亲的虚荣,陈一帆既反感又无可奈何,他想说些什么,可他知道母亲自会用一套无懈可击的说辞来教育他。当然,母亲的说辞并非真的“无懈可击”,只不过无懈可击的背后往往伴随着扣生活费、软禁、早承诺好的事情说反悔就反悔之类的威胁,有了这些威胁,母亲就能无懈可击。这是陈一帆十六年来的生活经验。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在父母面前,处处皆是软肋,想到这些,他瞬间感到无话可说,也不想说话,只是默默前行。
陈一帆的沉默丝毫不影响蒋燕飞扬的心情。今天晚上,蒋燕和几个中年妇女切磋麻技,这几个中年妇女家里都有正在上中学的孩子,大家很有共同语言。
一个道:“蒋姐,你们家一帆明年该高考了吧”
“没有,马上高二了,还有两年。”
一个道:“听说成绩蛮好呀。”
蒋燕故作谦虚道:“只能说还行吧,是我们市的第一,在全省可就只能排第五了。”
果然,蒋燕的欲扬先抑收到了意料之中的效果,三个人一阵哇哇乱叫惊叹不已。其中一个中年妇女感慨道:“天啦天啦,这样也叫‘还行’,我们家孩子能考全班第五我就烧高香了。”是得烧高香,因为她家孩子最好的名次是全班第三十二名。
蒋燕心里想着,你们家孩子怎么能和我家一帆比,不自量力。心里很是骄傲,面子上却不得不低调。内外的不和谐,使得蒋燕的脸微微泛红。
“蒋姐,那你们家一帆以后定是走北大清华啦!”
蒋燕淡淡一笑道:“那也不一定,或许是要出国的,他的目标是麻省理工大学……”
“嗞,嗞,嗞……”
别看这是一个字,众人“嗞”了三次,说明它就不能是一个字的意思。
第一个“嗞”,是众人初听之下的震惊,清华北大是多少家长和孩子的梦中目标,是梦中目标而不是终极目标,终极目标说明通过努力还有达到的可能,梦中目标只能是“梦”。比如那个全班第三十二名,这样的“梦”估计他做也不好意思做。而陈一帆却志不在此,他的目标更高远,更遥不可及。
震惊之后是对一个少年纯粹的欣赏,对一个拥有这样一个孩子的母亲的无比羡慕,这样一来便有了第二个“嗞”。
要知道,欣赏和羡慕可不是中年妇女的强项,她们更擅长攀比,比收入,比老公,比车子房子,比金银首饰,比一切可比的东西。目前,她们正在比孩子。同样都是孩子,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能那样,而自己家的孩子只能这样。比完之后,除了羡慕嫉妒恨,就剩无限的惆怅和深深的失落,第三个“嗞”在丰厚的土壤里见风茁壮。
陈一帆从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三个女人甚感无趣,顿觉矮人三分,但又不甘心,总想找一个自家孩子和陈一帆的共同之处,以此拉低陈一帆,也顺便哄抬一下自家孩子。至于这“共同之处”是优点还是缺点,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
一个道:“现在的小孩叛逆得很,心里想什么我们家长完全不知道,问他话吧爱理不理,让他出来和叔叔阿姨吃个饭,宁可一个人在家吃方便面也不愿意出来。蒋姐,你们家一帆可是这样”
陈一帆今晚就躲在家里吃方便面。不过,这不能坦白出来,有时候坦白能从宽,有时候坦白要遭辱。优越感成就感正足的蒋燕可不想就此走下成功母亲的高台,她说:“我们一帆还好,有什么倒愿意和我说,我们家很民主的,我们更像朋友。”
“哦……”
蒋燕听出来,这个“哦”字很是意味深长,明摆着不相信。蒋燕有些微急:“我说真的。”
大家笑笑,没说相信,也没说不相信。不过,这样已经足够,态度很分明。
蒋燕有些下不来台,狠狠心充起胖子:“你们信不信,我让我儿子来接我,他保准一句怨言没有。”
大家很客气,一起敷衍:“相信相信!咦,蒋姐,你缺什么呀”
蒋燕看了一眼手里的牌:“我缺条子……不相信是吧,我证明给你们看。
第二章 偶遇跳江人
想到这一桩桩一件件往事,蒋燕越发脊背发麻,说陈一帆“特别有孝心,从小就听话”实在太昧良心。
陈一帆来接蒋燕的时候,三个中年妇女羡慕得脸都绿了。她们绿着脸把陈一帆夸赞一番,因为陈一帆不仅成绩出众,相貌也相当出众。
和三个中年妇女别后,蒋燕心情特别好,她婉拒了她们以车想送,拉着儿子步行回家,陈一帆正放暑假不必急着早起上学,同时也能彰显母子之间亲密无间。
看着前面几步之遥的儿子,蒋燕感慨万千。陈一帆是什么时候“走上正道”的呢好像是上了初中以后。
初中以后,从某一天开始,陈一帆突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惹事淘气,成绩越发突出,参加各种比赛,捧回第一无数。
蒋燕非常不能适应,天天悬着一颗心,总担心这是昙花一现。日子久了,见陈一帆也没有变回去,方才渐渐踏实起来。问陈一帆,陈一帆只说:“妈,我会听你的话。”
几年过去了,蒋燕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今晚又想到这个问题,蒋燕旧问重提:“儿子,你给妈一句敞亮话,老实告诉我,你小时候那么顽劣,怎么突然就转性了呢为什么受了什么刺激”
陈一帆老气横秋又心不在焉道:“累了,不想玩了。”
蒋燕撇撇嘴,果然又是这些糊弄人的鬼话,不过,她也没指望儿子能向她袒露心声。
事实上,是陈一帆上了初中后的某一天,他半夜起来撒尿,无意中听见蒋燕又在向陈文勇告他的黑状。
陈一帆很怕孔武有力的陈文勇。
陈一帆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只听得蒋燕刻意压低声音说:“你知道你儿子今天干了什么吗”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蒋燕愤然道,“他和二单元的磊磊不知道从哪里捉到一只老鼠,是老鼠啊,毛这么长!”蒋燕情绪有些失控,音量陡然拔高,“他们俩用针把老鼠的肛门缝上了,还把老鼠丢在家里!”
