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怒之下,突然一掌就向柯云打了过去,柯云却很轻松地就跳开了,还抓着那个包袱。
他又冲孟聪明扬了扬包袱“再见,孟神探。”
孟聪明真气疯了,他拔腿就追,却胸口一阵奇痛,他半步也迈不动,一手捂住胸口,一手不由就扶住了墙,脸色白得像纸。
他看着柯云的身影消失在了路口转弯的地方,差点掉下泪来。
如何曾经亲如兄弟,如今发生了分歧。可他,是真的不想让他有危险,不想让柯家军覆灭。
柯云不懂吗他懂。
可他就是要鄙视他这个小兄弟,为他丢了半条命的小兄弟。
孟聪明顿时觉得天地都倒转了,人也灰心到了极点。刚刚二十岁的他,竟然像是已经看尽了人世沧桑,心态老的不行。
哎,人活着,有时也真是没有意思。
“老弟,你怎么了”
孟聪明胸口痛到眼睛都模糊了,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他,他的身子软下去,靠在那人身上。
“哎哎,彭神医只是救了你的命,你离真正康复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孙猴子也得翻几个跟头才能达到,要慢慢恢复。来,”
他这才看清是荡肠生。
荡肠生扶着他在墙角下一块大石头坐下来“你就不该自己走这么远,五叔回去了”
孟聪明点点头,将眼泪吸回去。
荡肠生道“我知道你和少将军现在都快紧张得绷断弦了,见面哪克制得住。少将军一直不见你,想必是不想和你冲突。”
孟聪明已经平静了一点,他觉得和柯云见一次面,简真是天塌地裂的冲突。其实两个人不是一致的么,怎么说起话来就
荡肠生道“现在少将军是多难做啊。再怎么样,没有名头,没有人马,势单力孤。他平日老是那种豪气干云,痛快到底的性格,现在为了柯家军只能憋屈地忍着,他说什么你都千万不要在意。”
孟聪明灰心丧气地“我哪在意了我不在意是他在意好吧。”
荡肠生噗地笑了“你真的不用生气,夏樱昨天在少将军那里吃了一鼻子灰。”
孟聪明吃惊地“怎么你也知道锦儿”
荡肠生道“这个时候,大家得团结成一股绳,以前不方便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夏樱自然是想用漠西王的军力与柯家军联合。”
孟聪明瞪大眼睛“然后呢”
荡肠生看着孟聪明“你觉得呢他对郡主态度估计也没比对你好哪去。”
孟聪明垂下眼睛不吭声了。
他什么心里都明白,可就是受不了柯云对他的态度。
荡肠生将他拉起来“刚才,王妃还说,让我多带你出去散心。正好,我们找个地方坐坐,行宫里说话毕竟不方便。”
孟聪明突然跳起来,胸口一阵剧痛又差点栽倒。荡肠生急忙扶住他“激动什么你现在要静养。”
孟聪明死死抓住荡肠生的手臂“我看你今天和姐姐的样子,好是奇怪,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荡肠生呸了一声“那你看王妃的表现奇不奇怪”
孟聪明想了想“很正常。”
荡肠生又道“我每次见到你,表现奇不奇怪”
孟聪明回想起来,突然点点头“嗯,早先都是奇怪的,后来知道你和父亲的渊源,你的表现就正常了。”
荡肠生低下头“我看到你,就会想起大人当年的情景。今天看到王妃,便想起受大人之托送王妃去河东成亲,真是历历在目。等我回来,大人已经病得不行了。”
孟聪明顿时也难过起来“荡大哥,你其实是最关心我的人。从一开始我被玉怜珠用毒针刺中开始,你一直在主动接近我。”
荡肠生笑了笑“她哪刺中你了刺到腰带上就吓到这样。”
孟聪明也不好意思了“那老毒女,手段太厉害,我是风声鹤唳了。”
“好了,”荡肠生扶着孟聪明站起来,“找个地方坐坐吧,你还成吗”
孟聪明忙道“没事了,那药好像起作用了。刚才不过是情绪所致吧。”
荡肠生道“你不知彭神医为了你着多大急,他的徒弟们,甚至百草那个丫头,都成了他试药的靶子,我也主动申请了。最后他还觉得不踏实,自己亲自试用了,才决定拿给你用。少将军不让他来给你送药,他大发脾气,狠狠教训了少将军。”
孟聪明眼中也热了,嗯了一声“一直都有这么多人对我太好,可我做的却太少了。”
荡肠生道“其实对你最好的,就是少将军了。他心里一定早就有安排。”
