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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华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苏四公子

    “我不愿离开阿娘啊。”程锦笑道,“我平生胸无大志,惟愿家人康健平安,一生逍遥自在,无论是读书,还是做官,都懒得下苦功。”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先生
    “你既要走读书科举一途,便是投身宦海,哪来的逍遥自在这世上做什么事儿都得下苦功。”

    “科举不过是敲门砖罢了,我若是考中了,得以授官,最多干个几年,便挂冠求去,悠游山水,岂不快哉只要看得开,处处皆可得逍遥自在。”程锦笑嘻嘻地说。

    程夫人本就对她格外宽容,自从同意她参加秋闱后,对她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使还不能接受她不嫁人生子,但此刻对她的描述也产生了无法自制的向往。

    程锦想要的,也正是她曾经不敢宣诸于口的梦想,她微微怔了一下,并未像过去那般劝告责怪,似乎也在想象那样悠游自在的日子。

    最后都化为了一叹,程夫人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傻孩子,快回去歇着吧。”

    程夫人想要瞒着程钤,可是程钤是何等敏锐聪颖的人,虽因和程明志起了争执心有不快,早早歇下了,但半梦半醒间隐约听见外头有人声走动,立刻惊醒唤了丫鬟来问。

    程夫人有心把事情瞒下来,她的丫鬟自然探听不出什么,待到早间听得程钰的乳娘得了急病暴毙,听说还是能过人的瘟病,程钰被临时移到一处闲置的院子安置下了,心里立刻觉得不对劲,此事定有内情。

    程夫人那儿既然打听不到,便把程锦拉了过来。

    “你莫同我打马虎眼,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程钤看门见山道。

    “我就说什么都瞒不过大姐,可阿娘说莫要再让大姐操心,”程锦扁扁嘴,“若是大姐答应不再操心,折腾这条腿,我便告诉你。”

    “你如今倒学会同我讲条件了”程钤作势要拧她的耳朵,“我几时折腾自己的腿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不清楚么我岂是那种不知轻重胡来的人。”

    “你今日还要拖着伤腿去拜师呢,若伤了腿,落了病根,不正是任性胡闹”

    程钤瞪了她一眼,“我今日是坐轿去的,于腿并无妨碍,何况已经同余博士商量好了,拜师都要毁约,今后如何立足世间”

    程锦挠挠头,“那大姐你去吧。”

    “你也得去,”程钤“哼”了一声,知道程锦不会那么痛快把昨夜发生的事儿说与自己,便想着拉她一块儿,从她嘴里撬些话出来,“你不拜师可以,就当陪我去一趟,你不是担心我的腿脚么便在一旁看着吧。”

    只要不拜师,程锦倒是无可无不可的,她也想见识见识鸿山出身的余溪有什么真本事。

    程钤口中说的余府,称它是“府”,着实有些抬举余溪了,与其说是“府”,实际上也只是个小宅,竟还比不上文绍安那一处逼仄的居所。

    京城居,大不易,他们这些京官看似风光,实际上薪俸微薄,京城物价极高,尤其是房价,几乎是寸土寸金,除了封了爵的人家有赏赐的宅第,其他能买得起宅院的要么是世代清贵,要么是贵富豪商。

    文绍安是天子近臣,得的赏赐多,又有那么一份家底在,能够赁那么一座小院子已是很不错了,余溪的居所,不过是窝在巷子里头的两间房加上楼上一间阁楼而已。

    那巷子窄得马车都进不去,程钤只能让仆妇抬了竹轿送自己进去。

    她们到余溪家的时候,她正在门口看着一个青年给她生炉子,她的脸上袖口都有黑黑的炭迹,显然对生炉子这项技能十分生疏,但脸上却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余先生”程钤在程锦的搀扶下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程钤来了啊。”余溪是个秀气温柔的女子,一看见她们就绽开一个和善的笑容,有些尴尬地说,“家里的仆妇有事儿回去了,我不会生炉子,让你们笑话了。”

    她指了指一旁的竹椅,“你腿脚不便,先坐一会儿。”

