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春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石芙蓉
芳华春归
作者:石芙蓉
自打娘胎出生以来,苏襄的半边脸都是紫红色的,俗称鸳鸯脸,美人两个字从不与她沾边,因指婚嫁给了泰荣候世子,可成亲当晚夫君便猝死而亡,她被扣上了克夫的罪名————————————————————————这一世,她要先找回她的美貌
第一章 及笄礼
阳高十八年春,3月初五
今日京城比往常多了一些热闹,连穿街过巷的货郎吆喝声都比平日大声了些,桑葚胡同的妇娘们更是索性搬着马扎坐在门口纳起鞋底,做起女红来,手里忙的活却丝毫不影响她们的眼睛时不时瞄向固恒伯府门口方向。
今天是固恒伯府行五姑娘,苏襄的及笄礼。照常说一位伯府姑娘的及笄礼,充其量也就对自家人来说是个盛大的节礼罢了,不至于会在城中引起关注。但是早年固恒伯在因缘际遇下救了当今天子阳高帝的奶兄,阳高帝为表君恩,把固恒伯刚出生的女儿指配给了当时战绩赫然的泰荣候幼子邢颂。当然,在指婚的时候,阳高帝并不曾见过固恒伯的女儿,否则他绝不会这样与泰荣候拉仇恨的,即使是后来知道了,呃,总不能因为相貌奇丑而取消指婚吧,那才不是明君所为。
苏襄坐在黄铜镜台前,任丫鬟菱儿帮她把头发梳成双角髻。
女子琼鼻樱唇,杏眼黛眉,就算不施任何脂粉,依然口若朱丹,玉骨冰肌。可饶是如此精致的五官与出挑的身段,美人两个字却与她沾不上边,因为自打娘胎出生以来,女子的半边脸都是青紫色的,与另外一边正常脸的肤色完全不同,而且因为女子皮肤白皙,显得对比愈加鲜明,犹如八卦图一般,俗称鸳鸯脸。
从下人们的嘴里听说,女子一出生的时候,把接生的稳婆都吓晕了过去,刚生产完的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一连哭了十数日,落下了眼疾。
菱儿一边梳着,一边看着镜中如花苞般娇嫩的侧颜,忍不住替自家姑娘委屈起来,外面那些什么送贺礼的伯府夫人,侯府姑娘的,哪是实心实意道贺的,全是来看姑娘笑话的。等过了及笄礼,姑娘就要与那邢世子完婚了,说是说刚出生就指婚了,可是15年来,哪里有见过那什么劳什子世子登过伯府的门。不就是嫌我们家姑娘丑,又不好抗旨罢了。
女子青葱般的柔夷在紫檀木匣子上面轻轻略过,拿出一支羊脂色茉莉小簪,对菱儿微微颔首,道:“戴上吧。”
菱儿微讶过后,便雀跃地把小簪插入如瀑青丝中。
以前姑娘从不热衷装扮,除了老夫人和老爷的寿辰,几乎都没有在其他日子里戴过发饰,可见今日姑娘心情还是很好的,想到这里,小丫鬟的脸色又暗了下去。
苏襄摸着头上的茉莉簪子,心思忍不住又飘远了,这是两个月前父亲找人专门打造的,原本就是给她的生辰礼物,上一辈子的及笄礼上,她并没有戴,看到父亲从她头上略过的眼光微微暗淡下去,苏襄其实有点心疼。上一辈子,因为她的容貌,让她的父亲和母亲承受得太多了。
“姑娘,衣裳准备好了,婢子伺候你换上吧。”
一个手捧一套青绿色衫裙的丫头推门而进,这是苏襄另外一个贴身丫鬟,啊碧。
苏襄缓缓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衣裳,道:“还是换上个月祖母给做的那套吧。”
两名丫鬟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愣在了原地,还是菱儿先反应过来,“嗳”了一声,飞快跑了出去,不多时便捧着一套水红色的羽纱裙回来。
穿戴妥当后,啊碧拿起平日的帷帽,却迎上自家姑娘含笑的眼睛。
“不必了,就这样吧。”苏襄摇头说道。
啊碧不解地看向菱儿,菱儿眨了眨眼,同样一脸懵样。