孟聪明猛地抬起头“荡大哥,你感觉到什么”
荡肠生道“柯家军困在京城,现在处境非常不利,我想少将军已经在想柯家军的未来了。”
孟聪明猛地咬住嘴唇。
他了解柯云的性格。他不一定什么都和他说,但他一定会安排好。至于他的那个安排,可能真的惊天地,泣鬼神。孟聪明突然有点害怕。前路凶险,他并不害怕。他本来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他怕的,是有一天,他无法去阻止柯云的命运。这个拼命的家伙。
荡肠生道“走吧,我还从没有好好请请你的。”
第三四六章 神秘的师父
这是父亲去世前最喜欢的年轻人,现在已经是个中年儒雅的文士样子。在成王行宫的孤独中,孟聪明确实很需要他。
可这里,不正是上次来京城,他和肖纵让夜拾去买酒的奇味居
“荡大哥,您还知道这个地方”
荡肠生笑道“我的足迹,除了上次你来京城追寻你,并没有再踏足京城。我其实有点害怕再去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再感知孟大人的气息。因为,我没有做到我该做的,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他一杯酒下肚。
他给自己要了烈酒,却为孟聪明专门要了温补的酒。
孟聪明却突然道“大哥的武功,是在哪里学的感觉好刚猛”
荡肠生亮亮的眼睛看着孟聪明“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的师父,刀法在江湖上确实享有盛名。但是,他教我的,却不是他原有的刀法。”
“什么”孟聪明惊了,“那是什么刀法”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和义庄汪一恺和他说过的
荡肠生道“他其实年龄比我大不了多少,他不告诉我他原有的来历,但我发现他怨念极深。他不娶亲,不生子。黄河上冻的时候,他穿得很单薄在黄河冰上练习刀法。他教我的刀法,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孟聪明心都快跳出来了“您都不知道他的来历”
荡肠生道“就是因为他的来历,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而且,他也不想让他的武功被世人知道,他练了这种刀法,只想杀人。”
孟聪明不由一颤。
荡肠生又喝下一杯,他有点微醺了。显然,他酒量不怎么样,却因为跟孟聪明在一起,明显特别开心,所以话多起来。
孟聪明脑筋一转,这个荡肠生,也是个没有来历的人,他和瞧笑天都琢磨很久了。只能说,他是个好人。
小二跑跑颠颠地过来,特别热情道“卤牛肉,熏鱼,酱肉脯,腌芥苗,拌青萝卜丝,烂蒜肚丝,来啦”
孟聪明赶紧将那盘烂蒜肚丝推到荡肠生面前,皱着鼻子道“大哥您还吃蒜您不是江南人么”
荡肠生笑道“我走南闯北,又琢磨各种药草,什么都用嘴尝的。觉得蒜真是好东西”
孟聪明赶紧道“哎,你接着讲呀,我好爱听。这人能不能也教教我刀法”
荡肠生眉一皱“拉倒,是我先离开他的”
孟聪明奇怪道“为什么呢”
荡肠生显然太开心能和孟聪明单独相处了,简直有点喜笑颜开的样子,话也反常地多起来。当然也有酒的助推因素。
“我说了,我的这个所谓师父吗,他并不想将他独创的刀法发扬光大,他练这套刀法,只是充满了怨念。好像有一阵,他有机会成为他原来门派的掌门,江湖很大一个门派的掌门,但他行为不端,被现掌门发现了,便将他逐出了。他恨得要死,从此只是,谁与他有仇,他就杀谁;谁给他钱,他就为谁做事。我发现了,就离开他。他很暴怒,但却没有杀我。”
“为什么呢”孟聪明又不解了。
荡肠生狠狠吃了一大口烂蒜肚丝,孟聪明强忍着那味道,伸着脖子等着听。
“啊是啊。这故事太长,听起来就是有点糊涂。你想,他的刀法,也不想流传,也不想开派,也不想扬名立万完全没有必要收徒弟的。只是他有一次,做了危害国朝的事情,那个掌门知道,带弟子重创了他,还将他逐出。本来这掌门也是心善,就留了他一条命,他逃亡的时候遇到我,是我给他治的伤。”