    余溪还站着,程钤如何敢坐,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无妨。”

    “你坐着便是,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余溪的神情不似作伪,是真的不在乎这些礼节,“莫要伤了腿脚,落下病根。”

    偏偏程钤是个倔强的,余溪对她虽宽容,她却不肯有半分失礼,依旧低眉敛首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悦然,好了,我先上值去了。”那低头摆弄的青年,直起身子扬起一抹笑容,朝程钤点了点头,又对程锦笑道,“小孩儿,又见面了。”

    程锦老气横秋地朝他拱了拱手,“杨大人,幸会。”

    青年咧嘴一笑,显然是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趣。

    “好了,你快去吧,莫误了当值的时辰。”余溪拍了拍青年身上的灰,温柔地催促道。

    那青年朝她一笑,眼中难掩爱意,只是碍于还有两个小孩儿站在一旁看着,只能留恋地看了她一眼,才姿态潇洒地离去。

    “你如何识得杨大人”程钤发现自家妹妹虽然清醒没多久,可有一大半时日在市井里瞎混,眼界倒还真不窄。

    “那日在平康坊的时候遇见了,他给余大人买胡饼呢,瞧他们吃得香,我才闹着让阿期和阿远给我买的。”程锦对那个穿着侍卫服的年轻人印象深刻,今日见他和余溪态度亲密,才猜出他的身份。

    殿前都虞侯杨忠,余溪的未婚夫婿,也与她同样出自鸿山门下,但和他的师兄弟们不同,他走的是武状元的路子,但毕竟是鸿山门徒,在经义文才上不仅在武将中顶尖,便是寻常文人也不敢小觑他。

    程钤扶额,果然又是和吃喝有关的事儿。

    余溪笑了起来,“昨日我同师兄说起,也才想起你就是那日那个小孩儿。都进来说话罢,巷子里窄,莫要挤着旁人了。”

    程钤朝仆妇使了个眼色,自有人上前帮着余溪照看炉子。

    “我本想给你们烧水煮茶喝的,结果连个炉子都生不好。”余溪歉然道,“你们可莫要同我一样,只晓得埋头做学问,半点儿不通世故。”

    她虽算不得十分美貌,但姿态温柔平和,为人又极为谦逊,让人很想同她亲近,同阴戾的叶萍性情完全不同,便是在说教的时候,都温柔得让人心折,无法对她生起半分恶感。



第一百四十九章 拜师
    余溪为父亲守了三年丧,如今已经出丧,想来要不了多久,便要同杨忠成婚了。

    年轻男女,同窗多年,情投意合,最终得以修成正果,并不多见。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余溪算是极为幸运的,所以那种幸福从容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很容易便能感染身边人。

    程锦最喜欢这种温暖的人,乖乖地待在一边,便是什么都不说,还是觉得很舒服。

    程钤与余溪早就相识,她崇拜余溪的从容博学,余溪喜她勤学稳重,谈得很是投契。

    至于程锦,余溪的印象并不深刻,只知道她不日便要去女学读书,似乎是个活泼贪玩的小姑娘。

    程锦懒得谈学问,只趴在窗前逗余溪养的那只鸟儿。

    程钤有些恨铁不成钢,她是知道程锦的学问有多好的,恨不得她马上开口,让余溪也见识见识她的本事,偏偏她在人前只做出这副招猫逗狗的惫懒模样。

    余溪极为善解人意,顺着程钤的目光望去,温柔一笑,“我这画眉儿最是怕生,没想到竟能同程五姑娘这般亲近。”

    程钤汗颜,程锦在边上将鸟叫学得出神入化,那画眉鸟怕是以为她是同类,才这般亲近的,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事儿,竟也被余溪拿出来夸赞,“余先生,我这妹妹虽然惫懒,但是天资过人,有过目不忘,过耳成诵之能,她大好之后不过月余,已经熟读经义,做得一手好文章,写得一手好字了。”

    “哦”余溪赞许道,“有如此天资,只要稍作努力,今后定能有一番作为。”