姑娘今天不对呀,平日不戴帷帽,是绝对不出房门的,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别了发簪,还穿了鲜色的裙子嘶,姑娘莫不是存了决心要寻短见吧,话说人死之前,都会把自己没做过的事情统统做一遍,好让自己不留遗憾地去。呸呸呸,她在想什么呢。
“姑娘。”菱儿不放心又喊了一声
第二章 邢府的礼物
王夫人和李夫人感受到了这种不友善的气氛,刚想张口请辞,棉帘一晃,一个丫头快步走进来,禀告道:“老夫人,邢府张管事过来了。”
薛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请他进来。”
王夫人和李夫人瞬间又站好了身子,默默往后退了退,好降低存在感,也好方便观看热闹。看吧看吧,邢府就只派了个管事过来,可见对这门亲事是极不上心的。不过,那也怪不得邢府呀,邢府那样的人家,凭着泰荣候以前的战绩,邢世子娶个公主都不为过,现在却被指婚一个伯府的丑丫头,啧啧,想想还真替邢府抱不平呢。
这么想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头已经捧着一个小匣子站在大厅中央。
“老奴奉泰荣候与邢世子之名,给苏五姑娘送上生辰贺礼,请五姑娘启纳。”
老管事颤巍巍地捧着匣子,犹如风中抖动的枝叶。薛老夫人点头示意丫鬟接了过来,心中却忐忑不已,到底是打开呢,还是不打开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不开吧,好像有点心虚,开吧,是个贵重有心思的还好,尚且能堵住悠悠众口,但万一,要是个轻飘飘的无用玩意,不就更坐实了邢府不重视五丫头的说法。
薛老夫人天人交战了足足一刻钟,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对心腹大丫鬟红珠重重点头,红珠顷刻会意,把匣子就到老夫人面前,缓缓打开了,入目是一支形单只影的短小毛笔。
毛笔。
毛——
笔——
竟然是一支毛笔,邢世子的脑子莫不是被门夹了,会想到送一支毛笔给一位未出阁的姑娘。不,这其中一定还有玄机,薛老夫人拿起毛笔细细端详着,这毛,可能是上等狼毫吧。
用手轻轻一捋,竟然掉毛了!
老管事把头深深地埋在胸前,世子本就没说要给苏姑娘准备什么礼物,是侯爷吩咐世子要送礼,世子才把他叫过去,让他准备贺礼。准备贺礼本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世子也没说要送什么啊,还要他自己想,他挠光了头发才想到送支毛笔,这莫不是要被嫌弃了吧。哎,他也是没有办法,世子连银子都没给,这支毛笔还是花了他半个月的私钱买的呢,足足花了10文钱。居然还被嫌弃上了。
“咳咳咳。”薛老夫人轻轻咳嗽了两下,缓解尴尬的气氛。
“老管事请转告邢世子,多谢他的礼物了。”
说完,薛老夫人捧起瓷杯抿了一口茶,老管事立马会意,深深作了一揖后立马落荒而逃。
站在身后的王夫人和李夫人,顶着忍笑而扭曲的面庞也纷纷告辞。
一般看见主人家喝茶,那就是送客的意思了,她们当然没有理由再呆下去,不过也没必要了啊,都知道邢世子对五姑娘的态度,还目睹了五姑娘的真容,这出去已经是莫大的茶余饭后谈资了。她们还要赶着告诉隔壁胡同的张夫人呢。张夫人早上本来也想一起过来的,可是掰算了半天也没跟苏府扯上关系,就只得在自家门口等着了。这会不知有多着急。
客人走后,薛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嘴里冷哼了一声,转头看着孙女,脸色稍微又柔和了些:“五丫头,你。”
话到了嘴边,老夫人还是咽了下去,她还能问什么,问孙女对这门亲事到底怎么想可要是孙女不愿意