“丢家里那还不扔出去!”是陈文勇诧异又阴沉的声音。
“我倒是想扔出去,是活的哎,能跑能跳,又没有关起来,鬼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真是要疯了!”
“这混账崽子!”陈一帆听见陈文勇怒不可遏的声音,又听见凌乱的脚步声。陈一帆心下骇然,他很想进去给陈文勇剖白心迹,告诉他为什么要缝老鼠的肛门为什么要把封了肛门的老鼠扔在家里那是有原因的。
他听班上一个博学多闻的同学说,老鼠被封了肛门,只能吃不能排泄,时间一长,就会被撑得失去心智,得失心疯。得了失心疯的老鼠见着同类就咬,打起架来不要命,家里的老鼠要么被咬死,要么逃跑,很快就能销声匿迹。而这只被封了肛门的老鼠,也难逃一死,最终达到老鼠绝迹皆大欢喜的效果。
陈一帆没有勇气进去给陈文勇解释,因为他认为陈文勇思想狭隘,简单粗暴,他没有信心陈文勇一定能称赞他的英明之举。想毕,他刚想回房反锁房门,又听见蒋燕说:“算了,算了,这大半夜的,他明天还要上学。你总是半夜打孩子,邻居们都有意见了。”
又是沉默。
一会儿陈文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哪天找个理由,把这小崽子铐进去关他十天八天。关一阵子就老实了!”
蒋燕道:“你疯了吧,你把他关进去,邻居们怎么看,以后他还要不要做人!”
陈文勇:“我正是在教他做人,这事儿你别管!看我怎么收拾他!”默了默,陈文勇又道,“我们还是再生一个吧,一个不成器至少还有一个……”陈一帆吓得魂不附体,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
看到儿子这些年的成长,蒋燕满心欢喜又满心疑惑。欢喜儿子的优秀,疑惑儿子为什么会这么优秀。蒋燕自己上学时,成绩普通,发挥得好,中等,发挥不好,还有拖班平的危险。丈夫陈文勇,现任公安局局长一职,上学时也从未考过第一名。
那么,陈一帆究竟像谁
蒋燕曾经怀疑是产房抱错了孩子,偷偷以公安局局长夫人的身份致电医院,医院很是重视,一番详细调查之后,陈一帆确实是陈文勇和蒋燕的孩子。这样一来,这就成了一个悬案,公安局局长家里怎么能有悬案呢,思来想去,蒋燕只得把这一切归因于陈一帆的名字取得好。
蒋燕有段时间醉心于研究姓名与人生,她认为一个人的姓名冥冥之中决定着这个人的一生。并且她把这一结论拿到实践中去套,她套的第一人是陈文勇的堂兄,堂兄名叫陈江平。陈江平出生在一个带“江”字的小县城,在江边长大,所读的高中和大学皆在江边,去到另一个城市工作,也有江,工作单位在江的这头,家在江的对岸。蒋燕推测,陈江平百年以后定然与江脱不了关系。
再套丈夫陈文勇,蒋燕认为,陈文勇之所以能担任公安局局长,全靠名字里的“勇”字定乾坤,不勇还能追凶破案
第三章 宝岳中学
僵持之际,陈一帆感到迎面刮来一股强劲的风,只见一个身高和陈一帆不相上下宽度却足有陈一帆1.5倍的胖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过那齐腰的栏杆,迫不及待且毫无美感地往下跳。陈一帆赶紧探头往桥下看,就看见一坨黑影往江里掉,然后“轰”的一声巨响,很是震慑人心。
蒋燕欣喜道:“谢天谢地,有人跳下去了!”蒋燕和陈一帆目不转睛注视江面,蒋燕自始至终不肯松开陈一帆。
那胖子在桥上尚可称为大物,一旦融入江里,也只有发胖后的甲壳虫般大小。“甲壳虫”奋力游向白影,白影沉了下去,“甲壳虫”在白影消失的地方也沉下去,一会儿“甲壳虫”在下方冒出头来,很快又沉下去,又冒出来,再沉下去。当“甲壳虫”第四次冒出来的时候,身边拖着白影。
“甲壳虫”拖着白影往江边去,渐行渐远,忽隐忽现。而这时,陈一帆忽然发现,那白影竟脱离“甲壳虫”率先往岸边游去,原来她是会游泳的。白影在前,“甲壳虫”在后,两人一起慢慢游向江岸,画面和谐,难得还具有几分美感,最终他们双双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陈一帆看向母亲,茫然得很。
蒋燕也很茫然,她解释道:“或许我们误会她了,她根本不是轻生,只是天气太热,下江洗了个凉水澡而已。”
陈一帆若有所思,没有接话。
蒋燕一惊一乍道:“对了,你刚才报警没有”
“报了,不过没打110,直接打给我爸的。”
蒋燕这才放开陈一帆,拿出手机给陈文勇打电话:“喂,老陈,你们出警没有……让他们回去吧,不用来了,对,虚惊一场……”
陈文勇在电话那头炸毛:“大半夜的,你们娘儿俩报假警玩,浪费公共资源,还嫌我们不够忙是不是!在江边瞎晃什么,还不滚回去!”