    程钤有些失望,知道余溪讲的只是客套话,并没有想将程锦收为门下弟子的意思,甚至对她这番话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果然余溪话锋一转,关切地看着她,“你想要同我学习时文,今后的路怎么走,可想好了”

    “学生想得很清楚了。”程钤坚定地说,“还望先生教我。”

    见程钤顺势拜了下去,程锦也识趣地停了逗鸟的动作,乖乖地立在一边看着。

    “这条路不好走,尤其于女子来说,格外辛苦了些,我的同年中有四个是女子,但后来有一个弃考嫁人了,一个出了家,另一个寻了短见,只有我一个女子留到了今日,外头风言风语从来就没停过。”余溪的神色还是那么温柔,不带一丝怨怼,那些议论对她的生活根本就没有造成半分影响,“我那年考了二甲头名,一甲自不必说,便是二甲末几名,也都纷纷升了官,得了重用,唯有我还在太学做个清苦的博士,女子升迁必定比寻常男子要慢得多,我这太学博士也不过是个虚衔而已,同我当年安邦济世的志向差得太远了。你本是勋贵家的姑娘,在京城也颇有美名,嫁入名门做个当家夫人,想来也不是难事,真能耐得住书斋寂寞、世人议论、仕途上的不公和同僚们的刁难”

    “我不晓得未来会如何,但是此时此刻,我不后悔,便是将来耐不住了,也同样不会后悔今日的决断,我只知道若是不试这一次,我才是要抱憾终生的。”程钤想了想,十分认真地说。

    余溪不但没有恼怒,反倒笑了起来,“程钤,我最欣赏的便是你的实诚,不拿那些漂亮话来糊弄我,人生的决断哪有一旦立下,便矢志不悔的人在变,世道在变,志向决断自然也要跟着变,就连我都有心志不坚的时候,只要无悔当下,便是值得的了。”

    程锦连忙斟了一杯茶送到程钤手里,程钤顺势举过头顶向余溪敬茶,余溪莞尔一笑,接过了茶,算是正式收了程钤这个学生。

    “我如今虽然算是你正儿八经的老师,但我们鸿山是书院,不是江湖门派,你是我余溪的学生,却不曾在鸿山书院读过书,并非鸿山书院的学生,这一点还望你记住。”余溪正色道。

    想来夫子早已预见了他那些学生会给他收不少徒子徒孙,早早地将鸿山书院同学生们割裂开,只有在鸿山书院读过书的那十来个人算是鸿山门人,其余的一概不承认是鸿山门下。

    反正他也从未想过要将鸿山的名头做大,受了萧晟那么多年的压制,能活下来,留一丝鸿山传承已是万幸,过去想的是自保,如今想的是只要能把鸿山务实的思想传扬出去,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影响别人便足矣。

    “学生记住了。”程钤是冲着余溪去的,并不图鸿山虚名,闻言毫不犹豫地深深拜了下去,难掩一身的喜意。

    余溪抿唇笑了笑,对这个年纪不比自己小多少的学生很是满意,“你那几篇时文我读过了,立意很正,但是破题不够有力,对仗也欠工整,我这里有几篇时文你带回去仔细读读,琢磨透了之后,再写来送我。”

    见程钤恭恭敬敬地收下了,她还不忘提点道,“你须得记住,时文只是敲门砖,无非就是那些套路罢了,你费些时间练练便能成,但此并非长远之计,待你考过之后,须得把精力放在经义学问上方是正途。”

    “余博士真是个不错的先生。”从余溪那儿出来后,程锦难掩赞许。

    她本就喜欢余溪的温柔,何况她是真心待程钤好的,许是因为程钤是她第一个弟子,方方面面都不厌其烦地细细提点到了,不得不说,这样温柔耐心的人很适合做程钤的先生,程锦心里是真为程钤高兴的。