第三章 母亲
苏襄接过匣子,打开是一支短小精致的玉笛,玉笛入手微凉,笛身玲珑剔透,一看便是上好的翡翠。她这位三哥,容貌和才情都是绝佳的,还未到18岁,问亲的媒人婆都来过了几波,只是三哥天生不喜束缚,不爱官场的角斗,否则以三哥的才智,无疑是解元之才,状元之选。
“多谢哥哥,我很喜欢,若是三哥能教我奏曲,那便更好了。”
“这是什么难事,等五妹哪日得空就喊我。”
妹妹整日把自己困在房间里不愿出门见人,多个笛子消遣消遣也是好事,省得闷出病来,而且闲时还多了与妹妹叙话的机会,这真是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好。”
兄妹二人来到了小佛堂,这里高树遮蔽成荫,给小佛堂更添了一层沉寂感,显得幽深无比。初春的阳光逐渐艳朗起来,可站在这里,依然能感觉到丝丝透骨的凉意。
听了丫鬟的禀告,一身素服的谢氏从佛堂走了出来,常年郁郁寡欢使得谢氏形销骨立,弱不胜衣,可饶是深陷的双颊和纤细的身架,从她微扬的眼角和白皙的皮肤,依然可以让人联想起年轻时候的风姿。早年谢氏在京中算得上是才貌双绝的美人,且出身杨怡候府,嫁给固恒伯称得上是下嫁。因两人一见钟情,杨怡候又是开明宽厚之人,才成全了一双小儿女。
谢氏因为眼力不好,等儿女走近了,她才露出笑脸来。
“襄儿和植儿过来了。”
“母亲。”二人异口同声道。
“今日是襄儿15岁的生辰,我的襄儿,要长大了。”谢氏认真看了看女儿的裙子,眼角的笑意加深:“襄儿今日真好看。”
苏襄心里忽地一抽,母亲的眼疾竟严重到这个地步了,不行,她得想办法治好母亲的眼睛,不,母亲是因为她才终日郁郁寡欢,她得先解开母亲的心结,这么一来,她就不能耽搁了,邢颂那里的婚,是要尽早退的。她的容貌,也要尽早治好。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嫁给邢颂,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其他人顶多也只是靠着邢府的态度猜测而已,而她,却是亲身经历过。上辈子的及笄礼之后,她便八人大轿嫁入了邢府,可是就在洞房那天晚上,邢颂却猝然死了,所有人都给她扣上了一个克夫的罪名,邢府把她软禁了起来,过了不到一个月,她便被婆婆请来的大夫诊出喜脉,邢府以与人私通为由,一纸休书把她送回了娘家,她的母亲听闻消息之后,吐血三升,回天乏术。
与谢氏坐着聊了几句,苏襄便急匆匆地回到了东厢院,看着琳琅的贺礼,直觉十分刺目。但是这些东西对她来说,还是有用的,因为实在是缺钱呀。
“菱儿,你把这些东西悄悄地拿去当铺典当了,得到的银票换成碎银子。”
小丫头虽然不理解姑娘的意思,但是对姑娘向来都十分顺从,便拿起东西出去了。
“啊碧,你把这个收好吧。”
苏襄又看了一眼玉笛,小心翼翼地合上匣子,交给了另一个丫鬟。
“嗳。”
好在邢颂也不是真心想娶她的,这样一来,她想要退婚,就容易多了。
“啊碧,你帮我去天字二号街的麻花铺,买点麻花回来。”
“姑娘”啊碧目瞪口呆地张着嘴,她家姑娘,什么时候喜欢上吃麻花了
“去吧,顺便打听一下,今日京城有没有什么新鲜的事。”
苏襄半眯着眼,看着镜中的自己,静静端详,仿佛看的不是自己的脸一般,波澜不惊。
趁着啊碧出去的空隙,苏襄拿起纸笔,列了一个单子,上面的药材是给母亲治眼睛用的。前世她被休,接着母亲又逝去,万念俱灰之下,她选择了投湖自了,但她并没有如愿死去,而是被路过的老妪救起,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身在北齐。后来她才知道那名老妪是北齐有名
第四章 惊鸿一瞥
翌日,苏襄一番打扮后,便带着啊碧准备出门。