孟聪明心头撞鹿,不就是孙兴的哥哥引大夏兵马害柯家军那次他显然对掌门位置图谋不轨之时,就已经练好了独家刀法
“然后他问我有什么要求,他可以替我做到。我就说我要学武功。”
孟聪明快要笑喷了,一个文弱医生,二十多岁了,提这种要求。
荡肠生显然已经醉了“当时,我研究药草已经很成功了,普天之下,啊,就是现在彭神医,不是也要求助于我可是,我就是查不出孟大人去世之谜。我发现我脑筋不够,决定放弃。我打算学武功,有一天去杀了韦都。”
孟聪明感动了“大哥,你与我父亲只是同乡,却为了他不顾性命,自己也不要家业了”
荡肠生眼睛红了“孟大人又是为了谁呢他至死都不肯攀附韦都,还将唯一的女儿嫁给了成王那个算了。孟大人又是为了谁呢”
孟聪明也沉默了。
荡肠生继续道:“开始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问我为何这么大年纪才要学武功,还说我身体条件天生并不好。我说我父母被人害了,我要报仇。他不以为然,我去替你杀了仇人不就行了我拒绝了,我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他倒是一个也有个性的人,便开始教我。我没有童子功,他确实是手把手地一点一点教习,我悟性不慢,但身体手脚跟不上。他说我是一个好脑子配了个烂身体。不过年之后,我的刀法竟然练成了。而且是绝对刚猛的刀法,内气也算江湖一流强手了,但比他还是差得远了。但这时,我才发现他是一个极大的恶人目睹他两次杀人之后,我就跑了。”
最后这一句轻描淡写,孟聪明差点笑喷。荡肠生又一杯酒倒进喉咙,他一改平日文气的样子,高声道“小二,再来一坛酒,两盘肚丝”
孟聪明急忙按住他“大哥,您能不能多吃点牛肉,少吃点肚丝”
荡肠生瞪大一双眼,恶狠狠道“老子就是爱肚丝”
孟聪明心说妈呀这还是书生么看来练刀法还是能改变人的性格的
他急忙道“好啊好啊大哥我不拦着您吃肚丝,那人难道就这么放您走了您可是唯一知道他刀法的人啊”
荡肠生已经眼睛都看不清了,满脸红得像大苹果一样,舌头也打结了“他他他,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孟聪明心说“嗬,你描述,他可不像这么有操行的人呀”
第三四七章 可儿哪去了?!
肚丝来了,荡肠生却一头倒在桌上,咚的一声,孟聪明听着都疼,他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他嫌我刀法很差,不足以干出什么危害他的事,就放了我一马”
孟聪明道“他叫什么名字现在您还能找到他吗”
没有回答,荡肠生已经睡着了,还打起了鼾。
孟聪明简直无语,最后还是以病弱之体,让伙计叫了辆马车,又将荡肠生拖上马车,到了成王行宫,又用尽吃奶的劲儿将他拖下来,拖回自己屋,看着他。
成王妃又来看孟聪明,却在屋中看到一个男人,吓了一大跳。
兰心急忙上前道“怎么让外人进来了惊了王妃该当何罪”
孟聪明从椅子上跳下来。
他现在也不知觉跟瞧笑天似的,动不动蹲在椅子上。刚才他正在运内力,不想姐姐就进来了。
他跳下椅子,对姐姐道“怎么回事嘛,一天来五遍”
成王妃乍看到一个男人在孟聪明床上,晕了一下,退后两步。
“聪明,你也这这这好歹是王爷的行宫”
孟聪明将姐姐一溜推到厅里。一大群宫女太监跟水波浪似的也跟到了厅里。
孟聪明眼睛一瞪,冲着那些跟大尾巴似的甩不掉的太监宫女“你们出去”
太监宫女都没有动,齐唰唰地看着王妃。
成王妃无奈了,轻声道“你们都退下吧。”
成王妃除了过于疼爱弟弟,倒绝不是个迂腐只认规矩的女子。她无非是担心孟聪明的安全罢了。
她一身白色锦缎衫裙,还披着一件白色狐裘,白净的脸蛋,如画的五官被映照得如同仙子一般。她微微蹙着眉尖“聪明,你在黄山学艺,又在江湖闯荡,姐姐不反对你交朋友。事实上,这阵你总闷在屋里,姐姐还替你担心。”
孟聪明笑了“我就知道,姐姐不是一般人。不过,聪明此刻,有件事要和姐姐说。”
成王妃聪明过人,一下就明白,弟弟一定有重要的事情。
孟聪明道“姐姐,记得我在京城时,给您去信,问起当年送您出嫁的那个年轻人么”
成王妃眨眨美极了的大眼睛“记得呀,他走时好像有点不舍的样子,想来和父亲感情很好。”