    “你这是吃了先生的桂花酥才这么说的吧”程钤一脸怀疑地看着她,不愿意拜余溪为师的是她,在余家一脸懒散的也是她,只有余溪请她们吃桂花酥的时候,她笑得格外开心。

    “怎么会虽然那桂花酥确实不错,我也不至于会被几块桂花酥收买。”程锦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冤屈。

    “那桂花酥是杨大人送给先生的,你竟也好意思吃家里的点心是没把你填饱么”程钤嗔道,在余家吃东西时,程锦那叫一个眼疾手快,她拦都来不及拦。



第一百五十章 记得
    “大姐,我那时候是真的饿了,实在忍不住了,不是有意的,下回我买两盒桂花酥送给余博士赔罪。”程锦连忙抱着她的手臂撒娇。

    程钤“哼”了一声,程锦胃口素来就大,她也舍不得真饿着她,“如今后悔没拜先生为师了吧,早同你说过先生的学问为人都是极好的。”

    “大姐向来有识人之明,”程锦笑道,国子监里的女先生那么多,能入程钤眼的不过是一个韩教习和余博士,“不过我还是不后悔,我懒散惯了,可不愿受先生的约束。”

    便是那女学也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早晚要找法子脱身的。

    “秦嬷嬷是怎么死的”程钤冷不丁问了一句。

    “啊”程锦惊讶地看着程钤,仿佛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

    “你莫同我装蒜,这一路你不就一直防着我问你这事儿么”程钤没好气弹了她脑门一记,和聪明人讲话有时也挺累,口风紧得她怎么都没法子诈出内情来,“如今你连我都要瞒了”

    程锦“嘿嘿”一笑,“原也不是我要瞒的,是阿娘要我瞒着,连你同阿爹那儿都不准说。”

    “行了行了,你也瞒了好一阵了,就同阿娘说是被我逼问出来的好了。”程钤正色道,“可是那秦嬷嬷有什么不妥”

    程锦本就不是真心想要瞒她,便顺水推舟将昨夜之事同她细细说来,程钤知道南蛮蛊虫的事儿,对什么方士术法倒不似程夫人那般难以接受,但也被骇得脸色发白,这府里又是蛊虫,又是妖尸的,倒是将一座普普通通的侯府架在路子上头烤了。。

    “你怎的如此胆大,竟单枪匹马地闯进了六妹的院子,若秦嬷嬷当时对你发难,你一个人如何能逃得过”程锦虽说得轻描淡写,可程钤也不是傻子,瞬间便看透其中的凶险。

    “那时也是误闯入六妹的院子里,并非有意的,”程锦嘿嘿一笑,“虽然我不懂什么方士法术,但我觉得那秦嬷嬷似乎有所顾忌,或许她压根指挥不动那具妖尸,所以我误入六妹院子,也打断了她的安排,仓促之间,她无法对我发难,就算六妹没来,以她的能耐,也不能对我如何,所以昨夜我便请了文大人来助我,所求就是速战速决,绝不能给她太多准备的时日。”

    “你和文大人”程钤之前还觉得程锦说识得文绍安的话是在胡诌,可如今听来似乎真有些不大寻常。

    “我和文大人怎么了”程锦的眼神清澈见底,程钤望着她的眼神,倒是先心虚起来,程锦还是个孩子,能对文绍安有什么想法文绍安又是个出了名的正人君子,想来也不会对程锦一个孩子起什么心思,是她想得太龌龊了。

    “没什么,只是不曾想你同文大人的关系倒是挺好的。”

    “你不是说他是个君子吗我有事求他,他总不会见死不救,若是换作别人,他也定会全力相助。”

    “话是如此,”程钤点点头,“但无论如何,你可不能再冒险了。”

    “我晓得的,我也不是那般冒失的人嘛。”

    “还有六妹那里,你说的对,她算是咱们的恩人,于情于理都不该恩将仇报,但阿娘厌她引了秦嬷嬷这等妖人入府,怕是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咱们多照看她一些。”

    “我去看过六妹,她目前暂居的小院子倒是不差,比原来那间还好上一些,在饮食上也并未苛待,她先头的丫鬟死的死,逃的逃,阿娘给她又配了四个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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