刚出房门,又撞上了一位中年男子。
因为昨天的经验缘故,今日出门的时候,苏襄特意放慢了脚步,可还是收不住碰到了对方的心口。
“哎哟。”熟悉的声音传来。
苏襄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父亲大人。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父亲大人的行事作风跟三哥如出一辙。
“父亲。”
“襄儿这是要出门”目光落在女儿的发梢上,发现那支莹亮晶白的簪子,苏同文满意地摸了摸下巴不存在的胡子。
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父亲眉宇间依然带着一股少年气,少女一时看痴了,原来这么多年来,她从未这般认真看过自己的父亲。
“是的,父亲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昨日被你伯父拉出去了,都还没机会给襄儿祝生呢,这簪子,襄儿戴着真好看。”
苏襄忍不住扑哧一笑,这几天,夸她好看的人,竟比十五年来的还要多。
“多谢父亲的簪子。”
“襄儿这是要去哪,为父今日有空,陪你一起吧。”难得女儿愿意出一趟门,他一定要好生陪着,这机会可不多。
“女儿要去买香露。”苏襄娇柔地说道。
“咳咳。”香露是个什么东西,听起来是女儿家用的吧。苏同文瞬间涨红了脸。
看着父亲大人红扑扑的脸蛋,苏襄怎么有种调戏了父亲大人的错觉。
“我刚想起还有事,还是啊碧陪你去吧。”女儿既然愿意出门,机会总是有的。
苏襄微微屈膝,带着心腹丫鬟,坐上马车,奔向了繁荣的街道。
小车夫:天啊,他们家五姑娘今日居然出门啦。
醉仙居里熙熙攘攘坐满了吃酒闲聊的客人,门口青色的旗帜迎风招展,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显得十分精神。
“你们听说了没,苏家五姑娘已经过了及笄礼了,邢世子都还没上门提亲呢。”坐在中央大厅桌子旁边身穿灰色短褐的男子说道。
“就苏五姑娘长那样,谁敢娶呀,娶回去辟邪呀。”旁边的男子喝了一口劣质酒,附和道。
听到对话的邢颂把手中瓷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只觉满口苦涩,扭头跑到说话男子桌边怒喝:“再乱嚼舌根,爷撕了你们的嘴。”
见来人凶神恶煞,仿佛要吃人的样子,几名男子皆讪讪转移了话题。
柴申见状,忙把邢颂拉回座位,安抚道:“你与他们生气作甚。还不如想想法子,把婚退了。”
邢颂忍怒咬牙:“还能有什么法子,这是皇上赐的婚。”
说罢,邢颂甩袖走出了醉仙居,迎面过来一辆青唯色的马车,车内的姑娘掀起布帘,露出紫红色的半边脸,如戏子手描的脸谱一般,突兀而刺眼,让人不忍直视,邢颂却死死地盯着那半边脸,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那怕不是就是他要娶的苏府五姑娘吧,难怪这几日京城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原来这就是他的未婚妻。别人是惊鸿一瞥,乱我心曲,误终身。他的未来妻子倒好,变成了惊鸿一瞥,众生惊恐,确实是误终身,不过是误他的终身。这样的女子娶回去,他的下半辈子就要毁了。
邢颂翻身上马,一夹马腹,扬鞭回了泰荣候府。一进屋就直奔尚居堂,即他母亲的住处。
“母亲。”一见戴氏,邢颂便扑通跪倒在地。
戴氏一脸惊讶:“颂儿这是作甚”
“母亲,您要帮帮儿子。”
“什么事,快起来说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