躺在床上,陈一帆思绪翻涌难以平静。白衣短发女子究竟是不是轻生若是轻生,她为什么自己游上岸如果不是轻生,她为何又要跳江,难道真如母亲所说,只是想洗一个凉水澡
怎么看她都不像想洗一个凉水澡的样子,洗凉水澡用不着搞那么大阵仗,江水看似温柔平静,内里往往暗潮涌动,颇为凶险。以这样的方式洗凉水澡,风险太大,容易把命洗掉。所以,她只可能是轻生。
关于轻生这种行为,里面包含着许多学问。轻生大体上可分为两种,一种是蓄谋已久,一种是激情轻生。蓄谋已久式轻生,往往比较煽情,写一封遗书,一边潸然泪下,一边把该感谢的人逐一感谢个遍,再向一堆人道歉,最后再把来生要努力做的事做一些规划,类似于获奖感言。激情式轻生,事先并无安排,早上出门的时候,也没想过此去不回,看到一座桥,也可能是一栋楼,突然诸多事情想不开,然后就跳下去了。
白衣短发女子属于哪一种,陈一帆无法断定。不过,他偏向于蓄谋已久,如果没有蓄谋,半夜应该在家睡觉,而不是跳江。
同为轻生者,心理也大不相同。有人轻生,不是真想轻生,只是做做样子,震慑想要震慑的人。找一热闹处,在高处站半天,引得众人围观,再给足够的时间让警察、医生、亲人纷纷到场,这些人是不可能放任其不管的。众人苦劝半天,轻生者最后以勉为其难的姿态走下来。
只要这样干过一次,人生将大为不同,讨债的不敢找他讨债,怕出人命,亲人倍加爱护,容忍他的一切陋习。而他也有了豪言,我连死都不怕还特么怕谁!
当然这种做法也不是全无风险,除了失足这样的低级意外,还要考虑观众的需求。
曾经有则新闻,四川成都有个男人吃完早饭后欲跳楼,楼下很快聚集一大批出来买菜的大爷大妈,那男人只顾站在楼顶消食和看风景,一站就是两个多小时。
眼见着快中午了,大爷大妈们内心火急火燎。小部分大爷大妈是买菜回来遇见跳楼,更多的大爷大妈是去买菜的路上遇见跳楼。买了菜的着急回家做饭,没买菜的着急买菜回家做饭。男人始终不下来却又不跳,大爷大妈们苦等两个多小时,个个本着有始有终的精神不肯半途离开。最后,大爷大妈们失去耐性,集体向他喊话:“你跳不跳要跳赶紧跳,不要耽搁我们时间!”“要跳又不跳,不要脸!”“快跳快跳,赶紧的!”
男人架不住众人的热情,碍于情面,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跳,当场死亡。
大爷大妈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回家做饭去了。和不在场的家人津津乐道此事时,免不得感慨一番:“年纪轻轻就这样跳楼死掉,可惜喽,也不知道考虑考虑爹妈的感受……”
一直在楼顶规劝男子的那位警察面对媒体时,万分痛心地说:“希望广大市民不要瞎起哄。他跳下去之前跟我讲,他想下来,但是下来没面子。”
这则新闻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作秀有风险,轻生需谨慎
第四章 夭折的早恋
推门进教室,一股冷气迎面扑来,陈一帆精神为之一抖擞。班上的同学总喜欢把冷气开得很足,室外三十**度,室内二十度,还七把吊扇全开。此时一大半的座位上已坐了人,这些人在室外恨不得裸奔,在教室里个个穿着长袖外套。要是冷得实在受不住,就去教室外烤一烤,烤得差不多再回来冻一冻。
热胀冷缩,照这个原理,四班的人在外面要胖上好几斤。
陈一帆关上门,径直走向第四排窗边的一个座位。陈一帆一眼看见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着的池诚,那个两百多斤的胖子。池诚一人占两桌,一桌放书本,一桌放他自己,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法做到让自己和书本在一张小小的书桌上和平共存。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